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Descending

作品:《侵占遗产之后[年下]

    洪峥仪眨着眼睛问洪宇:“你是谁?”


    闵金瑛闭上眼睛,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感叹,闵金玺真是造了什么孽,又是给她留下多大一个烂摊子。


    病床前的洪宇双手垂在身侧,看着面前的洪峥仪,一声不吭,整个人定在原地。


    闵金瑛往前两步,伸手握住洪宇的小臂:“先出去,等医生检查完看怎么说。”


    可闵金瑛却没有拉动洪宇往后退哪怕分毫。她只能感觉到洪宇的小臂肌肉绷紧,看见他手指蜷曲,没有握拳,手背却已经青筋暴起。


    “你不知道我是谁?”


    洪宇终于开口,声音粗得跟砂纸一样,压着哭腔,不知道这句话在喉咙里头打磨了多少轮才被说出来。


    洪峥仪没有回答,看着他的那双下垂眼更显疑惑,眉心微微皱起来。


    “你不认识我?”


    他换了个问题,重复确认。


    闵金瑛叹了口气,用力把洪宇转过来,捏住他的下巴:“先跟我出去。”


    洪宇推开闵金瑛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回身向洪峥仪的病床扑过去。


    “我不,妈……”


    洪峥仪惊恐地躲闪,连手上的针头都扯开了,却因为长久卧床下肢无力,扶着床头柜,险些栽倒在病床的另一边。幸好医生站在那一侧,两个医生一个搀扶住洪峥仪,一个护在她身前。


    闵金瑛眼疾手快,一手捂住洪宇的嘴,一手锁住他脖颈,可洪宇早不是刚到闵家那副孱弱小鸡崽的模样,现在的洪宇肩宽有力,是和业余拳击运动员相比都不见绌,闵金瑛生拉硬拽他出病房都稍嫌吃力。


    病房门关上,闵金瑛推着洪宇的肩膀把他的脸扭过来:“你冷静点!洪峥仪说不定慢慢就想起来了,她现在刚醒,你吓她干什么?那是你妈!你能不能长大,能不能成熟点?”


    洪宇被闵金瑛压着脖子抵在墙上,低下头来,一双眼红得要滴血。他一字一顿:“都怪你们姓——闵——的。”


    闵金瑛一怔。


    洪宇趁机推开她的手。


    他转头要去推病房门,却听见身后闵金瑛说:“你非要刺激洪峥仪,她要是发生什么事,那就怪不得我们姓闵的。”


    洪宇的手搭在病房的门把手上,没有往下压。


    医生适时开口劝:“患者现在情绪也不稳定,很容易受到刺激,我们正在努力确定病因和后续治疗方案。家属也要冷静一些。”


    洪宇的手从病房门把手上拿下来,人却还是面对着病房,隔着小小一个观察窗,看着里头的洪峥仪。


    闵金瑛揉了揉眉心,走上前,拉着洪宇的手臂,把他整个人扳过来:“先去看看你妈妈的检查结果,听听医生怎么分析怎么说。”末了还补充一个小问句——“好不好?”


    好不好。这三个字里头的耐心是闵金瑛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意外。


    简直就是在给闵家赎罪。闵金瑛心想,可她自己从闵家得到过什么呢?她自己还是脱了一层皮才从闵家逃出来的受害者,现在从闵家弄来的仨瓜俩枣都不够偿还她的。“都怪你们姓闵的”,这句话她怎么说不得?她比洪宇更有资格说。


    这次洪宇没有试图挣脱闵金瑛的控制,乖乖由她攥着自己的手臂,掀起眼皮看她,藏着深眼窝阴影里头的下垂眼,眼角红着带泪光,垂下去,头跟着低下去。


    算了。他才刚十八岁过了个把月,没有爹,妈本来躺医院里跟没了一样,现在见面不识更是凄凉。他跟只淋了雨的小狗一样看着闵金瑛,原本被她教得养得水亮亮透着聪明劲儿的眼睛,跟被吹灭了一样,看得她心里直叹气。


    算了,当作积德积福。


    闵金瑛哄着洪宇去听医生专家的研讨会诊,这会诊没什么结果,脑科学家心理学家这个家那个家争辩各种可能性,闵金瑛没听,她只盯着洪宇。


    之前认真非常的洪宇,之前跟着看论文记录跟着做笔记的洪宇,现在只是愣愣一个人坐在会议室边缘,木着一张脸,双眼放空。闵金瑛拧着眉头,等会诊一结束,立刻拉住洪宇。


    坐了半天的洪宇,还维持着刚刚听会时的木然神情,仿佛所有话对于他来说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闵金瑛站到他身前,捏着他的脸让他抬头时,才让他的三魂七魄勉强重新聚集回他这个人上。


    “我给你请假了,反正你过两天就结课了是复习周。我下午要回闵氏大厦开个会,你跟着我。”


    闵金瑛说这话前,已经想好了洪宇会怎么回答——梗着脖子,说他不干,他要留在医院守着他妈。那么闵金瑛会刺他两句,说他在医院只能帮倒忙,不仅妨碍医生正常工作,还会刺激洪峥仪,要是真为亲妈好,赶紧收拾东西跟自己走人。


    可洪宇没有给闵金瑛这个机会以理服人,他抬头看她几秒,像没有听懂这话,或是需要更长的时间反刍处理。然后他把头一点。


    没有反驳,没有不满。他服从闵金瑛的安排。起身,跟在闵金瑛身后,下楼上车,前往闵氏大厦。木偶一样。


    洪宇木得不对劲。


    闵金瑛开着会频频皱眉望向会议室桌尾的洪宇,看他如常做会议记录,但那一张脸跟死了埋地里三天挖出来一样发灰。连文墨都发觉不对劲,会议间隙来办公室问闵金瑛发生了什么事,这才知道洪峥仪醒了却记忆全失,连亲儿子都认不得了。


    “造孽啊。”文墨听完直皱眉。


    闵金瑛把办公室门掩上,临关上门之前还看了一眼在外头等着的洪宇,跟座佛一样,直腰坐着,电脑开着,手却没动。


    文墨拉住闵金瑛:“这都是什么事啊?医生怎么说?”


    “会诊结果也不乐观。你是不知道,洪宇在洪峥仪的病房跟疯了一样,我都快没拉住。”


    闵金瑛让外头秘书送两杯咖啡进来,说完就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一上午奔波,等会儿还有接连的两个会。


    文墨在她身边坐下,想了半晌才开口:“我觉得他不太对劲,他妈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你要不要找个人看着他。虽然说他现在已经签了遗嘱,可要是出什么事,你姑姑那边也不好交代,她手上闵氏集团股份虽然不算多,可董事会那些闵家老臣都唯她言听计从。”


    闵金瑛闭着眼睛揉眉心:“可不是,我手上麻烦事已经够多了,这小子要是想不开,烂摊子还真……”


    办公室门打开,进来的不是秘书,是洪宇。两手端着托盘,咖啡边上还放了个浅蓝文件夹。


    洪宇的脚步在门口停了一下,他进来把咖啡放下,满冰美式是闵金瑛的,冰拿铁是文墨的。他打开文件夹,递上文件和打开的笔,给闵金瑛过目签字。没说一句话,眼睛低垂,跟闵文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闵金瑛扫了一眼文件,看前头几个部长经理的签章,在上跟着签字确认,合上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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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递回给洪宇,还没等文件碰到他的手,却先往上一抬。


    “我让程叔派人把你的行李收拾好送到蛇口,你在我那里住几天,跟我来公司上班。”


    洪宇的手停在半空,还是要接文件的姿势。


    “学校的假我去给你请。”闵金瑛说完,把文件拍到洪宇手上。


    文墨皱起眉头,看着闵金瑛,却没有在洪宇面前开口。


    洪宇眼珠子都没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把头一点,拿着文件走出去,从外头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这几天我不去釜山了,你和赵祈恒处理吧。”


    文墨皱眉:“你明天不去釜山了?哎,我说的是找个人看着洪宇,你的行程怎么能因为他耽误?”


    闵金瑛指了指门外:“他现在这个样子,这几天我放着给谁看都不能放心。过些日子就是董事会例会,还有一大堆事情我需要我姑姑给我在会上撑腰堵住那帮老东西的嘴,特别是越南的港口还有造船厂下一个阶段的计划和资金。洪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


    文墨闭上眼睛叹气:“行吧,釜山港口都是我们做惯了的,也只是例行公事,你不去也行。但墨尔本和悉尼你不能缺席啊,未来三五年的航线规划都要看这一次的。”


    闵金瑛连连点头:“我一定会去的。我趁这几天看着洪宇,如果洪峥仪那儿好转了,他估计也没事了。”


    要是洪宇能乖乖被装在口袋里就好了,或者有个什么撤销键,能把之前那个只有小聪明和不服气的洪宇换回来,什么都行,不能是现在这个木木的不定时炸|弹,叫闵金瑛觉得怎么都无法预测。


    闵金瑛带着不定时炸|弹回了蛇口。


    因为第二天原定要去釜山,闵金瑛都给蛇口的阿姨放了假,深圳湾的阿姨也在两天前离职了,今天回去的晚饭还得叫外卖或找钟点工。


    闵金瑛暂无头绪,想让怡福花园的厨房送人送食材来现做。电话还没发出去,洪宇先撸起袖子往厨房走,说出今天从洪峥仪的病房出来后,第一句像活人说的话。


    “不用找人了,我来做饭吧,你开了一天会,先去休息下。”


    “你做饭?”闵金瑛拿着手机,愣在原地看洪宇。


    既是为他这句话带出来的一点活人气,也是因为他干活这股子利落劲儿。


    冰箱食材其实还剩不少,洪宇拿出一些蔬菜和肉类,基本没有停下来纠结思考,更不需要看菜谱,直接开始洗菜择菜处理食材。


    闵金瑛放下手机,抱着手臂站在厨房门前,看着洪宇微微躬身站在流理台前,手指在翠绿菜叶中间翻动,带起细碎水珠。


    他跟着洪峥仪在山东老家生活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样,还没这么高的时候就学着跟洪峥仪或是姥姥做饭?都说穷人家的小孩子早当家,可能得踩着小板凳做这些事,后来长大长高,在家里尺寸不合适的流理台前微微弯腰,动作倒比小时候要干脆熟练。


    闵金瑛张口,那句“跟谁学的做饭?”已经在喉头,却没有说出来。


    问了干什么呢?洪宇十有八九是回答说是她妈妈或者姥姥,之后的话该怎么答,没劲,又可能会刺激他,不如作罢。


    闵金瑛转身往主卧浴室去。


    “闵金瑛。”


    倒是洪宇先开口,闵金瑛转身回来看向他。


    “你觉得我妈妈还会想起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