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春朝僵在原地，看着少年消失的地方只剩一缕淡光飘着。


    她刚压下去的眼泪“唰”地收回。


    她正对着空气生闷气，那缕淡光突然晃了晃，慢悠悠飘到她鼻尖前，还轻轻蹭了蹭。


    “……小话痨？”盛春朝试探着戳了戳，指尖穿过光团。


    淡光飞走了，盛春朝一直追到星辰树。


    星辰树突然剩下的叶子全亮了，暖光顺着树枝流下来，绕着盛春朝转圈。


    她缓缓收回手，握成了拳。


    最终，她靠在星辰树下，将脸埋入膝间，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归于死寂。


    时间的流逝在此刻变得模糊。


    一股庞大而熟悉的神威彻底苏醒。


    灵府中央，无尽光芒汇聚，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逐渐凝实。


    他睁开了眼。


    那双星眸带着属于神尊俯瞰众生的冷漠。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牢牢地锁定了树下那个蜷缩着的的身影上。


    他迈步，瞬间出现在盛春朝面前。


    盛春朝感应到那无法忽视的注视，缓缓地抬起头。


    盛春朝在看清他完好无损时，掠过一丝极淡的神色。


    四目相对。


    他沉默着，审视着她，那目光复杂得几乎要将她穿透。


    最终，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


    “灵府得以重塑，你……辛苦了。”


    盛春朝闻言，苍白的唇边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她没有立刻起身，依旧靠着树，只是微微歪了头，用那双因为虚弱而显得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


    “神尊该怎么报救命之恩呢?”


    程迎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不太适应她这种看似虚弱却带着软刺的态度。


    他避开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目光扫过她依旧苍白的脸。


    “你损耗过巨，当好好调息。”


    “调息？”盛春朝轻轻笑了一下，伸出手。


    “是啊，当了好几年的烧火丫头，天天就是烧火烧火，这天下有没有自己调息，就能调息好的调息?”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语气变得更加微妙。


    “神尊俊姿更甚从前，想必不费事。”


    她的声音渐低。


    程迎峰缓缓抬起手，指尖流淌出神力。


    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将这股力量，缓缓渡入盛春朝的灵识之中。


    神力入体，盛春朝原本苍白的面色也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她无意识地发出一声舒适的轻哼，蜷缩的身体微微舒展。


    程迎峰看着她好转，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一瞬。


    但他很快便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待盛春朝灵识稳定下来，便悄然收回了手，负手而立，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姿态。


    过了一会儿，盛春朝长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抬眼，看向那个背对着她的程迎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狡黠。


    盛春朝没有立刻道谢，反而用手揉了揉似乎还有些“酸软”的脖颈，用带着刚醒来的慵懒鼻音，慢悠悠地开口。


    “终于把十八年的觉都补完了。”


    程迎峰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淡漠表情，扫了她一眼：“灵府初定，能量反哺，于你修行有益。”


    盛春朝心里都快笑出声了，面上却故作恍然，拖长了语调：“哦。”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走到程迎峰面前，仰头看着他，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闪着促狭的光。


    程迎峰：“……”


    他耳根处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红晕。


    他移开视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强硬。


    “既已无恙，便离开灵府。外界尚有诸多事宜。”


    说罢，程迎峰周身神光一闪。


    “好好好，走就走。”她跟上。


    好的，我们继续书写两人离开灵府后的互动：


    灵府之外，北荒安全屋。


    盘膝坐在榻上的盛春朝本体，周身骤然爆发出强烈的灵力波动。


    她猛地睁开双眼。


    几乎是同一时间，旁边榻上的程迎峰也睁开了眼。


    守在一旁的长赢立刻察觉，惊喜道：“神尊！您醒了！”


    随即她注意到盛春朝的变化，眼中也掠过一丝讶异。


    程迎峰微微颔首，目光却第一时间落在了刚刚睁开眼、还在适应体内新力量的盛春朝身上。


    四目相对。


    盛春朝看着他，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那个小话痨带着梨涡的笑容，心底微微一涩，但很快被她压下。


    她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程迎峰面色不变，避开她调侃的目光，语气淡漠地起身：“既已无恙，商议正事。”


    他拂袖走向桌边，姿态依旧从容。


    盛春朝心情颇好地跟过去，自顾自倒了杯水，慢悠悠喝着。


    仙力恢复乃至提升的感觉让她底气足了不少。


    长赢简要汇报了这十几年的情况，乾清门与幻音宗有人在搜寻盛春朝。


    按道理说神尊分化的一抹盛春朝当众去世，都应该信了。


    程迎峰听完，手指在桌上轻叩，沉吟片刻：“先回圣地。”


    那可是离乾清门越来越远。


    “回圣地？”盛春朝挑眉，“神尊，我现在可是窃取仙骨，毒害同门的重犯，您打算什么时候还我清白，我好行走。”


    她这话半是试探，半是提醒。


    程迎峰抬眸看她，金眸深邃：“本尊身边，不缺麻烦。”


    语气平淡，带着庇护意味。


    “况且，”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她脸上，“圣地环境，有助于你稳固修为。”


    盛春朝却听出了别的味道。


    她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他几分，眨着眼，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笑道。


    “神尊，人想光明正大地行走，是人之常情。”


    她靠得有些近，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程迎峰耳畔。


    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带着淡淡的暖暖的异香。


    程迎峰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喉结微动。


    他向后靠了靠，拉开一点距离，星眸微沉，带着警告瞥了她一眼。


    “你若想留在外面面对流言蜚语，本尊也不拦着。”


    “别啊！”盛春朝立刻坐直身体，“有神尊您这棵大树靠着，傻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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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风吹雨打呢。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我的衣食住行神尊全包可否?”


    盛春朝的上品灵石一颗都没有。


    要是遇到点事都没有请动天道的实力了。


    程迎峰答应之后，她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账，眼睛亮晶晶的。


    程迎峰看着她那副模样，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他站起身，对长赢吩咐道：“准备一下，即刻出发。”


    “是！”长赢领命，看了一眼相视的两人，默默退了出去。


    竹舍内只剩下他们。


    程迎峰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北荒昏黄的天色。


    盛春朝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轻声开口，语气不再戏谑，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认真：“神尊，他还会出现吗？”


    他背影微顿，没有回头。


    程迎峰沉默了片刻，北荒的风吹动他墨色的发丝。


    许久，就在盛春朝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极轻地、几乎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音节。


    “……嗯。”


    声音低得像是错觉。


    —


    云舟穿行于云海之上，下方是飞速掠过的苍茫大地。


    盛春朝靠在船舷边，心情是许久未有的松快。


    她饶有兴致地俯瞰着山河景色，偶尔察觉到程迎峰投来的目光，便故意冲他露出一个无辜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直看得对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长赢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惊疑不定。


    神尊醒来后，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具体说不上来，但对着盛春朝，那份惯有的冰冷疏离，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


    虽然缝隙很小，且神尊本人似乎极力在弥合，但确确实实存在。


    行程过半，程迎峰闭目调息。


    盛春朝也觉得有些无聊，便也盘膝坐下。


    她心念微动，指尖窜起一簇火焰。


    她玩心忽起，操控着那簇火焰，变幻出各种简单的形状。


    会儿是只扑棱着翅膀的小鸟，一会儿是朵含苞待放的花。


    正玩得不亦乐乎，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灵力掌控，尚算入门。形态变化，徒具其表。”


    盛春朝手一抖，火焰小鸟散开。


    她扭头，见程迎峰不知何时已结束调息，正看着她，带着惯有的挑剔。


    “还请神尊赐教。”盛春朝也不恼，反而笑眯眯地重新凝聚火焰。


    程迎峰瞥了她一眼，并未动作，只是淡淡道。


    “火焰之形，源于心念。你心念浮躁，形态自然不稳。需静心凝神，感受力量本身，而非强行捏造其形。”


    盛春朝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闭上眼，沉下心神。


    她细细感知指尖那簇火焰本身的跃动。


    热度就算了，能让她的木灵藤蔓烫到怕到不出来了。


    渐渐地，那簇火焰在她指尖自然而然地流淌变化。


    程迎峰在一旁静静看着，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她的悟性，确实极高。


    盛春朝睁开眼，看着指尖灵动变化的火焰，心中一喜，抬头就想向他炫耀。


    她撇撇嘴，散了火焰，凑近些，压低声音道：“神尊，您这指导，不收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