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张保的劝谏

作品:《澳门风云--海上争霸300年

    最后通牒如同一块巨大的寒冰,砸入了本就波涛暗涌的红旗帮。三日之期,像无形的沙漏,开始倒计着数万人的命运。


    海湾内的空气凝固了,以往喧嚣的海盗船队,此刻死寂得可怕。恐惧、绝望、不甘、愤怒……种种情绪在沉默中发酵,压得人喘不过气。


    忠义堂内再次召开了会议,但气氛与之前那次激烈的辩论截然不同。沉闷、压抑,如同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


    崩牙巨等人依旧面色赤红,拳头紧握,但叫嚣“血战到底”的声音却低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壮的绝望。现实的困境赤裸裸地摆在面前:突围,外面是严阵以待、炮利船坚的新水师主力,冲出去就是送死;固守,岸上的重炮正在架设,一旦完成,这处避风港就会变成他们的铁棺材。无论哪种选择,似乎都指向同一个结局——毁灭。


    郑一嫂端坐主位,面沉如水,目光扫过堂下一张张或苍白、或扭曲、或麻木的脸庞。她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头目们零星而无力的发言,心中那架天平,在“玉石俱焚”与“**求生”之间,剧烈地摇摆着,却始终无法落下。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断,但这个决断太重,重到她几乎无法承受。


    会议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无果而散。没有人能提出真正可行的方案,最终所有的目光,依旧习惯性地、也是绝望地,投向了郑一嫂,等待着她的最终命令。


    夜色深沉,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拂着“海龙号”。湾外清军舰队星星点点的灯火,如同无数窥伺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这片最后的孤岛。


    郑一嫂摒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待在忠义堂内,对着摇曳的烛光和冰冷的海图,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她的内心正在经历着最后的、也是最痛苦的煎熬。


    就在这时,舱门被轻轻敲响。


    “谁?”郑一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


    “龙嫂,是我,保仔。”


    门外传来张保沉稳的声音。


    “……进来。”


    张保推门而入,反手轻轻关上舱门。他没有穿头目的服饰,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衣,脸上带着奔波劳碌的风霜,但眼神却异常清澈和坚定。他走到郑一嫂面前,没有像往常那样站立,而是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极其郑重的礼节。


    郑一嫂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起来说话。事到如今,不必多礼了。你也是来劝我死战的吗?”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和难以掩饰的疲惫。


    张保站起身,摇了摇头,目光直视着郑一嫂,声音低沉而清晰:


    “龙嫂,我不是来劝您死战的。我是来……求您给兄弟们,求一条活路。”


    郑一嫂眼神一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张保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他必须说出心底最真实的话,剥离开所有利弊权衡,直指最核心的情义与责任。


    “龙嫂,”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情感,“我们分析过利弊,争论过成败。朝廷可信与否,前程是真是假,这些现在说来,都已是虚无缥缈。但有些东西,是真的。”


    他伸出手指,仿佛要点数那些真实的存在:


    “湾外那层层叠叠的战舰,是真的。岸上正在架设的重炮,是真的。我们快要见底的粮仓和药箱,是真的。兄弟们脸上越来越浓的绝望和恐惧,也是真的。”


    他的语气变得愈发恳切,甚至带着一丝哀痛:


    “继续打下去,我们会死。我们或许可以死得很壮烈,很英雄,让后世传说里多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但是,龙嫂,然后呢?”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那些跟着您从一条破船起家的老兄弟,他们信任您,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您,难道就是为了换来今天这样一个壮烈的结局,一起葬身在这冰冷的海底吗?那些刚刚加入不久的后生仔,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难道也要为我们所有人的选择陪葬吗?”


    “还有那些在岸上……可能已经被朝廷抓住,或者还在某个角落里担惊受怕、盼着丈夫儿子回去的家眷们!她们又该怎么办?”


    “龙嫂!”张保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们不是孤家寡人!我们身后是几千上万个家!是几千上万条活生生的人命!我们扛着红旗,称兄道弟,说的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说的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份‘义’字,难道不应该是让兄弟们活得更好,而不是拉着他们一起**吗?”


    他向前一步,几乎是在恳求:


    “是的,接受招安是冒险,是**,是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可能会被清算,可能不得善终!这些我都知道!但是,龙嫂,那至少是一线生机啊!是一条能看到岸的路!哪怕这条路再窄,再险,它至少存在!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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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留在这海里,只有死路一条,是彻彻底底的毁灭,没有任何希望!”


    “我们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我们不能替所有兄弟做这个决定!我们不能替他们的家眷做这个决定!”


    张保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求您了,龙嫂!放下骄傲,放下仇恨,就这一次!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是为了那些誓死追随我们的人,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给这艘船……找一个能靠岸的港口吧!哪怕那个港口风急浪高,遍布礁石,但至少……它是个港口啊!”


    这番话,张保没有掺杂任何关于个人前程的考量,没有分析朝廷策略的真假,而是纯粹从最朴素的情义和最沉重的责任出发。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郑一嫂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一直紧绷的、被骄傲、仇恨和权力包裹着的坚硬外壳,在这一刻,仿佛出现了裂痕。


    她想起了那些老兄弟憨厚的笑容,想起了年轻水手们崇拜的眼神,想起了那些在岸上翘首以盼的妇孺……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他们的保护者,带领他们争取自由和财富,但此刻,她却可能正带领他们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玉石俱焚,听起来壮烈,但那是极度自私的。用数万人的鲜血和性命,来成全她个人的气节和骄傲?这真的是“盗亦有道”吗?她的“道”,难道不该包含对追随者生命的最大负责吗?


    张保看着她眼中剧烈的挣扎和动摇,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等待着最后的裁决。他将自己的一切,连同数万兄弟的命运,都押在了这番情真意切的劝谏之上。


    舱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声响和海浪拍打船身的呜咽。时间仿佛凝固了。


    良久,郑一嫂缓缓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无声地从她刚毅的脸颊滑落。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迷茫和挣扎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无尽痛苦、无奈,却又异常清晰的决断。


    她看着跪在面前的张保,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起来吧。”


    张保抬起头,心中猛地一紧。


    郑一嫂转过身,望向窗外那片被敌军灯火照亮的、令人绝望的海湾,一字一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传令下去……明日……升起白旗。”


    “派人……去接触清军使者。”


    “我们……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