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老的召见，来得毫无征兆。


    这日清晨，云芷刚踏进百草园，便被张管事亲自叫住。张管事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云芷，穆长老要见你，速随我来。”


    云芷心中猛地一跳。穆长老？那位深居简出、连许多内门弟子都难得一见的炼丹长老？她立刻想起那几株长势异常的玉髓凝露草，以及自己暗中对废田土壤的改良。是福是祸？


    她压下心中纷杂念头，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惶恐，低眉顺眼地跟在张管事身后。


    穆长老的居所位于百草园最深处，是一间被无数珍奇藤蔓缠绕的古朴木屋，屋外灵气氤氲，药香扑鼻。踏入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榻、一桌、一炉，却自有一股令人心静的韵味。


    穆长老正坐在蒲团上，依旧是那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手里把玩着几片玉泽流转的凝露草叶片，正是出自云芷照料的那片废田。


    “弟子云芷，拜见穆长老。”云芷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穆长老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如同微风拂过，却让云芷感觉仿佛里里外外都被看了个通透。《龟息术》运转到极致，混沌灵根的气息被死死压制，只流露出炼气二层、中下品三灵根的平庸表象。


    “嗯。”穆长老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将手中叶片放在鼻尖轻轻一嗅，慢悠悠地问道：“东头那片废田，是你一直在照料？”


    “是。”云芷恭声回答，“弟子分内之事，不敢懈怠。”


    “不敢懈怠？”穆长老轻笑一声，声音沙哑，“那片地，荒废了十几年，土质贫瘠，瘴气暗藏，宗门里几个擅长灵植的执事去看过，都束手无策。到你手里不过数月，不但死草复生，还养出了这玉髓凝露草的雏形……丫头，你跟老夫说说，是怎么个‘不敢懈怠’法？”


    话语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云芷心知这是关键，早已打好腹稿，面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茫然与努力回想之色：“回长老，弟子……弟子也不知具体缘由。只是每日按部就班，除草、松土、浇灌晨露。许是……许是弟子运气好，碰巧找到了几株异种？又或是那片地荒废久了，地力自行恢复了一些？”


    她将一切都推给运气和笨功夫，这是最稳妥，也最不易被深究的说法。


    穆长老眯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他没有继续追问土壤改良之事，反而话锋一转：“老夫观你处理废料，尤其是那些金石渣、赤焰椒残渣，手法虽显笨拙，却颇有章法，似是暗合某种药理基础。你从何处学来？”


    云芷心中再凛，没想到这位长老连她处理废料的细节都了如指掌！她不敢隐瞒，如实道：“弟子曾有幸旁听过几次丹房外堂的《基础灵药处理与药性初解》，平日分拣废料时，便依葫芦画瓢，胡乱尝试，让长老见笑了。”


    “胡乱尝试？”穆长老嗤笑一声，拿起桌上一块云芷之前交上来的、提炼得颇为纯净的凝露草灵液残留痕迹的玉片，“这灵液纯度，可不像胡乱尝试能弄出来的。还有，你双手伤痕遍布，新伤叠旧伤，却不见丝毫中毒或火毒侵体的迹象……小丫头，你的灵力，似乎对化解杂质、抚平暴戾药性，颇有奇效啊？”


    云芷后背瞬间渗出冷汗。这位穆长老的眼光，实在太毒辣了！她强行镇定，低头道：“弟子也不知为何，只是感觉……感觉操控灵力时，比旁人似乎更顺手些许。”她再次将原因归于模糊的“天赋”，这是最难以证实，也难以证伪的借口。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药炉中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穆长老盯着她看了半晌，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光芒闪烁，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他缓缓靠回椅背，挥了挥手：“罢了，或许真是老夫想多了。你且下去吧。”


    云芷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弟子告退。”


    就在她转身欲走时，穆长老的声音再次淡淡传来：“百草园的杂役小比快要到了吧？好好准备，若你能在那‘灵萃提纯’一项上，再让老夫眼前一亮……或许，老夫可以考虑，让你来这木屋外间，做个侍弄药草的童子。”


    云芷脚步一顿，心中剧震！穆长老的药童！这意味着可以近距离接触更高阶的灵植，甚至可能得到这位炼丹长老的零星指点！这是无数外门弟子都梦寐以求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转身深深一礼：“弟子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长老期望！”


    退出木屋，阳光有些刺眼。云芷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感受着怀中古镜的温凉，知道一个巨大的机遇与挑战，已然摆在了面前。


    穆长老的召见，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消息很快传开。钱禄得知后，脸色铁青，摔碎了心爱的茶壶，却终究不敢再在明面上过分刁难，只是那眼神，愈发阴鸷。沈林更是妒忌得几乎发狂，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躲在暗处咬牙切齿。


    云芷对此恍若未觉。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准备之中。白日劳作更加拼命，晚上则在镜内空间，利用赤焰粉和新得的炽白火晶，疯狂练习着灵萃提纯。她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让穆长老无法忽视！


    镜内空间里，那滴翠绿色的凝露草灵液，颜色愈发深邃，渐渐向墨绿色转变，其中蕴含的灵力，也愈发精纯磅礴。


    小比之日，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