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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夺娇沈眠枝谢砚之

    第51章 相互折磨


    腰间禁锢的手力道很重,勒的她生疼,半分也动不了。


    望着谢砚之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抹害怕,她四下打量着四周,除了来时的一条小路,四周都是桃树。


    步子刚刚跨进古庙,大雨倾盆而下。


    这座古庙似乎已经废弃,里面并无僧人,只有一座佛像冰冷的矗立在殿中,几个破旧的蒲团放在佛像面前。


    “放我下来。”


    谢砚之垂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蒲团上。


    他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对词泛舟?”


    “爱为什么要放手?我爱你,你就是我的,这辈子只能是我的,生为我影,死为我葬。”


    沈眠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还以为他们之间还能好好沟通,不想他竟偏执至此。


    忽然面前站着的男人又软了嗓音:“只要枝枝爱我,我也愿为你的影,陪你共赴黄泉。”


    “疯子。”沈眠枝神色厌烦,她望向外面下的跟瀑布一样的大雨不顾一切的朝外跑去,她不要和他待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想。


    刚刚跑到门口,身后的人大步走了过来,长臂一伸将她锁在怀中,谢砚之凑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耳边传来呼吸的温热,沈眠枝侧过头离的远远的:“滚开。”


    谢砚之低低的笑了起来,枝枝就这般厌恶他?不想被他碰到,可他偏要如此。


    大手握住细软的腰肢,连走带拖的将她带到蒲团前,沈眠枝被他摁在蒲团上。


    双手被紧紧的钳制住,举过头顶,凶狠无情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唔”口中血腥味蔓延开来,沈眠枝的嘴角渗出血迹,而谢砚之的舌尖也流着血。


    她就这样冷漠厌恶的看着他:“你就只会如此?我只当被狗咬了。”


    感受着舌尖传来的疼痛,谢砚之心底升起一股怪异的满足感,似乎被她咬伤也是极好的。


    他的指腹划过沈眠枝嘴角的血迹,舌头舔舐上那道流血的伤口。


    沈眠枝侧头躲开,全身满是


    抗拒。


    谢砚之松开扣住她的手,掐着她的脖子迫使她看向他,吻正欲落下。


    “啪——”清脆的巴掌声落在他的脸上。


    谢砚之被打的侧过脸,他握住沈眠枝的手轻轻的吹了吹:“这般柔软的手打疼了可怎么是好。”


    望着他痴迷疯癫的样子,沈眠枝忍不住往后缩去。


    “跑什么?”他跪在她的两侧,膝盖往前移去。


    沈眠枝再也受不了了,她手脚并用,不管不顾的往外逃去。


    刚刚翻过身子,往外爬了几步,就被人勾着腰带拽了回来。


    淡粉的衣裙被抛在空中,裙摆在风中翻舞好似一朵桃花。


    可惜转眼之间便落在地上,任人蹂躏。


    屋外电闪雷鸣,雨唰唰的冲洗而下,淹没了古庙中痛苦的呜咽声。


    沈眠枝抿着唇,眼睛死死的望着高大的佛像,发丝贴在脸颊两侧,泪水混着谢砚之的汗水落在破旧的蒲团中。


    察觉到她的视线,谢砚之撑着手抬眸看向她,又看了看庄严肃穆的佛像,他低头吻上精致的锁骨:“江遇知道他未过门的妻子,此时此刻正在我的身下承欢吗?”


    感受到沈眠枝的怒意,他低笑出声:“我们的情意是神佛共同见证,看来上达天庭下入地狱,枝枝都要同我在一起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动静才渐渐停歇下来,沈眠枝趴在谢砚之的胸膛上,侧着脑袋目光无神的看向屋外的黑夜。砚之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她的身上还盖着他的外袍。


    她看了看手腕处的齿痕和腰间的吻痕,只觉得自己浑身肮脏不堪,听着雨声,她想或许被雨水冲洗一下,就能干净些。


    沈眠枝悄悄的撑起身子,忍着酸痛朝屋外爬去。


    刚刚从他的身上移开,身子落在冰冷的地上,冻的她一个哆嗦。


    双腿似乎失去了知觉,她只得艰难的朝外爬去。


    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从身后扣住她的脚踝:“枝枝,要去哪?”


    微微收紧用力,她便被拖了回去。


    “松松开我”她的语气有些虚弱。


    “往日是我小瞧了枝枝。”谢砚之将她抱在怀中,手指拨开拢在她身上的宽大衣袍。


    肌肤似雪落着点点红梅,谢砚之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雨还在下,庙中连一丝呜咽声也听不见了,沈眠枝眼睛红肿的厉害,嗓子干涩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的手腕无力的垂落在蒲团边,望着晕过去的沈眠枝,他的眼中既是痛苦又是心疼。


    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昏昏沉沉之间,她似乎听见柳云舒在骂谢砚之,还有和路时的争吵声。


    手指连绻缩的力气都没有,她又似乎看见了温柔的母亲。


    “小枝怎么还在睡懒觉,夫子都快到了”


    母亲的面容缓缓消散,她心下着急苦苦挣扎了片刻,眼睛倏的一下睁开。


    她愣愣的看着屋内的程设,和争吵不休的柳云舒。


    谢砚之守在她的身边,见她睁开眼睛连忙温声道:“枝枝?”


    思绪被他的声音带回,昏迷前的屈辱一股脑的袭来,她动了动手想抽出手来,却浑身没力气。


    柳云舒高兴的扑了过来,径直撞开谢砚之握住她的手:“眠枝,你终于醒了!”


    谢砚之沉着脸有些不高兴,正想挪开柳云舒却被路时拦住:“让她去吧。”


    路时拽着人走了出去:“你也太着急了,把人逼成这样。”


    “你给的方法没用。”谢砚之皱着眉看着路时。


    路时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了半天:“她好像真的不不喜欢你,要不还是算了。”


    他几乎是梗着脖子说出这句话,生怕谢砚之发怒。


    “唉”


    怒火没有袭来,只从那位受万人追捧的谢世子口中传出一道叹息。


    从前他要什么得什么,而如今他只想求得她的心,为何如此难。


    路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味的强求,只会落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当年他和那位便是如此。


    “砚之啊,当年沈家一案已尘埃落地,查不了也不能查,你可明白?”


    皇帝覆手而立站在谢砚之身前,他眼中幽深,为何谢砚之总是一味的拿着沈家一事不放。


    “身上的伤可好些了?”皇帝悠悠叹息一声,“你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又是朕的心腹,受了罚便当长个教训吧。”


    谢砚之低着头跪在地上,眼中划过一丝暗沉,到底是为什么在种种证据面前皇帝仍然不愿意重查沈家一案,其中到底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他拱手恭敬道:“谢陛下关心,微臣在江南治理水患时偶然间查到一些证据,事关重大不得不禀明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嗯,起来吧。”皇帝走到窗边,语气忽然一转,“朕听闻你和江遇的未婚妻似乎有些瓜葛?”


    谢砚之面不改色的开口:“回陛下的话,江遇在朝政上处处为难微臣,况且眠枝是我带回来的,请恕微臣直言,臣实不愿眠枝嫁入江家。”


    皇帝探究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谢家同江家一向不睦他是知道的,谢砚之到底是为了自己的私情还是仅此而已?


    “朕圣旨已下,谢家和江家都是朕的肱骨之臣,不妨借姻亲一事,两家也好化干戈为玉帛,共同为朝廷效力。”


    走出御书房,谢砚之忽然冰冷的朝后望去,金碧辉煌的牌匾在阳光下闪着光。


    “如何?”路时见他出来连忙凑了上去,“陛下怎么说?”


    谢砚之摇了摇头,手中捏着缰绳微微用力。


    路时抓了抓脑袋,急的团团转:“什么意思?陛下还是不愿查沈家一案?那她和江遇的婚事呢?”


    “圣旨已下。”淡漠的嗓音响起,谢砚之看着路时,“我要带她走。”


    路时刚翻身上马,听见他的话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谢砚之:“你疯了?!你这一走就是抗旨,谢家的满门荣辱、上百条性命你不要了?”


    顿了顿,路时接着开口:“就算你什么都不顾了,那沈眠枝呢?她会愿意和你走吗?”


    松竹院。


    沈眠枝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望着门外来回走动的侍卫微微出神。


    一袭粉衣的柳云舒提着篮子走了过来,刚刚靠近门口就被侍卫拦下。


    她忍不住怒斥:“放肆!本郡主你也敢拦。”


    侍卫面不改色的低着头:“世子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院中。”


    听见动静,沈眠枝穿上鞋袜走向门口,就见柳云舒单方面同侍卫吵了起来。


    柳云舒骂了半天,那侍卫一声不吭。


    “舒舒!”路时跟着谢砚之走进院子,就见柳云舒骂的面红耳赤。


    柳云舒头也没回,直到谢砚之两人走到她身侧,她翻了个白眼讥笑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谢砚之朝侍卫点了点头,侍卫这才放了柳云舒进去。


    她冷哼一声提着篮子快步朝屋内走去,沈眠枝看见她来,眼中罕见的透出几分光来。


    谢砚之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沈眠枝的目光自始至终只落在了柳云舒身上,连半分眼神也不愿给他。


    “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柳云舒眉眼间都是笑意正挽上沈眠枝的手臂,隔着衣服她幌了一空。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柳云舒慌乱的抓住她的胳膊,骨头硌在手心里,她连忙掀开沈眠枝的袖子。


    往日里柔软的手臂,如今握着都有些硌手。


    柳云舒气的就要冲出去找谢砚之:“他不给你吃饭吗?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沈眠枝拽着她的手温声道:“不用了,是我自己吃不下。”


    她就是要这般,她知道谢砚之的心里有她,只有这般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放开她。


    柳云舒眼中有些泛红:“可是”


    “好啦,给我带了什么呀?快给我看看。”沈眠枝拉着她朝白玉桌走去。


    打开篮子栗子糕的香甜味扑面而来,还有几本话本子。


    沈眠枝白细的指尖捻起栗子糕放入口中,胃中的不适让她有些难受,她却依然笑着:“好吃,是城南那家吗?我记得你素日里就爱打发白芷去买。”


    柳云舒点了点头:“对呀,你看我还给你带了话本子,怕你无聊,这些都是京城里最新出


    来的。”


    说着,她忽然凑近沈眠枝,从袖子拿出一张纸条塞到她的手中,低声道:“是他托我带给你的。”


    沈眠枝迅速展开,视线落在纸条上:


    小眠可否安好?婚事事宜皆已办妥,愿卿安康以待来日。


    沈眠枝眼中露出几分笑意,能在谢砚之的强压下还将婚事处理妥善,选择这样的人当合作伙伴很明智。


    她将纸条揉成一团重新放到柳云舒的手中,柳云舒会意藏在袖中。


    望着沈眠枝吃东西翻开话本子的样子,她有些惆怅,虽然她很磕“之枝”,可是看着好姐妹苦成这样,她也于心不忍。


    “世子爷。”


    门外传来奴才的问安声,柳云舒和沈眠枝相对一眼:“我先走了。眠枝,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沈眠枝微微颔首,笑着看着她。


    经过谢砚之身前,柳云舒重重的冷哼一声,全身散发着对他的不满。


    谢砚之漠视柳云舒的动作,轻轻的走到沈眠枝身边将她抱坐到自己的腿上,指腹抚过她的嘴角,带了些栗子糕的残渣。


    “喜欢吃这家的栗子糕?我让人帮你买一些。”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语气温柔。


    沈眠枝仍由他抱着眼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胃里一阵翻涌,面色苍白。


    她慌推开他的手臂,从他的腿上跳了下来吐了一地。


    胃里绞着发疼,她紧紧的捂住肚子,虚弱的跪坐在地上。


    谢砚之连忙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抚过她的后背。


    “呕——”


    见她似乎还要吐,谢砚之心中既慌乱又难受,他伸出手凑到她的嘴边:“吐吧。”


    沈眠枝眼底闪过一丝嫌弃,推开他的手,撑着一旁的木凳缓缓的站起身子。


    谢砚之扶着她坐到凳子上,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沈眠枝,随即朗声道:“去请府医。”


    第52章 别怕,我来了


    细长的银线系于腕间,府医皱着眉仔仔细细的把脉。


    沈眠枝靠在谢砚之的怀中垂着眼睑,她的眼神不经意间落在府医的身上,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禀世子爷,小姐的身子亏虚的厉害。”府医面色担忧,又诊断了一番。


    “小姐脾胃衰弱,忧思过重伤及五脏六腑,还如此吃不下东西,若是若是在这样下去,只怕”


    谢砚之冷眼看着府医:“只怕如何?”


    府医惶恐的跪在地上,重重的磕头:“只怕,香消玉殒啊。”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沈眠枝面无表情的抬起眼皮扫向跪在地上的府医,随即轻笑出声:“死了也好,如此这般活着,倒不如死了。”


    听见她的话,谢砚之心中慌乱:“不可胡说,枝枝会长命百岁。”


    他又看向府医声音带着几分着急:“可有什么法子?”


    “不妨先施针,缓解脾胃症状,也免得小姐日日难受。”府医抬起头同谢砚之细细的说着诊治法子。


    府医的话音刚落,沈眠枝捂着肚子,似是又开始难受了,她挣扎着下床,谢砚之紧紧的扶着她:“枝枝!”


    沈眠枝细弱冰凉的手抓住谢砚之的胳膊,悉数吐在床边的铜盆中。


    很快清荷带着几个婢女进来收拾,又重新点了香,屋子里的苦味才散了些。


    看着沈眠枝如此难受的样子,谢砚之抱着她柔声安抚道:“枝枝别怕,扎针只有一点点疼,扎过针就不难受了。”


    谢砚之起身对府医吩咐道:“你便着手准备扎针吧。”他又将腰间的玉佩递给元安:“去请太医来。”


    听见“太医”两个字,沈眠枝和府医同时对视一眼,她微微颔首,府医低下头从药箱中取出银针。


    见府医行过针,沈眠枝的面色变得红润许多,谢砚之稍微放下心来。


    “世子爷安心,待半个时辰后收针即可。”府医低声说完随即退到一边攥写药方。


    沈眠枝躺在床上眉头舒散,沉沉的睡着。谢砚之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心疼不已。


    门被轻轻的推开,清荷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世子爷,贤王殿下来了。”


    “嗯。”他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沈眠枝,“好好照顾她。”


    清荷恭敬的点头守在一侧。


    大厅里,夏怀苏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翠绿的竹子,微风吹过他的衣袍,眉宇间带着柔和。


    “怀苏。”谢砚之站在他的身后,“可是有什么事?”


    夏怀苏转过身从袖中取出信纸放到他的手中:“沈家那件事经手的人太多,一个个查下去不知道会牵扯出多少人。”


    “况且,父皇让你停手你便停手吧。”


    谢砚之快速扫过信纸,面色愈发冰冷:“停手,是因为怕牵扯出他吗?”


    夏怀苏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他是君,我们是臣。就算查的一清二楚又能如何?让他承认下罪己诏吗?”


    手指攥着信纸,指节微微泛白,谢砚之闭了闭眼:“从前只当他是一心为国为民,许多事不得不做。”


    “哪个帝王是清清白白的,这个道理,砚之也是明白的。”夏怀苏悠悠叹气,“那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想起沈家旧属描绘出沈家大小姐明媚风姿绰约的样子,想起枝枝难以见到的笑容和这么些年的日夜不安,她似乎很少是开心的,若是这件事成了,她大抵会开心的。


    谢砚之点了点头:“嗯,沈家蒙冤全府上下皆惨死火中,于世道不公。”


    心中思虑几番,他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浅呷一口,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况且查沈家的案子,也不一定非要和陛下对上,这件事夏怀瑾也插手其中。”


    夏怀瑾当日是何如对枝枝的,他记的一清二楚,报仇的机会这就到了。


    听见谢砚之的话,夏怀苏轻笑道:“世人都道谢世子风清月朗,举世无双。我看啊,谁有你这般腹黑。”


    谢砚之抬眸注视着夏怀苏:“彼此。”


    “砰!”门外的奴才急匆匆的跑进来,面色着急:“世子爷不好了,夫人她”


    还不等奴才说完,谢砚之快速朝内院走去。


    “妖艳狐媚!你既已答应嫁给江遇,为何又拖着砚哥儿不放手!”


    二夫人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闯进屋内,见沈眠枝躺在谢砚之的床上休息,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拽着沈眠枝的头发往床下扯去,太医和府医站在一侧,府医跪在地上劝道:“夫人,小姐身上的针还未尽数取回,不可随意挪动啊。”


    二夫人冷眼扫去:“滚下去。”


    头皮吃痛,沈眠枝睁开眼睛见二夫人怒气冲冲的样子,就知道杏桃把事情办妥了。


    清荷被两个婆子死死的按住哭着苦苦哀求:“求夫人开恩,小姐还病着。”


    “啪!——”清荷的脸上挨了一巴掌,二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清荷:“我让你来伺候砚哥儿,不是让你来对本夫人的事指手画脚,若是再敢多言一句,我就发卖了你。”


    沈眠枝跌坐在地,身上的针不知何时又刺进几分,心肺火烧似的疼痛,喉咙涌上几分血腥味,一大口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将雪白的里衣染红。


    二夫人被她口中吐出的血吓了一跳,这才不过半月,她的身子怎会虚弱成这个样子。


    难道清荷说的是真的,真的又如何,假的又怎样,只要是威胁到砚哥儿前途的人她都断断不能容忍。


    思及至此,二夫人从袖中拿出匕首扔在沈眠枝面前:“自己动手吧。”


    眼中闪过一分不忍和几分心狠:“我本不想杀你,可你逼的我不得不如此。”


    沈眠枝看着地上的匕首:“夫人好狠的心。”


    见她迟迟不动,二夫人威胁道:“若你不想死,我就让人杀了杏桃再送你上路。你们主仆二人情同姐妹,到了地底下也好有个伴。”


    听见二夫人提到杏桃,沈眠枝瞬间担忧起来:“你抓了杏桃?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能放了杏桃?”


    二夫人点了点头侧过脸去:“动手吧。”


    指尖抚上冰凉的匕首,指节微微弯曲将匕首握在手中一点一点的朝自己的脖颈上逼近。


    听见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沈眠枝暗自冷笑,来了。


    她拿着匕首狠狠朝自己的脖颈划去。


    “枝枝!”


    谢砚之刚刚闯进来就见那匕首刺向沈眠枝,手中的剑鞘掷出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


    屋里的几个婆子迅速拦住谢砚之,二夫人捡起地上的匕首朝沈眠枝刺去,此时若是不成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沈眠枝定定的看着朝她刺来的匕首,竟也不躲。


    身后的侍卫迅速钳制住那些婆子,谢砚之一掌打开二夫人,慌张的扑到沈眠枝面前将她拥入怀中。


    “枝枝”


    安扶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后背被匕首刺入,他闷哼出声。


    二夫人瞪大了眼睛,染满鲜血的手止不住的哆嗦:“砚砚哥儿”


    她要刺的是沈眠枝,怎么会刺中砚哥儿。


    二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见谢砚之后背的衣袍被染红,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就听见谢砚之视若珍宝的哄着沈眠枝:“别怕,我来了。”


    沈眠枝心中亦生出几分震惊,她设计一场并未想过让谢砚之伤成这样,不过是想让他看清自己的处境,让他心甘情愿的放自己离开。


    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谢砚之看清她眼中的慌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在担心我吗?”


    二夫人看着这一幕崩溃的哭喊着:“砚哥儿,你这是何苦?沈眠枝只会害了你,你为何要和她纠缠不休。”


    谢砚之眼中讥讽,他将头埋在沈眠枝的颈间,侧目看向二夫人:“就算是害我,我也甘之如饴。你伤她便是伤我,她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二夫人指着谢砚之神色痛苦,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为了这个女人竟变成了这样。


    听见二夫人的话,谢砚之冷声道:“您生我一场,这一刀是我还您的。从今往后我和林冉再不是为您光耀门楣的傀儡。”


    他的话说的断断续续,带着一丝虚弱,但更多的是决绝和冷漠。


    “你什么意思?砚哥儿你难道不认我这个母亲了吗”二夫人看着他冰冷疏离的样子,心中的不安疯狂蔓延开来。


    她疯癫的爬到谢砚之身边,想将他同沈眠枝拉开。


    手握住肩膀用力向后扯去,背上血流的更多更快,二夫人连忙松开手口中不断说着:“我不是故意的,砚哥儿你原谅母亲,母亲不是故意的”


    门外拐杖落地的声音传来,老夫人面色失望的走进屋里:“把二夫人带下去,看管在院中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房门一步。”


    二夫人跪着爬到老夫人身边死死的拽着老夫人宽大的衣袖:“不!母亲,不要关我我知错了,母亲别关我。”


    “我早就和你说过一味的逼着两个孩子迟早有一天会适得其反,你总是不信,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夫人甩开袖子朝谢砚之走去,“还不把人带走。”


    几个嬷嬷架起二夫人朝外走去,院中回荡着二夫人凄厉的叫喊声。


    三夫人和清荷小心翼翼的扶起地上两人,太医和府医这才敢上前医治。


    “母亲”三夫人为难的看着已经晕过去的谢砚之仍然死死的握住沈眠枝的手,怎么也分不开。


    而沈眠枝白着脸气息虚弱,嘴角还挂着没有干涸的血迹。


    老夫人坐在软凳上摇了摇头:“唉,罢了。两个孩子伤成这样先给他们治病吧。”


    两个人躺在同一张榻上,太医先给谢砚之处理伤口,府医将沈眠枝身上的银针取下,又仔仔细细的把了脉。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伤及根本。


    他默不作声的简单为沈眠枝处理,等到太医给沈眠枝把完脉开了方子他这才走了出去:“老夫人,三夫人,我先去抓药。此处就有劳胡太医了。”


    府医看着太医开的药方子,心中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将提前准备好的药方换好递给元安,带着人抓药去了。


    忙活下来已是半夜,老夫人和三夫人守在屋里。


    “胡太医,世子如何了?”老夫人看着躺在榻上的谢砚之心疼不已。


    胡太医垂着身子:“老夫人不必担心,那匕首刺的不深,只是世子似乎前些日子才受了伤,新旧伤一并发作才使人昏厥。世子常年习武恢复起来应该是很快的。”


    “只是那位姑娘,病入肺腑。又忧思过多,心中郁结难舒,身子骨都被拖垮了。若是不好好医治,只怕是”


    胡太医的话没说完,但是大家都明白了这意思。


    三夫人当即捂着嘴,眼眶红了几圈:“怎会如此”


    老夫人也是于心不忍:“烦请胡太医给二人好好医治,我谢家必有重谢。此外,近日之事”


    “老夫人放心,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胡太医恭敬的低头,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送走胡太医后,老夫人忽然开口道:“砚哥儿对眠枝用情至深,不如我进宫求了陛下收回旨意。”


    谢家世世代代上战场杀敌,她的夫君儿子皆战死沙场,若是她开口,陛下些许会同意,可如此会让整个谢家陷入不好的处境。


    三夫人心中一惊,老夫人竟对谢世子爱护至此:“母亲三思,且不说陛下会不会答应,就是眠枝也是不愿的,郎有情,妾无意。这就是眠枝的心病。”


    “这婚事是眠枝和江家共同求来的,她对江家那位是上心的,您不知道两人前些日子出入成双成对,羡煞旁人。”


    三夫人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是谢砚之非要将眠枝掳到身边,而非眠枝所愿。


    老夫人点了点头,这事她也是听了一耳朵,可见砚哥儿如此痛苦,她亦心下难受:“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与其相互折磨,不如劝砚哥儿放手吧。天下的好姑娘千千万,时间久了他也会想通的。况且这事是陛下赐婚,若是闹出去,总归是谢家理亏,这让家中的哥儿姐儿如何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


    三夫人的话说的很中肯,老夫人疼爱谢砚之可也要顾及着谢家的其他人,更要顾及天家。


    第53章 吵的他头痛难安


    “别枝枝我不允许你死”


    沈眠枝瘦的形如枯槁,她拿着匕首面无表情的捅进胸膛,朝着身后的大火走去,火焰窜起将谢砚之隔绝在外。


    他想冲进去救她,可面前就像有一道无形的屏幕拦住他,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


    “求你,枝枝,我求你,别死。”谢砚之跪在火外苦苦哀求,看着火焰窜起燎伤她的脸庞,心痛万分。


    画面一转,风和日丽。


    河边柳树依依,沈眠枝握着风筝在石子路上小步跑着,脸上的笑意让一旁的谢砚之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许是跑累了,沈眠枝将手中的风筝塞到他的手中,她撒娇似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好累,夫君帮我好不好?”


    谢砚之正欲应下,就见身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河边。


    晴朗的天骤变,狂风暴雨发作起来,河中的水涨的愈发高,沈眠枝还朝河里走去。


    他连忙追了过去:“回来,枝枝回来!”


    无论他怎么追他都追不上前方的身影,眼睁睁的看着河水没过她的腰,没过她的肩膀。


    在谢砚之的一声声呼唤中,前方的人终于转过身来,她面色阴沉:“我不会原谅你,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你为什么要关着我,你为什么要关着我”


    河水在一声声质问中没过她的头顶,谢砚之跪在水岸边痛哭起来:“不是的枝枝,我没有我没有!”


    “回来你回来枝枝!”


    手紧紧的攥着被角,谢砚之倏的一下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后背牵扯起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老夫人连忙走了过来坐在谢砚之的旁边:“快躺下,元安,快去请胡太医。”


    谢砚之躺在床上,眼神涣散,还好都是梦。


    忽然想起什么,他伸手朝四周摸去:“她呢?”


    老夫人和三夫人对视一眼,最终三夫人开口道:“你与眠枝都


    病着,在一起不好养病,我着人将她送回碎梨院了。”


    谢砚之挣扎着要起身去碎梨院,却被老夫人拦了下来:“砚哥儿,你自个儿的伤都还未好,等好全了再去。”


    老夫人朝三夫人看去,三夫人会意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两人,老夫人沧桑的手轻轻的抚了抚谢砚之的肩膀:“砚哥儿很喜欢眠枝?”


    想不到老夫人会这么问他,谢砚之也是有些意外,老夫人在府中一向清修吃斋念佛,连府中的大小事也很少过问。


    他点了点头:“嗯。”


    “可喜欢未必就要紧紧的攥在自己的身边。”老夫人浑浊的双眼慈爱的看着他,眸中参杂些许回忆,“你和你爹都是痴情的人,认准了一个人便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


    提起父亲,谢砚之回忆起那个人,年幼的时候教导他习字弄剑,可他在府中的日子不多,大多数时候是在战场上,一年或许会回来一次,又或许几年才回来一次。


    “当年,你爹在边关救下了一名北羌奴,那女子原是北羌王族的后代,他将那女子藏在京中悄悄医治。两人互生情愫,直到他将人带回了谢家。”


    “那女子得知你爹竟是主帅将军一剑斩下北羌国君的头颅,灭她国家的人。无论如何也不愿同你爹成亲,后来先皇赐婚的旨意下来,你爹一边周旋一边强留她在身边。”


    “最终导致她万念俱灰,自刎而亡。”


    老夫人的话说的很平静,她也不想将陈年旧事再说出来,可眼见谢砚之即将步入后尘,她不得不这样做。


    谢砚之的手心握着那支蓝色的香囊,其实里面的香料味道有些淡了,他总想着找她换一换,可总是耽搁下来。


    怪不得父亲和母亲相敬如宾却少了些许情分,他比谢林冉大上几岁,生在权贵族中的孩子自小便比别人多懂得几分。


    怀上谢林冉那年,他高兴坏了蹦蹦跳跳的去寻了母亲,他想一定是个可爱的妹妹。


    刚刚靠近房门就听见父亲和母亲的争吵。


    “如果我不这样做,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碰我?”


    “有了砚哥儿还不够吗?承诺给你的我已经做到了”


    虽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妹妹来的原由是父亲所不喜的,后来谢林冉出生那年他也没有回来,再后来传来的就是他在战场上战死的消息。


    见谢砚之侧着头,眼中思绪万千,老夫人也不知他到底听进句几分:“你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眠枝丫头自打进府以来乖巧懂事,又常在我身边侍奉左右,是个好姑娘。”


    “若是你们二人有情,祖母我就是拼了这个老命也会求陛下收回赐婚的旨意。可眠枝的心中没有你,你既真心实意的爱她,何不松手放她离开。”


    谢砚之望着床角上挂着的福禄红结,那是他去年出征前让她给他做的。


    似乎他从她身上得到的一切都是他索求而来。


    “我不甘心,我不想她离开我。”谢砚之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不漏的落在老夫人的耳中。


    老夫人轻笑出声:“足以可见咱们砚哥儿有多在意这份感情。说明你的心里有多看重她,眠枝现在一日一日的消瘦下去,太医说了这是心病。”


    话音一转:“那么你是愿意将她关在自己身边,看着她慢慢的死掉,还是愿意让她做那自由的花,纵情肆意的活下去。”


    谢砚之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不愿意她死可他又如何接受她不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等了许久,床上的人只愣愣的出神,老夫人也不急着逼他说出答案。情字难破,需要自己去慢慢揣摩慢慢的想。


    三夫人听着屋里的动静歇了下来,她带着太医走了进来:“母亲,胡太医在外等候多时了。”


    老夫人站起身来语重心长道:“砚哥儿好好的想想。”


    “有劳胡太医了。”老夫人杵着拐杖,门口的两个婆子连忙上前仔仔细细的扶着。


    走到门外,三夫人朝里屋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母亲,二房那疯了。您可要去看看?”


    老夫人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唉,算了。这件事先不必去告知冉冉,他二人成婚不久出这样的事不好,宁外安排人仔细医治,让下人好好守着不许出差错。”


    碎梨院。


    沈眠枝特意让人搬了躺椅放在梨树下,此刻她正躺在梨树下晒着太阳。


    杏桃端着牛乳和梨花酥走了过来:“小姐尝尝,这梨花酥是公子特意送来的。”


    沈眠枝捻起糕点浅浅的咬了一口,梨花清甜香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她不由得眯起眼来:“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杏桃高兴的蹲在沈眠枝身侧拿了一块吃了起来:“还好青莲和青雪被三夫人打发出去了,不然说话做事总是小心翼翼的。”


    现在碎梨院中又只有他们主仆二人,日子过的惬意多了。


    “小姐,您不怕世子爷突然过来吗?”杏桃的眼睛老是忍不住朝院门望去。


    若是让世子爷看见小姐面色红润神清气爽的样子,往日所做的一切岂不白费。


    沈眠枝懒洋洋的抬眸朝杏桃看去:“他不会来的。”


    至少这几日他是不会来的。


    前日老夫人来她这问过她的意思,昨日就听见老夫人又去了松竹院待了许久才出来,她便知道老夫人这是同谢砚之说理了一番。


    午后的阳光正好,她晒了晒太阳伸了个懒腰拿过一侧的书籍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不知何时那书落在腰间睡了过去。


    杏桃拿了薄毯盖在沈眠枝身上,微风拂过,枝头上的梨花三三两两的落在她的身上。


    日落西头,太阳的余晖将天色染红,杏桃端了药正欲叫沈眠枝醒来喝药,就见江遇摇着扇子,腰间的青白玉佩叮当作响的走了进来。


    “公子。”杏桃放下药碗低声行礼。


    江遇微微颔首,看着沈眠枝睡在梨花下,面容静和。他走过去,手中的折扇收起,扇尾银白的流苏轻轻的垂在沈眠枝的面颊上左右扫晃。


    “梨云香软护清眠,玉面融春醉夕边。”


    耳畔响起清润调侃的嗓音,面上传来阵阵痒意,沈眠枝睁开眸子,惺忪的睡眼看向江遇:“你来了。”


    温软沙哑的嗓音猝不及防的落在他的心间,就像是远出的丈夫回到家中,妻子平常的呢喃。


    察觉到自己的失神,江遇连忙站直腰身装模做样的咳了咳:“怎么在这睡着了?送来的药可吃了?”


    沈眠枝坐起身子揉了揉睡的有些昏沉沉的脑袋:“吃了,午间看着外头阳光好,出来晒一晒。”


    “那药只是让人看着十分严重,但是若不配合针法容易被人察觉,更何况是宫里的太医。那解药我让人又补些滋补的药材,你可要坚持吃。”


    杏桃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忍不住偷笑:“公子如此关心小姐,小姐您不知道,那日公子听闻你被二夫人一场胡闹施针时出了些许差错可担心坏了,当即就要闯入松竹院,好在被三小姐死死的拦住了。”


    沈眠枝心头一暖:“多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为你安排了这么多,你要是死在那,我不得亏死了。”江遇无所谓的拍了拍沈眠枝的肩膀,“再说了,你可是我的”妻子。


    “你可是我最看重的合作伙伴可不能就这么没了。”江遇压下即将脱口出去的话,将一旁的药碗端了起来递给沈眠枝,“快喝吧,喝了等着本公子来风风光光的救你出去。”


    沈眠枝笑着接过药碗,一口喝下,口中的苦涩瞬间蔓延开来,杏桃连忙捧着蜜糖凑了过去:“小姐快吃一颗。”


    看着她被药苦的皱起来的小脸,又因为吃了一颗蜜糖甜的眉头舒散的样子,江遇觉得有趣极了。


    她的一举一动就这样牵扯着他的心,若说是从何时开始的,他自己也说不清。


    杏桃端着药碗退了下去,江遇和沈眠枝缓步朝屋里走去。


    “二夫人过去,是你安排的吧?”江遇倒了一盏热茶递给沈眠枝。


    沈眠枝把玩着茶盖:“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无非是想他看清楚我的境遇,让他心甘情愿的放手。”


    谢砚之总以为她待在他的身边才是最好的,她便要让他看看其中的艰险。


    只是想不到他对她的情意竟有几分真心,也正是这几分真心才让她敢去赌,赌他会因为爱她而放过她。


    “小眠对自己总这般狠心。”江遇的眼底泛起几分心疼,其实她不必这般伤害自己,拿自己的性命做赌,他一定会救她出来的。


    指尖抚上温热的茶杯,沈眠枝端起茶盏嘴角勾起笑来:“成大事者不拘如此,这个道理你应当比我更懂。”


    “那也不能伤害自己。”江遇的语气有些着急,很快,他又冷静下来:“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只是万一万一那把匕首就对着你了呢。”


    沈眠枝笑而不语,没有万一,就算那一刀是刺进她的身体,也只会让谢砚之更加愧疚,她付出的越多收获的也越多。


    眼见着天色渐黑,江遇也不好多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着身体,若


    是缺什么尽管和我说。”


    “嗯,路上注意安全。”她起身相送。


    用过晚膳,沈眠枝坐在妆台前,她将匣子中的泥人拿了出来。


    这泥人身穿玄色衣袍手持木剑神情肃穆,指尖缓缓的抚过泥人的脑袋。


    这些日子她的脑中总是浮现谢砚之奋不顾身的扑到她的身前拥她入怀,匕首刺进他的身体,他却依然温声安慰自己:“别怕。”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沈眠枝戳了戳泥人的脑袋,这泥人是她去年和柳云舒去船舫游玩时买下来的。


    她静静的看着手中的泥人,泥人也静静的看着她。


    “唉。”悠悠叹息在房间里响起,沈眠枝用软帕裹着泥人仔仔细细的放进匣子里。


    听着屋内的叹息声,屋外的谢砚之紧紧的攥紧拳头,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他不想放开她,可是他也不想见她日渐消瘦,郁郁寡欢。


    “你是愿意将她关在自己身边,看着她慢慢的死掉,还是愿意让她做那自由的花,纵情肆意的活下去。”


    这句话总是在他的耳边回绕,吵的他心痛难安。


    第54章 表妹多谢表哥成全


    六月初二。


    湖面波光粼粼,湖心小亭里坐着两位翩翩公子。


    两人穿着一白一黑,手执棋子缓缓落盘。


    谢砚之的长发被银冠高高束起,似乎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矜贵的样子。


    坐在他对面的夏怀苏穿着银白长袍眉色温柔的看着一旁钓鱼的女子。


    “下棋还这般不专心,怀苏又要输了。”谢砚之手执黑棋堵住白棋的退路。


    夏怀苏轻笑一声,将手中的白玉棋子搁在棋篓中:“罢了罢了,不下了。”


    他侧过身看着愁眉苦脸的谢林冉,忽然鱼竿轻微的动了动,一侧的姑娘眉眼瞬间染上笑意:“上钩了!”


    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夏怀苏不禁失笑,快步走过去接过乱动的杆子帮着她小心翼翼的收回来。


    青色的鱼儿跃出水面,鳞片在阳光下闪光,谢林冉高兴坏了忙着拿起网兜将鱼放了进去:“一会煮了,给母亲和祖母送过去,还有眠”


    自觉说错话了,谢林冉神色有些尴尬,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谢砚之,这张嘴怎么就这么快,想到什么说什么。


    往夏怀苏的身后缩了缩,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夏怀苏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哄了几句,谢林冉又高兴了起来带着鱼朝院里走去。


    夏怀苏看着一言不发的谢砚之:“不是决定好了吗?”


    “嗯。”谢砚之微微颔首,心脏隐约抽疼,自上次一别他已经许久不再见沈眠枝。


    可眼见她同别人的婚期将至,他的心头就愈发难受。


    谢林冉守在小厨房熬了鱼汤,她亲自盛在碗中对着小厮交待道:“这一碗送到母亲那去,这一份给祖母送去。”


    待院中的奴才拎着食盒走了出去,她悄悄的将剩下的一份装了起来,听说眠枝的身体近日也不好,说到底这事是因为母亲和哥哥。


    谢林冉四处张望了一会,正跨出里门就见谢砚之站在外面。


    他对她伸出手:“给我吧。”


    谢林冉摇了摇头,支支吾吾道:“哥哥,这份我要给苏苏留着的,你若是想喝锅里还有。”


    不由她多说,谢砚之迈开腿从谢林冉的手中拿过食盒:“那你再去锅里给他盛一份。”


    越靠近碎梨院,他的脚步就越慢。


    他该如何面对她呢,可他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见一见她。


    站在院门,他抬眸朝院中的梨树看去,昔日种下的紫葳花沿着树干墙壁已经攀爬出去,粗壮有力的花茎伸在外面。


    原来在高的墙壁也拦不住它要出去的心思。


    杏桃端着水正从屋里出来远远的就看见谢砚之站在院门望着墙角的花出神。


    她一时慌乱,手中的手溅落在地上吸引了谢砚之的目光。


    已经被看见了,她嗫嗫嚅嚅的走到谢砚之面前行礼:“世子爷安好。”


    “嗯,起来吧。”谢砚之拎着食盒缓步走进院中。


    里屋的门没关,沈眠枝穿着素白色的衣裙靠在贵妃榻上,手中拿着话本子,一旁的花几上放着她素日里爱吃的点心。


    许是看见话本上有趣的地方,她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甚是好看。


    手指微微有些发抖,他轻声走了进去,将手中的食盒轻巧的放在桌上。


    听见动静,沈眠枝抬头一看眼中有一瞬的了然,等了这么些天,总算来了。


    她搁下书福了福身子:“表哥。”


    过了几息,谢砚之轻轻的“嗯”了一声。


    看来他这是想通了。


    谢砚之将食盒打开,盒中的鱼汤还冒着热气。


    “林冉做了些鱼汤托我给你送过来。”他将瓷碗小心翼翼的取出,又拿过勺子盛出一勺吹了吹递到沈眠枝的嘴边。


    沈眠枝抿着唇看着嘴边的勺子并不张口,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谢砚之眼中泛起几分苦涩:“不烫了,喝吧。”


    他将勺子放进沈眠枝的手中,而她却将已经凉了的鱼汤倒回碗中,重新盛了一勺。


    沈眠枝轻轻的吹了吹喝进嘴里:“味道很是不错,有劳表哥送这一趟,还请代我谢过林冉。”


    她的话,她的动作做的极好,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却对他疏离至此。


    沈眠枝静静的喝着汤,谢砚之坐在一旁看着,两人不说话彷佛过了很久,直到她将汤喝完又重新放进食盒中。


    “表哥还有别的事吗?”她温声问道。


    谢砚之将怀中蓝色的香囊取出来:“它已经没有香味了,能否劳烦枝表妹为我更换一番。”


    眼中的小心翼翼落在沈眠枝的眼里,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间,她起身从匣子里取出香料和针线。


    灵活的针线在她的手中穿梭,谢砚之一时看的有些出神。


    “这只香囊的布料可以做两个,从前给旁人做了一支,剩下的做给了表哥。”她低着头仔细将新的香料填进去,“里面添些薄荷,表哥公务繁忙,闻着也能清心养神。”


    她后面的话,他半句也没有听进去。谢砚之默默的看着那支香囊,他走到哪都随身戴着,以为是自己独一份的,却不想那是剩下的料子给他做的。


    “你过的好吗?”谢砚之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问,可他就是想亲耳听她说一次。


    “嗯。”沈眠枝顿了顿,“挺好的。”


    是挺好的,她这几日似乎养回来不少,脸色也红润起来,精神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又是一阵沉默,谢砚之望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你可以不”不嫁给他吗?


    私心又在作怪,他将颤抖的手藏在衣袍下,压下眼中的占有欲尽量平静的开口。


    “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沈眠枝打断了他的话,从妆匣中拿出一支木盒。


    木盒打开是一只精巧的泥人,沈眠枝捏在手中笑了笑:“当时看着挺像你的就买了下来。”


    谢砚之紧紧的盯着那支泥人,心中忐忑不安,手心出了些薄汗。


    枝枝


    她将泥人双手递去,又郑重的行了一礼:“表妹多谢表哥成全。”


    衣袍下的手颤抖的更加厉害,每呼吸一瞬心脏就疼痛一分。


    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沈眠枝,发丝乖顺的落在她的肩头,只是人却不同往日。


    谢砚之缓缓的抬起手,指尖微乎其微的拂过她头顶的秀发最终落到那支泥人上。


    “嗯。”他轻声应道,手中攥着泥人隐没在宽大的袖袍下抬步走了出去。


    清风徐过,院中满树的梨花簌簌落下,谢砚之站在梨花雨中忽而回头望去只看见屋里的人背过他朝里走去。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泥人,这似乎是唯一一件她主动赠与他的东西。


    “我有这般严肃吗?”看着泥人威严肃穆的样子,他喃喃道。


    松竹院内,路时不知何时来的,正与夏怀苏品茶论道。


    见谢砚之忪怔出神的走过来,路时走过去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这是丢魂了?要不要让我母亲请人帮你喊一喊?”


    回应他的是淡漠的无语:“你怎么来了?”


    “二殿下之前遇火灾那次陛下派人查下去,结果查到了三殿下和五殿下的头上。证据主要是指向三殿下但那段时日五殿和三殿来往颇多,二殿


    非说是两人合谋。”


    路时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眼下直接越过大理寺报到陛下跟前去了,这事你们预备怎么办?”


    “那就坐实了。”谢砚之清冷的视线掠过夏怀苏。


    夏怀苏轻笑起来:“如此,甚好。”


    路时疑惑的看着他们,不知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砚之啊,我知道你讨厌江家,也不能把带怀苏殿下陪进去啊,好歹人家是你妹夫。”


    谢砚之端起桌上刚刚煮好的雪松清茶吹了吹,淡漠的瞥了路时一眼。


    “砚之的意思是,这事明摆着针对我和三哥,父皇是不会允许二哥一家独大的。”夏怀苏不急不缓的解释了几句,他这位父皇向来如此,娶妃如此,待儿子群臣如此,十分讲究帝王的平衡之术。


    用过半盏茶,谢砚之忽然对路时开口:“你去将一部分沈家的证据放在夏怀瑾府上,在同御前放出消息去。”


    路时点了点头,正往外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你你还要帮她吗?”


    喝茶的手一顿,谢砚之冷冷的看过去,路时连忙往外走:“行行行,我知道了。”


    六月初四,府中上下愈发忙了,再过几日便是谢家表姑娘嫁江家独子的大日子。


    “表小姐可真是命好,一个落魄孤女被世子爷捡回来成了谢家的表小姐,转眼又和郡主好的跟亲姐妹似的,现在居然还能嫁进江家。”


    “可不是,据说咱们世子爷对她还动过心。”


    “那样好的脸蛋,我要是男人我也心动”


    一群拿着喜字红布的婢女一边忙碌着一边窃窃私语。


    “什么时候奴才也敢议论主子了?”身后一道严肃的声音传来,谢林雨挽着沈眠枝面色不虞的看着这群说三道四的奴才。


    婢女们慌张的跪了下来:“求三小姐恕罪,奴婢们知错了。”


    “大哥哥和表姐乃是表兄妹,旁日里多关心了几分到了你们口中竟越说越浑,若是扰了大哥哥清誉,你们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自己下去领板子。”谢林雨一顿发落,沈眠枝看着她低声道:“倒是愈发有当家主母的意味了。”


    看着连滚带爬退下去的奴才,谢林雨面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姐姐尽是取笑我。”


    “只是有一事甚是为难,府中上下布置的都差不多了,松竹院那里”谢林雨搅着手中的帕子,脸色为难。


    沈眠枝心下了然,她望向松竹院的方向:“罢了,他能做到这般已实属不易。”


    谢林雨点了点头,大哥哥对姐姐的偏执她是看在眼中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竟如此平静的放过了姐姐。


    傍晚,谢砚之穿着官袍从宫里回了谢家。


    府门上方悬挂的红色灯笼晃了晃他的眼睛,原来再过一日就是她出嫁的日子了。


    脚步不听使唤的又走到了碎梨院外,听着里面三夫人和喜婆子嘱咐的声音他心脏踌躇般疼痛。


    他站在角门外,早已攀爬出墙的紫葳落在身侧遮挡他的身影。


    透过窗户,里面的人穿着华丽夺目的婚服静静的坐在一侧,几个婆子正为她铰面。


    其实铰面对她而言无需做这一番功夫,本就生的绝美又何必多此一举。


    “明个儿,咱们眠枝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三夫人的话伴随着笑声从屋里传出来。


    屋里的人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似乎察觉到窗外的视线,沈眠枝顺着窗户看出去,只见紫葳花藤下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目光相对,谢砚之心中猛的漏掉一拍慌乱的移开视线,心中的私念如同蚂蚁啃食心头一般难受,他再次朝她看去。


    窗户里的女子却是大方的朝他莞尔一笑,谢砚之勾起唇角,这样的笑容是他第一次见,是她真心实意的笑。


    谢砚之背过身一步步朝外走去,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蓝色香囊一旁的荷包,他轻轻捏了捏里面的泥人,只要她高兴便好。


    回到松竹院,望着冷冷清清的院落他看向元安:“松竹院为何不做布置?”


    元安耷拉下眼皮:“世子爷奴才是”


    表小姐本来是世子爷的人,如今却要另嫁他人,世子爷又多难受做奴才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如何又将院中布置的那般喜气,平白惹世子爷伤心。


    “去布置吧。”谢砚之交待着,“库房中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元安点了点头:“收拾好了,已经放在弄堂外了。”


    “您您真的全部都给表小姐吗?”元安心中难受,表小姐又不嫁世子,偏偏主子还将库房中所有东西搬出来又在私库里花了一大笔银子给她做陪嫁。


    “清点好。”落下这句话,谢砚之抬步朝屋里走去。


    屋里衣架上放着一件红色的衣袍,上面绣着洁白的梨花,谢砚之抬手轻轻的抚上,忽然想起那夜月下梨树娇儿婉转的怜人模样。


    第55章 迟来的道歉


    六月初六,主大吉宜婚嫁。


    沈眠枝坐在妆台前,手巧的喜娘为她挽发扣冠。


    三夫人和谢林雨忙里忙外,连带着杏桃也忙的不见人影。


    “姑娘的眉色似是有些淡,在添一些吧。”喜娘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正从盒子里挑选合适的眉笔。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人,手中拿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金盒。


    “世子爷安。”喜娘瞧清来人连忙行了一礼,世子爷今儿怎么穿了身红色,许是图个喜庆?


    谢砚之薄唇微启:“先退下吧。”


    喜娘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沈眠枝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袍,虽不是婚服但红的这般耀眼,她的手心浸出薄汗,他这是要做什么?


    谢砚之缓步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的金盒打开,取出里面的螺子黛,左手轻轻的扶着她的下颌,右手为她描眉。


    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再一次蔓延开来,沈眠枝端坐在软凳上仍由他为她描眉。


    “我是第一次给女子描眉,也不知描的好不好。”谢砚之温热的呼吸伴随着话语落在她的耳边。


    有些痒意,沈眠枝抿着唇微微蜷缩起手指。


    过了一会,谢砚之将桌上的小铜镜递给她:“可还满意?”


    沈眠枝仔细端详了一番轻声道:“满意,多谢表哥添喜。”


    添喜,她以为他只是为她添喜吗?


    “眠枝!我”柳云舒推开门咋咋呼呼的跑进来,早上赖床耽搁了好些时候。


    推门而入就见谢砚之手握眉笔,沈眠枝对着铜镜细看,两道红色的身影一站一坐。


    忽略掉眠枝刚刚的话,两人现在就如同做了夫妻一般。


    她心里嘀咕了几句,连忙又窜了出去:“我什么都没看见!”


    谢砚之那大冷脸看着她的时候恨不得把她就地正法。


    “表哥若无其他事可先在外厅歇息,一会三夫人会带着喜夫人来”


    她就这般急着赶他走,谢砚之微微颔首朝外走去,手拉开房门的一瞬间,他忽然侧目朝她看去,妆台前的女子明眸皓齿,踔丽无双。


    沈眠枝指尖捻过胭脂正细细的抹唇,不曾见他回头,谢砚之收回视线缓步走了出去,就在那一瞬间沈眠枝侧目看去。


    那般灼热的目光她又怎会感受不到,不过是不想让他再多出一份妄想罢了。


    见谢砚之走了,柳云舒这才带着喜娘走了进来:“这是螺子黛?”


    “云舒认得此物?”沈眠枝看着盒中的东西,本以为是青黛,原来是这样的好东西。


    柳云舒摸了摸下巴道:“我我可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怎会不知道。”


    螺子黛是宫里的东西,极其难得,他还送了她一整盒。


    喜娘帮沈眠枝上完妆穿戴好配饰,三夫人就带着几位喜夫人来了。


    吉祥的话一个接一个,丫鬟端着托盘快步走了过来:“请小姐握平。”


    那托盘用红布盖着,沈眠枝伸手掀开,纯金做的苹果平稳的立在托盘上。


    几位夫人看花了眼:“这江家真是财大气粗,连苹果都是金子做的,还有桌上的这些螺子黛,我以前只在皇后娘娘宫里见过呢。”


    金苹果很沉,托的她的手有些发酸,柳云舒眼睛亮晶晶的:“好大一个!这得值多少钱。”


    三夫人欣慰的拍了拍沈眠枝的手:“可见江家那小子的心意。”


    沈眠枝朝三夫人笑了笑,外头


    喜婆的声音传来:“姑娘快些,别耽搁了吉时。”


    随着四位喜夫人各执一角盖头轻轻的放了下来,柳云舒扶着沈眠枝的手缓缓的朝外走去:“眠枝,今天你好好看,你以后去了江家也要时常找我玩”


    “呜呜舍不得你了要不别嫁了你来我郡主府吧”


    听着柳云舒在旁边念念叨叨,越说越离谱,沈眠枝忍不住轻笑出声,碍于盖了盖头不可说话,她紧紧的握住柳云舒的手腕,已示心意。


    “表哥/大哥哥?”柳云舒和谢行舟的声音同时响起。


    照理说沈眠枝作为谢家的表姑娘成亲,是由三房庶出的谢行舟送嫁,而谢砚之是嫡出原是不用来的。


    谢行舟早早就被谢林雨叫了回来,虽说身份不比谢砚之尊贵,但好在是告诉了外面的人,沈眠枝身后是有人的。


    谢砚之淡漠的扫过谢行舟:“兄长尚在,不劳二弟费心。”


    他走到沈眠枝面前轻声开口:“让我来吧。”


    正等着他蹲下身,却不料她的身子忽然一空,沈眠枝的手臂下意识的环上他的脖颈。


    抱着送她出嫁吗?


    柳云舒看着这一幕,心里忍不住尖叫,这个画面也太有感觉了。


    不愧是她最爱磕的一对。


    “哎,我”谢行舟脸色犹豫,送眠枝姐姐出嫁是姐姐吩咐的,要是没完成,姐姐会不会生气。


    柳云舒眼疾手快的将谢行舟捞回来:“让表哥去送。”


    她的眼里冒着粉光,拽着谢行舟朝前院走去,这等名场面不能错过,还好她一早叫白芷去前面早早占着了。


    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她的腰将她往上托了托,谢砚之垂眸看向她,两人隔着红纱盖头对视,沈眠枝看不清他的脸,但那道视线却不容人忽视。


    明明从后院到前院不过一点路,她却感觉走了许久。


    夏日的风徐过,带着一阵花香,应该是穿过花园了。


    “枝枝。”


    抱着她的人忽然顿住脚步,沈眠枝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看向他。


    “唔——”


    隔着面纱,谢砚之低头吻上她的唇,耳边响起一道祈求的声音:“枝枝,不嫁他好不好?我带你走,我再也不会囚着你,勉强你。”


    攥在他胸前的手紧了几分,沈眠枝沉默的摇了摇头。


    她不愿。


    这个答案,他一早就该想到的,嗓子有些干涩,他再次开口:“从前是我不好,枝枝,对不起。”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这句对不起是他欠她的,可如今已经晚了,是他做下的总总,推着枝枝离开他。


    听见他说的那三个字,沈眠枝心中陡然一紧,高高在上如谢砚之,他也会道歉吗?


    脚步动了,越往前走外面的人群声愈发热闹。


    “快看,新娘子出来了!”


    “怎么是谢世子亲自抱着的?我记得这位只是谢家的表小姐?”


    瞧着外头议论纷纷,三夫人清了清嗓子:“眠枝双亲已故,是世子爷亲自带回来的,故而格外怜惜些。”


    谢林冉也跟着点头附和,众人见亲妹妹都承认了,倒也没再说什么。


    站在一侧的谢林月眼神嘲讽,谢砚之啊谢砚之,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这种女人。


    “瞧见了吗?你自诩是谢家嫡出大小姐,到头来连表小姐都不如。”夏怀瑾站在谢林月旁边戴着面具阴阳怪气的开口。


    这几个月他屡遭弹劾,以谢砚之为首的官员处处针对,连带着皇帝也对他有些不耐烦了。


    随着谢砚之抱着沈眠枝越走越近,元安的声音在一侧响起:“世子爷给表姑娘添礼:黄金两万两,白银一万两,良田千顷,商铺数百,绫罗三百匹,羊脂玉如意一对,琉璃花樽一对,金樽玉棺一副”


    听着元安的声音,满堂震惊,昔日皇子妃出嫁断无这般隆重,看来这谢家的表姑娘甚是得世子爷怜爱。


    沈眠枝环住谢砚之脖颈的手微微缩紧,她不明白,谢砚之到底在做什么。


    旁边是欢喜的锣鼓声,耳边他的声音传来:“若你嫁我便是聘礼,若你不愿,便做添妆。”


    谢砚之的声音很小很轻,但沈眠枝听的刚刚好,她的心脏猛的缩紧,隔着红纱的盖头,她看向他的脸庞有些模糊。


    江遇正跪拜了三夫人和老夫人,看见谢砚之抱着沈眠枝站在一侧,他快步迎了过去,恭恭敬敬的行礼:“有劳表哥。”


    “表哥对小眠的一番爱护,江遇感激在心,还请表哥放心,江遇在此立誓定会生生世世对她好,绝不负她,绝不伤她。”


    见谢砚之并不搭理他,江遇也不恼,自顾自的站了起来伸出手去想将沈眠枝接入自己怀中。


    后者却紧紧的禁锢着沈眠枝的腰,一时间有些气氛有些尴尬,江遇咬牙切齿的小声开口:“放手。”


    谢砚之却紧紧的盯着怀中的女子,枝枝,只要你现在反悔,我现在就带你走


    而怀中的人却松开了怀住他脖颈的手臂,伸手朝江遇而去。


    只她一个动作,谢砚之就松开了手,差点差点又要勉强她了,差点又要让她生气了。


    可他怎么甘心,将她送入他人怀中


    “好好对她。”干涩的声音响起,谢砚之愣愣的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


    罢了,只要她开心便好。


    “是,江遇定会好好待她。”江遇抱着人,帽子两边的红花抖了抖,温润俊朗的脸上意气风发。


    在一片喜气洋洋的道贺和敲锣打鼓中,他抱着沈眠枝上了花轿。


    “这江家公子怎么不骑马?要和新娘子坐在一起。”


    宾客们望着被人高高抬起的花轿,新娘盖着盖头坐在江遇身侧,两人十指相扣恩爱非凡。


    花轿旁的小厮一路走一路撒绑着红绳的铜币:“铜钱落地成双对,恩爱夫妻永相随!”


    道路两侧观礼的百姓蜂拥的跟在花轿旁边捡着落在地上的铜钱,口中道喜的声音不绝如缕。


    谢家府中的宾客随着花轿离去,谢砚之冷着脸站在原地,老夫人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好孩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眠枝那丫头会幸福的。”


    谢林冉往日里是最爱热闹的,此刻也没跟着柳云舒一块去,她小跑到谢砚之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哥哥,别伤心”


    见谢砚之不说话,谢林冉有些担心晃了晃谢砚之的胳膊:“哥哥?”


    “哥!”


    听见谢林冉惊慌的大叫,老夫人连忙回头只见谢砚之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谢林冉跪在他身边,吓的哭了起来:“哥哥你怎么了?”


    “砚哥儿!”老夫人让元宝把他背回松竹院,府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细细诊脉后,府医回道:“世子爷身子无大碍,只是受了刺激,气急攻心气血上涌这才口吐鲜血。”


    老夫人看着谢砚之泛白的脸色忍不住哭了起来:“砚哥儿啊,你这又是何必呢”


    这段日子他有多难受,她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们二人是注定的孽缘,长痛不如短痛。


    三夫人安慰了几句便劝道:“此处先让人守着吧,江家毕竟是陛下赐婚,宫里也来了人,若是我们不在怕是不大好。”


    老夫人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冉冉,你在此处好好照顾你哥哥。”


    谢林冉哭着点了点头:“是,祖母您放心去吧。”


    一直到晚上,谢砚之才醒过来,他撑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什么


    时辰了?”


    “哥哥你醒了!现在已经是戌时三刻了。”谢林冉连忙从桌上端了药,“还热着,你快喝下去。”


    谢砚之望着谢林冉哭的红肿的眼睛,接下药碗一饮而尽,随即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谢林冉刚刚放好药碗,就见他起身要出去。


    “你去哪?”谢林冉绞着帕子,“眠枝她已经同江遇拜堂成亲了”


    谢砚之抿着唇快步走了出去,不过多时就听见一阵马蹄声。


    踏着夜色,谢砚之纵身翻进江家后院。


    前院里热闹非凡,江遇正陪着几位大人喝酒。


    后院的婚房外守着不少丫鬟婆子。


    谢砚之悄悄的落在房顶上,轻轻的移开瓦片,屋里沈眠枝端坐在床边。


    杏桃守在一侧一会问她饿不饿,一会问她渴不渴,伺候的倒是周到。


    桌上也摆满了精致可口的点心,听人说新娘子出嫁总是特别忙,常常饿着肚子,也不知她饿不饿。


    谢砚之透过瓦片静静的看着他,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几位宾客推着江遇嚷着让他快去陪新娘子。


    江遇站在婚房门口,将人拦了下来:“诸位,我家娘子怕生,接下来的时间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瞧瞧,这就护上了。行行行,快去吧。”一群人纷纷散去。


    江遇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顶的谢砚之攥紧了手指,指节有些泛白,他紧紧的盯着房中的动静。


    第56章 娘娘尽管去查


    “今日累坏了吧。”江遇坐在沈眠枝的身侧,屋里的丫鬟婆子悉数退了出去。


    沈眠枝揉了揉泛酸的肩膀:“还好,你今日喝了不少酒?”


    江遇站起身往身上闻了闻,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嗯,来了不少权贵陪着喝了几杯,小眠你等我一下。”


    元宝正守在外面见他出来连忙问道:“公子,您怎么出来了?”


    “身上酒气太重,怕是熏着她了,快去给我打水来。”


    沈眠枝走到妆台前,将头上的金冠尽数取下,这冠虽华丽但实在太沉了,压的她脖子酸。


    墨黑的长发顺着肩头滑落,她拿过木梳轻轻的缕着。


    “呼”真累。


    手落在腰间,一层层繁琐的嫁衣落在地上。


    望着她身上的红色赤金鸳鸯肚兜,谢砚之的呼吸紧了几分,指节捏的咔咔作响。


    纤细的手指挑起寝袍,柔顺丝滑的绸子松松垮垮的系在她的腰间,身子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可依稀能见几分玲珑有致的身姿。


    刚刚换好衣服,江遇再次推门而入。


    见沈眠枝坐在一旁等他,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些紧张。


    “可还有酒味?”江遇笑着在她面前转了几圈。


    沈眠枝摇了摇头:“没有了。”说着,她忽然冲他行了一礼,“这几日辛苦你了,多谢。”


    江遇连忙扶起她:“我们之间是什么交情,不必如此。”


    沈眠枝冲他一笑,紧接着弯腰收拾起榻上的被褥枕头。


    她抱着东西放到软榻上:“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说着,她便独自躺在了软榻了,江遇拽住她的被子:“这是做什么?”


    沈眠枝忽然尴尬起来:“我们只是”


    还没等她说完,江遇轻笑出声:“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怎么有让姑娘睡这的道理,你去床上睡吧。”


    听着平稳的呼吸声,江遇抬头朝床榻看去,榻上的女子睡的安详,眉宇间透着几分疲惫,想来今日定是累坏了。


    不管了,好歹他们已经成了亲,小眠是他的妻子,虽然没有同床共枕,但好歹“同房”了,在一个屋子里睡着怎么不算呢。


    江家渐渐安静下来,谢砚之指尖弹出一包药粉,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在门外伺候的奴才歪歪扭扭的打起了盹。


    他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凌厉的视线扫过睡的正香的江遇,真想杀了他,可枝枝会生气。


    睡在床榻上的人忽然翻身,被角滑落下来,谢砚之坐在床边为她重新掖好被子,冰冷的指尖落在她的脸庞,口中无声的念道:枝枝。


    桌上托盘的盖头引去了他的目光,谢砚之伸手拿过,脑中不断浮现江遇掀开她盖头的样子。


    心中泛起一股酸意,他又将盖头重新盖在沈眠枝的脸上,手小心翼翼的解开,月光照映出她绝美的容颜。


    枝枝,我也掀了你的盖头,做我的妻好不好?


    谢砚之弯腰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浅尝辄止的吻怎么够。


    他轻巧的撬开沈眠枝的贝齿,舌尖同她交缠。


    “唔”梦中的女子忍不住嘤咛一声,眉头微微蹙起。


    谢砚之这才放过她的唇,“枝枝”他低声唤了一句,随即捧起她的手亲了亲。


    踏着月色翻出江府,就见路时站在柳树下:“啧啧,你果然在江家,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路时仿佛想到什么,面色惊恐:“你不会去偷看人家”


    谢砚之冰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你来做什么?”


    路时连忙止住了刚刚的念头,谢砚之怎么可能去偷看人家洞房,这太离谱了。


    “听说你在谢家吐血昏迷,好心好意的去关心你一下,你竟然不在,所以我猜你去了江家,就在外面等你咯。”


    “她已经嫁人了,砚之你别在执迷不悟了。”


    谢砚之停下脚步侧目看向他:“说的话这么有哲理,不若我送你出家?寒清寺渡澈身边还缺个佛侍。”


    提起渡澈,路时就有些炸毛:“谁要去给渡澈当佛侍,那家伙整天满口胡言乱语尽诓骗小姑娘。”


    柳云舒每每梦魇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渡澈,听上渡澈念一段经,她便能安然入睡。


    哪有这么神奇的事,定是柳云舒看上渡澈的脸。


    想着想着,他又摸上自己的脸:“砚之,我好看吗?”


    回应他的是谢砚之嫌弃的表情,路时更炸毛了:“我是没有你好看,但好歹我在京城也是排的上名的美男子好吗?”


    一早,谢砚之换上官袍进宫面见皇帝。


    “你看看。”皇帝将折子递给他。


    谢砚之站在一侧仔细翻阅起来,脸色恍然:“这明亲王怎么会”


    “难怪陛下不让微臣彻查下去,若真相是这般,微臣实在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谢砚之懊悔的摇了摇头,随即又冲皇帝跪下磕了头:“砚之多谢陛下当日提醒。”


    皇帝精明的双眼打量着谢砚之的神色,这份证据是从夏怀瑾府中发现的,折子又是御史递上来的。


    是谢砚之做的,还是御史那边真的发现了什么。


    “啪——”又是两本账本落在谢砚之面前,“你仔细看看,一本是当年沈家贪污的账本,一本是明亲王当年府上的账本。”


    皇帝神色莫测,负手站在谢砚之面前,并未叫他起身。


    谢砚之翻开账本,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似乎沈家贪污的一些银子数量和王爷府中的账本对的上,但还有一些记的不是很清楚,或许未必是王爷做的,他人陷害也不可说。”


    “那你觉得谁会去陷害怀瑾?”皇帝不急不缓的开口。


    谢砚之面色沉思,过了一会才回道:“当年事发突然,微臣接触朝堂不久实在想不明白,可若是要怀疑起来,三皇子、五皇子、周家、江家都可怀疑一番。”


    皇帝轻笑出声:“爱卿聪慧,这在朝中传开,不若交由你去查?”


    “陛下恕罪,砚之没轻没重从前一心匡扶大夏清明,不曾想朝堂之事风云万变,微臣的能力不足,还请陛下另择能人。”谢砚之又是一拜,语气恭谦。


    “起来吧。”皇帝笑着拍了拍的他的肩膀,“能力虽是不足,但忠心于朕即可。”


    “谢陛下。”谢砚之站起身来,眼中划过一丝嘲讽。


    齐公公这时快步走了进来:“陛下,江遇携江夫人向您请安来了。”


    谢砚之识趣的行礼道:“那微臣先告退了。”


    “爱卿留步。”


    “臣江遇携新妇拜见陛下。”江遇和沈眠枝二人共同朝皇帝行叩头大礼。


    皇帝赐婚第二天进宫拜见是必须的,只是不曾想谢砚之也在这。


    “起来吧。”皇帝坐在龙椅上笑了笑:“还是这般懂规矩,难为你们一大早就过来了。”


    “巧了,砚之也在此处,说起来你们都是一家人了。”


    皇帝的视线在三人之间徘徊,沈眠枝朝谢砚之看去眼中只有兄妹之间的情谊。


    “眠枝/江遇给表哥请安。”两人同时朝谢砚之行礼,后者站在一处淡漠的点了点头。


    皇帝将他的反应瞧在眼底,见谢砚之还是这般不待见江遇,心中放心了不少,他们两个可以斗,斗的死去活来,但不能结盟做一件事。


    三人共同退出大殿,齐公公恭敬了送了他们出去,却并未及时回去,而是站在殿外看了好一会。


    “陛下,江遇带着江夫人去了德妃娘娘那,谢世子出宫去了。三人并未多话。”


    皇帝微微颔首:“嗯。”


    德妃的宫中,刚刚还一脸嫌恶的德妃遣散侍女后连忙亲切的拉住沈眠枝。


    身后的嬷嬷端着托盘走到沈眠枝身侧,德妃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盒中金闪闪的镯子晃了晃沈眠枝的眼。


    “娘娘太贵重了”沈眠枝有些难为情的将手腕往后退,德妃不由分说的将镯子戴在她的手腕上,“你是我江家的儿媳,我做姑姑的也不能小气。”


    “女儿家,就是要多穿金带银,这样才能更好的被滋养。”德妃笑了起来,她刚刚进宫的时候,穿金带银就被皇后针对一番,皇帝还说她俗气。


    为了在宫里活下去,讨皇帝的欢心,她将珍爱的首饰藏起来,整日里十分素净,可一回到自己寝殿里,她总是翻出来戴着把玩许久。


    沈眠枝看着手腕上两个极其夸张富贵的镯子抿着唇弯了弯眉眼:“是,眠枝一定日日戴着。”


    说着说着,德妃的视线忍不住沈眠枝的肚子看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了,或许运气好呢。


    沈眠枝被她的视线看的有些不自在,江遇往前走了一步挡在沈眠枝面前,无奈的看着德妃:“姑姑”


    “咳咳亲也成了,孩子嘛趁早哎哎!”


    还没等她说完,江遇伸手拿过桌上的糕点塞到德妃的口中:“这是我爹托我带给你的,姑姑自小爱吃,多吃些。”


    瞧着德妃气鼓鼓的样子,沈眠枝忍不住笑出声,连忙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又贴心的帮德妃拍了拍背顺了顺气。


    咽下口中的糕点,德妃怒骂出声:“好小子,看我不告诉你爹。还是我们眠枝贴心。”


    出了宫殿,江遇支支吾吾的半天:“我姑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放心吧,你姑姑待你真好。”她的眼中流露出几分羡慕,沈氏一族被屠杀殆尽,年幼的旁系亲属也被流放在外,至死不能相见。


    江遇察觉到她难过的心绪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从今往后,江家的亲人就是你的亲人。”


    他冲她眨了眨眼睛:“我们是什么交情,别客气。”


    沈眠枝笑了起来:“是是是,我和江大公子是过命的交情。”


    两人正说笑着,正面走来一个太监,他亮出自己的腰牌:“夫人,我们娘娘有请。”


    是贤妃宫里的人,沈眠枝和江遇对视一眼。


    贤妃找她做什么,两人跟着太监来了贤妃宫外,太监拦住了江遇:“江大人请留步,我们娘娘只见江夫人。”


    “放心,我去去就来。”沈眠枝朝江遇点了点头,江遇只好松开握住沈眠枝手腕的手。


    宫殿里环绕着玫瑰花香,为首的女子散开秀发穿着红色的长裙,身上披着透明的薄纱,隐约可见香润的肩头。


    沈眠枝匆匆扫过,连忙低下了头。


    “臣妇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她规规矩矩的跪在贤妃面前。


    贤妃撑着身子坐起身,肩头的薄纱滑落,她的指尖抚过自己的红唇:“本宫好看么?”


    不知她为何这样问,沈眠枝低着头回道:“好看,娘娘妩媚天成,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


    “本宫,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说话,岁和,赏。”贤妃轻笑出声,一侧的岁和端着托盘递给沈眠枝。


    “这是陛下近日赏本宫的红玉,赐给你了。”


    沈眠枝不动神色的接过:“多谢娘娘赏赐。”


    岁和又端了软凳来扶着她坐下,贤妃轻挑凤眼:“沈姑娘真是沉的住气的,怎么不问问本宫找你所为何事?”


    “娘娘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臣妇。”


    “呵”贤妃一声轻笑,她赤足走到沈眠枝面前,伴随而来的是更浓烈的玫瑰香:“姜家倒台,是谢家的手笔,这其中和你有没有关系?”


    贤妃问的直白,沈眠枝摇了摇头:“和我并无关系。”她抬眸看向贤妃:“朝堂上的事,我不懂。”


    那时谢家和姜家即将成为亲家,谢砚之怎么会在此时对姜家下手,难道就为了柳云舒和沈眠枝,这不是谢砚之行事的风格,所以一定有人在背后害姜家。


    “陌清出事那日,你可知道些什么?”她步步紧逼,紧紧的盯着沈眠枝的视线。


    沈眠枝故作忪怔一瞬,眼中闪过几分慌乱:“那日”


    “不要说你不知道,当日是陌清单独约你在亭中,陌清出事的时间你也在。”


    贤妃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简明扼要的指出她已经查到的事情。


    陌清出事,母亲一夜白发,连带着父亲也苍老了许多,她怎能不恨,那可是她亲妹妹。


    贤妃从一侧的架子上抽出长剑,摇摇晃晃的拖着剑身走到沈眠枝面前:“不说清楚,死。”


    沈眠枝故作惊恐的站起身往后退去:“娘娘饶命,我说。”


    “那日,我与姜二小姐正在谈话,二殿下从假山后出来忽然踹在她的身上,二小姐的头撞在亭柱上,我本想呼救,却被明王死死的捂住嘴。”


    思及当日的事,沈眠枝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手中的软帕紧紧的捏着。


    贤妃气红了眼:“二殿下为何要杀她?”


    似是难以启齿,沈眠枝沉默了许久,贤妃抬起长剑指着沈眠枝:“说。”


    “是因为那日宴会,在湖边二殿下见二小姐貌美起了歹心,二小姐不愿他恼羞成怒,但是当时人多二殿下不好下手,后来我和二小姐单独在一块的时候,二殿下先是杀了二小姐,又将我掳走。”


    “为了保住清白,我放火烧了屋子,后面的事娘娘也都知道了。”


    说她冒死去救二殿下,谁都不信,但事关皇家颜面只能如此交代为何他们孤男寡女会在一个屋子里。


    这事贤妃也有几分猜测,想到夏怀瑾油腻贪婪的眼神时常落在自己身上,贤妃便觉得恶心。


    如此说来,是夏怀瑾杀了陌清,依着夏怀瑾的性子,他是做的出来的。


    “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你若是有半句虚言,本宫叫你生不如死。”贤妃扔掉手中的长剑,冷眼看过去。


    “娘娘尽管去查,若有半分不实,我的性命娘娘随时来取。”


    走出大殿的时候,沈眠枝眼底闪过几分讥讽,查吧,反正姜陌清是死在夏怀瑾的手中。


    只有贤妃自己查出来了,她才会真的和皇后对上。


    第57章 故友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这天沈眠枝穿着杏色的衣袍,素白的手被江遇握在手心,借着他的力道,她走下马车。


    金碧辉煌的牌匾上赫然提着四个大字“宝亲王府”,三三两两的贵妇相携踏入王府,奴才跟在身后提着厚重的贺礼。


    “小眠,我们走吧。”江遇牵着她的手缓步朝里走去,沈眠枝捏着软帕蹙着眉咳了几声,江遇连忙为她抚了抚背关切道:“没事吧?”


    江家新妇的举动引来不少人的瞩目。


    一旁的夫人虚扶了沈眠枝一把:“江夫人没事吧?怎么瞧着脸色不是很好?”


    沈眠枝脸色有些苍白的笑了笑:“无事,都是老毛病了。有劳李夫人关心了。”


    看着两人走进府中,李夫人忍不住和身边的萧夫人八卦起来:“看来江家的新夫人身子不大好,我听说出嫁前,她就大病一场,这身子以后还怎么要孩子”


    听着身后的议论声,沈眠枝软帕下的嘴角勾了勾。


    “表妹。”一道嘶哑的男声响起,戴着面具的夏怀瑾拦在二人面前。


    夏怀瑾眼中一片阴鸷,不善的眼神在江遇和沈眠枝身上来回转动。


    自大火一事他容颜被毁,连那方面也不行了,太医说是被人踹成那样的,那日只有江遇独自进来了。


    对于这两人夏怀瑾是恨透了。


    江遇微微往前一步,将沈眠枝半个身子挡在身后拱手行礼道:“王爷安好。”


    沈眠枝跟着福了福身子,两人正准备离开,沈眠枝的手腕被夏怀瑾拽住。


    “表妹救了本王,本王还不曾亲自道谢。”


    江遇正准备将沈眠枝的手拽出来,一道白玉折扇敲在夏怀瑾的手腕


    上“咔哒”一声,似是骨裂的声音。


    “你!”夏怀瑾又痛又怒的侧头望去。


    发现是谢砚之他有些忌惮的收回了视线,冷哼一声:“谢世子这是做什么?”


    谢砚之将手中的折扇扔在路时的怀中,路时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扇子,好好的扇子用来敲畜生了,多可惜。


    “行了,回头本郡主送你一把。”柳云舒在胸前环着手一脸不耐烦的看着夏怀瑾:“跟个癞蛤蟆似的,老盯着白天鹅看什么。”


    本来今日她和沈眠枝约好了在宝亲王府相聚,刚来就看见夏怀瑾动手动脚的。


    夏怀瑾愤恨的看着几人,捂着垂下去的手快步走了。


    “多谢表哥出手相救。”对上谢砚之意味不明的眼神,沈眠枝只得硬着头皮福了福身子。


    “嗯。”他微微颔首,视线却落在她的耳垂后,一点绯红的印记,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枝枝的皮肤真是娇嫩,过了两日竟然还在。


    柳云舒笑着扑到沈眠枝的面前:“我都有大半个月没见你,你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你送来的那些补药很有用,我日日都吃呢。”沈眠枝拉着她的手面上透着笑意。


    “新娘子来了!”随着喧闹声,众人纷纷朝外走去。


    柳云舒牵着沈眠枝的手往外走去:“快快快,让我看看榆霜郡主。”


    江遇正准备跟上去,路时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女儿家喜欢热闹,咱们男人就不去掺和了吧。不如江兄同我一起?”


    看着沈眠枝笑着和柳云舒往前走去,他也跟着弯了弯嘴角,罢了,她们姐妹间定然有许多知心话。


    路时带着江遇往一侧走去,还不忘回头对着谢砚之眨眼睛:记得感谢我。


    红绫铺路百尺,鞭炮声响的欢快,为首的夏怀玉抱拳乐呵呵的朝大家行礼:“多谢,多谢诸位。”


    轿帘掀起,一只白净的手捏着红绸同夏怀玉各执一方两人一前一后的朝里走去。


    “陛下驾到——”


    “长公主到——”


    “德妃娘娘到——”


    皇帝和长公主笑着朝里走去,跪在地上的众人议论起来:“五皇子和三皇子成亲陛下都来了,怎么唯独二皇子的没来?”


    “难道陛下更疼爱他们?”


    “二皇子还是中宫嫡子呢”


    听着四周的声音,缠着绷带的夏怀瑾更难受了,他们都该死,尤其是谢家和江家。


    厅堂里,皇帝和长公主坐于上首,德妃坐在皇帝下方。


    长公主满意的看着夏怀玉,这孩子是个实心的,脑子里没什么弯弯绕绕,榆霜嫁给他也是不错的。


    柳云舒好奇的看了一眼长公主又看了看榆霜,小声嘀咕道:“长公主都长的这般貌美,榆霜郡主肯定也不差。”


    看着她的口型,皇帝忽然笑了笑,坐在一旁的长公主不免有些奇怪,皇帝不明显的视线落在她的眼中,长公主不动声色的看过去。


    那女子若说相貌十分相像其实并没有,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之间像极了那位。


    看皇帝的样子,怕是早就注意到这位了。


    新人礼成,榆霜被送进新房,夏怀玉在人群中穿梭着。


    “我去瞧瞧榆霜。”柳云舒抛下这句话,兴致冲冲的跟在婆子后面。


    江遇见沈眠枝独自站在院中连忙过去寻了她:“小眠,饿了没?”


    “有点。”沈眠枝笑着点头。


    江遇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我带你去吃东西,怀玉这的厨子有一位是江南来的,我带你去试试江南菜。”


    两人并肩而行,站在远处的谢砚之默默的看着,路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看了,走,喝酒去。”


    新房外,柳云舒站在门口笑着和几位嬷嬷商量:“我进去陪陪榆霜,你们就别拦着了。”


    “郡主真的不行。”嬷嬷也是一脸为难。


    柳云舒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算了等夏怀玉掀盖头的时候她再来看,这会倒是有点饿了。


    她转身朝外走去,才走了没多久,就见皇帝身边的齐公公过来了。


    “奴才给郡主请安。”齐公公笑着行礼,“陛下请您过去。”


    柳云舒有些慌张的往后退了退,皇帝怎么又要见她,她实在是不想对上皇帝,太吓人了,一个不注意就小命不保,她的性命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


    齐公公在前面带路,柳云舒磨磨蹭蹭的跟在身后,就算再不情愿,她也得去,对方可是皇帝。


    “陛下,郡主到了。”齐公公推开房门,示意柳云舒进去。


    偌大的房间里,皇帝背对她站着:“怎么来的这么慢?”


    皇帝的语气和缓,但柳云舒还是抑制不住的害怕,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陛陛下恕罪我,我就是走路比较慢”


    听着她慌里慌张吞吞吐吐的话,皇帝不觉有些好笑:“这么怕朕?怕朕杀了你?”


    后满三个字咬的有些重,柳云舒狠狠的将头磕在地上,皇帝听见“咚”的一声,吃惊的转过来看着她。


    “别别杀我”柳云舒想伸手抚摸巨痛的额头,可是皇帝在这,她绞着手硬是忍着。


    皇帝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起来吧。”


    柳云舒看着面前的手,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搭着他的手起来?


    怎么可能,晃去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她迅速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多谢陛下。”


    “拿药来。”皇帝沉稳的声音传出去,不一会齐公公就拿着药膏进来了。


    “坐吧。”柳云舒战战兢兢的坐在板凳上,头埋的死死的。


    皇帝拿过干净的木篾取了一块药膏:“抬头。”


    冰凉的药膏落在她的额头上,柳云舒整个人都是懵的,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你不用怕朕,朕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杀了你。”


    天子之诺,一言九鼎。


    柳云舒稍微放下心来:“陛下,您我自己来吧。”


    她可不敢让皇帝给她上药。


    皇帝将药膏放在桌上:“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朕会如此?”


    “朕身边的人多是畏惧朕,谄媚于朕的人。一开始她也很怕朕,可后来她与朕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她的智慧思想令朕叹为观止,天不假年,三年前她离开了朕。”


    “昭悯,你和她很像,你们都有着一样洒脱随性的性子。”


    想不到皇帝把她当作“友替”,她思考了良久安慰道:“虽然早逝,可有陛下这样的好友铭记于心,也不算枉活一世。”


    “死亡并不可怕,只要还有人记得她,就不算真的死亡,陛下节哀。”


    人这辈子能有的知心朋友不多,每一个都极其珍贵,她忽然觉得没那么怕皇帝了,反而有些同情他。


    皇帝听着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些光芒,她的话,昭悯也说过。


    是天意吗?


    皇帝将腰间的玉佩摘下来递给柳云舒:“见此玉佩如见朕,日后在外也不必害怕,没有人敢伤害你的性命。”


    “若你有空,也可以来宫里和朕说说话。”


    皇帝推开房门缓步走了出去,柳云舒呆呆的捧着龙纹玉佩,所以她算是有皇帝的庇佑了?


    眼睛亮了几分,她捧着玉佩来回欣赏,皇帝的东西就是好啊,这样通体温润的玉佩能值不少钱吧,可惜了,不能卖。


    柳云舒将玉佩随手系在腰间,刚走到院中就听见闹哄哄的声音。


    夏怀玉被一众看热闹的公子推搡着朝新房走去,她连忙跟着凑上去。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柳云舒扒拉在门框前,眼睛不住的往里面瞟。


    “别挤你是哪家的小姐别挤我啊。”那公子看着不断往外拱的柳云舒,一时间有点恼火又碍于对方是个女子,一时间还只得往后退去。


    忽然眼尖的发现她腰上的龙纹玉佩,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陛下”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看过去齐齐跪下。


    柳云舒先是一愣,随即得意的笑了起来,她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本郡主也要看,你们别和我挤。”


    这哪敢去挤,就是让榆霜出来给她掀开盖头磕个头也可以啊。


    屋里的夏怀玉满心满眼的好奇并未注意到外面的事,随着他自己的惊呼声,榆霜那张乖巧可爱的脸缓缓的露了出来。


    她


    眨巴着眼睛看着夏怀玉冲他甜甜一笑,又看见门口乌泱泱的人,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夏怀玉哪还记得答应了众多兄弟要看热闹的事情,他快步走到门口,奇怪的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跪着做什么,就算跪着我也不会让你看的,去去去,都走。”


    “啪——”的一声,夏怀玉将房门合上,柳云舒见到了榆霜心满意足的走了出去。


    “眠枝,我看到了榆霜,她长的好甜好可爱。”柳云舒叽叽喳喳的在沈眠枝面前说着话。


    江遇和沈眠枝笑了起来,江遇打趣道:“你和她都是郡主,也算缘分。”


    柳云舒摇了摇头:“这能一样吗?她娘是皇帝的亲姐姐,夏国长公主,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我这种不过就是挂个名头。”


    腰间的玉佩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晃动,沈眠枝蹙眉仔细一看上面清晰的刻着一条活灵活现的龙:“云舒,你腰间的玉佩是怎么回事?”


    观礼的时候都还不住,这玉佩看着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听见沈眠枝这样一说,江遇也仔细的看了一眼玉佩,他是经常见到皇帝的,当即便认出来。


    “是陛下给的,他说我很像他的一位故友。”柳云舒从腰间摘下玉佩握在手心里,“这样出门就不怕有人找我麻烦了,你是不知道刚刚那些人看见这个玉佩,劈里啪啦的跪了一片。”


    沈眠枝和江遇相互对视一眼,犹豫了半晌,她总觉得心里不安稳:“伴君如伴虎,云舒还是少在陛下跟前露面。”


    柳云舒挠了挠头,可是皇帝还邀请她去皇宫玩呢,她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去过皇宫,真想去看看那地板是不是黄金做的。


    可对上沈眠枝担忧的眼神,她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啦,你别担心,陛下说过绝对不会杀我的。”


    三人正说着话,远处一道身影快速跑了过来。


    他神情激动,一把夺过柳云舒手中的玉佩:“你见过他了?是不是?”


    柳云舒被路时严厉狠绝的脸色吓到:“你这是做什么?你说我见谁?”


    “皇帝!”他的声音又气又急,谢砚之缓步走了过来轻咳一声:“注意分寸。”


    柳云舒被他弄的不知所措,又将玉佩抢了回来仔细检查了一番,还好没坏,听说弄坏了皇帝的御赐之物会被砍头。


    “是陛下赏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


    沈眠枝疑惑的眼神在路时身上扫过,为什么皇帝给云舒东西,他会这般激动。


    江遇摇着扇子轻笑出声:“路公子性子未免也太急了些,陛下不过是觉得郡主颇得眼缘,这才赏了玉佩。”


    听完江遇的话,路时瞬间炸毛:“眼缘?从前的眼缘还不够吗?”


    “路时!”谢砚之冷漠的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是陛下下了死令不可对任何人提前,他虽不知其中缘由,可总不能看着路时因为一时之愤,丢了性命。


    “失陪。”谢砚之深深的看了沈眠枝一眼,拖着路时朝外走去。


    沈眠枝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路时和皇帝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或许与曾经的那位“故友”有关。


    可谢砚之却不让他说,这是为什么?


    晚间宴席散去,沈眠枝和江遇坐在马车里:“陛下为什么会给云舒这枚玉佩?”


    她有些想不通,陛下和云舒只有一面之缘,仅凭“故友”一词就能将随身的玉佩送出去吗?


    “其中的缘由我也不清楚,但是并未听说陛下有什么很重要的故友。”江遇捏着葡萄往口中送去,又扯下一颗递给沈眠枝,“就目前看,陛下对郡主没什么坏心思。”


    “我会尽量查清这件事的。”江遇又扯了一颗葡萄递给沈眠枝。


    沈眠枝的手心里攥着两颗圆滚滚的葡萄眼中还是有些担心。


    第58章 能见她的机会不多


    十月秋菊盛开,自夏怀玉成婚以外,连平时爱钻的玩乐之地也不去了,下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见心心念念的宝亲王妃。


    “臣有要事启奏。”


    夏怀玉站在上首低着头偷偷打哈欠盘算着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父皇的早朝极其枯燥,那些大臣天天都是说一样的事情。


    本来已经做好开溜的准备,不想听见御史大人站了出来高喊有事启奏,左右不过又是哪家官员过分宠爱小妾,谁家的儿子又欺负了百姓。


    “数月前,臣查到当年沈家一事似有冤屈,苦苦追查下去发现当年的账本有蹊跷,而在二殿下府中发现了两本账本。”


    “臣细细侦察,账本上总共计数了三千万两白银与当年沈家所贪污的数额大致是对的上的。”


    此话一出,群臣震惊。


    当年沈家贪污数量巨大陛下震怒,递交上来的证据又是板上定钉,不出三日沈家便被差价问斩。


    夏怀玉吃惊的看向夏怀瑾。


    他的身后站着江大人和江遇,他忍不住回过头小声问道:“这事你们知道吗?”


    江大人和江遇摇了摇头,事先并未听说有这等事,御史瞒的这般严实。


    江遇悄悄的朝皇帝看了一眼,御史一直是皇帝的人,这件事是不是陛下授意。


    “父皇!儿臣冤枉啊,当年的事,沈家是证据确凿,不知是什么人要污蔑儿臣,父皇,您可得为儿子做主。”夏怀瑾直直的跪下,满脸冤枉委屈。


    当年的事是父皇和他一起做的,他不过是当了父皇的帮手,谁敢拿这事出来指摘他,父皇定然会护着他。


    皇帝面色有些薄怒,他让御史查但没让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说出来。


    沈大人为人正直待同僚和善,本就结下不少善缘,随着御史的话,不少曾经同沈家交好的大人纷纷跪下请命。


    “陛下,沈家贪污一事事关重大,还请陛下再查此事。”


    随着一个个官员跪下,谢砚之和江遇也跪了下来。


    皇帝狠厉的眼睛快速扫过谢砚之,见他也十分惊讶的和夏怀苏对视。


    御史是他的人,谢砚之虽说有些政治上的天赋但是他自入朝以来没过多久就去了边关带兵,怎么可能和朝中的人有什么关联。


    莫非是江家?为了扳倒夏怀瑾?


    皇帝审视的眼神一一在众官员上扫过,过了许久,他沉声道:“二皇子夏怀瑾禁闭于王府,无诏不得出,待事情查清之后再行议论。”


    说完话,皇帝袖子一挥快步走了出去,跟在他身后的齐公公连忙高喊道:“退朝——”


    谢砚之才出宫门,就见江遇身边的元宝走了过来:“世子爷,我们公子请您入马车一叙。”


    “这件事,是你做的?”江遇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谢砚之淡漠的看着他,无论江遇怎么问都不答他的话。


    江遇气急:“你明知道我叫你过来是要问这些,既不愿意说又何必来。”


    “她的病如何了?”


    自八月里夏怀玉成亲以来,沈眠枝的病就愈发严重,上个月还能下床走动一番,如今也只能卧在榻上。


    他日日夜里都去看望,甚至带了大夫去看,可大夫说她脉象紊乱,虚滑无力。


    江遇冷笑出声:“原来是为了这个,小眠是我的妻子,她的病不劳你挂心。”


    “元宝,送客。”


    江府主院里,沈眠枝坐在窗边口中吃着江遇着人带回来的小吃,以前在家中母亲管教严格不会轻易让她吃外面的东西。


    “小姐少吃些。”杏桃站在一旁不知道劝了多少次。


    沈眠枝推了推桌前的食盒:“你也吃。”


    杏桃抗拒的摇了摇头,喉咙里吞咽了几下,她也馋,可若是她也吃了,还怎么劝小姐。


    沈眠枝瞧着杏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杏桃快速将没吃完的小食藏了起来,沈眠枝连忙顶着病容躺在床榻上,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门吱呀一声开了,江夫人和江遇一


    同走了进来。


    “我的闺女啊,怎么还是病怏怏的。”江夫人不忍的抚过沈眠枝苍白的脸庞,随即又凶狠狠的看着江遇,“你到底是怎么照顾人的,眠枝才嫁过来多久就病成了这个样子。”


    “母亲。”沈眠枝缓缓睁开眼睛,语气虚弱,“别怪阿遇,是我不好,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


    她在嫁入江府之前身子就大病过一场,无论如何也怪不到江遇。


    江遇站在江夫人身后见沈眠枝演的情真意切,忍不住朝她挤眉弄眼起来。


    她的“病”,他最清楚不过。


    江夫人又絮絮叨叨的拉着沈眠枝说了好一会话,见她是强撑着精神,江夫人于心不忍:“好孩子,好好休息,明个我再让你公爹去请太医来瞧瞧。”


    沈眠枝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暖洋洋的:“多谢母亲、父亲。”


    江夫人站起身走的时候朝江遇瞪了一眼冷哼道:“真是没用,要是眠枝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办。”


    江遇摸了摸脑袋,她哪里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只会好的不行。


    送走了江夫人,沈眠枝索性也不装了,垫着枕头在腰下坐了起来:“杏桃,帮我倒杯酥茶。”


    “怎么喜欢上喝这个了?”江遇伸了伸懒腰,在床边的软凳上坐了下来。


    沈眠枝小口小口的喝着热腾腾的酥茶,嘴里散开一股甜意,全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这是云舒改良过的酥茶,甜而不腻。”


    两人闲聊了一会,江遇忽然神情严肃起来:“今日早朝,御史弹劾夏怀瑾污蔑沈家,说当时沈家贪污一事是二皇子所谓,还从他的府上找到了账本,大致与当时贪污的数目对的上。”


    沈眠枝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她鲜少如此失态,沈眠枝坐直了身子紧紧的抓住江遇的衣袖:“那陛下呢,怎么说的。”


    她这些年也暗中查过当年的事,但所有的证据全部指向沈家,可谓是严丝合缝,但越是这般就越是有问题。


    曾寻到一位当年父亲的同僚,如今已被罢官,那位大人只说了一句:“别在查下去了,这件事就算查出来也没什么用,沈兄临死之际也交代过你不许插手此事,眠枝你是沈家唯一的后代,你要活下去。”


    或许他是知道其中什么事情,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只是一味的劝她不要在查下去了。


    “陛下已经禁闭二皇子,下令严查。”江遇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沈眠枝,“但夏怀瑾是皇子,陛下一直不希望三者相争的局面被打破,所以这件事”


    沈眠枝点了点头,夏怀瑾是皇子,若是陛下偏袒他们也无计可施。


    为今之计只能尽管下江南找到证据,送到文武百官面前让陛下无可偏袒,为沈家正名洗去冤屈。


    “你别担心,沈伯父的事我一定会帮你。”江遇真切的看着她,郑重的开口。


    他也希望沈家平冤,沈眠枝可以正大光明的给沈家夫妇立上牌位好好的祭祀一般,也不必活的这般辛苦。


    是夜,两人早早歇下,窗边被轻轻的推开一角,一丝丝烟雾从外面吹进来。


    睡梦中的两人睡的愈发沉了。


    窗户吱呀一声,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从外翻进。


    望着床榻上苍白的面孔,谢砚之忍不住伸手抚上,都是他的错,是他把枝枝逼的太紧了。


    他又何尝不知沈眠枝嫁给江遇并不存在什么情意,不过是为了摆脱他,离开他。


    谢砚之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放进沈眠枝的口中,这是他让天下名医做出来延年益寿的药,不知道对她的病有没有帮助,他只希望她好好的。


    药丸在口中划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暖意,沈眠枝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


    “枝枝,我不会在逼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谢砚之抚着她的脸庞低喃道。


    就在他翻身出窗户的一瞬间,床榻上的人睁开一双清明的眸子,朝窗外望去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越出外墙。


    这几个月以来,她总是觉得一到夜里就怪怪的,有时总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在她身边说话或者抚摸她的头发。


    起初还以为是江遇,可一早见江遇睡的那样沉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果然是他,就算成婚了他也不打算放过她。


    沈眠枝借着微弱的月光望向铜镜中的面容,我见犹怜。


    做戏就一定要做全套,做到自己都相信为止,她病了那就一直得病着。


    所以即便是夜里她也是带着病妆入睡。


    京中关于夏怀瑾与沈家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御史同京兆司、大理寺查了许久也没查出眉目。


    那线索总是一到关键时刻就断了链子。


    明王府。


    院中的花草被霜打的半死,夏怀瑾坐在廊下,身前的火盆烧的劈里啪啦。


    不远处的花园里貌美的侍妾穿着单薄的衣裳赤足在地上翩翩起舞。


    那侍妾冻的浑身发颤,脚上尽是冻疮,她的身子晃了晃险些坚持不住。


    “王爷。”谢林月快步走了过来,她抬眸看向院中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母后请您午膳后进宫一趟。”


    夏怀瑾有些不耐烦:“嗯。”


    那侍妾受不住十二月的霜冻歪了身子倒在地上,夏怀瑾瞬间暴怒:“拖下去斩了。”


    “明日让于氏来。”


    侍妾倒在地上哭个不停:“王爷王爷”


    求情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小厮捂了嘴拖了下去。


    夏怀瑾忽然注意到一旁的谢林月:“月儿的容颜还是那般姣好。”


    四周的奴仆连忙退了下去,知晓他兽欲发作,谢林月忍着恶心笑着迎了上去,她一定要怀上孩子,只要有个孩子哪怕夏怀瑾出事死了,她也能安然无事。


    谢林月娇笑着跨坐在夏怀瑾的身上,随着一层层衣袍被剥开,寒风往她肌肤里钻着,谢林月暗自咬牙忍了又忍。


    几分钟后随着粗重的喘气声结束,谢林月将衣袍重新穿好。


    不知道会不会有


    “王爷,容我去清洗一番。”谢林月低着头退了下去。


    夏怀瑾脸色阴沉,那些药吃了也不管用:“嗯。”


    谢林月回了院子连忙平躺在榻上将软枕垫在腰下,身边的婢女采星于心不忍:“娘娘想要个孩子竟这般辛苦。”


    “还不是夏怀瑾不行,我能怎么办。”谢林月皱着眉不耐烦的开口。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朝采星看去:“他不中用,你去找个中用的来,记得别露了风声。”


    夜间,采星身后跟着一个一位嬷嬷,只是那嬷嬷弯着腰低着头,肩膀宽大厚实。


    “娘娘,人带来了。”采星垂着头迅速退出门外。


    谢林月靠在窗边眼睛扫过跪在身边的人:“抬起头来,叫什么名字?”


    “奴名唤正匡。”正匡抬起头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眸。


    谢林月满意的瞧着他,忽而伸出雪白的脚尖挑开他胸口的衣袍,古铜色的肌肤显露出来。


    两人眼中的欲火迅速点燃,青纱落下,帐内传来不堪入耳的喘气声和闷哼声。


    采星守在门外,神色担忧。只盼着娘娘能早日有个自己的孩子。


    大年三十。


    阖家上下挂满了灯笼贴上红色的福字,谢家也是这般。


    碎梨院里,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倚在窗前的人早已不是从前的少女。


    谢砚之握着手中的泥人,捏着茶杯,热茶缓缓的流入口中。这茶是今年梨花盛开,她制作的花茶。


    本不是什么名贵玩意,但他却视若珍宝,她走了,留下的东西不多,这梨花茶算是一件。


    “公子,宫中的帖子送来了。”元安快步走了进来,将手中的请帖递了过去。


    见谢砚之如此神伤,元安的手忍不住往后退了去,去了宫中的宴会,又会见到姑娘,还有那讨厌的男人。


    如此倒不如不去。


    元安陪着谢砚之从小一起长大,从未见过如此潦倒颓败的公子。


    谢砚之嘴角扯出一抹浅浅的笑来:“嗯,晚间早些去吧。”


    能见她的机会不多。


    第59章 宫宴


    腊月廿八的紫禁城,覆着一层薄雪,宫灯高悬,映得琉璃瓦上的白雪泛着暖黄光晕。


    沈眠枝挽着江遇的手臂,踏上太和殿的白玉台阶时,指尖仍有些发凉。江遇察觉到她的瑟缩,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往自己袖中拢了拢,低声道:“殿内暖和,忍一忍便好。”


    沈眠枝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殿门口。


    果然,谢砚之就站在那里,腰间玉带束着挺拔身形,见她望过来,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情绪,有不甘,有担忧。


    自那夜之后,江家上下的人手增多,他倒是没在来过,加上年底的事情繁多,谢砚之已有许久没有出现在她


    的眼前。


    如今在这皇家宴会上重逢,意料之中的事。


    “眠枝给表哥请安,表哥万福。”沈眠枝面色难掩病容。这次倒不是假装的,只是前些日子在院子里玩雪,感染了风寒。


    谢砚之的眼神落在她的面上,心中泛起心疼,怎么总不见好。


    他正欲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的太监的声音:“陛下驾到——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到——”


    入殿后,江遇带着沈眠枝寻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御膳房的佳肴流水般送上,沈眠枝却没什么胃口,只象征性地用银筷夹了两口青菜。


    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抬眼,正对上谢砚之的视线。


    他不知何时已换了位置,就坐在斜前方,此刻正端着酒杯,目光却一瞬不瞬地锁着她,薄唇微抿,似有话要说。


    沈眠枝慌忙移开视线,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江遇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安抚:“别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沈眠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没过多久,谢砚之竟主动走了过来。他无视江遇冷冽的目光,径直看向沈眠枝,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前几日听闻你染了风寒,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这话一出,周围几道目光瞬间投了过来。沈眠枝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脸上强装镇定:“劳烦世子挂心,臣妇身子已无大碍。”她刻意加重“臣妇”二字,提醒他两人如今的身份。


    谢砚之眸色暗了暗,还想再说些什么,江遇却起身挡在沈眠枝身前,语气冷淡:“世子,内子身体之事,不劳外人操心。”


    他刻意强调“外人”,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谢砚之盯着江遇,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可在这皇宫大殿,终究不敢太过放肆,只能冷哼一声,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沈眠枝松了口气,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皇帝,正目光灼灼地望着柳云舒。


    柳云舒今日穿着一身水绿色宫装,身姿窈窕,容貌清丽,此刻正与身旁的命妇说着话。


    周围不少人都察觉到了异样,纷纷低头窃窃私语。


    柳云舒也察觉到了皇帝的目光,冲他笑了笑,“陛下万福。”


    路时面色阴沉的看着两人目光的来往,为什么又是这样


    “云”皇帝的声音还没说完。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陛下!”


    谢砚之扯住路时的衣袖:“路时。”


    皇帝不悦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路爱卿有何要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路时站了起来,直视着皇帝,语气带着质问:“陛下乃天下之主,当以社稷为重。”


    皇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怒视着路时:“放肆!朕做事,何时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路时却毫不畏惧,继续道:“陛下若真心为柳姑娘好,便该放手。”


    “你……”皇帝气得发抖,指着路时,正要下令将他拖出去,谢砚之突然站了起来,对着皇帝躬身行礼:“陛下息怒,路时性子耿直,说话不知轻重,还望陛下饶他一命。”


    望着这样的局面,柳云舒有些不知所措,她扯了扯沈眠枝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这这是怎么了?”


    沈眠枝抿着唇同江遇对视一眼,她连忙转过头小声开口:“无论如何先保下路时,后面的事情在慢慢的问。”


    柳云舒点了点头战战兢兢的站起身子:“陛陛下,您别生气,路时就是这样的性子,您只当他喝多了说的胡话。”


    见皇帝的面色有些缓和,柳云舒暗自松口气:“大过年的,打打杀杀的多不好,陛下您大人有大量”


    “您大人有大量”眼前又浮现出那娇俏灵动的女子。


    皇帝思绪回头:“既是郡主求情,便饶了你这次,砚之,便带他下去醒酒吧。”


    贤妃饶有兴致的看着三人的互动,这三个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真是有趣,无权无势的郡主竟也入了皇帝的眼。


    不过不急,下一场好事该开始了。


    贤妃朝空缺的后位看去,皇后啊皇后


    “陛下,臣妾酒醉,请容臣妾去更衣。”贤妃娇滴滴的俯下身凑在皇帝耳边。


    皇帝挥了挥手,贤妃扭着腰肢缓步走了出去,她似笑非笑的看了沈眠枝一眼,沈眠枝垂眸示意杏桃跟了出去。


    而此时的后宫,贤妃正坐在寝宫内,手中捏着一封密信,脸色冰冷。


    信是她派去调查姜陌清死因的人送来的,上面清晰地写着,姜陌清并非意外落水身亡,而是被夏怀瑾所害。


    “皇后……夏怀瑾……”贤妃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满是恨意。


    姜陌清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痛,如今得知真相,她怎能不恨?皇后平日里对她百般打压,如今又查出她的儿子害死了自己的妹妹,这笔账,她定要好好算算。


    贤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召来心腹宫女,在宫女耳边低语了几句。


    宫女听后,脸色微变,却还是恭敬地应了声:“奴婢遵旨。”


    “年礼都给怀瑾送去了吗?”皇后饮下醒酒茶,朝身侧的嬷嬷问去。


    夏怀瑾禁足,连带着年宴也不得出,倒是让德妃和夏怀玉出尽了风头。


    嬷嬷微微点头:“娘娘放心,王爷一切都好。”


    屋外传来几道宫女的闷哼声,皇后抬眸迅速看了过去:“去看看。”


    嬷嬷刚刚打开房门,惊恐的睁大了双眼:“娘!”


    话还没说完,身子便软塌塌的歪在地上。


    皇后望着步步紧逼的男人,她睁大了眼:“你!你要做什么?”


    那侍卫是驻守皇后宫殿的人,虽不是心腹,但到底是见过的。


    “母仪天下的皇后,奴才还未尝过是什么滋味。”


    说着,那侍卫竟解开了衣裳,皇后慌乱的朝外跑去,却被他拽住衣袖扯了回来,华丽昂贵的头冠歪落在一旁,随着衣裳撕裂的声音,皇后眼里涌现出绝望。


    “快来人!”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子声音。


    皇后眼中浮现出希望,但在看清来人后,心瞬间沉了下去。是贤妃!怎么会是她?


    贤妃的声音不大不小,四周的侍卫皆被惊动。


    很快那癫狂的侍卫被拉开,贤妃踹在侍卫的身上:“放肆。”


    那侍卫却笑的得意:“娘娘的手真软。”


    说完,他一头撞在一旁的刀刃上,脖子喷出鲜血,人当即没了气息。


    贤妃吓的惊呼一声,连连后退撞进来人的怀中。


    “这是怎么回事?”身后传来威严的声音。


    贤妃红着眼,脸色苍白好似被吓的六神无主,她伏在皇帝的怀中,肩头轻轻颤抖,“陛下好可怕,臣妾怕”


    皇帝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背:“好了,莫怕。”他抬头朝皇后快去,眼中的杀意尽显。


    “陛下!臣妾没有!一定是有人要害臣妾。”皇后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眼中的泪流个不停。


    皇帝已无心听他解释,他阴沉着脸:“够了,将皇后关起来,查清楚之后再行定论。”


    贤妃靠在皇帝的怀中,忽然侧脸朝皇后勾唇一笑。


    皇后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可那又如何,身在中宫最重要的就是清白,不能有一丝污点。


    走到殿外,皇帝拉开贤妃:“宫宴你回去和德妃一同操持,朕乏了。今日的事不得外传。”


    皇帝警告的眼神落在贤妃的身上,她连忙跪在地上:“臣妾遵旨,还请陛下放心。”


    贤妃走后不久,皇帝朝身边的太监吩咐了几句,那小太监悄悄的从后面溜了回去。


    宫宴上,德妃听着贴身婢女传来的消息,忍不住挑眉,皇后啊皇后,你也有今天。


    不管是谁做的,只要是能扳倒皇后,那都不重要。


    杏桃不知何时站在沈眠枝的身后:“小姐,事情都办妥了。”


    涉及沈家一案,皇帝迟迟不判夏怀瑾的罪,如今皇后也出了事,夏怀瑾的处境更加艰难。


    宫宴匆匆结束,沈眠枝站在马车旁正准备上马车,江遇正在远处同几位大人交谈,并未注意身侧一道身影靠了过来。


    她刚刚坐了下来,帘子被再度掀开,谢砚之坐在了她的身


    侧,一言不发的望着她。


    沈眠枝微微蹙起眉头:“表哥,可有要事?”


    夜色已浓,应当没人注意吧。


    “皇后的事,是不是你做的?”谢砚之静静的看着她。


    沈眠枝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表哥在说什么?皇后娘娘出什么事了吗?”


    “枝枝,别瞒我。”他的口吻不容置疑。


    沈眠枝沉思了一会,微微颔首,凭他在朝中的势力,他又岂会不知。


    “是为了沈家的事?”谢砚之伸手想抚上她的脑袋,沈眠枝却往后躲了躲。


    察觉到她的不情愿,他连忙收回了手,他又忘了,不能拘着她,不能勉强她。


    “沈家的事,我会帮你的。下次不要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谢砚之顿了顿,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枝枝变厉害了。”


    “我一直如此,工于心计,机关算尽。”她望着他平静的开口,“表哥若无其他事,请回吧。”


    瞧见她脸色不耐烦的神色,只觉得心头一痛,他缓缓的挑开车帘,快速的隐入夜色之中。


    杏桃连忙挑开车帘,低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沈眠枝摇了摇头,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如今只能抓紧时间赶紧往江南去,找出那些证据,让皇帝不得不判夏怀瑾。


    第60章 昭悯


    年宴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皇宫深处的假山旁却透着几分寂静。


    月色被云层半遮,洒下的清辉落在积雪上,泛着冷幽幽的光。


    柳云舒被小太监引着走来时,心下满是不安,她攥紧了袖口,脚步不自觉地放轻,直到看见站在假山顶上的明黄色身影,才停下脚步,躬身行礼:“云舒,参见陛下。”


    皇帝转过身,脸上没了宴会上的威严,反倒带着几分落寞。他摆手示意小太监退下,声音低沉地开口:“免礼吧,陪朕说说话。”


    柳云舒起身,垂着眼帘站在原地,皇帝找她来做什么?


    “今日宴上,让你受委屈了。”皇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缓步走下假山,站在柳云舒面前,目光落在她冻得微红的脸颊上,带着一丝怜惜。


    柳云舒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皇帝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语气中满是不耐:“她算什么真正的妻子?不过是先太后硬塞给朕的棋子罢了。今夜年宴,竟还闹出与人不清不楚的丑事,真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皇帝的话有些没头没脑,柳云舒眼中带了几分八卦,这是怎么了,皇后今晚难道去偷汉子了?


    怪不得皇帝匆匆离去,德妃一脸的幸灾乐祸。


    “陛”还不等她接着问下去,皇帝接着开口道,“朕真正的妻子,只有昭悯一人,可惜她早就不在了。”


    昭悯?这是谁?


    柳云舒心头越发八卦:“陛下您的话让我有些不明白。”


    皇帝回头冲她笑了笑:“昭悯是朕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可惜朕没有保护好她,让她红颜早逝。若不是国之重责在肩,朕只怕”


    柳云舒有些惊讶的看着皇帝,这是皇帝能说出来的话吗?


    “看来您真的很爱昭悯娘娘。”听皇帝这般说,心中也生出几分同情,她抬起头,轻声开解:“陛下,逝者已矣,您保重龙体才是。昭悯娘娘在天有灵,也会希望您好好的才是。”


    她语气温和,带着些许关切。


    皇帝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心中一动,原本压抑的情绪竟消散了几分。


    他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放柔:“云舒,朕身边许久没有像你这般能说心里话的人了。今夜月色正好,你留下,陪朕多说说话,可好?”


    柳云舒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拒绝。完了,知道陛下这么多秘密,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这么八卦。


    看着皇帝期盼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没有拒绝的余地。最终,轻轻点头:“臣女遵旨。”


    皇帝见状,脸上露出笑意,目光无意间扫过柳云舒的腰间,却在看到那枚玉牌时顿住了。


    “可喜欢这枚玉佩?”


    柳云舒看着这枚玉佩,眼中染了些许笑意:“喜欢的,多谢陛下赏赐。”


    这玉佩走到哪,那些人就恭维她到哪,好不得意。


    “若是喜欢,朕那里还有许多珍宝,云舒尽可挑选。”看着她眼中的笑意,皇帝不免跟着展开笑颜。


    柳云舒眨了眨眼睛,欢喜的点了点头。不白来都不白来,她要给林冉林雨和眠枝都带些宝贝回去,早就听闻皇帝的库房里面多的是天下的珍宝,看来她要发财了。


    消息传到宫外,路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多次想进宫见柳云舒,却都被侍卫拦在宫门外。他找到谢砚之,语气急切地说:“砚之,你快想想办法!云舒留在宫里太危险了,皇帝对她心思不纯,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谢砚之坐在书桌前,他听着路时的话,眉头紧锁,却也无可奈何:“皇宫守卫森严,没有陛下的旨意,谁也进不去。当年你不曾插手,现在为何又要?”


    “你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那个人?”


    谢砚之的话,让路时沉默下来,过了许久,他干涩的开口:“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在宫里吧?难不成又要让悲剧重演。”


    与此同时,江府内,沈眠枝正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江遇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眼中满是担忧:“眠枝,你再撑一撑,太医马上就来了。”


    沈眠枝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微弱:“我没事,只是老毛病又犯了,过几日便好。”


    江夫人急得团团转:“好好的进了一趟皇宫,这才几日,怎么又病了?”


    都说皇宫里面阴谋诡计多,难道眠枝被人害了。


    “都怪你,你怎么不保护好眠枝,没用的玩意,我真是白生你了。”江夫人越想越气,拿过一旁的鸡毛掸子打在江遇的身上。


    江遇疼的龇牙咧嘴:“母亲!这怎么能怪我?”


    小眠明明是装的,还要害的他挨一顿打。


    沈眠枝歉意的冲他眨了眨眼睛,随即缓缓的闭上眼睛,看不见就不会觉得他可怜了。


    时间不等人,她必须早点去江南,并且彻底的摆脱谢砚之。


    为了让“病情”看起来更真实,沈眠枝每日都故意减少进食,还让杏桃偷偷在药里加了些让人面色苍白、呼吸微弱的草药。


    府中的下人都以为她是真的病入膏肓,纷纷议论着她恐怕撑不过这个春天了。


    “小眠,为了你,我是天天被他们骂。”江遇哭丧着脸,好不委屈。


    沈眠枝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啦,是我不好。”


    “只是口头上的道歉吗?”江遇委屈极了,扯着沈眠枝的袖子不肯撒手。


    沈眠枝笑了起来:“那你想如何?”


    “小时候在沈家吃过沈夫人做的绿豆糖水,今日我见杏桃买了不少绿豆回来,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口福”


    沈眠枝拂开他的手:“原来一早就打着这个主意。那好吧,我去小厨房给你做一碗,你去前院看着,别让人发现了。”


    江遇得了承应,高高兴兴的走到院子里,寒冬虽然已过,但初春仍然带着些许寒意。


    “公子,您在院子里站着干什么,小心风把你扑着了。”元宝手中拿着披风,系在江遇的身上。


    也不知公子在高兴什么,站在院子里傻乐了好一会。


    “你不明白。去去去,别烦我。”


    过了一会,他总算吃上了那口绿豆糖水,很甜,甜进骨子里了。


    “好吃吗?”沈眠枝有些紧张,自从母亲去世,她这是第一次做。


    江遇点了点头:“好吃,和小时候吃的一个味道,小眠,你好厉害。”


    沈眠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喜欢就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柳云舒依旧被留在宫中,皇帝对她的宠爱越来越明显,库房的东西随便她挑选,腰间挂着的令牌更是让她在宫里来去自如。


    甚至有大臣上奏,请皇帝封柳云舒为妃。


    “你说什么?云舒为妃?”沈眠枝直直的从榻上坐起身子?


    “是,现在朝上传的沸沸扬扬。”江遇眉头紧锁,“据说她同陛下从前的一位妃子有几分相似,但是其中的缘由问不出来,当年的事情知情的基本被


    杀完了。”


    沈眠枝摇了摇头:“不,还有一人定然清楚,路时。”


    江遇点了点头:“好,我去找他,小眠,你别着急。”


    “还有一事,谢砚之已经被陛下派去北关了,他是自己领命去的。”


    沈眠枝愣了一瞬随即笑了笑:“如此便好。”


    正愁不知道怎么摆脱谢砚之,谁知他竟自己走了,走了最好。


    初春的晨雾还未散尽,京城主干道旁的巷口静得出奇,只有一辆青色马车停在斑驳的槐树影下,车帘如垂落的羽翼,将内里的人裹在一片朦胧的暗影里。


    沈眠枝坐在软垫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绣着的细竹纹样,此刻触着针脚,心中的焦躁便又重了几分。她今日特意换了身灰布衣裙,脸上薄施粉黛掩去病色。


    希望江遇能将柳云舒从宫里接出来。


    车帘被轻轻掀开,江遇的藏青色官服沾了些晨露,他弯腰进来时,眉头拧成了川字。


    见沈眠枝望过来,只能无奈地摇头:“陛下把云舒看得太严了。偏殿外添了三倍侍卫,除了御膳房送食的太监,连宫女都不许靠近。我在朝堂上试着提了句‘郡主久居宫中,恐念及亡兄旧情伤怀’,想请陛下允她出宫祭拜,可陛下只说‘宫里清净,适合郡主静养’,一句话就堵死了所有话头。”


    江遇身后的人穿着红色的官服,面色阴沉。


    “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沈眠枝抬眸看向他:“陆公子上来说话吧。”


    路时按下心中的烦躁,掀开车帘跟在江遇的身后上了马车,车夫驾着马车朝郊外走去。


    “你很在意云舒?”沈眠枝开门见山的问道。


    路时忪怔了一瞬,点了点头。


    “你喜欢她?”


    面对沈眠枝的这句话,路时沉默了半晌:“喜欢吧。”


    沈眠枝听着他的话总觉得有些奇怪,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云舒带出来:“你也知道陛下将她带进了宫里,如果你想她出来,最好告诉我,你和陛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沈眠枝的话,他猛地攥紧了腰间的玉带,指节泛白,随即又笑了起来:“怪不得砚之说你聪明。”


    还不等沈眠枝回话,他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又是这样……当年昭悯也是这样,被他困在宫里,连见一面都成了奢望!”


    路时沉默着靠在车厢壁上,目光飘向车外掠过的青砖墙,像是透过那斑驳的砖石,看到了三年前的江南。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慢了些,他才缓缓开口。


    三年前的路时前往苏州任职,在街头撞见个穿红衣的女子。


    那女子束着高马尾,腰间挂着柄短剑,正将几个抢孩童银锁的地痞按在墙上,红衣下摆扫过地面的水渍,却半点不见狼狈。


    她便是昭悯,彼时还只是个靠替人送信、偶尔耍剑卖艺过活的平民女子,说话时眼尾上挑,带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爽利劲儿。


    路时被她那股鲜活劲儿吸引,日日去她常去的茶摊等她,从诗词歌赋聊到江湖趣闻,渐渐成了她口中“最懂我心思的朋友”。


    路时心里早把昭悯当成了心上人,只盼着回了京,便向她求亲。


    可这念想,却在皇帝微服江南时碎得彻底。那天昭悯路过城外渡口,撞见几个刺客行刺,她想也没想就提剑冲了上去,硬生生护着皇帝杀出了重围。


    皇帝看着满身血污却依旧眼神明亮的昭悯,当场就动了心思,回宫后立刻下旨,要将她接入宫中。


    昭悯得知消息时,正和路时在河边放纸灯,她攥着灯绳的手猛地收紧,纸灯落在水里浸成了一团纸浆:“我才不要进那个金笼子!”


    路时的心像被刀剜了般疼,他连夜雇了辆马车,想带昭悯逃去西南。但是昭悯却不愿意走,她摇了摇头:“不行,我同你这样走了算什么,会害了你。”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入宫,阿昭,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昭悯被他的话震惊住了:“你你说什么?”


    “难道你对我没有”


    还不等路时说完话,昭悯转过身:“没有。”


    路时痛苦的看着她,过了半晌,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之,我不会让你进宫的。”


    他抬手打晕了昭悯,抱着她上了马,一路朝城外去。


    可刚刚离开苏州不过百里就被皇帝派来的御林军拦住。


    皇帝看着他怀中的昭悯,眼神冷得像冰,当场就拔了侍卫的剑要杀了他。


    昭悯却突然跪了下来:“求陛下饶他一命!我跟您回宫,我做您的妃子!”


    路时眼睁睁看着昭悯被御林军带走,他想追,却被侍卫按在地上,只能望着那抹红衣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尘土里。


    后来他才知道,昭悯入宫后被封为妃,皇帝待她极好,奇珍异宝流水般送进殿里,他有时候甚至在想,皇帝这般疼她,或许她是高兴的。


    可是阿昭那样爱着自由的人,又怎么会喜欢宫里的日子。


    入宫一年零三个月,昭悯不知为何染了咳疾,缠绵病榻数月。


    路时求见无果,当日夜里提剑闯进宫里,想再见她一面。


    可终究寡不敌众,侍卫押着他来到皇帝的面前,皇帝的手中还握住昭悯冰冷的手。


    “滚吧。”皇帝并未正眼看他。


    路时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床榻上面色灰白的女子,明明一年前她还那样的明媚。


    昭悯的寝殿外,断断续续的传来宫女的啜泣声。


    后来路时从一个意外逃出来的老宫女嘴里得知,昭悯临死前,还拉着皇帝的衣袖哀求:“陛下,路时他是无辜的,您别杀他……”


    皇帝问她:“你到死,心里想的还是他?”昭悯只是闭着眼摇头,到最后也没说一句爱或不爱,就那样安静地去了。皇帝气得砸了满殿的瓷器,却还是听了昭悯的话。


    当夜处死了一众宫女奴才,不许任何人提昭悯,只对外说她是“病逝于宫中,恩宠不减”。


    “自那以后,我就知道,皇帝的喜欢,是最毒的枷锁。”路时的声音哽咽中夹杂着痛苦,“云舒和昭悯太像了。陛下现在把她留在宫里,可谁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若是被封了妃,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车厢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沈眠枝攥着那截绣着细竹的袖口,指尖泛了白。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江遇忍不住多看了路时几眼,敢和皇帝抢女人,他路时是第一个。


    江遇皱着眉,手指在膝上轻轻敲击,像是在思索对策:“陛下现在正是情热的时候,硬抢肯定不行。得先想办法让云舒知道我们在外面想办法,别让她慌了神。”


    “我有办法。”沈眠枝突然开口。


    路时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希冀:“此话当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