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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衣毒丐瘫倒在地，面如死灰，却仍在嘴硬：“你们敢！哈哈，我背后的那位莫说你们，只怕是千岳盟也惹不起！”


    简妍艳懒得再听他狂言，正准备把他拖去静室用刑，突然听到一声“砰！哐当——！”客舍的院门突然被人猛烈踹开，紧接着，粗暴的呼喝声与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院内的紧张气氛。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下！”


    钱小北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方岳溪眉头微蹙，看着一群身着公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鱼贯而入，迅速分列两旁，将几人隐隐围在当中。最后，穿着一身簇新绸衫、下巴微抬、满脸得意之色的孟书玮，陪着一位穿着青色官袍、面白无须、眼神略显飘忽的中年官员走了进来。那官员身后还跟着两个按着腰刀、神色精悍的随从。


    “就是这里了，刘县丞！”孟书玮指着钱小北，声音洪亮，带着掩饰不住的快意，“此人便是钱北儿，这客舍便是她的产业，方才有多人中毒，危在旦夕，定是她为牟利不择手段，使用劣质甚或有害食材所致！此等草菅人命、危害乡里之举，请大人明察，立刻将其缉拿，查封这黑店，以免更多人受害！”


    那刘县丞捋了捋稀稀拉拉的胡须，目光扫过院内众人，最终落在钱小北身上，端起官威，沉声道：“你便是钱北儿？本官接到苦主联名举报，称你经营之客舍售卖有毒饮食，致人昏迷，性命垂危。按律，商户食肆致使食客中毒者，轻则罚没、枷号，重则下狱、流放，你还有何话说？”


    钱弈秋气得脸色通红，就要上前争辩，被钱小北用眼神制止。她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民女钱北儿，见过县丞大人。大人明鉴，今日之事，并非本客舍食材有问题，而是有人蓄意投毒陷害！”


    她侧身指向地上被制住的花衣毒丐及那几个动弹不得的闹事者。


    “下毒之人已被当场擒获，此人乃江湖上恶名昭著的‘花衣毒丐’，擅长使毒害人。地上躺着的那位中毒者也是他的同伙，幸得我这位姐妹通晓医术，”她指了指简妍艳，“及时识破解毒，才未酿成惨剧。请大人详查！”


    刘县丞顺着她所指看去，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站着几个形容古怪之人，尤其那花衣老丐，衣着刺眼、气息萎靡，确实不像良民。他眉头皱了皱，看向孟书玮。


    孟书玮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立刻冷笑道：“钱北儿，你休要巧言令色，颠倒黑白！”他指着简妍艳，“你的人自然帮着你说话！你说这老丐是下毒之人，有何证据？说不定是你自己找来的替罪羊！至于那中毒的汉子，焉知不是被你等折磨所致？刘大人，切莫听她狡辩！中毒之事发生在她的客舍，多人亲眼目睹，这便是铁证！为保一方平安，应立即将其拘押，查封所有产业，再行细审！”


    “孟书玮，”钱小北目光如电，直视他，“你口口声声苦主联名举报，苦主何在？除了这几个明显是来闹事的‘苦主’，还有谁？你与他们，又是何时勾连在一起的？”


    孟书玮被她问得一滞，随即强横道：“本老爷为民请命，何须与你交代！刘大人，这是苦主们委托我转呈的诉状，还有……”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一份盖有朱红大印的文书，双手递给刘县丞，压低声音却又能让周围人隐约听到，“这可是京里下来的文书，言明钱家客舍违反多项律法、影响恶劣，须从速从严处置，以防引起民乱。”


    刘县丞接过文书，展开一看，上面确实盖着印鉴，行文措辞严厉，要求县衙立即控制涉事店主、查封相关产业、平息事态云云。


    他眼皮跳了跳，突然想起前几个月王县令来参加的开工祭礼好像就是这钱家客舍，当时县令大人还说这姓钱的女子背后靠着千岳盟这座大山深不可测，如今推脱身体不适非让他过来，看来真是拿自己来挡这大雷来了。


    他这么想着，感受到方岳溪那边无形的压力，额头的汗冒得更密了。他拿着那份文书只觉得烫手无比。作为在县丞位置上坐了七八年的老油条，他太清楚眼前这潭水有多深了。一边是有着京城郡主姻亲关系的孟家，还拿着京里下的文书；而另一边，则是临州府乃至整个黑白两道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千岳盟，钱家客舍受他们庇护，又岂是寻常之辈。


    他飞快地掂量着：按孟书玮的意思严办，万一踢到铁板，自己这小小的县丞怕是顶不住千岳盟的压力。可若不按文书行事，这孟书玮拿着京城的鸡毛当令箭，万一他真有门路在知府甚至更高层面告自己一个“渎职抗命”，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和“糊弄”。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拿出公事公办的腔调，语气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和稀泥的味道。


    “这个……孟家二老爷，钱姑娘，你们双方各执一词，本官一时也难以决断。至于这份文书嘛……”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又仔细看了看，“催办的意思是有，但具体如何经办，也未尽详述。而钱姑娘这边擒住了疑似下毒之人，倒也……倒也算是个说法。”


    孟书玮急了：“刘大人！文书在此，铁证如山！果然她客舍出了乱子，众目睽睽，难道还能有假？必须立刻拿人封店，以儆效尤啊！”


    钱小北立刻反驳：“大人！我钱家所有产业都在州府落了手续，一切合法合规。此次下毒的真凶在此，其同伙亦被当场制服，分明是有人蓄意构陷。孟书玮与我有旧怨，多次寻衅不成，今日之事恐怕与他脱不了干系。而且这文书来得蹊跷，还请大人明察，莫要被小人利用，冤枉良善！”


    刘县丞心中叫苦，脸上却努力维持着严肃：“嗯……钱姑娘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这老乞丐等人确实形迹可疑。不过……”他转向孟书玮，“孟家二老爷，你说这文书是京城来的，不知是谁交予你的？是何时，在何处？京城那边可还有其它交代？”


    孟书玮眼神闪烁了一下。这文书确实是从凌月郡主那儿流出来的，但并非真正通下的文书，而是凌月郡主从一个不得志的书吏那里弄到的。那书吏因过错将被革职，心怀怨愤，偷偷将已经签发但因故准备作废、尚未及时销毁的旧文书副本偷拿了出来，交给了孟书玮。孟书玮如获至宝，以为抓住了尚方宝剑，却不知这文书早已失效。


    “自然是……凌月郡主亲自交托，嘱我务必协助大人处理此等危害地方安宁的要案！”孟书玮硬着头皮说道，语气却不如方才那般笃定，“具体细节，不便多言。刘大人，执行公文便是，何须多问？”


    刘县丞是老江湖，一听这含糊其辞，心中疑窦更生。但此刻他骑虎难下，正想着是不是先象征性地把人都带回衙门，慢慢审着，两边都不得罪……


    就在这僵持拉扯之际，客舍外再次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听起来人数不少，却步伐统一，训练有素。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约二十余人、身着统一深紫色劲装、腰佩短棍的汉子，在周执事的带领下快步来到客舍门前。这些人行动间悄无声息，却自有一股剽悍之气，瞬间就将门口的衙役和孟书玮带来的闲汉比了下去。


    周执事一眼就看到了院内的情形，目光在方岳溪身上略一停留，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随即朗声道：“千岳盟江南分舵执事周放奉命前来。此处何事喧哗？”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院落，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从容。


    刘县丞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来了！”千岳盟的人果然来了！


    周放目光扫过刘县丞和孟书玮，最后落在钱小北身上，拱手道：“钱姑娘，程舵主听闻客舍这边有些纷扰，特命在下来看看，是否需要协助。”


    这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再明显不过，千岳盟是来给钱小北撑腰的。


    孟书玮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没想到千岳盟反应这么快，而且直接派了位执事带这么多人来。他强撑着对周放道：“周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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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乃官府办案，处理毒害人命的案件，千岳盟虽势大，难道还要干涉官府公务不成？”


    周放淡淡一笑：“孟兄言重了。千岳盟向来奉公守法，岂敢干涉公务？只是钱姑娘乃我盟重要合作伙伴，她若蒙冤受屈，影响双方合作，程舵主关切一下也在情理之中。况且，”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孟书玮手中隐约露出的文书一角，“若真是秉公办案，我等自然无话可说。但若是有人假借官府之名，行构陷勒索之实……我千岳盟在临州府经营多年，倒也认识几位府衙里的朋友，或许可以帮忙辨辨真伪。”


    这话绵里藏针，暗示千岳盟在朝廷也有人脉，随时可以查证文书真伪及来由。


    刘县丞此刻恨不得自己没来过。孟书玮拿着可能来路不正的文书，千岳盟强势介入，这案子一个处理不好，他这县丞恐怕就当到头了。他脑子飞快转动，终于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他猛地咳嗽一声，打断了双方的言语交锋，脸上堆起为难又严肃的表情：“诸位，诸位！听本官一言！”他提高了声音，“今日之事，案情复杂，牵涉等等多种可能，且双方各执一词、均有凭证。本官身为父母官必须谨慎处置，既要维护律法尊严，也要避免冤假错案，更不能让地方安宁受损！”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钱小北，又看了一眼孟书玮，继续道：“故此，本官决定：第一，钱家客舍今日发生疑似中毒事件，在案情未彻底查清之前，为安全计，暂予停业整顿，不得接待新客，现有住客也需逐一登记问询并遣离。第二，涉案关键人等，包括这花衣老丐及其同伙，以及孟家二老爷作为报案人和文书提供者，均需随本官回衙，配合调查。第三，此案涉及京城文书的来源，事关重大，本官需立即回衙，整理卷宗，火速呈报县令大人，并转呈州府核实！”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看似公允，实则把皮球踢了出去。“停业整顿”是给孟书玮一个交代，暂时限制了客舍经营；“带回调查”是把关键人证和麻烦都带走，避免在现场继续冲突；“上报核实”则是把决定权推给了上级和州府，他自己躲开了直接做抉择的风险。同时，他没有立刻抓捕钱小北，也算是给了千岳盟面子。


    孟书玮虽然不满没能立刻封店抓人，但停业整顿至少达到了部分目的，而且他自信那份文书的来路经得起，便哼了一声，没有立刻反对。


    钱小北眉头紧锁，停业整顿对客舍声誉和生意都是打击。但她看了一眼周放和方岳溪，见他们眼神交流，周放微微颔首，她便按下心中焦虑，知道此刻不宜硬顶官府。


    她冷静道：“民女遵命，配合大人调查。但客舍内皆是本分客人与伙计，还请大人明察，勿要惊扰无辜。这花衣毒丐及其同伙，确是今日下毒闹事、意图构陷的真凶，其背后恐有主使，望大人详加审讯。”


    刘县丞巴不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连连点头：“自然，自然！本官定会查明真相。来人，将这些涉案人等，统统带走！钱姑娘，你也需随本官回衙，录一份详细口供。客舍这边，留两位差役看守，其余人等，非经允许，不得随意进出！”


    衙役们上前，将花衣毒丐、几个闹事汉子以及一脸不情愿的孟书玮都围了起来。钱小北对简妍艳和钱弈秋低声交代了几句，让他们看好家，配合调查，然后坦然走向衙役。


    方岳溪上前一步，对刘县丞道：“我愿一同前往，以备咨询。”


    周放也道：“千岳盟亦关注此事，愿派两人随行，协助厘清可能涉及的江湖关节，以免大人被宵小蒙蔽。”


    刘县丞哪里敢拒绝，只得应允。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又各怀心思地离开了钱家客舍。大门外，两名衙役持棍而立，门楣上，很快被贴上了盖有县衙大印的“暂停营业，配合调查”的封条。


    围观的村民和客人们议论纷纷，却都被千岳盟的人客气而坚决地劝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