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与清官的谈判
作品:《澳门风云--海上争霸300年》 广州城,两广总督衙门深处的一间僻静书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凝重的压抑感。
新任广东巡抚王应华,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身着二品文官孔雀补服的老者,正襟危坐,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腕上一串光滑的沉香木念珠。他的对面,坐着一位师爷模样的心腹幕僚。
桌案上,摊开着厚厚一叠卷宗和密报,内容无一例外,都指向那个令朝廷头疼、让沿海州县闻风丧胆的名字——红旗帮,以及其首领“龙嫂”郑一嫂。
“劫掠商船,勒索澳门夷人,对抗官军,如今甚至……甚至私下赈济贫民,收买人心!”
王应华的声音带着一种疲惫与愤怒交织的沙哑,“疥癣之疾,已成心腹大患!再任其坐大,广东海疆将永无宁日,你我项上人头,恐怕也难保长久!”
师爷叹了口气,躬身道:
“东翁所言极是。然则,红旗帮如今势大,船坚炮利,巢穴隐蔽,兼且熟悉海况。我广东水师经年废弛,战船老旧,兵员不足,粮饷短缺……若要强行征剿,非但不能奏功,恐反遭其噬,损兵折将,更损朝廷威严啊。”
这正是王应华最大的困境。他并非庸官,到任后深知海患之烈,有心整顿,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重心仍在西北战事和稳固内陆统治,对东南海防,既要其提供财赋,又无力也无意投入重兵清剿。
“剿又剿不得,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群海匪坐大,成了气候不成?”
王应华不无挫败感地一拍桌子。
师爷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
“东翁,或可……尝试‘抚’策?”
“招安?”
王应华眼中精光一闪,旋即又黯淡下去,“谈何容易!郑一嫂非寻常流寇,其部众亦非乌合之众。彼等肆虐多年,血债累累,岂肯轻易就抚?即便肯,朝廷又能许以何职?难道真要封她一个女都督不成?朝中清议汹汹,必然群起而攻之!”
“东翁明鉴。”
师爷凑近了些,声音更低,“正因其非寻常流寇,或可有商榷之余地。学生观其近来作为,虽劫掠如故,然于沿岸贫民,却少有侵扰,甚至偶有小惠。或可见其并非一味嗜杀,亦有所图,或为长远计?或许……可试探其口风。即便招安不成,若能令其稍加收敛,或可为我整顿水师、巩固海防争取些许时日?此乃缓兵之计,亦为不得已之下策。”
王应华沉默良久,手指快速地捻动着念珠。他知道幕僚说的是实情,也是目前唯一看似可行的路子。尽管与海盗谈判有辱朝廷体面,风险极大,但比起局面彻底失控,或许值得一试。
“也罢。”他终于长叹一声,“此事需绝对机密。你即刻物色一可靠之人,要胆大心细,熟悉江湖规矩,设法与红旗帮搭上线,传达本抚之意:若其愿率众来归,洗心革面,朝廷可既往不咎,并酌情授以官职,使其部众得享安乐。但需解散大部船队,交出重型火器,接受朝廷整编安置。”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姿态要做足,但底线要守住。我等是招安,不是乞降!”
几天后,一位特殊的信使,借着澳门葡萄牙商人的掩护,悄然来到了大屿山外围。经过几重盘查和试探,一封盖有广东巡抚衙门密印、措辞谨慎却又暗藏机锋的书信,被呈送到了郑一嫂的面前。
东涌湾,“海龙号”议事厅内,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紧张。郑一嫂将信件传给几位核心头目阅览。
“招安?”
李魁第一个跳起来,满脸不屑和愤怒,“放**狗屁!官府的话能信?当年宋江**的?忘了?肯定是缓兵之计,等咱们交了船散了伙,就是他们刀俎上的鱼肉!龙嫂,千万别上当!”
徐舵主则捋着胡须,沉吟道:
“官府主动提出招安,倒是罕见。或许……真是力有不逮?若能谈得一个好条件,比如保留部分船队,划一块地盘归我等自治,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毕竟,这海上刀头舔血的日子,终非长久之计。”
他年纪渐长,似乎更倾向于寻求安稳。
其他头目也意见不一,有的主战,有的主和,争吵不休。
郑一嫂静静地听着,等众人声音稍歇,她才缓缓开口,目光锐利如刀:
“官府的话,自然不能全信。李魁说得对,卸磨杀驴,是官家惯用的伎俩。”
她话锋一转:“但是,他们既然主动找上门,就说明他们怕了!说明咱们红旗帮,真正成了他们拔不掉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是好事!”
她拿起那封信,掂了掂:
“谈判,可以谈。但怎么谈,我们说了算!”
她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的底线:
1.不解散:红旗帮建制必须保留,船队不能大幅削减。
2.不交械:火炮**,一艘也不能交。
3.要地盘:必须明确划出珠江口乃至更广阔的一片海域,归红旗帮“协防”管理,官府水师不得介入。
4.要官衔:朝廷必须给予足够高的正式官衔和印信,使其管辖合法化。
5.要饷银:朝廷需按实际人数,拨发粮饷。
这些条件,与其说是招安,不如说是要求朝廷承认其割据事实,甚至将其收编为“**”。
“这……这条件,官府怎么可能答应?”徐舵主愕然。
“他们当然不会轻易答应。”郑一嫂冷笑,“所以这才叫谈判。谈得拢,咱们就换个名号,照样在这海上称王称霸,还多了一层官身护体,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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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生意’来更方便。谈不拢……”
她眼中寒光一闪:“那就继续打!打到他们不得不答应,或者换一个肯答应的人来当这个巡抚!”
她当即挑选了一位以能言善辩、心思缜密著称的老成头目,作为红旗帮的谈判代表,并派了张保带领一队精锐随行保护(实为监视和撑腰),前往指定的秘密地点与官府的使者会面。
谈判过程艰苦而漫长。官府的使者起初试图强调朝廷恩威,要求红旗帮无条件投降,最多给予部分头目低级武职。红旗帮的代表则寸步不让,坚持郑一嫂提出的苛刻条件。
双方唇枪舌剑,互相试探底线。官府指责海盗猖獗,祸国殃民;海盗代表则反唇相讥,痛陈“迁界禁海”逼民为盗,官府无能,才致使海疆不靖。谈判数次陷入僵局,几乎破裂。
张保作为护卫,全程见证了这场诡异的谈判。他看着官府使者那表面强硬、实则底气不足的虚张声势,也看着自己这边的代表如何巧妙地利用官府的恐惧和弱点,步步紧逼。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原来“道”与“盗”之间的界限,在某些时候,可以变得如此模糊,甚至可以坐在一张桌子上,进行如此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最终,在一轮又一轮的拉锯之后,双方都意识到无法彻底压服对方。官府拿不出足够兵力清剿,海盗也无法真正推翻朝廷。一种基于现实利益的、脆弱的妥协似乎成为唯一可能。
官府方面初步默许(未正式书面承诺,但口头暗示)可以给予郑一嫂一个“水师参将”之类的虚衔,默许其在特定海域的存在和“收取商船保护费”的行为(美其名曰“征收海防捐”),但坚决拒绝其保留大规模舰队和划地自治的要求,并要求其必须配合打击其他海盗(如黑旗、蓝旗等)。
而红旗帮方面,则坚持舰队和武装是底线,寸步不让。
谈判再次陷入僵局。虽然未能达成协议,但这次接触,却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双方各自的困境和算计。
对郑一嫂而言,她通过谈判,进一步摸清了官府的底牌和虚弱,增强了自信。对巡抚王应华而言,他则更深刻地认识到红旗帮的难缠和强大,招安之路漫长且艰难。
信使带着未果的谈判结果,各自返回。
郑一嫂听完汇报,对结果并不意外。她对众头目说:
“看到了吗?官府怕了,但他们还想拿着架子。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下次他们再来谈,条件只会对我们更有利。”
而张保的心中,却对“招安”这两个字,产生了更加复杂的观感。那条看似可以“上岸”的路,原来也布满了陷阱和算计,并非想象中的坦途。身份认同的迷茫,在他心中愈发浓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