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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甘家的女儿们

    第51章 无药可救


    一夜无梦。


    早上,闹钟没响,甘宁自己先醒了。


    要上厕所。


    她动了一下,感到浑身有些酸痛……这时才想起昨晚跟方俊在车上两个多小时的疯狂……她又是脸红,又是欢喜,又是自责……


    五味杂陈,久久不能平静。


    她向来看不起对家庭不忠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而现在,自己也变成了这样的人,她同样看不起自己。


    她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


    但再不起来,就得尿床上了。


    甘宁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穿上睡袍,去卫生间。然后开始洗漱。


    过了几分钟,方俊发来微信:【起来没有?】


    站在餐桌边端着杯子喝水的甘宁,看到微信,拿着手机的手,仿佛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连忙扔掉。


    因为,拼死往后退的那个甘宁在严肃地告诫她——昨晚那不过是一场华丽的梦,醒来后,烟消云散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如同拼命三郞拼命往前冲的那个甘宁,毫无畏惧,很快占领绝对优势。


    不过片刻,甘宁双手捧着手机,犹如恋爱中的少女,甜蜜地回:【刚起来。】


    方俊:【我也是,刚刚洗完,十五分钟后出发。】


    甘宁:【好,我在路边等你。】


    方俊:【想你。】


    甘宁:【我也想你。】


    甘宁放下手机,又恨不得再扇自己几个耳光。


    这叫什么事?


    多年受的教育哪里去了?


    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又哪里去了?


    为什么明知是火坑,是深渊,还要义无反顾地往里跳?


    是不是真的疯了?


    ……


    甘宁内心挣扎无比,一遍又一遍的拷问自己。


    那两个甘宁此刻却如同睡着了一般,没一个蹦出来应答。


    而甘宁真的很想方俊。


    昨天晚上从他车上下来,就开始想了。不光是她,还有她的身体也在想。


    甘宁转身快步走进房间,打开衣柜换衣服。


    她站在衣柜前,踌躇再三,选了一件长款的红色羽绒服和黑色高领毛衣,以及黑色呢子西裤穿上。走到穿衣镜前看了又看,觉得雍肿,很是不满。


    又回到衣柜前,换了一身中长的黑色的羊绒大衣,白色高领毛衣和一条黑色带绒的哈伦裤子。又顺手拿了一条灰色围巾搭在脖子上。


    再换就没有时间了。


    她戴上手套,拎着包,出门。


    方俊先到,车子停在那个路口边。


    “不好意思。”甘宁小跑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笑逐颜开地说,“我来晚了。”


    “没有。”方俊笑吟吟地看着她,“我也是刚到。”


    “早上的时间格外过得快。”再次面对有了肌肤之亲的方俊,甘宁有几分难为情,她羞赧地快速看了他一眼,伸手拉安全带。


    “我来。”方俊出其不意探过身来,伸手拉过安全带帮她系上。同时,飞快地在她头顶上亲吻了一下,低声说,“昨天晚上真舒服!”


    甘宁瞬间脸红,全身麻酥。


    方俊笑着打转向灯,把车慢慢驶入滚滚车流之中。


    甘宁扭头看着身边的方俊,既感到从未有过的愉悦,也感到从未有过的痛苦——她心乱如麻。


    畏首畏尾,拼死往后退的那个甘宁,突然又跳了出来,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快快从这个男人身边逃离,不要让深渊把你吞噬!


    但如同拼命三郎,拼命往前冲的那个甘宁,也不甘寂寞,同样跳出来,在她耳边喃喃低语——不要自欺欺人,谁能阻挡火山的喷发!


    甘宁感觉自己真要被扯成两半,她转头一动不动地望着车窗外……


    她想起丈夫和女儿,以及父母和姐妹,更是说不出的愧疚。


    ……


    “身体不舒服?”方俊见甘宁看着窗外不说话,扭头关心地问。


    甘宁又扭头看着他。——一眨不眨,看得从未如此认真,好像要把他深深刻在脑海里似的。


    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对姐夫的背叛行为深恶痛绝,姐姐的痛苦她也看在眼里。这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自己为什么还要飞蛾扑火般步其后尘,成为一个堕落的、令人可耻的女人?


    难道自己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言行随便,举止轻浮的女人?


    但昨天晚上……自己的身体就像沉寂多年的死火山,被眼前这个男人引爆……现在看着他,自己又想肆无忌惮地扑上去撕咬……


    “说话。”方俊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又扭头看了她一眼,坚定地说,“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相信我!”


    “我们应该下地狱!”甘宁突然笑道。


    “我不后悔!”


    “我不是后悔。只是……心里很愧疚,也很不安。毕竟这是不道德的!”


    “我不会破坏你的家庭!”


    “你就不怕我赖上你?”


    “你不是那种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偷偷摸摸并非我善长。”甘宁挣扎着,“要不……我们……当昨天的事没有发生?”


    “不行。”方俊很霸道,很决绝地说,“我还要见你!就像昨天那样!”说完,他看了甘宁一眼,又笑着加上一句,“你的身体比你更诚实!”


    甘宁含羞看向窗外,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我已经等不及了。”方俊问,“咱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昨天不是……”甘宁红着脸看着他,说不下去。


    “你这话没道理。"方俊像个拌嘴的恋人,强词夺理,”难道昨天吃了饭,今天就可以不吃吗?”


    “那种事能当饭吃吗?”甘宁啼笑皆非,厚着脸皮问。


    “那当然!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要,只想吃你!””你这是饿了多久?””一辈子!“


    “我可是鸦片,小心上瘾!”


    “已经上瘾,无药可救了!”


    “说正经的,”甘宁正色道,“你打算跟我一直这样下去吗?”


    “顺其自然!”


    “你迟早有一天会调走,或者高升……”


    “如果思念还在,就想办法隔段时间见一面。”


    “不管多久?"


    “不管多久!”


    “我在纳闷——是我骨子里就是一个坏女人,还是你把我带坏的?”


    “我想说是我把你带坏的。但我认为——两者都有,就像两种物质混合自然产生化学反应一样。”


    “我很担心。”甘宁把大姐与姐夫的事,以及昨晚去大姐家都说了一遍。


    “我会小心!”


    “以后在局里,咱们尽量不要单独见面,见面也要少说话。”甘宁还是不放心,“从明天开始,上下班也不要再带我,我自己走。”


    “有点过了!不要!”


    “一定要!我可不想你老婆哪天跑到单位薅我的头发!”


    “她有这时间,早坐到麻将桌上了!”


    “说好了!”


    “下雨天总可以顺路带你吧!”


    “除了这个!”


    “刮风、起雾、下雪也算!”


    甘宁笑了。她没想到方俊可爱起来,这么可爱。


    “我不能时刻陪着你,”方俊认真道,“但我会尽可能保护你,相信我!”


    甘宁觉得从方俊嘴中说出的“相信我”三个字,仿佛是魔力棒,轻轻一挥,一下子就把她心里的愧疚和担忧扫除得一干二净。


    车子很快到了局里,甘宁下车不等方俊,好像根本就不认识,自己径直去食堂过早。


    回到办公室,打扫完卫生,她开始做工资年报的收尾工作。


    过了一会,冯庆辉打来电话,叫她带上职级晋升的材料去一趟方局办公室,并准备列席参加党组会。


    甘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材料,又拿出会议记录本和钢笔,把门带上,去七楼。


    方俊拿着笔,正低头认真翻阅一个蓝色的文件夹,并时不时在红头文件上面签阅。


    “你先坐一会。”见她进去,方俊笑着公事公办地说了一句,接着忙自己的。


    甘宁没坐,站在桌子边。


    一想到自己跟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是同事,还是”情人“,她有些不自在。为了掩饰,她放下手中的东西,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看。


    正好有外单位的一位领导来找方俊。


    甘宁放下手中文件要退出。


    “甘科长,”方俊突然开口,“麻烦帮忙倒杯茶。”说完笑着指了指墙边的茶柜。


    “好。”甘宁笑着走回来。


    给客人倒完茶,她走到旁边的张蕾办公室闲聊了几句,又去杨建军办公室。


    “上次提交的晋升名单是不是有变化?”她问正在玩蜘蛛牌的杨建军。


    “没有呀?”杨建军看了她一眼,又盯着电脑,“已经列入议题了,一会党组会就要讨论。你听谁说的?”


    “没有谁。”甘宁笑道,“我随口问的。”


    “方局很相信你。”杨建军说,“只要是你报上来的东西,他一个字都没有改动。”


    “这不好。”甘宁半真半假地说,“这会显得我比领导还有水平,下次一定得改。”


    “这还不容易。你就故意打几个错别字,给领导找点事情做,免得他无聊。”


    “你是不是领导?”


    “你给我挖坑呢?”


    “开会时间到了。”张蕾一手拿着笔记本和手机,一手端着水杯,笑着走进房间。


    “马上。”杨建军起身拿笔和本子。


    “客人走了吗?”甘宁大拇指往隔壁挑。


    “刚走。”张蕾说。


    “我去拿东西。”甘宁转身就往方俊办公室去。


    方俊正从里面要出来,两人在门口结结实实撞了一个满怀。


    方俊见无人,抬手在她丰满的胸部摸了一下。


    甘宁又羞又气,抓起方俊的手狠狠咬了一口。闷头拿起自己的东西,往旁边的小会议室里去。


    党组会书记兼局长一般是独霸一方,其他成员坐对面,列席人员不是坐两头,就是后面。


    甘宁以前列席都是张蕾拉她坐在自己身边,今天为了不跟方俊面对面,她一进去就坐到另一边,低头看手机。


    方俊是最后一个端着水杯和笔记本进来的人。


    他一坐下,对面眼尖的张蕾就注意到了他的手腕。


    “方局,”她关心地问,“你的手怎么了?”


    低头装着看手机的甘宁一听,很想抬头,忍住了。但心里有些后悔刚才咬得过于用力。


    “爱人跟我吵架,吵输了。”方俊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牙齿印,笑着说,“气急败坏就咬了一口!”


    “看来气得不轻!”杨建军说。


    “哪天有空,好好收拾一顿。”方俊又笑着说,“不然下次该骑到脖子上来了!”


    甘宁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赶紧咬紧嘴唇,抬手挡着额头。


    ……


    党组会一直开到中午下班。


    去食堂吃饭,甘宁故意躲开方俊。她打好饭菜径直坐到人多的地方。


    饶是这样,眼神还是毫无保留地将她出卖——只要方俊出现,她总是情不自禁地追随他的身影,竖起耳朵倾听他的声音。


    即使见不到他,满脑子也都是他的身影在晃荡,连一想到“方俊”俩个字,她都感到如在云端般幸福!


    甘宁知道自己陷进爱河这道深渊,已经——无药可救了!


    第52章 颇感意外


    胡小龙在眼镜拉面馆吃了一碗牛肉拉面当午饭,戴着头盔,骑着摩托车往百潭湖而来。


    他连着两天去陈娟家,都没有见到甘欣。只听陈娟说,她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他心里好像突然少了什么,空落落的。


    他没来由的很想去看她。


    甘欣家的大门敞开着。


    家政陈大姐在一楼打扫卫生。她本来是昨天来,但因下雨,改在今天。上午打打了一上午,没有做完,下午吃完午饭,刚来接着打扫。


    甘欣在二楼,正在衣帽间,想清理几件自己没穿的旧衣服,还有旧鞋子送给陈大姐。


    说是旧,但有的买回没穿几次,还像新的。


    听到摩托车的声音,她没有在意。


    “甘欣,”陈大姐忽然在楼梯口大喊,“有人找。”


    “是谁?”长发随便夹在脑后,穿着一套家居服的甘欣往楼下走。


    “不好意思,甘姐,”一身黑色卫衣卫裤,如同少年般的胡小龙站在大门口,抬头敬了个军礼似的,笑着说,“是我。我听陈姐说你身体不好,刚好骑车从门口路过,见你们家大门敞着,就想来看看你。身体没事吧?”


    “没事,谢谢!”甘欣颇感意外,但很热情地给他拿鞋套,“快请进来。”


    “你家真漂亮!”甘小龙套上鞋套,四处打量一番,由衷赞道。


    “过奖了!”甘欣带他在一楼转了转,又上到二楼。


    “房子大,好是好,就是要请人打扫卫生。”胡小龙笑着说,“不像我们住的小破房,三下两下就全部解决了。”


    “只有白开水。”甘欣笑着给他端来一杯白开水,俩人站在阳台上。


    “谢谢!”胡小龙双手接过杯子。


    “房子结构跟陈娟家是一样的。”甘欣说,”只是我比她先搬过来。”


    “你这个位置比她好。可以清楚看到对面的湖。”


    “我以前晚上没事,就喜欢在这阳台上坐一会。很安静!”


    “为什么是以前?现在不喜欢吗?”


    “现在光顾着打麻将了。我这两天没去,你手气怎么样?”


    “赢了一点点。”


    “肯定是因为我不在的缘故!”


    “对。每次你坐我对面,我就输得精光,你这两天没去,我就赢钱。陈姐说,你是我的克星。”


    “我这两天头疼。又想着自己老大不小,总是这样混日子也不是长久之计,就想找点事情做。“”你想出去找工作?”


    “想是这样想。但找来找去,发现自己除了打麻将,居然什么都不会。说起来,真是可笑!感觉白活了这么多年!”


    “工作我也找过,不止一次,但确实不好找。一来,年龄说大不大,但也不小,二来,学历又低,又没有一技之长。除了一身蛮力,啥都没有。所以,好的工作没我的份,不好的工作做不了几天,自己又嫌烦。因而到现在,一事无成。”


    “你一个人不是把女儿培养得挺好吗?怎么能说一事无成?”


    “我没做什么,不过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不用谦虚。女人独自抚养孩子长大也不容易,何况你一个大男人!”


    “说起女儿,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家浩天。我听女儿说,他在学习上给她很多帮助。”


    “我们浩天还说是你女儿成绩好,经常帮助他!”


    “看来俩人还挺谦虚。”


    “同学之间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马上要放寒假了,有时间我叫浩天请你女儿到家里来玩。”


    “那就太谢谢了!她以前每到放假,要做作业,还要帮我做家务,很少出去玩,也很少带同学来家里。我这个做父亲的,总觉得对不起她。”


    “孩子懂事!你应该感到高兴!”


    “有时是很高兴,看着她一天一天长大,我心里就有一种成就感。但她越是懂事,有时就越是显得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懂事。我有时跟她开玩笑,说她更像爸爸!”


    甘欣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哈哈笑起来。


    “你别笑,是真的。我在家,老挨女儿批,总说这么大一个人,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白活了。”


    “你女儿真可爱!”


    “我这辈子一事无成,但一看到女儿,还是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你才多大,就说一辈子?””我也不小了!“”但你走出去,即使说自己还没结婚,也没人不相信!”


    “反正女儿都这么大了。”胡小龙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陈姐。”胡小龙拿着手机并没有接,而是问甘欣,“你今天去不去?”


    “大姐还在下面打扫卫生。”甘欣说,“我也要清理一些东西,今天就不去了。”


    “谢谢你的水!”胡小龙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我先下去了。”


    甘欣跟在后面送到大门外,看到胡小龙擦拭一新的摩托车停在门边。


    “这摩托车跟你一样,很帅!”她笑道,“很般配!”


    “谢谢!我女儿很喜欢看周润发演的《阿郎的故事》。从小到大都喜欢我骑摩托车带她兜风,说感觉跟飞一样!”


    “那电影我也看过。你别说,你跟阿郎的经历倒有几分相似!”


    “就是没有阿郎帅!”


    “半斤八两!”


    汪洋在外面吃完午饭开车回来,正好看到甘欣从家里送一个男人出来,并且有说有笑。


    他隔着玻璃,一时没有认出那次在公园见过一面的胡小龙,不由好奇地盯着看。


    拿着头盔正准备骑上摩托车的胡小龙,见黑色大奔径直停在甘欣家门前的停车位上,已经猜到是谁。


    “你好,汪总。”他见汪洋开门出来,又放下头盔,笑着上前一步打招呼。


    “你好。”汪洋这才认出他,笑道,“这么巧?”


    “我听陈姐说甘姐身体不太舒服,正好路过,就过来看看。”


    “谢谢你!进屋喝杯茶?”


    “不用客气。你们忙,陈姐打电话找我,我正准备去她家。”


    “那就不送了。”


    “汪总客气了。”胡小龙又冲甘欣点头一笑,骑上摩托车离开。


    甘欣转身上楼,继续清理衣服。


    “上次我也听他叫你甘姐,”汪洋下午不打算出去,也到衣帽间换家居服,随口问,“你跟他很熟?”


    “放心,”甘欣头也不抬,面无表情地说,“没有上床。”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甘宁跟吃了枪药似的,说话带刺,“你不就是想知道这个吗?我没你那么龌龊,就直接告诉你好了。”


    “我又没说什么。”汪洋忍着心头的不悦,看着她,“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你犯得着指桑骂槐吗?”


    “我累了,不想跟你吵架。”


    “我更不想。但我也是人,你老这样揪着错误不放,你让我怎么做?要不要我把自己的错误写出来,或者贴在墙上,每天背几遍?”


    “对你来说,那只是一个错误而已,但对我不是!”


    “我知道。”汪洋耐着性子,“只是错误已经发生了,我没办法让它回到原点,只能努力改正。但我现在——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满意。那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样做才对,我都听你的。”


    “我想接受事实,但心不听我的。”甘欣停住手,像看陌生人一样扭头望着汪洋,“你能让一切没有发生吗?”


    “你这不是钻牛角尖吗?事情已经这样了,只有学会放下……”


    “我放不下。”甘欣冷冷道,”你叫怎么办?”


    汪洋无语。


    “你这不光是折磨我,更是折磨你自己。”他好半天才说。


    “我就是放不下。”甘欣倔强地又重复一遍。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汪洋还是低声下气极力劝说,“但咱们……不为自己,能不能为浩天,还有咱们这个家多考虑考虑?”


    “我做不到。”甘欣很是痛苦,眼泪直在眼眶打转,她把头扭过去,”我真的做不到。“


    “既然这样,”汪洋无奈地说,“你也不要折磨自己了,等过完年,我会从家里搬出去。你什么时候想去民政局,打电话给我,我随时过去。儿子那边,由我来解释。他愿意跟谁一起生活,我都没有意思。”说完,汪洋穿上刚换下来的衣服,大步走出房门。


    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甘欣心里没有丝毫的轻松和解脱,相反,更加伤心欲绝。


    她知道——十几年的婚姻,即将走到尽头!


    这是她想要的,但又不是她想要的!


    她滑坐到地板上,失声痛苦。


    学校即将放寒假。


    已向学校提交正式辞呈的甘甜,忙着在宿舍打包行李,打算暂时寄放在一个要好的同事家。等年后自己安顿下来,再寄过去。


    她吃完午饭,先打语音视频跟病床上也是刚吃完饭的欧阳芳聊了几句,因爸妈也在旁边,又跟爸妈闲聊了几句。


    听老妈提了一嘴——有时间给你大姐打电话,甘甜猜到有事发生。


    她挂了电话,就给大姐也拨了一个语音通话。


    “喂——”铃声响了十几秒,甘欣才接通。


    “大姐,”甘甜凑近手机,仔细看着甘欣的脸,“你又哭了?”


    “没有。”甘欣强颜欢笑,“学校是不是快放假了?”


    “是的。这个周末,也就是老爸生日那天我就回去,正在宿舍打包行李。”


    “行李也要带回来吗?”


    “不是。是我已经辞职,不再回学校了。行李打包先暂时放在一个同事家里,等开年安顿下来,再请她帮我寄过去。”


    “那‘女儿’呢?”


    “暂时也放在同事家。我考虑过了,一开学我肯定很忙,没有时间,你跟二姐,还有欧阳姐也都不适合领养。如果咱妈不收留,我就送给同事,反正她也喜欢。”


    “还是带回来吧。咱妈刀子嘴,豆腐心,会收留的。””那不一定。你忘了咱妈小时候被猫挠过,现在见猫都要绕路走?"


    "但你以前把‘女儿’带回来,妈不但没绕路,还给它喂食。”


    “那是你不知道,妈几次想把它送人,是我说,要送就连我一起送,妈才硬着头皮留下来的。”


    “是这样?”


    “你一个人在家?”


    “家政陈大姐在楼下打扫卫生。”


    “姐夫呢?”


    “刚出去。”


    “我刚才还跟欧阳姐打了电话,爸妈也在医院。”


    “我这两天头疼,没去医院,欧阳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是不是镜头的缘故,感觉比上次通电话差一些,脸色有点苍白,也有点虚弱。”


    “病得这么重,又一个人支撑,亏了她!”


    “欧阳姐很坚强的!”


    “那丫头,其实跟你最相似,从小有主意,又要强。”


    “大姐,咱们想想欧阳姐,没有过不去的坎!”


    “不用担心我,爸妈已经知道了。”


    “他们——没说点啥?”


    “说了,爸还把你姐夫打了一顿!”


    “活该!”


    “打死也没用,等过完年再说吧。”


    “好,过几天我就回去。”


    “注意安全,我挂了。”


    “挂了。”


    第53章 干柴烈火


    临近下班,雨又噼哩叭啦地下了起来,气温因而很低,寒气逼人。


    天气预报还显示过两天有雪。


    甘宁一天都没有见到方俊。她时不时查看手机,但手机格外安静,一条他的微信也没有。她几次想主动给他发微信,或者听听他的声音,担心影响他工作,都忍住了。


    看时间差不多,她整理好办公桌上的东西,准备下班。


    手机有提示音。


    是方俊:【外面雨很大,下班一起走,我马上到办公室。】


    甘宁欣喜若狂:【好。我等你。】


    “还不下班?”这几天往办公室跑得很勤的邹思佳,拎着包,拿着雨伞站在门口问。


    “等一会就走。”甘宁笑了笑,“我去上卫生间。”


    “外面在下雨。”邹思佳往走廊那头的电梯方向走,“我最讨厌冬天下雨,冷即吧啾的,就像地洞里老鼠似的。”


    “太阳虽好,”甘宁往走廊这头的卫生间走,她心情格外舒畅,恨不得大声歌唱,“但只能有一个,多了,也会要命!”


    “我情愿轰轰烈烈被太阳晒死,”邹思佳头也不回地举起雨伞晃了两晃,“也不想瑟瑟发抖被寒冷冻死!”


    甘宁回到办公室,关掉电脑和门窗。随手拿起一本《读者》翻看。


    但她心不在焉,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只看见一堆黑蚂蚁在上面爬来爬去。索性放下杂志,走到窗边,看雨。


    天空一片昏暗,大雨倾盆而下,伴随着狂风。豆大的雨点敲鼓般打在窗玻璃上噼叭乱响,然后顺着玻璃往下流淌。


    院内停处车,已下班的同事们一辆接一辆地开车离开,雨太大,两个雨刮如同穿梭不停地来回摇摆。地面上,一朵朵水花如同小姑娘跳芭蕾,蹦得老高。


    远处,雨雾蒙蒙,犹如仙境。


    手机又响了。


    正是方俊:【我去楼下等你。】


    甘宁秒回:【马上下来。】


    方俊的车停在大门口。


    甘宁没打伞,快步跑过去,习惯性打开副驾驶,一屁股坐上去。关门,系好安全带。


    车子驶出院门,一个同事也没有碰到。


    “今天都忙些什么?”方俊抬手握了一下甘宁的手,笑容可掬地问。


    “除了中午去了一趟医院,一直都在办公室。”


    “朋友好些没有?”


    “不容乐观!”


    “人类貌视很强大,上天入地,翻江倒海,好像无所不能似的。但不管是在癌细胞,还是在新冠肺炎面前,又是那样无能为力,不堪一击!你要有心理准备。”


    “以前爷爷奶奶去世,我太小,没有记忆。第一次近距离面对死亡,是刚上初中,老家的姑婆去世。她出嫁第二年就守寡,吃斋念佛,一生无儿无女,很喜欢我们姐妹仨,以前常来我家,活了九十一岁。父母带我们回去奔丧。姑婆头发雪白,面容十分安祥,躺在房间的干草上,就如同睡着了。父亲跪在旁边,拉着姑婆的手不停哭,我们一边哭,一边一个接一个地给姑婆磕头。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点恐惧也没有,磕完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好奇地看着姑婆,心里想:死亡就是这样子吗?姑婆会不会突然醒过来?”


    “生死本来就是相连的。我们每个人,从出生的那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死亡的结局。只是我们不喜欢谈论死亡罢了!”


    “不喜欢谈论,迟早也会找上门来,谁也逃不了!”


    “人生苦短,我们要珍惜!”方俊又伸手过来握了握甘宁的手,“你手这么冷,是不是衣服穿少了?”


    “我一到冬天,手脚都是冰的。”


    “我把空调开大一点。”


    “你今天忙些什么?”


    “官不大,但事情着实不少。一大早上班就到政府大楼开会,然后是省里相关领导下来调研,又被市领导安排去陪同,忙了一下午。要不是省领导要回去,估计现在还得侍候着。”


    “干部不好当!”


    “确实不好当。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每走一步,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不得不如履薄冰,小心谨慎!”


    “关于为官之道,以前那位王局长说过一段话,我觉得很经典,想不想听?”


    “说来听听。”


    “其实也很简单,就三个’敬’,尊敬的敬。第一个是敬畏,因为你是上级组织部门任命的,下属自然心存敬畏。第二个是敬重,你做人讲感情,做事讲求公平公正,下属自然会敬重你。第三个是敬佩,除了做人讲感情,做事讲公平公正,还要有突出的能力,和一定的担当,下属才会敬佩你!”


    “的确很经典!但说起来容易,做起难。现在很多领导,灰掉下来都怕打破了头,如果没事,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出事,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承担责任,而是怎样推卸责任,让下面的人心寒。”


    “都说千里马易得,伯乐难寻。现在一个好官,感觉比伯乐还稀罕!”


    “你心里不会是在骂我吧?”


    “那等于是骂我自己!”


    “我有自知之明。多好谈不上,但也不至于坏到家。对于为官一任,在保持稳定的情况下,还是要努力作出一番成绩,不能辜负领导和群众的信任!”


    “金杯银杯,不如群众的口碑!”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父亲很喜欢这句话。他虽然没有上过学,认识的几个字都是在当年的扫盲班里学的,但以前在大队当过书记,群众口碑还可以。当年的下乡知青,我参加工作后遇到好几个,他们还念我父亲当年很照顾他们。””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走仕途,多少还是受了一些父亲的影响!”


    “雨下小了!”


    “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送我回去。”甘宁心里犹豫良久,还是说出了口,“我一个人在家。”


    到了小区,方俊把车停在外面,俩人不说话,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出了电梯,甘宁开门进去,方俊紧随其后。他把门一关,又反锁,迫不及待地紧紧抱住甘宁,俩人如同干柴烈火,很快纠缠在一起。


    ……


    事后,方俊心满意足地靠在床头点燃一根香烟。甘宁披着睡袍出去拿来烟灰缸,又光着身子钻进被窝,躺在方俊怀里。


    “真是舒服!”方俊一只手搂着她,又在甘宁头顶上亲吻了一下,“你里面好像有个东西,正好把我那个套住。”


    甘宁不说话,她同样沉浸在妙不可言的男女之情当中。这种如在云端的幸福感觉,是她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在想什么?”方俊见她不说话,用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捏了捏。


    “想你!”甘宁把脸贴在他胸口上,两只手搂着他的腰。


    “我在这里!”


    “在这里也想!”


    “不要过于责怪自己!”


    “嗯!”


    “我以前到乡镇工作,刚结婚不久。这种事很多,有些还是公开的秘密。我当时跟你想的一样——这些人应该下地狱。但见到你之后,我跟着了魔一样,白天想,晚上也想,明明知道是玩火,哪怕烧成灰烬,就是控制不住。”


    “你梦见过我?”


    “不止一次。有次梦见我们俩一起在婆叉湖跑步,跑得好好的,突然下起了雨。我提议到路边的屋檐下躲一躲,或者直接跑回家。你站在原地不动不说,还张开双臂,仰着头,一个劲地说,下吧,下吧,下大一点,我最喜欢下雨了。还说雨滴冰凉又透明,跟水晶似的,特别可爱。我就用双水接了一些雨水洒在你脸上,你如法炮制洒了我一脸雨水,然后笑着往前跑。我就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笑,然后笑醒了。睁开眼睛发现是做梦,忘着天花板怅惆了好半天。”


    方俊说完,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我老婆。”方俊说着拿过手机。


    甘宁看见来电显示的“爱妻”两个字,觉得十分讽刺。想故意弄出些动静来,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一动不动,屏住呼吸。


    “老婆。”方俊把烟头在烟灰缸里碾灭,接通手机。


    “你在哪?”


    “我在外面有点事,晚一点回去。”


    “我在外面打牌,你要是没吃饭,回去自己下面条吃。”


    “我知道。要不要我开车接你?”


    “不用。我自己打的回去。挂了。”


    “好。”


    “我觉得很悲哀!”甘宁情绪有些低沉。


    “因为我们以后活在谎言之中?”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要放弃吗?”方俊把烟蒂在烟灰缸里碾灭,双手搂紧她,柔声说,“只要你点头,我绝不会纠缠!”


    “想,很想,但我做不到!”


    “我也是!”方俊说着,翻身又压了上来。


    ……


    俩人相拥又在床上躺了一会,起来清洗。


    甘宁去厨房下面条。


    “我见过的家庭不算少,”方俊在屋里参观一遍,走进厨房,从后面双手抱着甘宁的腰,“你家是我见过最干净整洁的!”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更干净的!”甘宁笑着用屁股推了他一下,“手拿开,准备吃面。”


    “好!”方俊听话地把手松开,指着甘宁已经盛好的一大汤碗榨菜肉丝面问,“这是我的吗?”


    “没错。”


    “好的。”方俊双手把汤碗和筷子端到餐桌前,坐下,“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甘宁也端着碗筷出来坐下,但碗小一号。


    “嗯,好吃!”方俊连连点头,“看来你厨艺也不错!”


    “吃多了,就不好吃了!“甘宁笑道,“跟人一样!”


    “我不会!”方俊仔细看了她一眼,“我很念旧!”


    “再念旧,我们也有分开的一天!”


    “除非死亡!”


    “你年轻的时候,肯定很会哄女孩子!”


    “错!我读书的时候,根本没有开窍,从来没有追过女孩子,一跟女孩子说话,还脸红。老婆还是上班之后,一个同事大姐见我踏实可靠,长相也马马虎马,给我介绍的。”


    “那就说明社会这所大学更容易培养和锻炼人才!”


    “这话有理。因为社会是个大熔炉,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什么人都有。接触多了,工作也有些经验,脸皮也不知不觉变厚,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了。”


    “刚才你老婆叫你回去自己下面条吃,你厨艺如何?”


    “不瞒你说,我在家里只会做两件事——一个烧开水,另一个就是下面条。”


    “会做两件,也不错!”


    “你老公呢?”


    “不会下


    面条,但会烧开水。另外,会洗衣服,比我洗得还干净。”


    “男人会洗衣服也不错。”


    方俊吃得很快,一大碗面条很快便吃完了,连汤汁也喝得一干二净。


    甘宁起身给他倒了杯白开水,自己吃完,去洗碗。


    方俊不知在客厅跟什么人通电话。


    “抱一抱。”等甘宁解开围裙出来,他张开双臂上前把她抱在怀里。


    甘宁知道他要走,心中很是不舍,双手也搂着他。


    “我得回去了。”方俊说,“有个朋友在小区等我。”


    “好。”甘宁笑着松开手。


    “明天早上还是在路口等我。”方俊往大门口走。


    “不用。”甘宁说,“为了避嫌,以后不管是在单位,还是在外面,尽量不要在一起。”


    “听你的。”方俊开门离开。


    第54章 不要愤怒


    甘甜在省城临时有事耽搁了四天才回来,她没有带“女儿”,自己一个人。


    欧阳芳出院在家,赵春枝老俩口担心她劳累,又把“战场”从医院转移到欧阳芳家里。每天一早照旧花空心思买好菜,提到欧阳芳家,晚上才回去。


    甘甜是下午回来的,她背着包,拉着一个行李箱,坐出租车径直到市委市政府大院。


    赵春枝老俩口在厨房里忙活,杜萌萌在自己房间看书,穿着一套厚厚棉睡衣的欧阳芳开的门。


    “欧阳姐,”甘甜站在门口,小声问,“张哥不在这里吧?”


    “你什么时候开始怕他了?”欧阳芳笑着给她拿拖鞋。


    “我准备在你这里安家。”甘甜笑着一指手里的行李箱,”我连行李都带来了,担心张哥有意见。”


    “放心,他不在。”欧阳芳笑着要接过行李箱。


    “小姨!”杜萌萌听到动静,从房间出来,见母亲要提行李箱,她双手一把接过去,“我来,我先提到我房间里放着。”


    “小姨正想晚上挨你睡。”甘甜说,“还是你懂小姨。”


    “咱们甘老师回来了!”甘细水笑眯眯地从厨房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馒头摆在餐桌上,“回来得正好,洗手准备吃饭。”


    “吃饭。”欧阳芳接过甘甜的背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笑道,“我现在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谓是享福了!”


    “家家说了,”杜萌萌出来笑着说,“我妈现在比大熊猫还珍贵,我们要以她为中心。”


    “你家家是咱家一把手,”甘甜笑着进卫生间洗手,“她老人家说的话错不了!”


    “你不用把马屁拍得啪啪响。”赵春枝关了厨房的抽油烟机,两手各端一盘清炒小白菜和红烧肉丝出来,“没人怪你说话不算数。”


    “那是因为你女儿人缘好。”甘甜说,“一些同学和同事听说我要走,排着队要请我吃饭。如果不是我说家里有急事,还拉着我不放。”


    欧阳芳上前一步接过一盘放在餐桌上。甘细水随后端出一盘黄瓜炒蛋和清炒红菜苔,还有一盘专为杜萌萌炒的酸辣土豆丝。


    “好个屁!”赵春枝不屑地转身进厨房盛粥,“都快三十的人,连个男朋友都没薅着,还好意思卖弄!”


    甘甜立马闭嘴。”这句话你就当家家没说。“甘细水笑着对杜萌萌道。


    “没事。”杜萌萌笑着从旁边的消毒柜里拿出五双筷子摆在餐桌上,“家家说的也没错。”


    “你们看,”赵春枝笑着双手端碗粥出来,“几十岁的人,还没咱家萌萌懂事!”


    欧阳芳在医院时,因为化疗,味口明显没有以前好。


    出院之后,因为喜欢吃粥,还喜欢吃馒头包子等。家常菜本来就做得很地道的赵春枝,变着法的煲汤和熬粥,给欧阳芳增加营养,她脸上才稍有气色。


    今天吃的是红枣莲子百合粥,看着就很诱人。


    “多吃点。”几人分别坐定,赵春枝把酸辣土豆丝和红烧肉丝都移到杜萌萌跟前,又把馒头递给她,“对家家来说,你妈是大熊猫,你是小熊猫。”


    “咱们都是你家家的国宝。”甘甜讨好地说。


    “那当然!”赵春枝一脸自豪道,“当年,我嫁给你爸之后,因为一连生了你们三个黄毛丫头,没少受你爷爷奶奶的气,你爸也时不时给我脸色看,就差没休了我。后来,你大姐考上中专,你跟二姐又考上大学,村里哪个不羡慕我赵春枝!现在就是有人拿三十个儿子来换,我也不换。”


    “也没人换。”甘细水嘿嘿一笑,问甘甜,你一个人回来,‘女儿’怎么办?”


    “猫就说猫,”赵春枝立马晴转多云,抢白道,“什么女儿女儿,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家家,”杜萌萌笑着说,“小姨的‘女儿’挺可爱的,我也想要一只!”


    “再可爱我也不喜欢那小东西。”赵春枝说,“一看到它们,我心里忍不住就哆嗦,好像它们随时会扑上来咬我似的。”


    “为什么?”杜萌萌打破沙锅问到底。


    “因为你家家小时候被猫咬过。”甘细水说,“现在要是看到猫,还会绕路走。”


    杜萌萌哦了一声。


    “你要是喜欢,我送给你!”甘甜说。


    “那太好了!”杜萌萌乐得差点蹦起来,又问欧阳芳,“我可以要吧?妈妈。”


    “你小姨是送给你,又不是送给我。”欧阳芳笑着说,“你自己看着办。”


    “太好了!”杜萌萌欢喜不已,“谢谢小姨!”


    “不用客气。”甘甜说,“我暂时把她寄养在一个同事家,等过完年,就让同事想办法托人给你带过来。”


    “说起过年,”欧阳芳对甘甜说,“我跟甘妈说了,我今年打算把我妈跟我嫂子一家都接来过年,我晚上列个清单,你明天陪我上街买些年货回来。”


    “鱼肉暂时别买。"赵春枝说,“汪洋说他公司过两天要到乡下去买,到时叫他帮忙多买些。””其它东西也别买太多,免得浪费。”甘细水说,“甘宁说了,反正超市不关门,随时可以去,还新鲜。”


    “过了初三,”赵春枝补充,“菜场也开张了。”


    “我先买些能够放的。”欧阳芳说,“像瓜子和水果之类的。”


    “这个可以买一些,但也别买太多。”甘甜说,“现在的人,无论大人小孩,只要一部手机就可以过年。”


    “甘老师是在不点名的批评我们爱看手机。”甘细水说。


    “批评的是你。”赵春枝说,“不是我们。”


    “好。”甘细水点头,“我虚心接受。”


    “光接受有什么用,”赵春枝说,“要拿出行动来。对吧,甘老师?”


    “到底是一把手。”甘甜大拇指一挑,“觉悟就是高!”


    众人都笑起来。”你那天说在宿舍收拾行李。“赵春枝问甘甜,”都整理好了?“”都打包了。“甘甜说,”暂时放在同事家,等开年学校安顿下来,请她帮我寄过去。”


    “小姨,”杜萌萌说,“玥玥和浩天哥听说你要去读博,高兴得半晚上没睡着。还跟我约好,说大学咱们可能没希望,但将来一定要报考你的研究生。”


    “想法是好的。”欧阳芳说,“前提是——你们要考上大学才有可能。”


    “咱们好好努力。”赵春枝说,“争取大学就去跟你小姨作伴。”


    “不着急。”甘甜笑着说,“小姨在前面等你们。”


    “但我提前给你打预防针,”欧阳芳笑着说,“你小姨对学习特别严谨,绝不会给你们开后门。”


    “我不要后门。”杜萌萌说,“我只走前门。”


    “对。”赵春枝点头肯定,“咱们不管做什么,堂堂正正,不兴走后门。”


    很快吃完饭,甘甜跟杜萌萌一起洗碗,甘细水给欧阳芳熬中药。并看着欧阳芳全部喝完,才跟老伴一起回家。


    甘甜开年要去读博,远在千里之外,想着到时见一面都不容易,她准备年前陪欧阳芳母女多住几天,才连行李一起带过来。


    天气预报说要下雪,但没下,却很是阴冷。


    免疫力下降的欧阳芳又要时刻提防感冒,因而列完清单,洗完口脸,把杜萌萌床上的被子一抱,仨人一字排开,靠在欧阳芳的大床上闲聊。


    “好舒服!”跟甘甜躺一个被窝,靠在正中间的


    杜萌萌,跟个不倒翁似的左右摇晃了一下脑袋瓜,一脸幸福地说,“要是天天这样就好了!”


    “你总有一天会长大的!”甘甜笑着伸手搂住她,“到时喜欢的可能不止这些!”


    欧阳芳趁甘甜在,决定敞开心扉跟年幼的女儿谈论自己的病情。


    “萌萌,”她扭头看着被甘甜搂在怀里的女儿,含笑问,“知道妈妈得的什么病吧?”


    杜萌萌眼睛扑闪了好几下,才说:”爸爸跟我说过。“


    “乖!”甘甜把她扶正,“咱们认真听妈妈说。”


    “爸爸怎么跟你说的?"欧阳芳双手握住女儿的一只手,脸上带着笑。


    “爸爸说是肝癌,有点讨厌,但也有人痊愈。叫我不要惹你生气,不要愁眉苦脸,要笑。”


    “医生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欧阳芳笑了笑,“但医生还说,那是二班情况,一般像我这样到了晚期的病人,最长存活一两年,最短只有三到六个月。”


    “我知道。“杜萌萌异常平静,只扑闪了一下眼睛,“我上网查过。”


    “知道妈妈心里怎么想的吗?”欧阳芳无限疼爱地抬手理了一下女儿披散在额边的长发。


    “嗯。”杜萌萌认真点头。


    “你小姨有次在省城医院门前看到我,那是市里医生告诉我病情,我不相信,去省城复查,结果证明市里医生水平也挺高。我站在医院门前看着人来车往发呆,当时除了伤心,更多的是愤怒,真的很愤怒。觉得老天太不长眼,我这么年轻,女儿还没有长大,老娘还等我养老送终,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怎么能现在就叫我跟他走?但我进医院之前,经过急救中心,正好有辆救护车送病人进去,我听到后面跟来的人很焦急地站在门口打电话,说是车祸,很严重。回来时我走错了,又走到那里,听到里面有人大哭。一个出来的小护士说是有个二十多岁,还没有结婚的男孩因为车祸没能抢救过来。我又发了好一会呆——原来应该愤怒的人,不只我一个。”


    “别哭!”甘甜抬手帮杜萌萌擦掉眼泪。


    但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不停往下落。


    “对,不要哭!也不要愤怒!”欧阳芳微笑着抽过纸巾轻轻帮女儿擦眼泪,“每个人最终都要去见上帝,只不过妈妈可能会走得早一点。想想是有点不公平,但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你只要记住——认真学习,努力生活,即使妈妈以后不能守在你身边,也会在天上看着你!守着你!每时每刻!”


    杜萌萌无声地扑进母亲怀里,双手紧紧抱着母亲。


    叫杜萌萌别哭的甘甜,自己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哭!”欧阳芳笑着一只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你还说,”甘甜接过来擦了擦,笑道,“就因为小时候,我老觉得爸疼你,不疼我,我以为自己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买完年货,”欧阳芳说,“哪天天气好,我想去把头发剪短。””我只听说会掉头发。“甘甜说,”难道没有例外?”


    “我也不知道。”欧阳芳说,“从医院回来,我洗头的时候,发现比往日掉得厉害。”


    “秋冬季头发本来就掉得厉害。”止住哭泣的杜萌萌担心累着母亲,松开手,自己靠在俩人中间,“我在网上看的。””萌萌说的没错。“甘甜摸了一下自己披散的长发,“我也掉得厉害。”


    “还是剪短,好打理。”欧阳芳又看着女儿,“咱们今年把家家他们都接来,暂时什么都别说,开开心心地陪家家他们过年。等过完年,妈妈再找机会告诉家家他们,好不好?”


    “好。”杜萌萌又认真点头。


    甘甜担心欧阳芳受累,仨人又说了一会闲话,关灯,睡觉。


    第55章 索然无味


    甘宁再见到丈夫吴明,是两个星期之后。


    那天是周六,阴雨绵绵好几天,终于出了太阳。


    吴玥在家过完早,就被同学约出了门。


    甘宁一个人在家,戴着手套,擦完桌子,拿着一块洗车的毛巾趴在地上擦地板。


    吴明开门,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


    “回来了。”正擦书房的甘宁心虚,立即出来,主动开口。


    “我带了牛肉。”原本有些讪讪的吴明,立即笑着说,“新鲜的黄牛肉。”


    “我一会去买卤料。”甘宁接过袋子往厨房走。


    “袋子里面有两包卤料。”吴明换鞋,关门,邀功似的跟在后面,“我知道一下子吃不了这么多,顺路买了两包。”


    “那正好。”甘宁找出一个大号洗菜盆,把牛肉倒进去用水泡上。又去书房接着擦地,“吃完饭,我下午再卤。”


    吴明上了卫生间,洗了手。出来给自己泡了一杯绿茶,放在桌上。”玥玥呢?“他跟在甘宁屁股后面,没话找话。


    “跟同学出去了,说是吃了中饭回来。””哦。“吴明应了一声,”我今年三十可能又要值班。”


    跟吴明结婚这么多年,甘宁已经不记得吴明哪年三十没有值班。只记得每年大年三十基本都是她和女儿俩个人在乡下老家,陪公公婆婆一起过年。后来公公也走了,也就更冷清了。


    在老家吃住都好说,就是厕所在屋子外面,极不方便。再加上又脏,又臭,她和女儿都不习惯。


    她有心接婆婆来城里过年,但乡下住久的婆婆同样不习惯,说什么也不肯来。


    “那我跟玥玥回去。”甘宁痛快地说。


    “要是有时间,”吴明闻言,很是高兴,”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搭车也方便。”


    甘宁知道,十回有九回是没有时间,她也没指望。蹲在地上认真擦地,头也不抬。


    “要买什么东西带回去,我现在去买。”


    “看你妈需要什么,我跟玥玥住不了几天就回来,没有什么要买的。”


    “欧阳怎么样?”


    “还行。”


    “还在医院吗?”


    “暂时出院了,过完年再去。”


    “张文涛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哭得还很伤心,我也不好意思问。”


    “这说明他重感情。”


    “他是很重感情,也讲义气。”


    甘宁不知道,吴明的目光一直贪婪地停留她身上。她擦完书房,起身去卫生间洗毛巾。


    吴明像个跟屁虫似的也跟进去,并出其不意地从后面抱住甘宁。


    甘宁知道他想要,她很想拒绝,但心存愧疚,开不了口。


    “去床上。”吴明见甘宁没有反对,得寸进尺,迫不及待地拉起甘宁就走。


    “擦完再说。”甘宁不想走,本能地说了一句。


    “我等不及了。”吴明见甘宁不动,扯下她的手套,作势要抱她。


    甘宁抬脚往房间走。


    吴明拉起窗帘,猴急猴急的脱掉衣服,跳上床。


    甘宁跟闷葫芦似的躺在床上,一声不响。


    她脑中全都是方俊的身影。


    ……


    她很鄙视这样的自己,但她控制不住去想。


    ……


    不到十分钟,甘宁默默起身穿好衣服。清洗一番,继续擦客厅的地板。


    甘甜打来电话。


    “二姐,”甘宁一接通,她就说,“今天太阳好,又没有风,欧阳姐说吃完午饭要出去把头发剪短,咱们把大姐叫上,等欧阳姐把头发剪好了,我们一起去街上逛逛,咋样?“


    “我没问题。你给大姐打电话,我正在擦地。”


    “好。”甘甜挂了手机。


    不过几分钟,又打过来。


    “大姐说了,她吃完饭就打的过来。”


    “你姐夫刚回来,”甘宁看了一眼头靠在沙发上,双脚搭在茶几上看手机的吴明,“我一会问一下,要是有时间,我们吃完饭开车先去接大姐,然后一起去欧阳家。”


    “我有时间。”吴明抬了一下头。


    “那正好。”甘宁说,“我地还没有擦完,你跟大姐说,吃完饭我们去接她,让她在家等。”


    “好。我挂了。”


    甘宁擦完地,见有新鲜牛肉,中午想做水煮牛肉吃。便换衣服去超市买些配菜回来,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午饭。


    以前,她也指挥吴明出去买。但毫无生活经验的吴明,捡到篮子里都是菜,每每提回来的,不是老了,就是坏了,能吃的不多。


    有一回更搞笑。他一次买了好几斤的黄豆角,喜滋滋地提回来,说是一位大娘把篮子里的所有全部便宜卖给他。


    甘宁看着那些黄不拉几的豆角,笑着说了一个好字。


    没想到,一个星期后回来的吴明竟然还记得那些豆角


    ,问甘宁吃完了没有。


    甘宁说吃完了。其实她一个也没吃,全扔进垃圾桶里了。


    甘宁做了一个水煮牛肉,又清炒了一个莴苣丝,俩人坐在餐桌边,甘宁不说话,吴明好像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也不开口。


    甘宁觉得沉闷,放下筷子,拿起手机打开听书软件,点开刘兰芳的《岳飞传》。


    “我小时候听过这个。”吴明说。


    “我也听过。”


    吴明又不说话。


    “你还听过哪些?”甘宁想弥补什么似的,又笑着问。


    “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比如《三国演义》、《隋唐演义》、《杨家将》和《夜幕下的哈尔滨》,以及《萍踪侠影》等。”


    “我小时候最喜欢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


    “这些我也做过。有次还从树上摔下来,好半天才爬起来。”


    说完,屋子里又陷入沉默。


    俩人很快吃完饭。


    甘宁收拾好厨房,换了衣服,跟吴明一起开车往百潭湖去接甘欣。


    她还是习惯坐副驾驶。


    吴明把音乐打开,但都是甘宁不熟悉,也不喜欢的歌曲,听得她索然无味。


    她手掌托着下巴,手肘靠着窗玻璃,望着外面明媚的阳光,还有一闪而过的树木。


    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出方俊的身影。


    不知他此时在干什么?


    有没有像自己想他一样,在想自己?


    方俊身为一局之长,日常事务本就繁多,再加上一些应酬,甘宁有时在单位一连几天见不到他的人影。


    自从女儿放了寒假,俩人有好几天没有“约会”。


    甘宁真的很想他!


    无论睁眼,还是闭眼!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想念一个男人,就连年轻时跟吴明谈恋爱也没有这样强烈。


    她觉得自己前三十多年好像白活了!


    但她也清楚知道——玩火自焚。


    她想结束,不想越走越远,越滑越深,但拼死往后退的那个甘宁被拼命往前冲的甘宁一次又一次踩在脚底下,动弹不得……


    胡思乱想的甘宁,突然感到车子晃动,好像加速并往旁边绕了一下。”怎么了?“她心里一慌,诧异地朝前看了一眼,没看出异样,扭头问吴明。


    吴明阴沉着脸不回答。突然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一辆黑色越野车的前面。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警棍,快速推门下车。


    甘宁大惊。


    人民警察突然在马路上持警棍打人——这要是上了头条,那还得了。


    她急忙下车跑过去拉吴明。”你他妈会不会开车?“吴明怒气冲冲,根本不理会她,快走到那辆车前面时,抬警棍指着敞开的车窗,”恶狠狠地说,“你他妈连转向灯也不打,想找死别拉上我,知不知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越野车的司机是个很壮实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先开门出来,脸色也不善,“想打架吗?””是我上班的工具。“吴明梗着脖子,又抬警棍指着他,“你管得着吗?””想打人是吧?”年轻人仿佛正想找人练练手似的,面无惧色地抬脚往前走。


    越野车的副驾驶,以及后门都被打开,又下来仨个身高臂长,同样很壮实,一看就是那种平时爱打蓝球的年轻人。


    旁边路过的司机也纷纷减速,探头探脑地看过来。


    “不好意思,帅哥,”甘宁急忙张开双臂,笑着上前拦住最前面的年轻人,“没事,你们请先走。”


    “是他先开口骂人的。”那年轻人看着甘宁,用手指着吴明。


    “你差点撞到我们知不知道?”吴明茅厕的石头又臭又硬,再次抬起警榻还想往前走。


    “你给我少说两句。”甘宁恨得牙根痒痒,真想踹他几脚,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使劲把吴明往后一推,转身又陪着笑脸把那几个年轻人像赶鸡一样,往他们的车边赶,“真不好意思,帅哥们,我丈夫有点冲动,回去我一定好好批评他,别耽误你们的宝贵时间。你们请先走。”


    “我们也没咋的。”年轻司机见甘宁态度真诚,又始终一脸笑容,也没有为难她。撇了吴明一眼,岔岔道,“他居然还想打人。”


    “你还有理了对吧?”吴明又梗着脖子,拿着警棍想上前。


    “不好意思,请你们先走。”甘宁客气地说完,立即转身,双手使劲把吴明往车上拉。


    几个年轻人见此,也没有再纠缠,全部上了车。


    越野车发动后,先往后退了退,一打方向盘从吴明车旁绕过,一遛烟开走了。


    一脸气呼呼的吴明,只好发动车子也往前走。


    甘宁看着他,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她本来不想说,但实在忍不住,数落起来,“你身为人民警察,就为人家开车没打转向灯,你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拿警榻要打人,是不是警服穿得不耐烦了?”


    “是他们超车不打转向灯,差点撞到我们。”


    “不是没有撞到吗?”甘宁苦口婆心地说,“你这样莽莽撞撞,不顾后果,怎么能行?”


    “等撞到就晚了。”


    “即使撞到,也可以报警,交给警察处理。你逞什么威风?二话不说就下去要打人,你以为自己是李小龙?人家车里三四个,看着就不是吃素的。如果不是我拦着,你打得过吗?”


    “你瞧不起我。”


    “行。”甘宁被气笑了,”就算你是李小龙打赢了,你想过后果吗?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一旦触碰众怒,连你祖宗八代都能扒拉出来。你以为你没穿警服,别人就不知道你是警察?一个理应为人民服务的警察,为那点破事,拿着警棍就要打人,婆能容忍,叔也不能容忍!”


    “不是没打吗?”吴明被数落一顿,口气终于不似刚才那般强硬。


    ““不是打没打的问题。”甘宁又被气笑了,但还是不厌其烦地说,“这马路不是你家开的,今天这个不打转向灯差点撞到你,明天有可能是那个差点撞到你,只要你上路,就会天天有。你不能这样冲动,要学会能宽容就宽容,能理解就理解,尽量大事化了,小事化了。实在解决不了的,交给警察处理。这天下又不是没有讲理的地方,非要动刀动枪?”


    “那是助纣为虐。”吴明又嘴硬。


    甘宁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但她没有,只在心里长长叹息一声。”我说累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第56章 无言以对


    吴明的车到了市委市政府大院时,甘甜提着欧阳芳的保温杯,跟穿着半长款红色羽绒服,围着围巾,戴着手套和口罩,全副武装的欧阳芳,以及赵春枝老俩口已经站在楼下的太阳处。


    吴明的怒气一路消得差不多,笑着下车跟几人分别寒暄几句,提出开车送欧阳芳她们。


    欧阳芳见天气好,想走一走,出门时特地穿了一双真皮软底短靴。


    赵春枝老俩口也自去公园遛跶。


    吴明一个人开车离开。


    甘甜挽着欧阳芳的手,四人一字排开,一边说笑,一边慢慢往前走。


    几人颜值都不低,身材又好,引得来往的行人投来欣赏的目光。


    “咱们这阵势,”走在欧阳芳另一边的甘宁,左右看了一眼,笑道,“像不像T台走秀?”


    “等着,”甘甜心血来潮,把手中的保温杯递给甘宁,“那我就给你们走一个!”


    说


    完,她往前一步,两手叉腰,昂首挺胸,好像天生就是当模特儿的料,走起了优美的猫步。


    她本来就身材高挑,又穿着标配似的黑色连帽卫衣和紧身蓝色牛仔裤,黑色马丁靴,更显得一双大长腿又长又直。


    旁边路过的一对头发花白,都戴着眼镜,颇有气质的老年夫妻,还有带着一对姐弟的时尚年轻少妇,都兴致盎然地驻足观看。


    甘甜往前走了几好米,优雅地转身,变成一只手叉腰,往回走。


    “好!”甘宁笑着喊了一嗓子,带头鼓掌。


    “漂亮!”欧阳芳也叫了起来,摘下手套,跟甘欣一起不停地鼓掌。


    那对老年夫妻和年轻的母子仨,也纷纷笑着鼓起掌来。


    “献丑了!”甘甜笑着停步,并侧过身子,冲着那对老年夫妻和年轻的母子仨一弯腰,来了一个标准的英国绅士绕手礼。


    掌声又响起。


    “表演结束。”甘甜重新挽起欧阳芳,“咱们走吧。”


    “这聪明人就是聪明,”欧阳芳说,“不管做什么,都做得有模有样!””小意思!“甘甜丝毫不谦虚,扬着脖子说。


    “我说甜甜,”欧阳芳又笑道,“我觉得你根本不用去读博,转行当模特再适合不过了!”


    “她要真不去读书,”甘欣说,“估计咱妈睡着了也会笑醒。”


    “我要是真转行当模特,一定把姐姐们都带上。”甘甜说,“咱们就叫——甘家四姊妹模特团!没准还会走向国际!”


    “说得爱死人的,跟做梦一样!”甘欣笑着说。


    “美丽的梦!”甘宁说,“但愿一直不醒!”


    “那是痴人说梦!”甘甜笑道。


    几人说话笑笑,真跟过年似的,好不开心。


    “太阳真好!”甘甜仰头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边走,边说,“我有时累了,只要这样看看蓝天,还有白云,就觉得心情格外舒畅,生活格外美好!你们试试看。”


    几人都学着她,一边慢慢走,一边仰头看天。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看着辽阔慰蓝的天空,以及淡淡的白云,甘欣暂时把婚姻失败的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和宁静。


    “快看,”甘甜突然停住脚步,像个孩子一样,惊喜地抬手往头顶上空一指,“那里有架银白色的飞机,飞得好高好好。”


    几人都停住脚步,随着她的手指往头顶看去。


    甘宁左看右看,看了半天,才看到那架的确飞得很高,如同模型似的银白色的“小飞机”。


    “好漂亮!”甘欣也看到了,赞道,“好像闪着银光!”


    “小飞机”越飞越远,直到钻进云层,再也看不见,四人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注视的目光。


    “漂亮是漂亮,”欧阳芳笑着低下头,“只是看得我脖子都酸了!”


    “我帮你揉揉。”甘甜抬手帮她轻揉起来。


    “要不要找地方坐下来,先休息一下?”甘欣关心地问。


    “没事。”欧阳芳笑着挽起甘甜往前走,轻声慢语地说,“以后躺着不能动的时间有的是,趁现在还能走,像甘甜刚才说的,多看看天,多看看云,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咱们就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来过!”甘甜紧紧挽着欧阳芳的胳膊,坚定地说,“哪怕生命在这一刻终止,我们也可以毫无遗憾地说——我们已经努力做到最好!”


    “真不愧是博士,就是会说话!”欧阳芳抬起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脸。


    “欧阳姐太可恨了!”甘甜嘟着嘴,委屈巴巴道,“地球人都知道,你居然现在才晓得!”


    几人都笑起来。


    “咱们去哪家理发店?”甘欣笑着问。


    “去南洋吧。”欧阳芳说,“我跟甘宁一直是去那里。”


    南洋是一家老牌的理发店,上下两层,在万达广场斜对面,生意一直很兴隆。


    又赶上是双休日和年边,洗头理发烫染的顾客着实不少,跟不要钱似的,六七个理发师,剪的剪,吹的吹,都忙个不停。


    甘宁和欧阳芳每次来,都是直接找楼上的店长。


    四人一进去,一股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跟夏天似的,都喊热,纷纷脱外套。


    甘宁替欧阳芳把围巾和手套都拿在自己手上,又帮她把羽绒服敞开,但口罩还戴着。


    几人走到楼上,白净修长,染着一头酒红色,只穿一件黑色衬衣和黑色马夹,所有扭扣扣得齐齐整整,黑色小脚裤,黑色系带尖头皮鞋,如同韩剧明星一样帅气的店长也正忙碌着。


    除了正在剪的一位中年女人,还有一个低头刷手机的美丽少妇洗好了头发在排队。


    店长说最少还要半个小时。


    甘宁便叫甘甜陪大姐去逛万达,她留在理发店陪欧阳芳。


    俩人并肩坐在后面靠墙的等候椅上,年轻的服务员送来两杯白开水。


    “谢谢!”甘宁一手一杯,笑着都接过去。她感觉中午的水煮牛肉味道有点重,正想喝水。


    敞开羽绒服的欧阳芳,还是感到身上发燥,便把羽绒服脱掉放在一边。


    “披在身上。”甘宁担心她感冒,拿过羽绒服帮她披在肩膀上,“你现在一点都大意不得。”


    “我以前连感冒都很少有。”欧阳芳自嘲一笑,“没想到现在都成玻璃易碎品了!”


    “我以前也自认为人类很强大,但最近想得很多。不说你这病,就说一只小黄峰,或者一只小蜘蛛的毒液就能致人死亡,真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还有时间!”


    “对!有时想想,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死亡,为什么还要出生?费力巴巴的,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知道死亡可以让我们更专注生活中的美好!”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接老娘她们?”


    “我嫂子腊月二十六要带孩子们回娘家吃年饭,腊月二十七回去接。张文涛要是没时间,杜子军说他中午抽空跑一趟。”


    “我说你们俩——离婚之前总是争争吵吵,打打闹闹,怎么离婚后反倒亲热了?”


    “理由很简单。一是有个共同的孩子连着,不可能不联系。二是成年人,肯定要从一段失败的婚姻中吸取教训,没必要再纠结谁对谁错,自然就亲近了。”


    “后悔过吗?”


    “说实话,刚开始确实是后悔了。因为离婚后,我才知道他是个宝,可惜我弄丢了。但后来慢慢就释然了,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又是女儿的父亲,他能找到幸福,我自然替他高兴。”


    “都说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我想——应该是珍惜后的失去会更痛吧!”甘宁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想到方俊。


    “这婚姻——除非是真的无可救药,那离婚对你来说可能才是一种解脱。否则,迟早会后悔!”


    甘宁望着地面,没接话。


    “你有心事?”欧阳芳很少看到这样的甘宁。


    “算是吧。”甘宁笑了笑,“你说我当初为什么会看上吴明?”


    “这个问题,我估计你自己已经问了自己千百回!”欧阳芳见甘宁不答,也没有追问,“甘欣姐跟汪哥现在怎么样?我看得出,甘欣姐很不开心。”


    “和好如初的希望应该不大。姐夫前段进间还考虑要从家里搬出去,又担心真的搬走,就跟我姐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他并不想跟我姐分开。”


    “夫妻之间一旦裂痕产生,就跟地基不牢固的房子,坍塌只是迟早。”


    甘宁想着自己跟吴明,还有方俊,一时又无言以对。


    她放在身边的手机提示有微信进来。


    直觉告诉她——是方俊。


    真是方俊:【在干吗?】


    甘宁没有躲避身旁扭开保温杯,摘下口罩喝水的欧阳芳:【在理发店,陪朋友剪头发。】


    方俊:【那个生病的好朋友?】


    甘宁:【是的。今天天气好,我们陪她出来走走,顺便把长发剪短。】


    方俊:【我们?】


    甘宁:【我姐和我妹妹也在。】


    方俊:【真希望我也在!】


    甘宁:【你一直在!】


    方俊:【我也是!今天阳光确实很好,是应该出去走走。】


    甘宁:【今天没应酬?】


    方俊:【没有,也不想出去。上午坐在阳台看了一会你借给我的书。中午小睡了一会,刚从床上起来,很想你。】


    甘宁:【一个人在家?】


    方俊:【她吃完饭就出去打麻将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很快又补发一条:【你不会是想过来吧?】


    甘宁:【很想,但不去。做人不能重色轻友。】


    方俊:【我举双手赞成,外加双脚。够意思吧?】


    甘宁:【很好!值得表扬!】


    方俊:【好好陪朋友,不打扰你了。我出去打球。】


    甘宁:【好。】


    “怎么了?”甘宁放下手机,见欧阳芳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若无其事地笑着问。


    “你刚才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多彩,知不知道?”欧阳芳别有深意地笑道。


    “是吗?”甘宁抬手拍了拍脸颊。


    “就像一个恋爱中的少女!”欧阳芳说,“完全沉浸在幸福的世界里!”


    “还少女?”甘宁笑道,“都少女她妈了!”


    正好年轻服务员请欧阳芳过去洗头。”把口罩戴上。“甘宁起身提醒,自己拿杯子去倒开水。


    “还是稍微修一下吗?”洗完出来,店长系好白色理发围布,问镜中的欧阳芳。


    “剪成短发。”欧阳芳说,“就像甘宁那样。”


    “你这么好的头发剪掉,”店长抚摸了一下她的如瀑青丝,笑了起来,“不是逗我吧?”


    “没开玩笑。”欧阳芳说,“真的。”


    “短发好打理。”甘宁站在旁边笑着说,“我上班要是起晚了,用手随便在头上扒拉两下就可以出门。”


    “那我今天免费给你剪,另外给你三百。”店长看着镜中的欧阳芳说,“头发归我,可不可以?”


    “成交!”欧阳芳爽快答应。


    第57章 满脸敬佩


    周未,万达商场的顾客比平时多了许多。特别是一楼儿童游乐处和四楼美食城,欢声笑语,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甘甜陪甘欣在万达一楼看鞋。


    俩人走进一家品牌店,一胖一瘦俩个阅人无数的年轻女服务员,仿佛见到真的“上帝”一样,从进门开始,一左一右,殷勤备至地跟在俩人身边,不停地介绍哪些是新款,哪些是旧款。并很快看出——甘欣是真正的“上帝”。


    只要甘欣对着哪双鞋多看一眼,或者抬手摸一下,其中一人立马双手奉上,笑容满面地请甘欣试穿。弄得甘欣不买一双都不好意思走。


    看来看去,甘欣最后付款买了一双深蓝色的尖头鞋。还要跟甘甜也买一双。


    甘甜对穿着要求向来不高,除非特殊场合,基本以休闲舒适为主,只要干净整洁就很满意。这种时尚精致的鞋送给她,又贵不说,还要单独花钱买衣服搭配。


    她嫌麻烦。二话不说,客气地冲俩位也不容易的年轻服务员一挥手,拉起甘欣就走出店门。”又没人追你,不用走这么快。”甘欣笑道,“总要买点什么吧,空手而归,不等于白逛了半天?”


    “那就——”甘甜抬手往旁边一家服饰店一指,“那就给我买双手套。”


    “行。”甘欣说,“顺便给甘宁跟欧阳也买一双。”


    甘甜进去选了一双棕色的羊皮手套,甘欣扫码付款买了三双一模一样的。


    俩人又在里面闲逛了一会,都有点渴,出来到门口前的一家奶茶店买了两杯红枣桂圆茶。


    大门外也分外热闹。钓小金鱼、蹦高、坐小火车、射击等各种专为孩子们准备的玩具和小游戏比比皆是。


    还是甘欣付的款。她端着奶茶转身,想跟着甘甜一起坐到旁边的圆桌旁,一抬头,迎面看到胡小龙父女俩一前一后从商场里出来。


    俩人都是一身的黑色卫衣卫裤,像极了一对兄弟。


    “阿姨好!”走在前面的胡静认出了甘欣,笑盈盈地喊了一声。”你好!“甘欣立即笑着招手,“正好,快过来,阿姨请你喝奶茶。"


    "不用不用。”胡静连忙摆手,”我不渴。”


    “没事。”甘欣记得儿子在家点过珍珠奶茶,就问,“珍珠奶茶可以吗?”


    “快谢谢阿姨!“后面的胡小龙也看见了甘欣,笑着提醒女儿。”谢谢阿姨!“胡静只好跟着胡小龙一起走过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甘欣笑着看胡小龙,“你也来一杯?””谢谢!“胡小龙说,”我就不用了。“


    “这是我妹妹甘甜。”甘欣指着身边的甘甜对父女俩介绍,又把父女俩介绍给甘甜。”小姨好!”胡静嘴巴也蛮甜。


    胡小龙微笑着点点头,没说话。”你们好!“甘甜含笑点头,指着旁边有四把椅子的圆桌,“坐下说吧,正好有椅子。”


    胡小龙先过去坐下,胡静跟甘欣站着等奶茶。


    甘甜看着俩人,依稀记起那天在湖边跟浩天说话的就是这俩人。近距离看,俩人更帅气。只是胡静的声音听起来像女生,但长相和打扮,又极像男生。她在心里揣测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


    “你陪爸爸逛街?”甘欣笑着把珍珠奶茶递给胡静。


    “谢谢阿姨!”胡静连忙双手接过来,“今天是我爸的生日,我陪他出来吃饭。”


    “是吗?”甘欣拉着胡静坐在自己身边,笑着看向胡小龙,“不好意思,没准备礼物。生日快乐!”


    “谢谢!甘姐太客气了!”胡小龙说,“我自己都忘了,是这丫头还记得。我说在家下碗面条意思一下就行了,她非要拉我出来。”


    原来是女生!


    甘甜喝着奶茶,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父女。


    甘宁发来微信:【你们在哪?】


    甘甜:【万达大门口奶茶店。遇到浩天的同学和她爸爸,正一起喝奶茶。你们忙完了?】


    甘宁:【差不多。】


    甘甜:【等你们。】


    甘甜:【马上来。】


    “我是看今天太阳好。”胡静笑着说,“不然也懒得出来。”


    “今天太阳确实好,出来晒晒太阳也是好的。”甘欣说,浩天说你成绩很棒,以后在学校,你多帮助帮助他。”


    “我成绩不好。”胡静谦逊道,“汪浩天各门功课才叫好,我们有不懂的地方,经常向他请教,他很有耐心。”


    “那就相互学习。”甘欣说,“他细心起来比女孩子还细心,但有时又很粗心大意,东西放在眼前都看不到。”


    “好。”胡静笑着点头。”女儿就是乖!”甘欣笑着看向胡小龙,“年货办齐了?”


    “刚才吃完饭,我拉她去超市。”胡小龙说,“是想买些糖果瓜子之类的回去。但她这也不要,那也不要,转了半天,空手出来了。”


    “我家过年也没什么客人。”胡静说,“我跟我爸又不怎么吃零食,买回去也浪费了。”


    “我们家每到过年,”胡小龙笑着补充,“除了贴对联,跟平常没两样。”


    “现在年味是淡了很多。”甘欣说,“不像我们小时候,做梦都盼着过年,可以穿新衣服,可以吃好吃的,还有压岁钱。”


    “除了压岁钱,她都嫌过年麻烦。”胡小龙笑着指了指女儿。


    “汪浩天也一样。”甘欣笑着看向胡静,“汪浩天放假都在家,你有时间来阿姨家玩。阿姨厨艺不如你爸,但勉强也能吃。停了片刻又补充,”就是有点远,又没有通公汽,可以让你爸骑摩托车送你。“”谢谢阿姨!“胡静说完,看向甘甜,满睑敬佩地说,”小姨,我听汪浩天说,你马上要去读博士!”


    “博士跟你们一样,”甘甜笑了笑,“也是学生,只不过学的东西不同而已。”


    “小姨你太谦虚了!”胡静认真地说,“我每天在学校,起早贪黑,废寝忘食,真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将来考大学我都没有把握。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都已经是博士了!多牛啊!”


    胡小龙没上过几年学,在学校又老跟人打架,除了认识几个字,根本没有学到什么,但他很尊敬有文化的人。


    看甘甜的样子,他还以为顶多大学刚毕业,没想人家巳经考上博士,也是满脸敬佩。


    “只要你喜欢,并且一直努力,一样也能做到。”甘甜笑着说,“有可能比我做得更好。”


    “还博士?”胡小龙笑了


    起来,“她只要能考上大学,那就不是我家祖坟冒青烟,而是喷火!”


    “老兄!”胡静扭头看着父亲,仍旧一脸认真,“别门缝里看人好不好,清华北大可能是没我的份,但浊华西大有的是,我爬也要爬进去!”


    “说的好!”甘甜笑道,“不就是一个考大学吗,又不是造原子弹,有什么难的!”


    “对。”甘欣也笑道,“叫你爸把钱准备好。”


    “她只要能考上,”胡小龙拍胸脯保证,“我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她读完!”


    几人正说着,甘甜看到甘宁挽着一头短发的欧阳芳,边往这边走,边张望。


    “二姐她们来了。”她起身笑着挥手。


    甘宁看到了,挽着欧阳芳笑着走过来。


    甘欣和胡小龙父女俩也起身,又是一番相互介绍。


    胡小龙父女俩打完招呼,告辞离开。


    "欧阳姐,“甘甜拉着欧阳芳的双手,上下左右仔细地打量她的短发型,啧啧赞道,“真帅!比林青霞都帅!我都想剪了!”


    “确实挺好!甘欣也笑着说。


    “我要拍下来。”


    甘甜拿出手机,先给欧阳芳单拍了一张。又把手机递给一位路过的美女,挽着欧阳芳,还有甘欣和甘宁,四人一起拍了一张。


    “要不要进去逛逛?”甘宁指着万达里面问欧阳芳。


    “也没什么要买的。”欧阳芳走到甘甜她们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就在外面坐会吧。”


    “我去给你们买奶茶。”甘欣说。


    “不用。”甘宁说,“刚才在理发店,水都喝饱了。”


    “大姐给我们每人买了一双手套。”甘甜指着桌上的小纸袋说,“我暂时替你们保管,回家时记得拿。”


    “谢谢甘欣姐!”欧阳芳指着自己刚摘下来的旧手套,“我这双正好旧了。”


    “刚才那对父女是不是很有意思?”甘甜问甘宁和欧阳芳。


    “有一点。“甘宁说,”特别是女儿,刚才大姐要是不提一句这丫头特懂事,我还以为是一对兄弟。”


    “我刚才就是一个人纳闷了半天。”甘甜说,“我在学校整天跟学生打交道,也见过中性打扮的,但那丫头坐在我面前,我一时还真没分出来,又不好意思问。”


    甘欣笑着把那天在湖边,汪洋就弄错的事说了一遍。


    几人都笑起来。


    “爸爸长得倒是更帅。”欧阳芳说,“就是手腕上的那个骼髅头,给人一种江湖气。”


    甘欣又把那天吃拉面,胡小龙说的话简要说了一遍。


    “女人可以不要丈夫,”甘甜不解地问,“难道连自己生的孩子也可以不要吗?”


    “都说爱之深,恨之切。”欧阳芳说,“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看一眼女儿,估计是伤透了心。”


    “但他也没有再娶。”甘欣说,“一个人带大女儿也挺不容易。”


    “也许是对妻子还有留念。”甘宁说。


    “人都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可贵和珍惜。”欧阳芳说,“这世上如果有回悔药,估计都抢疯了。”


    “我觉得夫妻之间很多矛盾都源于我们都知道自己不完美,”甘宁说,“却难以接受,或者容忍另一半的不完美。”


    “但你是个例外。”甘甜笑道,见欧阳芳投来询问的眼神,又补充一句,“因为二姐收了一个‘儿子’!”


    “你是说你吴姐夫吧?”欧阳芳笑着说。


    “还是什么都瞒不过欧阳姐!”


    “你是铁了心不食人间烟火!”甘宁说,“我们是已经注定要跟男人同流合污!””男人的成长离不开女人的支持和理解。”欧阳芳说,“在这方面,甘欣姐和甘宁都比我做得好。”


    “把我剪掉。”甘欣笑了笑。


    “甘欣姐,”欧阳芳说,“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汪哥白手起家,从无到有,也是因为你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才没有后顾之忧。就像歌中唱的那样一一军功章也有你的一半。”


    “我不想要这样的军功章。”甘欣平静地说,“我准备过完年,跟他离婚。”


    甘宁跟甘甜早有心理准备似的,脸上也很平静。俩人默默对视一眼,关切地看着大姐。


    “甘欣姐,”欧阳芳接着说,“甘宁曾问我,跟杜子军离婚之后,是否后悔过。说实话,从民政局出来,望着他那熟悉的背影,我当时就后悔了。作为过来人,我不会劝你什么,我只想跟你说,如果你考虑好了,不会后悔,我支持姐!”


    “以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甘欣说,“我就是觉得,再跟他过下去,生不如死。”


    “姐,”甘甜说,“那就跟着自已的心往前走,不要回头。”


    第58章 妈妈别哭


    汪洋着手找房子,准备过完年从家里搬出去。


    他看了好几家,最后选中了一套二室一厅的小房子,就在百潭河附近的小区。站在阳台上,能看见马路斜对面自家的别墅。


    户主是一对退休的老夫妻,准备去省城带孙子,一时回不来,决定把房子出租。


    屋内收拾得很整洁,家俱电器一应俱全,拎包即可入住。


    汪洋很满意,签了租赁合同,交了定金。


    他开车回家后,楼下楼上都没见到甘欣的身影,以为甘欣打牌还没有回来。


    “你一个人在家?”他站在汪浩天敞开的房间门口。


    “我妈中午吃完饭就跟二姨她们出去逛街。”正在看电脑的汪浩天抬头看着父亲,“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在芳姨家吃了晚饭回来。”


    “那咱们俩晚上吃什么?要不要出去吃?”


    “我不想出去,在家随便吃点什么吧。面条也行。”


    “那我去煮面条。”


    汪洋换了衣服,去厨房。冰箱里有肉,他切了一些肉丝,煎了两个鸡蛋,又洗了几颗小白菜放进去。


    起锅时,又洒了些许葱花在上面,闻起来也是香喷喷的。


    “学习怎么样?”父子俩坐在餐桌前,汪洋看了一眼儿子,随意地问。


    “挺好。”汪浩天埋头吃得很香。


    “学习这一块,爸妈帮不了你,要靠你自己努力。”


    “我知道。”


    “在学校,老师和同学们的关系也要处理好。”


    “放心。”汪浩天抬起头,看着父亲,郑重其辞,“我已经是我们班最受欢迎的人。”


    “谁评的?”汪洋信以为真。


    “刚刚我自己评的。”汪浩天又埋头吃起来。


    “臭小子!”汪洋笑着抬手在儿子的头顶上扒拉了一下,“逗你爸玩呢!”


    一阵沉默。


    “学习我跟你妈是帮不了你,”汪洋有些吞吞吐吐地又说,“但要是遇到困难,也可以告诉我跟你妈,我们一起想办法。”


    “老爸一一”汪浩天抬头,定定看着父亲。


    “怎么了?”汪洋故作淡定。


    “你今天的开场白这么长——“汪浩天犹豫地说,“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讲?”


    “嗯。”汪洋尴尬地点了点头,“等你吃完再说。”


    “没事,您说,我听着。”


    “好。”汪洋几口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吃完,又把面汤喝干净,放下碗筷。抽纸巾擦了擦嘴,这才看着儿子,认真地说,“老爸确实有事,一直想找机会单独跟你谈一谈,今天正好你妈不在家。”


    “我吃好了。”


    汪浩天预感到父亲要说什么,他也很快把面条吃完,像上课听讲一样,双手放在膝盖上,端正坐着,拭目以待。


    “有两件事。”汪洋看着儿子,不疾不徐,“一件是关于公司,另一件是关于我跟你妈,我先说公司。我跟你章叔他们准备把公司卖掉,你怎么看?”


    “公司的事我不懂。我认为——一个人如果还能吃上饭,应该不会卖自己的孩子。”


    “我是舍不得卖。但像我们这种小公司,想要生存,不说举步维艰,也是步履蹒跚。特别是近几年,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基本是维持稳定,没赚多少钱。你章叔跟徐叔他们也累了,不想再劳神费力,正好省城有家集团想收购。大体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就等年后正式签合同。”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这些年,我一直都是跟建筑打交道,除了建筑,别的也不懂。现在也老大不小了,再转行,没什么优势,也不现实。以后可能是给别人打工。”


    “我妈怎么说?”


    “


    你妈还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你瞒着我妈?”


    “不是故意要瞒,是你妈在生我的气,根本不想跟我讲话。”


    “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一一应该是你做了对不起我妈的事,对不对?”


    “对。”汪洋没有躲避,愧疚地说,“作为父亲,没能给你起到榜样作用,我着实没脸坐在这里。但事已至此,我说什么也没用,只有面对。”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妈?”汪浩天脸色很平静,语气也豪无波澜,但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紧握着,仿佛一个擂台上的拳击手,随时准备进攻。


    “确实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妈。”汪洋心里五味杂陈,“过完年我会从家里搬出去住,房子我已经租好了,就在对面的湖边。”


    “你要跟我妈离婚?”汪浩天双拳握得更紧。


    “我从未想过要离开你们,离开这个家,但你妈已经提出来了。我也没办法,只能先搬出去。”


    “你们一离了事,”汪浩天终于忍不住,双拳愤怒地砸在桌面上,“那我怎么办?又不能劈成两半,给你们一人分一半!”


    “你已经长大了!”看着儿子痛苦又愤怒的样子,汪洋也是双眉不展,心痛不已,但只能尽量平静地说,“如果我跟你妈真的分开,你不管跟谁,我跟你妈还是像以前一样爱你,以后以是。”


    “家都散了,”汪浩天一字一顿质问父亲,“再爱又有什么用?”


    汪洋一时哑口无言。


    “我不想说我很恨你,但如果你跟我妈真的分开,”汪浩天看着父亲,坚毅地说,“我会选择跟我妈,因为她更需要我!”


    “你不要我,我心里还是很失落的。”汪洋故作大度地笑了笑,“但你能这么说,我替你妈感到高兴!真的!好好学习,不要像我这样让你妈失望!”


    “我会的。但你永远是我爸,这一点就算我想也改变不了,希望你也不要再让我失望!”


    汪浩天说完,不等父亲回答,起身快步回自己房间,并把房门关上。


    汪洋看着儿子略显稚嫩的背影,久久没动。


    甘宁逛完街,一个人直接回家。


    甘欣跟父母,还有甘甜在欧阳芳家吃的晚饭。


    杜萌萌在自己房间用平板看剧,甘细水照旧在厨房熬中药。


    因甘甜对下午在奶茶店门前拍的两张照片十分满意,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打印店时,她进去请人用相纸把照片分别打印了好几张,一人分了两张。


    欧阳芳拿出一大本比砖头还厚实的相册出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两张照片加进去。


    甘欣和甘甜,还有赵春枝都围在茶几旁边翻看相册。


    里面大多是杜萌萌从小到大的照片,小丫头很上镜,十分可爱。其次是欧阳芳,以及他们曾经的一家三口的合照,还有跟部分亲朋好友的合照。


    “这张是什么时候照的?”甘甜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一张同样是她们四人并排站在一起,但相纸有些泛黄的照片,“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我记得好像是萌萌做周岁时拍的。”甘欣说。


    “不是好像,就是那天拍的。”欧阳芳说,“当时我们还是租房住,杜子军省吃俭用刚刚买了一个索尼相机,当时拍了好几张。我记得还有一张是甘妈跟我妈一起照的,可能在后面。”欧阳芳边说,边往后面翻。


    “就是这张!”赵春枝一眼看到了“自己”,指着照片,笑着说,“当时还蛮年轻的!”


    “赵春枝同志,”甘甜庄严地说,“您现在也很年轻!”


    “现在不年轻了!”赵春枝叹道,“萌萌长得都快比我高了!”


    “人老,心不老就行!”欧阳芳笑着说。


    “都说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甘甜说,“你和老爸以后没事就笑口常开,保证越活越年轻。”


    “整天没事笑得合不拢嘴,“赵春枝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俩傻子。”


    “还是俩个老傻子。”甘细水端着大半碗熬好的中药从厨房里出来。


    “谢谢甘爸!”欧阳芳连忙起身笑着迎过去。


    “我已经加了冰糖了。”甘细水把碗放在餐桌上,细心叮嘱,“还有点烫,你等两分钟再喝。”


    “我记着。”欧阳芳笑着说,“时间也不早了,您和甘妈辛苦一天,早点回去休息。”


    “我也要回去。”甘欣站起来。


    “那就一起走。”赵春枝也起身,又叮嘱欧阳芳,“别忘了喝药。”


    “交给我,我会在旁边看着。”甘甜说完,跟欧阳芳一起把父母和大姐送到楼梯口。


    甘欣跟着父母走到楼下,甘细水去旁边的停车棚拿电瓶车。


    “汪洋不在家?”赵细枝问甘欣。


    “嗯。”甘欣闪烁其词。


    “你不会又跟他吵架了吧?”


    “没有。他很忙,基本都不在家。”


    “没有翻不过的山,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别老揪着尾巴不放。马上要过年了,不要让左邻右舍看笑话。”


    “我知道。”


    “以后看紧点,好好过。很多人羡慕你这样的日子,都羡慕不来。”


    甘欣不接话。


    “平时少打些麻将,把家照顾好。他在外面赚钱也不容易,你能省就省,不要大手大脚。”


    “我已经很节约了。”


    “不是我说你,你整天不上班,还每个星期请人上门打扫卫生,那也叫节约?”


    赵细枝还想继续往下说,甘细水骑车过来了。


    “要不我送你回去。”甘细水骑着电瓶车停在母女俩面前,“让你妈自己走。”


    “不用。”甘欣说,“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那我跟你爸先回去了。”赵春枝也不勉强,自己坐上后座,“你自己注意安全。”


    “知道。”甘欣目送父母走远,心情又变得极差。


    汪洋从湖边走路回来,正在房间洗澡。


    汪浩天听到楼下的开门声,立即从楼下开来。


    甘欣把手机放在床头,正准备换衣服。


    “妈妈。”汪浩天像个挨了打的孩子,极力寻求母亲安慰似的,一头扎进甘欣怀里。


    “怎么了?”甘欣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担心地问,“出什么事了?”


    汪浩天不说话。


    “跟你爸吵架了?”


    汪浩天紧抱着母亲,还是不说话。


    甘欣心里一慌,她想起那天汪洋说过完年就从家里搬出去,并由他来告诉儿子的话。


    “你爸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她推开儿子,看着他的眼睛翼翼小心地问。


    汪浩天无声地点头,脸上黯然无光。


    “这是我跟你爸爸之间的问题。”甘欣拉着儿子坐在床头,抬手疼爱地在他头顶上轻轻抚摸了两下,努力笑着说,“你已经是男子汉了,不要想不开。”


    “爸爸真是过分,我很想揍他。”


    “乖儿子!”甘欣欣慰地又在儿子的头顶上抚摸了两下,但很快,眼泪下来了。


    “妈妈别哭!”汪浩天抬手轻轻帮母亲擦到眼泪,“你还有我!”


    “对。”甘欣含泪笑道,“妈妈有你,妈妈就有整个世界!”


    第59章 太想他了


    春节的脚步一天一天的临近。


    过小年的前一天,一场突如其来的雨雪霏霏,再加上少见的冻雨,使人们一夜醒来,看到电线杆和树木都结上了一层晶莹透亮的薄冰。使整个城市看起来像童话世界一样,很是美丽。


    美是美,但大街上,马路两边很多碗口粗的树枝被生生压断,有的还砸在下面的车顶上。


    但天寒地冰也阻挡不了过年的热情。


    超市里,采办年货的人络绎不绝,跟不要钱似的,喜气洋洋地大包小包的往外提。


    腊月二十六,甘家老俩口一大早就起来杀鸡宰鸭,准备晚上吃年饭。


    甘宁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站在马路边的老地方等方俊的车。


    方俊出差了五天,昨晚才回来。


    俩人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见面。


    甘宁想他都快想疯了,但既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发微信。


    方俊跟约好了似的,也是如此。


    但昨晚一回来,已是八点多,方俊不顾舟车劳顿,给甘宁发微信,说想见面。


    吴玥放假在家,甘宁说不方便,改天。


    方俊提出开车来接她,俩人去外面。


    甘宁很清楚,她跟方俊已是地洞中的老鼠,根本见不得光。即使自己去宾馆开房,方俊也不会去,因为到处都是摄像头,不安全。


    他所说的外面,必定是像第一次在车里。


    但那次是俩人一时情难自禁,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事后想起来,俩人都暗自庆幸。


    甘宁不想再冒那个险。


    方俊退而求其次——又提出明天早上一起坐车上班。


    他的一句”我想你”,使一直小心翼翼不想让同事看出端倪的甘宁,立马缴械投降。


    她太想他了。恨不得长了翅膀立刻飞到他身边,再也不离开。


    方俊的车很快停在甘宁面前。


    他穿了一件很醒目的红黑搭配的冲锋衣,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神采飞扬。


    甘宁笑吟吟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我来。”方俊已经习惯了,不等甘宁抬手,立即探身过去拉起安全带帮她系上,还是快速在她头顶上亲吻了一下,随即轻声道,“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甘宁丝毫不觉得肉麻,很自然地脱口而出,就好像不是自己要说,而是它们自己非蹦出来不可。


    “冷不冷?”方俊把车驶入车道,伸手过来握了一下她的手,“要不要把空调开大一些?”


    “不冷。我今天穿了羽绒服。”


    “我这件冲锋衣怎么样?合不合身?”


    “挺好!”


    “自从跟你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出差几天没想到会变天,没带厚衣服,差点冻感冒了。去商场买衣服时,服务员说我穿上年轻了许多,我立马付款。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是挺好!跟过年也搭!”


    “你是在城里过年,还是回老家?”


    “婆婆一个人在乡下住习惯了,不肯来城里过年。我跟女儿一起回去。”


    “他要值班?”


    “今年三十夜也是他的班,顶多抽时间回家吃顿年饭。”


    “当警察是很辛苦!”


    “你呢?在哪过年?”


    “三十放假就回老家,但初一就要回来。有些领导,还有一些亲朋好友要走动走动。光打电话拜年,方便是极方便,但过年要的就是一个气氛,总觉得光打电话少了点年味。”


    “我跟女儿回去得少,住得不是很习惯,一般也是初一就回来。”


    “不管初几,收假之前一定要想办法见一面!”


    “还是等学校开学之后吧!”


    “不行。再等下去我都要发疯了!”


    甘宁心里甚是欢喜,但她没接话。


    “不许退却!”方俊看了她一眼,命令似的说。


    “只要你不退却,”甘宁回眸一笑,“我就不会退却!”


    “别笑。”方俊严肃地看了她一眼,又伸手过来握着她的一只手,“不然我会控制不住。”


    “司机同志!”甘手笑着回握了一下,抽出手,同样严肃地指着车前,“请认真开车!”


    “咱们俩——要不翘班?”方俊的一颗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甘宁何尝不想。


    她每一次坐方俊的车,都不希望停下来,就这样一直往前开,哪怕是开到天涯海角,她也愿意。


    但地洞中的老鼠,除了暗无天日的地洞,哪里还能长久容身?


    甘宁顿感悲哀!


    “在想什么?”方俊见甘宁不答,扭头又看她。


    “老鼠!”甘宁盯着车前,如蚕丝一般,幽幽吐出两个字。


    “过度思考会导致事情复杂化。”方俊柔声道,“别想太多,人的一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下辈子不一定还能遇到,我们要好好珍惜!”


    “都说男人能将感情和上床分开,我很能想象自己跟一个不喜欢的男人上床。”


    “我也不能。我觉得感情和上床是紧密相连的,否则,人跟动物有什么区别?”


    “世事难两全!”


    “得失总相伴!”


    “我上辈子肯定欠你的!”


    “有这可能!”


    “我下午要请假。晚上回爸妈家吃年饭。”


    “什么时候回婆婆家?”


    “要是可以,我想二十九回去,除夕可能人太多,怕不好搭车。”


    “一年该做的工作基本都做完了,应该没什么事。提前跟杨局说一声。”


    “一会我去找他请假,就跟他说。”


    “我想送你,可能没有时间。”


    “你是我身后的影子,有时间我也不能让你送。搭车挺方便的。”


    “回来一定要告诉我!”


    甘宁笑着点头。


    甘甜和欧阳芳,还有杜萌萌,在家吃过早饭,就去了江山如画小区。


    一个人在家的吴玥,已经先到了。俩个小姐妹一见面,钻进房间嘀嘀咕咕就不出来。


    赵春枝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着准备菜。灶台上,跟摆摊似的,堆满了装着鸡鸭鱼肉,什么鱼丸子、肉丸子等等的大盆小碟。


    甘细水穿着蓝大褂像个大厨似的站在客厅的餐桌旁,一手拿着一把菜刀在圆圆的木钻板上剁肉馅,准备下午包饺子。


    欧阳芳知道甘妈跟甘爸不会让自己帮忙,进门换了鞋,就坐在餐桌边陪他们说话。


    甘甜担心欧阳芳手冷,给她充了一个暖手宝抱在身上,自己又进房间换了身旧衣服。


    “几天不在家,”她出来洗了手,站在厨房门口笑着说,“感觉自己像客人,都不知道做什么好。”


    “你帮忙切这个。”赵春枝把一个洗菜篮递给她,里面分别是洗好的韭菜,还有生姜和大蒜,以及削了皮的茡荠。又从厨柜下面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竹钻板和菜刀,放在水龙头下洗干净,摆在餐桌上,“就在这里切,韭菜跟茡荠尽量切细一些,一会放在肉馅里面。”


    “这好像有好几斤肉?”欧阳芳看着甘爸面前放着的一个不锈钢的菜盆,里面有一些已经剁好的肉馅。


    “就是。”切着生姜的甘甜也说,“这是准备包多少饺子?”


    “你妈还嫌我肉买少了。”甘细水说,“恨不得要我再跑一趟。”


    “人多,力量大。”厨房里的赵春枝说,“今天晚上肯定要煮一大锅,你三个姐姐回去的时候再带些回家,我跟你爸再留一点。这随便一说,就是好几斤。还要包藕夹、包春卷,又得好几斤。”


    “皮子买好了?”甘甜说。


    “饺子皮肯定是自己和面擀。”甘细水说,“你妈面粉早就买好了,说吃完中饭就开始。”


    “你大姐他们吃了午饭就过来,晚上还是让你大姐夫掌勺,你爸打下手。”赵春枝说,“我们就负责和面擀皮,包饺子,还有包春卷,以及包藕夹。”


    “自己擀的饺子皮有嚼劲,比机器压出来的好吃。”欧阳芳和甘甜对望一眼,笑着说,“我上次回去,我妈也是自己擀皮包的饺子,萌萌说比我包的饺子好吃。”


    “你妈他们明天什么时候来?”赵春枝说。


    “我妈是说明天吃了早饭就跟我嫂子他们一起搭车来。”欧阳芳说,“但天冷,我还是叫张文涛开车回去接。他只有中午有时间,说是中午一下班就回去。””就让小张一个人去。”甘细水说,“这几天都是零下好几度,你别跟着去,免得感冒了。“


    “这几天是很冷。”甘甜说,“但那个冻雨真漂亮!我长这么大,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记得以前好像下过一次。”欧阳芳说,“当时跟我家并排的有一家,是三间土砖房,好像被压倒了,还有人受伤。”


    “是压倒了。“赵春枝说,”那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甜甜那时太小,可能不记得。当时一家五口都受了伤,村里大多数男将都去帮忙救人,幸亏救得及时。”


    “当年隔壁大队还有一个七十好几的孤寡老人,住的土砖房也被压倒了。”甘细水说,“等人救出来,已经没救了。”


    “但那个冻雨真是很漂亮!”甘甜说,“马路两边,整棵整棵的树被冰封起来,亮晶晶的!特别是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是晶莹剔透!我跟萌萌还特地打伞出去拍照。”


    “你不能光着外表。”赵春枝说,“这就像一个人,长得是好看,但干的不一定是好事。”


    “幸亏我长得不好看!”甘细水说。


    “我只是打个比方。”赵春枝笑着说,“又不是说你。”


    “甘爸年轻时挺帅的!”欧阳芳说,“我小的时候还跟我哥说,要是我能把我爸跟甘爸换一换就好了。我哥说他想换甘妈,因为甘妈做的饭菜好吃。”


    “说起你哥,”赵春枝说,“他从小就喜欢你


    甘欣姐,你甘欣姐也不讨厌他,要不是后来考上中专,可能就没汪洋什么事了。”赵春枝轻叹一声,又加上一句,“可惜没这个命!”


    “有一说一,”甘细水说,“汪洋不知道是不是后来赚了几个钱人就飘起来了,以前还是不错的,又能吃苦,又顾家。””不说这些了。”赵春枝说,“等把你妈他们接来,我跟你甘爸就不过去了。”


    “我准备后天晚上吃年饭,”欧阳芳说,“到时我叫张文涛开车来接您跟甘爸,还有甘甜一起过去。”


    “我们就不去了。”赵春枝说,“你妈他们难得来一回,你安安心心陪他们好好过年,但别让自己累着了。你嫂子是个麻利人,做饭请她给你帮忙,洗碗拖动之类的就交给萌萌他们几个小的。留你妈他们多住几天,来一趟不容易。”


    “别忘了熬中药。”甘细水提醒。


    “等年过完,你妈他们回去了。”赵春枝说,“我跟你甘爸再陪你去医院。”


    “我说老妈,”甘甜说,“你跟我爸要是不放心,干脆也去欧阳姐家过年算了。我可以一个人守家。”


    “我跟你爸要是去了,”赵春枝笑道,“那楼上楼下还以为你欧阳姐家要开戏班子。”


    第60章 表现不错


    下午,甘欣一家三口到的时候,甘甜他们已经吃完,刚刚收拾好碗筷。


    赵春枝找出擀面杖,拎出一大袋面粉,开始和面。


    “蓝袍子给你穿。”正在厨房切莲藕准备做藕夹的甘细水,见汪洋走进厨房,他脱下身上的蓝大褂递给他,“你妈说晚上还是由你掌勺,我打下手。我马上切完。”


    “鸡汤我上午炖好了,吃的时候再加粉丝。”赵春枝说,“甘欣说你炖的牛肉汤好吃,我特意留着你来炖。葱姜蒜,还有白萝卜都洗好放在一起了。俩个猪蹄也洗干净了。”


    “我先把牛肉炖上。”穿上蓝大褂的汪洋说,”再煮猪蹄。”


    “藕切好了。”甘细水端着切好的圆滚滚的藕片,还有一摞春卷皮放到茶几上,又去端来上午准备好的一大盆肉馅放在旁边,对站在客厅的甘欣她们几个说,“你们先包,我去准备面糊,等汪洋把汤炖上,咱们先炸藕夹,再炸春卷。”


    甘甜拿了医用手套,几人开始包藕夹和春卷。


    “面糊干了。”赵春枝把面盆里和好的面团拿到擦洗干净的餐桌上面,一边用力揉,一边对甘细水说,“再加点水。”


    “我也觉得有点干。”甘细水端着碗往厨房里走,“正准备问你的。”


    “玥玥和萌萌,还有浩天他们都喜欢吃春卷。”赵春枝说,“晚上你们吃完饭,各人记得带些回去,我买了好几斤春卷皮。””也就是刚出锅的时候好吃。”甘甜说。


    “不用带炸的。”甘欣坐在沙发上,把薄薄的如纸一般粘在一起的春卷皮,小心地一张一张地分开,“把包好的带回去,现炸现吃。”


    “吃是好吃,”旁边的欧阳芳说,“就是费了老半天的劲又是剁肉馅,又是包,又是炸,最后两口吃完了。"


    “就像我们小时候吃茡荠,”坐在对面的甘甜说,“都喜欢吃,就是不喜欢削皮,然后围在我爸旁边,眼巴巴地等他削一个,我们就吃一个,还要抢。”


    “然后你爸就在我面前抱怨,”赵春枝说,“说幸亏只生了三个丫头,要是再生三个,削到天光也没他的份。”


    “甘甜当时还跟爸说,你现在削给我吃,等我长大了买肉给你吃。”甘欣笑着说,“把爸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这就叫名正言顺!”甘甜笑道。


    正说着,甘宁敲门进来。


    她洗了手,也拿了双手套帮忙包春卷。


    “吴明还没回来?”开始擀面的赵春枝问。


    “说是请好了假。”甘宁说,“准备走的时候又接到报警,队里忙不过来,只好又出现场了。要晚一点回来。”


    “这种极端天气,”欧阳芳说,“又是年边,交通事故可能会增多。”


    “晚一点就晚一点。”甘细水走过来,“反正时间还早,别催他。”


    “爸,”把羊肉炖上,猪蹄也煮上的汪洋,走过来看了一眼托盘里包好的藕夹,对甘细水说,“还有一个锅现在空着,我把油烧热,先炸藕夹?”


    “先炸。”甘细水,“光炸藕夹和春卷估计就得好半天。”


    “只要包好,”赵春枝说,“炸起来容易。”


    汪洋转身去厨房。


    甘细水坐在旁边帮着把藕夹包完,端起托盘也去了厨房。


    “浩天他们呢?”甘宁看了一眼厨房里的姐夫,问甘欣。


    “仨个都在房里。”甘欣说,“关着门,好像是在看电影。”


    “我们小时候,”欧阳芳说,“老听大人说,大人盼插田,小孩盼过年。现在倒好,一提过年,他们都嫌烦。”


    “他们从小不缺吃,又不缺穿。”甘甜说,“有钱天天可以过年,当然会嫌烦。”


    “我也有点嫌烦。”甘宁笑道。


    “你跟玥玥什么时候回她奶奶家?”赵春枝说。


    “请了一天假。”甘宁说,“二十九回去。”


    “吴明今年不值班?”欧阳芳说。


    “三十又是他的班。”甘宁说,“初几又不休息,过个年等于不放假。”


    “年饭总要回去吃吧。”赵春枝说。


    “吴明跟他妈打了电话,”甘宁说,“说是二十九的晚上吃。”


    “农村没有禁鞭。”欧阳芳说,“年味比城里要浓一些。”


    “不止浓一点。”赵春枝说,“现在有些大队有钱,每到过年都请戏班子,能从初一唱到十五。”


    “老妈开始怀念以前的生活了!”甘甜说。


    “怀念又有什么用?”赵春枝拿刀把擀好的第一张饺子皮切好,摞起来放在一边,又开始擀第二张,“连根都挖了,想回也回不去!”


    “回不去就不回。”甘甜说,“现在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


    “再好也是在别人家做客。”赵春枝说,“哪有知根知底的自家好。”


    “吃藕夹。”甘细水端着一碟炸好的金黄金黄的藕夹,还有一双筷子出来。”先给浩天他们送去。”赵春枝说。


    吴明回来时,甘宁他们的藕夹和春卷早就炸完了,饺子也包完了。大街上的路灯也亮了起来。


    色香味俱全的鸡汤粉丝和牛肉萝卜汤,还有酱香猪蹄和东坡肉,以及蒜容虾、红烧鲤鱼、孜然羊肉、凉拌藕片和糖醋排骨,以及碗筷都整齐地摆上了餐桌。


    汪洋在炒最后一道蚝油小白菜,一共十道菜,寓意十全十美。


    众人坐定,甘细水拿出上次没有喝完的一瓶茅台酒。


    但吴明晚上还要回队里,不能喝酒。赵春枝他们只喝生姜可乐,只有开车过来的汪洋说晚上叫代驾,他陪老丈人喝。


    “我差点忘了,”赵春枝吃着吃着,突然放下筷子,起身去自己房间,出来时,手里多了三个红包。她笑着分别递给汪浩天他们,“一人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谢谢家家!”


    仨人笑眯眯地站起来,双手接过去,又是端起可乐忙着给家家家爹敬酒。


    “表现不错。”甘甜笑着拿起烧可乐的水壶,“小姨亲自给你们满上。”随着话音落地,另一只手跟变戏法似的,也多出三个红包,“一人一个,希望你们像阳光一样灿烂,像花朵一样美丽!每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谢谢小姨!”


    仨人喜笑颜开地收下红包,又是敬酒,才坐下。


    “咱家甘老师说的话就是中听!”甘细水啧啧称道。


    “开玩笑!”甘宁说,“马上就是甘博士了,这可不是每家都有的!”


    “有钱也买不到!”欧阳芳笑道。


    “说得我脸都红了!”


    甘甜笑着抬手摸脸。


    众人笑起来。


    “爸,妈,”汪洋笑着双手端起酒杯站起来。他知道,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坐在这里吃年饭,有些百感交集地举起酒杯,“我敬二老一杯,希望二老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快坐下。"甘细水不知其中原由,还笑道,“又没有外人,干吗这么客气,还要站起来。”


    “我先干了。”汪洋一仰脖子,把半杯白酒一口喝了。


    “快给他夹些菜。”赵春枝也没多想,还叫坐在汪洋身边的甘欣给他夹菜。


    甘欣笑了笑,迟疑地拿起筷子。


    “我爸跟我一样,喜欢吃糖醋排骨。”坐在汪洋另一边的汪浩天,笑着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到父亲碗里。


    “你爸做的菜,可比家家做得好吃。”赵春枝说。


    “还凑和。”汪浩天笑着说。


    “你小子每天在学校都吃什么?”吴明说,“你爸这厨艺都称得上大师级了!”


    “物以稀为贵!”汪浩天说,“那是因为姨父你吃少了!”


    汪洋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又端起杯子站起来,笑着对甘宁一家三口说:“吴警官工作忙,难得坐在一起吃饭,我敬你们一杯!”


    看到汪洋弄得跟大家提前告别似的,端着酒杯跟着吴明父女俩一起站起来的甘宁,心里有些发酸。笑着说:“我们喝的都是可乐,姐夫意思一下就行。”


    “这点酒,没事。”汪洋说着,又是仰起脖子一口喝了。


    “给你爸盛些鸡汤。”甘宁喝了可乐,笑着对汪浩天说。


    汪浩天听话地拿起父亲的碗盛鸡汤。


    “我们这几天忙得团团转,晚上大半夜都出了好几次警。”吴明坐下说,“本来是想早点回来的。”


    “前几天报有雪,但没下。”甘细水说,“哪知道突然又是雪,又是冻雨。”


    “好多车停在路边都被压断的树枝给砸坏了,光这报警的就不少。”吴明说,“还有路面结冰打滑,好多车追尾,有的甚至从那边道撞倒栏杆,跑到这边道来的。有时忙得连饭也顾不上吃。”


    甘宁看着自己的丈夫,想着他辛勤工作的时候,自己却想别的男人,她心里很是愧疚。


    “辛苦了!”甘宁端起可乐,认真地说,“我敬你!”


    “谢谢!”吴明意想不到,高兴地端起杯子碰了一下。


    “多吃点菜。”甘欣见汪洋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酒,觉得自己不说点什么,委实不像话,微笑着说,“酒可以慢点喝。”


    “好。”汪洋配合地笑着点头,把碗里的鸡汤喝完,又吃了一大块东坡肉。


    “我敬你们母女一杯!”他笑着端起酒杯对欧阳芳母女说。


    “谢谢姐夫!”欧阳芳和杜萌萌一起端着可乐笑着站起来。


    汪洋把杯中酒喝完,并没有坐下,也没有吃菜,而是拿起酒瓶把里面的小半杯都倒进自己杯中。


    “我也敬甘博士一杯!”他笑道。


    甘甜端着可乐站起来。想着叫了这么多年的姐夫,以后再见,可能就是路人,心里也不好受。


    “谢谢姐夫!”她笑道。


    “爸,”汪浩天见一瓶茅台家爹只倒了一杯,其余都是父亲喝的,他担心父亲还要喝,便拿起水壶,“我给你倒杯可乐?”


    “你妈背后的茶柜里有蜂蜜。”甘宁说,“它比可乐好,给你爸倒一杯。”


    “我去倒。”甘欣放下筷子,起身给汪洋倒了一杯蜂蜜水。


    “谢谢老婆!”汪洋放下手中刚拿起来的筷子,接过蜂蜜水,又把甘欣面前没有喝完的可乐端起来递到她手上,径直碰了一下杯,笑道,“酒喝完了,我就用蜂蜜水敬你一杯——辛苦了!”


    “谢谢!”甘欣差点泪崩,强忍着笑道,“你也一样!”


    “姐夫,我敬你。”敬完老俩口的吴明端起可乐朝汪洋示意了一下,“哪天休息,我再陪你们喝酒。”


    “谢谢!”汪洋笑道。


    众人说说笑笑,又吃起来。


    吴明还要开车赶回队里,路远天黑。大家吃饱喝足,刚放下筷子,老俩口便催吴明早点走。


    吴明把甘宁和欧阳芳她们先送回家,才开车独自离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