曾经信誓旦旦——吃一堑，长一智。


    可是，她好像没长上。


    僵硬地站在原地，魏摇芙咽动喉咙，她尝试性地迈动一步，然而咕涌的流动感绝情地告诉她，她身上多了什么。


    夹着屁股做人的魏摇芙决定去找女演员借卫生巾。


    偏偏，不速之客盯上了夹着屁股做人的她。


    当被池怜阙堵住路的时候，魏摇芙不想再跟他维系“好朋友”的交情了。


    她的态度比无水烙饼还要干一些：“好巧啊哈哈。”


    池怜阙的眼光和他本人一样悠游自如，在她身上缓流。


    “我第一次见人笑的时候能把‘哈’字的音发得这么清晰。”找茬似的。


    想同他计较计较，可是那一如他眼光缓流的东西，容不得她和他一样悠游自如。


    魏摇芙露出公式化微笑，她冲池怜阙点了两下脑袋，快速道：“谢谢夸奖。”


    欲要离开的魏摇芙没能得逞。


    “你便秘吗？”


    魏摇芙险些把自己磕个平地摔。


    她猛地抬头看向发问的人，见了池怜阙一脸的真诚，她的后槽牙默默贴合。


    “我是什么地方让你有这种错觉的？”咬牙切齿，魏摇芙几乎要拚了命，以为用憋尿的方式就能把流淌的东西给憋回去似的。


    池怜阙宛如是看不出她淤积的恼火，他扬动下颚，示意道：“你的表情。”


    想了想，他又问：“还是说，你是上厕所憋不住了？还有，以前张铭跟我说过，他——的□□想排气的时候，他每次憋着都会忍不住表情扭曲，难不成你也是？”


    “没事，人之常情，我不会笑你。”


    魏摇芙宁愿池怜阙现在是在刻薄自己，可他的眼神好诚恳，他仿佛真的在体贴她。


    但她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在这种话题上，被他体贴。


    魏摇芙的双靥早已不堪受辱，红到腮红毋须打。


    “我、是、来——月经了。”


    她一字字压着声咬出来，羞愤的眼神注在池怜阙脸上。


    在场的，尴尬的人又多了一个。


    池怜阙沉默无言。


    然而他们终末的对话恰好被齐笑笑耳闻，她把怀里抱着的零食放到小桌子上，仰头望向魏摇芙道：“你有卫生巾吗？我没有带诶。”


    “没有。主要是，它来得很突然，怎么可以提前一个星期。”魏摇芙想质问月经似的，可月经只知道流。


    她按捺住想揉脑袋的冲动，叹气道：“我去找人借一下。”


    垂下去的下巴刚抬起，魏摇芙遂发现，适才的不速之客倏地没了影。


    齐笑笑抬起手虚虚地示意，她扭过身去，以一种将要离开的姿势道：“你就待在这里，我去帮你借。”


    在得了齐笑笑借来的卫生巾后，魏摇芙一身轻松，她摸着自己的小腹感慨：“看来以后要随身带着卫生巾了，一点都不听话。”


    齐笑笑锁着眉头，她扶着魏摇芙的肩膀道：“痛经才是最可怕的，芙芙，你要注意不要吃生冷刺激的东西哦。”


    她们才回到折叠凳前，一阵风便被奔跑而来的人捎来。


    “拿着。”


    一只手勾着一个被装得沉甸甸的塑料袋过来。


    池怜阙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他昂着下巴，唇瓣微张。


    魏摇芙愣愣地接过袋子，她拉开向里看了眼，入目的是堆挤着的不同品牌的卫生巾。


    愕然地仰首，魏摇芙未展表达疑问，就听池怜阙兀自道出了原因：“我不知道买哪种的，也不知道你平常用什么，就把货架上的都拿了一遍。”


    语气，仿若是佯装的从容。


    在魏摇芙瞻视着他时，他侧着头，留了半面脸给她。


    那半面脸连着只耳朵，待在碎发下的耳朵尖，是红着的。


    也许是因为风吹，也许是因为奔跑；但魏摇芙更愿意相信，是因为害羞。


    “但是，我已经借到了诶。”


    明明是想表达感激的，但是嘴巴不遂人意。


    瞅见池怜阙猝然正过头来，魏摇芙对着他的眼睛，福至心灵道：“不过，刚好可以还那个女孩子一包，剩下的我自己用，还免了我专门跑一趟买卫生巾呢；谢谢你呀。”


    暗暗观察着池怜阙的神情，魏摇芙睐见他那明显松一口气的细节时，心中不自禁地发出悦然。


    曾经在西坪，被詹数看到自己月经漏出的狼狈样，那时的她决断自己要把记性长明白。


    而今，记性是仍然没长上的。


    她的确是吃一堑还不长智，但……好像有人会替她长。


    -


    纵使魏摇芙不去关注《森林日记》，也耐不住其他人对节目进行热烈讨论。


    绯闻初起时以为不消多时就将淡去，不曾想，曾经把《森林日记》批为“越扒越有”的网友一语成谶。


    不论是池怜阙在蜀州发烧时他们的行举，还是池怜阙在木版年画店问出的那句“那你有被我打动吗？”，一概被翻出来当作呈堂证供。


    就连在年初被扒出来的便利店视频，也因为《森林日记》中她和池怜阙被其他嘉宾猜疑的那一期，而再度被炒热。


    在诊所时，池怜阙阴阳怪气指责她，被网友解读为“死傲娇”；她入睡后，池怜阙扶着她额头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行为，被网友解读为“真情流露”。


    在台市时，处理完何母事件的次日，她与池怜阙在楼梯上的对话，更是被一个情感博主单独拿出来分析，最后的结论是——判定他们在互表心意。


    从李奇房间出来后的交谈，被一众CP粉剪辑，片段在短视频平台爆火。


    “我看到一本自己喜欢的书，会看很久，看很多遍；不会觉得腻，只会越来越喜欢。”


    “喜欢吃的东西，我也会一直喜欢，除非它永远不再贩售，否则我不会放弃它。”


    “但是，等很久才能吃到的话，我会多买一些补偿自己。因为等待，所以会想要一些补偿。”


    “……”


    “当你用尽全力的时候，会有人被你的光芒吸引，从而也发挥自己的个人力量，于是——众志成城。”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魏摇芙对于自己身体里的反应，选择用“胆战心惊”来解释。


    她迅速把手机后台清了个干净，耳机里的声音终于休止，但耳朵里的声音却仿佛无法休止——一如她眼前的画面，无法休止。


    一幕幕，挥之不去。


    剧组里待着的其他人，都是人；他们不是山顶洞人。


    不远处，有丛女生相聚着，她们的嬉笑掩不住。


    “你快看这个评论，我笑死了——‘别的女明星摔到男明星怀里是暧昧，魏摇芙摔到池怜阙怀里……像极了事故现场。’”


    “所以按到了吧？”


    “肯定按到了啊！”


    又是一连串窃窃的笑声，她们似乎已经在极力地压抑。


    魏摇芙想给自己的耳朵贴隔音膜，她僵坐在凳子上。单单是旁听，她就能猜到她们正在看的是哪一片段——在台市的第二轮游戏结束，褚喻带着他准备的食物降临，她因为巧克力，跌进了池怜阙的怀里。


    她回想到齐贺凌教过自己的办法，当即把剧本摊开在腿上，沉浸于角色的世界中。


    但是，命运似乎不想让她简单地逃避。


    穿插在杂谈闲语中的脚步声由多人制造，偏偏有一道特别，在向她靠近。


    愈来愈清晰。


    阴影赴上她的剧本，灰暗的一小片。


    魏摇芙趴在剧本上的手立时收紧，她的眼皮缓缓撩起。


    池怜阙蹲在她身前。


    啪的，她脑海里黑了个彻底，角色的世界把她赶了出来。


    问什么，要问什么？


    “你怎么又来了？”顾不得再管礼貌不礼貌。


    “探——班？”他拖长音调，歪了一下头，仿佛自己也不确定。


    “你怎么总探齐贺凌的班，你很闲吗？”连自己带上了攻击性都不知道，又也许知道。


    “谁说我是来探他的班的？”池怜阙把歪的头放正，眼睛跟着正正的，仰视着她。


    模模糊糊中，魏摇芙似乎又听到了那丛女生的哝笑，听到了受她们压抑的尖叫。


    真是……太糟糕。


    魏摇芙倏地站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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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


    蹲在她跟前的人单手撑住膝盖，不紧不慢地起身。


    魏摇芙搂着剧本，将其往自己的胸口一捂，她微微向他倾着身，一双眼直定定地注视着面前人，克制着嗓音道：“不是说好了的吗？我们只是好朋友。”


    “我知道。”池怜阙从容地把手抄进口袋里，他凝注着魏摇芙的双眸，头微微歪动，态度没由来的，给人被他操控的感受。她如同在他的掌握之中。


    魏摇芙想尽快摆脱这种感受，她刚想扯些不好听的话轰人，即将被她轰的人便率先发了口：


    “我们只是‘好朋友’。但你应该知道，我不只想做‘好朋友’；况且，即使只是‘好朋友’，我经常探班我这位‘好朋友’应该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好朋友’。”


    凡是“好朋友”，就要被他加重音。魏摇芙怀疑他在阴阳怪气。


    她一鼓作气道：“你不要再跟我提‘好朋友’这三个字了，不要阴阳怪气，不要话里有话，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直说行不行？”


    宛若是终于忍不住，要把那层披在他们关系身上的膜给扯下去。


    站在她面前的人却俶尔脉脉无言，他单管瞰她。不知过了几分钟，又或是十几分钟，池怜阙终究坦荡了自己的嗓子：“我在追你，你看不出来吗？”


    只觉被轰的人成了自己，魏摇芙觉得自己的脑袋“轰”了一声，她意意思思道：“但、但但、但是，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我不想考虑这个，我有很多比感情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池怜阙截断她，他的每个五官都在述说平静，连语气都是她目前无法拥有的平静：“我知道，我现在只是你的‘好朋友’。但是，是你要我别话里有话的。”


    “直说，就是我在追你。你想说我是普通朋友或者好朋友或什么都可以，但我对你的感情，不是朋友的感情，我直说了。”


    他的额心在暗昧间轻轻掐了起来似的，好像在皱眉。


    池怜阙的低哑潺潺：“你希望我们是‘好朋友’，我配合你。但你不能要求我对你疏离，除非你明确拒绝我，告诉我你对我没兴趣并且永远不会有兴趣，告诉我你讨厌我——我会保持距离。”


    “你不明确赶我走，就是在允许我靠近，允许我追求，那么你就不能再要求我把对你的感情也降回朋友类型。魏摇芙，你不能那么霸道，既要又要。”


    魏摇芙的心脏只知道守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她觉得自己身上的装束又厚又沉，压得她呼吸困难。


    “我……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开始你的追求。


    他与她相视，有些废词——例如“开始什么？”无需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总之，追求是从《森林日记》的录制开始；知道你是嘉宾之一，突然就不想毁约推掉它。我说过的，我想退居幕后；你看过《刀锋》，你应该也知道，我想找我自己。”


    “刚到蜀州的时候，你大概也知道了，我不是和你碰巧，巧是我自己等出来的；只是为了和你一起走，只是为了帮你拿行李。”


    “我对草莓没多喜欢，看见网上很多女孩喜欢，猜想你会不会喜欢——不想管那么多，带了再说；其实想带的还有很多，会坏，也塞不下，非水果的又要被没收。”


    “我没有追求过谁，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追求；没有和女性打过太多交道，不知道该怎么相处。见谅。”他又顿了顿口，差一点就要挨刘海的扎的狐狸眼闪了下眸光。


    “当然，如果你愿意教我或者给我提示，我会学。”


    要怎样拒绝，还能否说拒绝。推开了，他还会再来吗？


    “那么早啊……哈哈，我还以为你是良心发现决定金盆洗手重新做人。”


    池怜阙轻啧一声，他低眸睨她，嗤道：“你不会用成语能不能别乱用？”


    宛如抓住了他的把柄，魏摇芙即刻挺起脊背，扬头道：“你看你这像是喜欢我的样子吗？这像是在追求人的时候该说的话吗？”


    才端起腔的人登时哑巴，池怜阙把脑袋下低。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