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酸橘子与甜橘子

作品:《兔子的赔命竹马

    无奈,舒述睁眼说:“其实吧,没有很疼。不过一时间一条腿不能动,怪难受的。”


    “你也知道啊!”杨茶扬起手,作势要揍他。


    舒述像乌龟一样缩脑袋。


    “……阿姨。别生气了。”


    杨茶食指的指尖对准舒述的鼻子,说:“等你脚好了,我再收拾你。”


    舒述装得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实则,看着也一点都不老实。


    舒述又请了一个月的假。这一个月,舒远闻负责裴清圆的上下学,而裴清圆负责舒述的学习,每晚都会来他的房间,辅导他一两个小时。


    这一个月裴清圆很忙。


    裴清圆害怕舒述跟不上学习进度,平时简单带过的笔记如今都认真写下了。她恨不得把舒述的书拿回学校,替他把笔记写好。


    所幸舒述是个好脾气的。裴清圆教生气了他任打任骂,她赌气不说话了他就低着头哄。


    至于为什么生气为什么赌气,先别管。


    辅导完舒述,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通常还要写三个小时的作业。


    每天忙着忙着倒也没时间想其他的了。有回困得不行躺在床上时,裴清圆困倦地想到,自己似乎好久没有再做过噩梦了。


    这些时日,她实在担心他。


    舒述能下地走路那天,裴清圆高兴地在他前边走着,走着走着就跳了起来。


    他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回忆起她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


    她走出那片沼泽了吗?


    那片以泽量尸的沼泽地……


    没等舒述想明白,周围的景色飞速地扭曲,变成白茫茫地一片,一道光从路的尽头找来,唯有他与她是真实的。


    前面的裴清圆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瞬间,他被远远地甩开了。


    舒述一边追一边慌张地喊。


    “不。”


    “不要。”


    “裴清圆!你等等我!”


    “别丢下我。”


    “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她停下脚步,站在那道光的尽头,转身面对着他,恶作剧般地说:“快跑!”


    “快点追上我!”


    舒述竭尽全力地追上她。


    她伸出手掌,就在舒述要拉住她的手时,她将手往后一藏,眨眼间又跑远了。


    舒述又追,她再跑……


    终于,他握住她的手时——


    病床上的舒述睁开了眼。


    “舒述!”裴清圆惊喜地低声喊他的名字。一分钟前,舒述在床上轻微地挣扎,右手在空中胡乱地抓。而裴清圆刚站起身,想看看舒述怎么了时,他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抓住你了。”


    裴清圆没听清:“什么?”


    舒述不说话了,眼神慢慢聚焦。看清裴清圆面孔的那一刻,他呢喃着:“裴清圆。”


    “是我。”裴清圆连忙说,“我去找医生。”


    她转身要走,舒述拉着她的手使劲把她拽回病床前。他的力道很大,裴清圆差点站不稳,另一只手摁在了舒述的脖子旁边才维持住了平衡。


    四目相对。


    舒述眼里有些茫然,很显然人不大清醒,“别走。”


    裴清圆维持着姿势,轻声说:“我不走,我去叫医生。还要打电话给你的爸爸妈妈。”


    舒述还是说:“别走。”


    裴清圆贴着他的耳朵,又慢慢地重复了好几遍,舒述才松开了手。


    他缓慢地意识到刚才那些都是梦,是他不敢回忆的记忆。


    邓敛白躺在隔壁病房,比舒述晚半天醒的。


    这天晚上不是舒述吹,两个房间中间那块走廊快被苏钰婷踩破了,小姑娘就是有劲哈,走路嗒嗒嗒地响,两个房间来回地窜。


    这不,苏钰婷刚在舒述病床前挨着裴清圆一边的椅子坐下,看到桌上的葡萄又坐不住,她说:“我去问问邓敛白吃不吃葡萄。”


    “停停停!”舒述说,“消停会儿吧,邓敛白他从来不吃葡萄。”


    他瞎吹的。只是苏钰婷跑来跑去晃地他眼睛疼。


    “好吧。”


    裴清圆拿了一串葡萄递给苏钰婷说:“舒述也不吃葡萄,你吃了吧。”


    苏钰婷坐在椅子上开心地吃葡萄了。


    舒述问:“我躺了多久?”


    “三天!”苏钰婷比出一个OK,在舒述眼前轻轻摇晃,“整整三天!你知道这三天给我们圆儿……”


    裴清圆不轻不重地踢了苏钰婷一脚。


    苏钰婷立马住了口,低头接着吃葡萄了。


    “什么?给我们……圆儿什么?苏某婷你说话别说一半啊——”


    他的话全被堵了回去。


    裴清圆往舒述嘴里塞了一个红红的大苹果。


    舒述眨着眼看裴清圆,看了一会儿,他把苹果拿在手上,说:“我想吃削皮的。”


    “好。”


    舒述把苹果拿纸巾擦了擦,才递给裴清圆。


    裴清圆:?


    裴清圆说:“洗过的。”


    舒述说:“我知道。我口水在上边的。”


    裴清圆拿起舒述掌心的红苹果,这时苏钰婷突然站起身,大声说:“我也去给邓敛白削一个。”


    说完,不管两人诧异的眼神,苏钰婷捧着她的葡萄串,正气凛然地走出了房间。


    裴清圆笑着看苏钰婷大步离开,接着拿起果盘旁的小刀,认真地削苹果。


    舒述安静地看着她。


    她的睫毛怎么那样长?


    我下次生日向她要一根作为礼物她会同意吗?


    ……


    维持一个姿势看久了,舒述感觉胸口有些疼,四肢也酸软。他低头念念有词:“三天。”


    “嗯?”裴清圆抬头看了舒述一眼。


    舒述看了一下裴清圆的胸口,目光又挪到她手中的苹果,说:“原来才三天。躺在床上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裴清圆刚好削好苹果,轻轻地放在舒述手中,笑着抬头看向他:“那你要快点好起来。”


    舒述眼波流转,低言软语:“好。”


    门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苏钰婷站了一会儿,又轻手轻脚地走去邓敛白的病房了。


    醒来后的舒述躺在病床上这几天,并没有什么大病一场的慌乱感。倒是裴清圆每日守在他病床前担惊受怕。


    这让舒述有一种养了一只护主的小兔子的荒诞感。


    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小兔子就会竖起兔子耳朵,关切地问他哪里不舒服?还是想吃什么?


    舒述一个踏实的午觉睡醒后,裴清圆问他想不想吃橘子?


    他说:“想。”


    裴清圆低头剥橘子,剥好后再放到舒述的掌心。舒述掰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咬了半口就撇着嘴说:“酸。”


    “酸?”裴清圆拿过他手中的橘子,“这个我和钰婷一会儿分了吃,我重新给你剥一个。”


    得意的舒述小人得志地笑了。


    重新剥的橘子舒述吃了一瓣发现是甜的,便一口气往嘴里塞了四五瓣。他偏头发现裴清圆在笑眯眯地看着他。


    舒述问:“盯着我看干什么?”


    裴清圆拍了拍他的肩膀,喜笑颜开地说:“这么一看,你还挺像我的弟弟呢。”


    她话音刚落,舒述所有的生理动作都停滞了一瞬,嘴里麻木地咀嚼也慢了十倍,半响才憋出了一句:“我比你大两个月。”


    “我知道。”裴清圆说,“但你看着还是像小孩儿。”


    舒述:……


    一种无力的心累感遍布全身。


    舒述闭上眼睛,说:“我有点累了,你去隔壁看看邓敛白吧。”


    “好。”裴清圆站起身,拿起那个剥好被舒述吃了一瓣的酸橘子,“刚好把橘子和钰婷分了。”


    裴清圆走后,舒述把剩下几瓣橘子塞进嘴里,却再也尝不出甜滋味,反而有点涩。


    他想:还不如吃刚才那个酸的。


    弟弟?我去你姥姥家的大坝家的老黄狗的弟弟。


    舒述能下床自由活动那天晚上,去隔壁探望了还不能下床随意走动的邓敛白。


    他进屋坐下时,邓敛白正在看书。


    “闲情雅致啊。”


    邓敛白放下书,递给他一个苹果。舒述接过后,张嘴就啃,平复了一下不安的心情,他说:“叶挽灵出国了。人是昨天出的国,我们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消息。”


    惨败的灯光照在反光的地板上,邓敛白的沉默比歇斯底里让人更七上八下。


    舒述无措地说:“说点什么……你一直不说话怪瘆人的。”


    又是一阵难捱的缄默。


    舒述正欲抱拳先行告退时,邓敛白突然笑着说:“你说得一点没错,我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凄惨,眼底的泪水欲落不落。舒述挪开了眼看向洁白的墙壁。


    墙壁上挂着一副小狗的画作。


    舒述故作轻松地说:“这小狗真可爱。我们能救你,全靠碗宝在后花园墙那边挖了个狗洞。你好了,回去给它加个餐。”


    “碗宝死了。”


    “什么?”


    邓敛白盯着手指,平声说:“我被打吐血时,碗宝冲了过来挡在我的背后。我骂不走它,也拽不跑它……它就靠在我的背上被活活打死了。”


    “醒来后,我问了白叔。白叔说,碗宝被他们煮了吃。”


    “可是我的碗宝一点也不胖。”


    “至于老李……你还记得吗?就喜欢在大门口看报纸的那个老头。他被下放了。”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


    “白叔说,他要回白家了。下次不会再来医院看望我了。”


    ——一地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