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破人亡路,京华遇劫踪

作品:《贵妃灭我门,我睡她心头肉权臣

    荔枝烂尽的第三日,连绵的阴雨把果园里的酸腐气浸得愈发浓重,黏在衣物上,洗也洗不掉。


    叶安宁把最后一筐稍显完好的荔枝挑去镇上,蹲在集市最角落的位置,从日出等到日暮,喉咙喊得发哑,只换得三枚磨得发亮的铜板——连半贴治腰伤的粗膏药都买不到。


    回到家时,灶房里没半点烟火气,只听见叶老实压抑的痛哼声。


    她推门进去,就见父亲蜷在柴堆旁,脸色惨白如纸,一只手死死按着后腰,另一只手攥着地上的干草,指节泛白。


    这腰伤是早年在码头扛货落下的,三年来为了凑钱买荔枝苗、供全家糊口,他硬撑着重活没断过,如今彻底垮了。


    柳氏则摸索着凑过去,指尖乱抓着想扶他,眼睛却愈发浑浊,近来她总说视物模糊。


    夜里为了多绣几针帕子换钱,只点一盏豆大的油灯,昏暗的光线下熬到深夜,泪水浸得眼疾愈发严重,此刻连丈夫的位置都辨不清。


    “阿爹,你怎么样?”


    叶安宁慌了神,把铜板紧紧攥在掌心,转身就往外跑。


    她挨家挨户去求镇上的大夫,可要么被门房挥着棍子赶出来,要么被大夫冷淡地告知“没钱不治,别耽误我看病”。


    最后还是隔壁的王伯心善,翻出家里存的半贴旧膏药塞给她,叹着气摇头。


    “老叶这伤得静养,可这米缸见底的光景,哪有静养的余地?”


    日子彻底坠进了深渊。


    家里的粗粮早已告罄,柳氏的眼睛终究彻底看不见了,整日坐在门槛上,手里摩挲着以前给姐妹俩缝衣服剩下的碎布,时不时掉眼泪,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滑下来,打湿衣襟也浑然不觉。


    叶安宁咬碎了牙,扛起了全家的重担——白日里去码头帮人搬货,麻袋比她的身子还沉,扛着走几步就喘得不行,肩膀很快磨得血肉模糊,结了痂又被麻袋蹭破,渗出血来染红衣衫。


    夜里就去绣坊领些针线活,就着微弱的油灯熬夜绣帕子,指尖被针扎得密密麻麻全是小洞,疼得钻心也不敢停。


    叶岁岁看着姐姐日渐消瘦,颧骨凸起,肩膀上的伤裹着布条还渗着血,也曾怯生生地拉着她的衣角说。


    “阿姐,我也去帮忙吧,我能绣简单的花样。”


    可叶安宁摸摸她柔软的头发,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只道。


    “你在家陪着爹娘就好,好好认字,等日子好了,阿姐还给你买最新的话本。”


    岁岁是家里最小的,从小被爹娘和自己娇惯着长大,连粗活都没碰过,她哪里舍得让妹妹遭这份罪。


    可这般拼命,也只够换几口稀粥。


    叶老实看着女儿每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碗里的粥几乎全拨给了他和柳氏、岁岁,自己只喝几口清水,肩膀上的伤反复发炎化脓。


    柳氏则在某天夜里拉着他的手,声音哽咽:“老叶,咱们别拖累孩子了,阿宁还年轻,不能被我们毁了。”


    那天清晨,叶安宁攥着好不容易攒的几个铜板,去粮店换了半袋糙米,扛着回来推开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住。


    “阿爹!阿娘!”


    顾不上身体的疲惫,她冲上去就把在房梁上挂着父母冰凉身体的麻绳解开。


    她抱着母亲的尸体痛哭,抽泣的声音像是快要断了一般。


    她哭的够呛,红肿的双眼才瞥到桌上放着一张歪歪扭扭的字条,她轻轻松开母亲的尸体,踉跄的走过去拿起。


    上面字迹晕开,字迹凌乱。


    “阿宁,带着岁岁好好活着。”


    她又开始哭,哭得肝肠寸断,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


    灶房里的锅碗瓢盆积了厚厚的灰,院外的荔枝叶落了一地,腐烂的果肉黏在石板上,散着恶臭,和屋里的死寂形成刺目的对比。


    王伯听闻消息赶过来,红着眼帮她找了块城郊的薄地,简单下葬了爹娘,临走前塞给她一袋自己晒的红薯干,拍着她的肩膀劝。


    “离开这小镇吧,这儿没活路了,去京城试试,或许还有机会。”


    叶安宁看着身边刚被王伯从外面找回来,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叶岁岁。


    又看了看荒芜的果园和积灰的石磨,咬了咬牙,收拾了两件打补丁的旧衣服,把爹娘的字条贴身藏好,心里下了个决定。


    她准备带着妹妹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这小镇已经被官员们各种搜刮茶毒,工钱也低的压根养活不了她二人,不如去京城吧,说不定那边工钱高,还能攒点钱给阿爹阿娘买口好点的薄棺。


    翌日,收拾好几件旧衣服,跟邻里邻居告别,最后祭拜了父母,就准备带着妹妹踏上去京之路。


    路途遥远,她们没钱坐车,只能靠双脚一步一步挪。


    才刚启程没多久,路上的惨状尽收眼底。


    因为卖不出去荔枝,朝廷也没人派来收购,很多人家已经吃不起饭了,连树皮都啃。


    她又一看,码头上工的人忙碌一天也不过才十个铜板。


    自从下旨栽荔枝后,清溪镇的村民们的活路都被堵死。


    不是突然下跌的工钱,就是物价极速上涨,摆明了不给人留活路。


    本还想靠着荔枝过个好年的村民们,这下是真的没法子了。


    她篡紧拳头,带着妹妹快速离开。


    遇到死了人的人家时,还把妹妹的眼睛捂住。


    “岁岁,不要看。”


    叶岁岁经常走着走着,就被姐姐的温暖带着茧子的手捂住。


    因为这一路上,死的人太多了。


    民不聊生。


    白日里顶着毒辣的日头赶路,脚下的草鞋磨破了底,就用破布裹着脚;


    夜里就睡在破庙里,靠着墙角互相取暖,饿了就摘路边的野果,渴了就喝溪里的冷水。


    叶岁岁的脚很快磨起了水泡,每走一步都疼,终于在一个傍晚哭着抱住叶安宁的腿。


    “阿姐,我走不动了,脚好疼……”


    叶安宁蹲下来,看着妹妹冻裂的小手和流血的水泡,心疼得不行,背起她继续往前挪,嘴里轻声哄着。


    “乖,快到了,到了京城就能吃热馒头,就能住上有窗户的屋子了。”


    足足走了近一个月,脚上的草鞋磨破了三双,她们终于远远看到了京城的城门,朱红的城门巍峨耸立,城楼上的牌匾闪着金光。


    可走进街巷,姐妹俩却彻底茫然了——


    街上马车穿梭,达官贵人穿着绫罗绸缎,腰间挂着玉佩,街边的酒楼飘出阵阵肉香,布庄里的绸缎琳琅满目;


    而她们穿着露脚趾的草鞋,衣服破了好几个洞,头发乱糟糟的,浑身沾着尘土,缩在街角时,路人纷纷避让,有的还投来嫌弃的目光。


    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别说住客栈,连块馒头都买不起。


    夜里,寒风卷着落叶吹过来,刮在脸上像刀子割。


    姐妹俩蹲在巷口,叶岁岁冻得牙齿打颤,抱着胳膊哭。


    “阿姐,我冷,我饿……我想爹娘了……”


    叶安宁把妹妹紧紧搂在怀里,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裹在她身上,心如刀绞。


    就在这时,巷口不远处的“红袖招”亮起了暧昧的红灯笼,门口挂着一块鎏金木牌,上面写着——


    招丫鬟,包吃包住,现付十两银子。


    她盯着那块木牌,心突突直跳。


    虽从话本里见过“青楼”二字,隐约知道不是干净地方,可看着岁岁冻裂的小手和苍白的脸,想起爹娘的遗言。


    又想着“只是服侍人,总比饿死强”,心里反复拉扯——送妹妹去,怕她受欺负;


    不送,两人今晚就要饿肚子,她倒没事,扛着闭眼第二天就过去了,可是妹妹年纪还小,禁不得饿。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来也没察觉,她深吸一口气,拉着叶岁岁走到门口。


    门口的婆子穿着体面的绸缎裙,脸上抹着厚粉,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堆起笑。


    “小姑娘看着倒干净,会做事不?”


    叶安宁连忙点头:“会的,我妹妹很听话,什么活都能干。”


    她不放心又追问。


    “是服侍里面的小姐吗?不会让她做别的吧?”


    婆子眼神闪烁了一下,含糊道。


    “自然是服侍人,放心,亏不了她。”


    叶安宁转头看向叶岁岁,声音发颤。


    “岁岁,阿姐问你,你愿意进去吗?里面能吃饱穿暖,就是要服侍人。要是你不愿意,咱们就再找别的法子,就是苦点,阿姐陪着你。”


    叶岁岁虽不懂“红袖招”是什么地方,但见婆子衣着华丽,又听说能吃饱,便怯生生地点了头。


    可真要和姐姐分开时,才慌了神,紧紧抱着叶安宁的腰不肯松手。


    “阿姐,我进去了还能见到你吗?你可一定要来接我!”


    婆子上前拉扯叶岁岁,叶岁岁哭着抓住姐姐的衣袖不放,直到被婆子强行拽进大门,哭声还飘在巷子里。


    叶安宁攥着婆子塞过来的十两银子,银子沉甸甸的,却烫得她手疼,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对着大门用力点头。


    “岁岁,等着阿姐,阿姐一定尽快来赎你!”


    拿着这袋用妹妹换来的银子,叶安宁心里既酸涩又坚定。


    她打听着京城的集市,在西市租了个狭小的铺面,又托人从杂货铺买了些胭脂水粉和简单的货架,打算开个小胭脂铺。


    开业前一天,她还特意去东市找王伯说的远房侄子,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想着先把铺子开起来再说,却没曾想,这竟是另一个绝境的开始。


    开业第一天,铺子刚摆好,她望着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心里总算是踏实了点。


    岁岁,姐姐很快就会把你赎回来了,你一定要等我。


    才几天,生意好的不行,加上叶安宁巧舌如簧,很快就赚到了不少钱,她掂着沉甸甸的银子,心里松了口气。


    日子总算有点盼头了。


    结果生意才做了不到十天,就来了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为首的叼着烟袋,一脚踹翻了货架。


    “新来的?懂不懂规矩?这一片的保护费还没交,就敢开店?”


    叶安宁明白这是有人存心想闹事,赶紧把手上的大部分银子递过去。


    “我刚开店,身上也只有这么些,各位大爷能否移步别处?”


    地痞为首的掂量着碎银,笑了。


    “给我砸!”


    身后的小弟们蜂拥而至,砸的砸,抢的抢,有的甚至还揣了些准备回去给自己的相好。


    她拼命扑上去抢,却被地痞推倒在地,后脑勺磕在门槛上,鲜血直流。


    直到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得罪人了。


    看着满地的货,因为钱不够,她还跟钱庄签字画押又借了二十两银子,承诺一个月后连本带息的全部归还。


    想着胭脂铺生意好能快速还债赎妹,咬牙签了字。


    现在呢?


    她颤颤悠悠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她还是太天真了。


    没有人脉就敢在天子脚下开店,哪怕只是开在了小地方上,也惹了一身腥。


    她找着地上还有是否完好的,明天去支个摊卖掉,也能赚点。


    可是对方似乎早料到她的想法,几百盒胭脂没一盒是完好的。


    碎的碎,烂的烂。


    她从晌午一盒一盒的看到傍晚,才发现没一盒是好的。


    心里的苦涩越扩越大。


    她深呼吸,随后找来扫帚把铺子打扫干净。


    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后来才从隔壁摊主嘴里得知,是西市那家老胭脂铺的掌柜怕她抢生意,暗中指使地痞来捣乱。


    她点点头,她大概是早就猜到了。


    夕阳西下,树林里风声鹤唳,落叶在脚下堆积,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是呜咽。


    叶安宁看着自己磨破的双脚和肩膀上的旧伤,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字条,背上的背篼里还有几颗刚刚摘下的草药。


    想着后山草药多,或许能卖些钱凑还债的零头,刚进树林就瞥见老槐树下躺着个人


    她愣了愣,走过去就见老槐树下躺着一个男子。


    他穿着质地精良的暗纹锦袍,虽沾了血污却难掩华贵,胸口插着一支带羽的箭,血浸透了锦袍,脸色苍白如纸,早已昏迷不醒。


    她愣在原地,思考了两秒转身就朝别的方向走。


    她可没闲心管其他人。


    “救我…”


    岂料男子似乎听见了身边有人经过,小声求救,她听见了,脚步终究还是停下了。


    她回头,神情复杂。


    爹娘曾经说过人命关天,出门在外要多与人为善。


    可是又想起这些日子的经历,她又觉得爹娘说的是错的。


    与人为善,害的是自己。


    她正准备抬脚走的时候,却瞥见他腰间挂着一块白玉佩,上面刻着一个苍劲的“晏”字,字体不凡,绝非普通商户所有。


    她思索一番,估摸着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救了他估计会有些报酬。


    她无奈只能走过去蹲下再试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不然刚刚那一声救我我还以为是鬼喊的。


    她取下布带,不敢碰他胸口的箭,连忙解下自己的外衣,撕成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绕着他的胸口包扎止血,又费力地将他扶到树荫下,靠在树干上。


    她虽懂些基础草药知识,却不敢动胸口的箭,只能尽量勒紧布条止住血。


    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心里默念。


    但愿你能醒过来,也但愿我能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