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韦德尔的退却
作品:《澳门风云--海上争霸300年》 珠江口外的对峙,在绝望与愤怒中又持续了煎熬的数日。约翰·韦德尔船长如同困在笼中的猛兽,焦躁地在“独角兽号”的船长室里踱步。舰队的处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
补给,是最大的问题。淡水资源早已枯竭,水手们只能定量分配那带着异味、仅能维持最低生存需求的少量存水。食物方面,腌牛肉和硬饼干也所剩无几,试图捕捞海鱼或上岸寻找补给的小艇无一例外都被明军的战船强硬驱离,甚至发生了零星的交火,又有几名水手在箭矢和火绳枪的射击下伤亡。坏血病的早期症状——牙龈肿胀、情绪低落——也开始在营养不良的水手间悄然出现。
更令人窒息的是那无处不在的军事压力。明军水师的战船数量越来越多,虽然它们个体较小,火炮落后,但庞大的数量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包围网。它们并不主动进攻,只是远远地监视着,如同群狼环伺,消耗着英国人的精神和物资。夜间,远处明军营地星星点点的火光和隐约的号角声,更是加剧了这种心理上的压迫感。
韦德尔曾考虑过再次发动进攻,试图强行**,甚至幻想着能一举攻占某个岸防炮台作为据点。但理智(以及军官们私下的反对)告诉他,这无异于**。对方的岸防工事已经加强,水师严阵以待,他的**经过上次炮战也已消耗大半,根本无法支撑一场持续的攻击。
安东尼奥通过隐秘渠道传递来的、经过夸张的“明朝即将发动总攻”的消息,虽然最初激起了韦德尔的逆反心理,但随着现实困境的加剧,其威慑效果开始真正显现。他不得不开始思考最坏的可能性:一旦明军动用大量的火攻船(Fireship)——这是任何木质帆船时代的噩梦——或者发动不计代价的人海攻击,他的舰队很可能真的会全军覆没在这里。
荣誉和贪婪,在生存的本能面前,开始褪色。
与此同时,在广州方面,两广总督张镜心虽然态度强硬,决心剿灭“猖獗英夷”,但前线将领们反馈的实际情况也让他不得不权衡。英夷舰炮凶猛,射程远,精度高,强行**,即便能胜,己方水师必然损失惨重,虎门炮台也需要时间修复和增强。而且,长期维持大规模水师集结,耗费钱粮甚巨,对于本就财政拮据、北方战事吃紧的明廷来说,也是一个负担。
林弘仲和一些相对务实的官员也一直在暗中奔走,委婉地建议“以威慑促驱逐”,而非一定要“尽数歼灭”,以免自身损伤过大,且彻底与一未知西洋强国结下死仇。他们主张展示绝对武力优势,逼其知难而退。
于是,在一個清晨,明军水师进行了一次精心策划的武力展示。数十艘主力战船(包括一些体型较大的广船和福船)排成严整的战阵,伴随着震天的战鼓和号角声,缓缓地向英国舰队逼近。虽然并未进入英舰主炮的最佳射程,但其浩大的声势和决然的姿态,形成了强大的心理威慑。同时,岸上的炮台也进行了新一轮的试射,炮弹故意落在英舰前方不远处的海面,警告意味十足。
韦德尔站在船头,用望远镜看着那不断逼近的、如同森林桅杆般的中国舰队,脸色铁青。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最后通牒。对方在告诉他:我们有能力,也有决心吃掉你,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现实的压力和死亡的威胁,终于压垮了韦德尔最后的顽固。他意识到,再坚持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伦敦董事会的野心,东印度的财富梦想,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变得遥不可及。此刻,生存下去,将这支宝贵的舰队尽可能完整地带回去,成了唯一的选择。
“……升起白旗。”他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声音沙哑而充满**。
一面白旗在“独角兽号”的主桅杆上缓缓升起(尽管那桅杆也已伤痕累累)。这是请求停战谈判的信号。
明军舰队停止了前进,但依旧保持着包围态势。很快,一艘中国快船驶来,带来了官府的最终条件:无条件立即离开中国海域,不得再有任何挑衅行为。没有任何补偿,没有任何谈判,只有冰冷的、不容置疑的驱逐令。
韦德尔咬碎了牙,但不得不接受。他唯一争取到的是:允许他们在撤离途中,在指定的、有明军监视的偏僻海岸短暂停泊,汲取极其有限的淡水——这几乎是出于最基本的人道主义考虑。
撤退的命令下达了。英国水手们默默地操作着绞盘和帆缆,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没有欢呼,没有如释重负,只有失败的苦涩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交织在一起。
起锚,调整风帆,三艘英国战舰如同斗败的公鸡,拖着伤痕累累的船体,在明军水师“护送”(实为监视押送)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驶离了珠江口。
站在“独角兽号”的船尾楼,韦德尔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片给他带来耻辱和失败的中国海岸。他的目光阴鸷,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
“我们还会回来的。”他低声对自己,也对身边的军官们发誓,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恨,“下一次,绝不会只有三艘船!我们会带着足以让他们跪地求饶的力量回来!今天他们给予的羞辱,他日必将百倍奉还!”
就在这撤退的途中,在明军监视哨所看不到的角落,韦德尔秘密下达了另一项命令:进行水文测量和航道测绘。
几名军官和水平利用星盘、象限仪和测深绳,趁着天色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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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利用岛屿遮蔽,偷偷记录着珠江口的水深、潮汐、暗沙、航道走向以及岸防炮台的大致位置。他们绘制着粗糙但关键的海图草图,标注下每一个可能对未来有用的信息。
“记录下这里,水深突然变浅,有大片沙洲……”
“这个岛屿可以作为未来的导航标志……”
“主航道似乎偏向西侧,但东侧有一条隐蔽的深水通道,或许可以利用……”
“岸上炮台的位置,大约在这个方向,距离……”
这些行为充满了风险,一旦被明军发现,很可能引发新的攻击。但韦德尔固执地进行着。这次的失败让他刻骨铭心,也让他意识到,要想征服这片土地,仅仅依靠勇气和船坚炮利是不够的,还需要详尽的情报和地理知识。这些用耻辱换来的水文数据和航道信息,在他看来,比黄金更宝贵,是下一次卷土重来的基石。
明军方面,看到英国舰队终于离去,自然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将此视为一场重大的外交和军事胜利。捷报迅速传往广州和北京,奏章上无疑会大书特书“天威浩荡,蛮夷慑服,狼狈遁逃”。虎门守军得到了嘉奖,水师也逐渐解散,恢复了平时的巡逻状态。对于英国人偷偷进行的测绘小动作,或许有个别官兵察觉,但并未引起高层足够的警惕——在他们看来,蛮夷已被打跑,事情已然了结。
而在澳门,安东尼奥总督收到英国人撤退的消息后,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满意的笑容。他的计策成功了。借明朝之手,不费澳门一兵一卒,就沉重打击了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暂时消除了一個巨大的威胁。
“干得漂亮。”他对他的幕僚们说,“英国人碰得头破血流,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来了。而我们也向中国人展示了我们的‘忠诚’和‘价值’。通知下去,我们可以准备一份‘庆祝天朝海疆肃清’的厚礼,送往广州了。”
只有林弘仲,在欣慰之余,内心深处依然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他目睹了英国人的船坚炮利,也感受到了韦德尔最后那不甘而怨毒的眼神。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或许并未真正结束。这些西夷的思维方式与天朝截然不同,今天的败退,或许只会种下来日更激烈冲突的种子。只是,在这“胜利”的氛围下,他的这种担忧,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韦德尔的舰队,带着失败、耻辱和偷偷收集的情报,彻底消失在南中国海的地平线上。不列颠狮子的第一次东亚之爪,以一场狼狈的撤退告终。但它留下的,绝不仅仅是一段失败的记忆,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一个全新的、更加难以预测的玩家,已经正式登上了远东海上争霸的牌桌。游戏的规则,正在悄然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