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新玩家的定位
作品:《澳门风云--海上争霸300年》 韦德尔舰队那三艘伤痕累累的舰影,最终彻底消失在南中国海氤氲的水汽之中,如同被巨大的海绵吸收,未留下多少痕迹。然而,它们短暂而暴烈的闯入,却在远东这片已然暗流汹涌的海域,投下了一块巨大的、涟漪持续扩散的巨石。
消息的传播速度,远比败退的舰队更快。通过各种渠道——明朝官府的驿报、往来商船的传言、各方密探的急件——英吉利夷人悍然闯入虎门、与天朝水师爆发激战、最终被迫狼狈退走的消息,像一阵台风,迅速席卷了远东所有关注海洋利益的眼睛和耳朵。
在澳门,安东尼奥总督主持了一场气氛微妙复杂的议事会。表面上,这是一次“庆祝天朝挫败蛮夷挑衅”的会议,与会者纷纷赞扬大明水师的威武和朝廷的睿智。但私下里,每个人的心情绝非轻松。
“我们成功借明人之手,赶走了英国佬,暂时消除了一个麻烦。”安东尼奥总结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但眉宇间却并无多少喜色,“事实证明,这些后来者虽然船炮不错,但愚蠢蛮横,根本不了解东方的游戏规则。他们以为靠着几门大炮就能复制在印度的成功,简直可笑。”
然而,一些深谋远虑的议员却表达了忧虑:“总督阁下,英国人的失败,是否真的值得庆幸?他们虽然退走,但展现出的火炮威力和战斗意志,不容小觑。这次他们只来了三艘船,下一次呢?如果他们吸取教训,下次带着十艘、二十艘更强的战舰再来,我们和明军还能如此‘轻松’地应对吗?”
另一位议员补充道:“而且,我们此次极力怂恿明朝强硬应对,虽然短期得益,但也让英国人彻底记恨上了我们。他们必然将我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们等于在荷兰人之外,又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强大的海上敌人。未来的海洋,恐怕会更加拥挤和危险。”
安东尼奥沉默了片刻,这些担忧他何尝没有想到。但他此刻更愿意看到积极的一面:“你们的顾虑有道理。但无论如何,眼前的危机解除了。我们需要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尽快恢复与印度和东南亚的贸易,加固澳门的防御。至于未来的威胁……或许英国人经此一败,会知难而退,将注意力转向别处。毕竟,世界很大。”
他的话语与其说是判断,不如说是一种期望。他内心深处,或许低估了英国东印度公司那基于资本计算的惊人韧性和报复心。
在马尼拉,西班牙总督唐·佩德罗·德·席尔瓦收到消息时,正悠闲地品尝着来自墨西哥的可可。他先是感到一阵诧异,随即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英吉利?那个北海角落里的异端小岛?他们居然也敢把爪子伸到远东来了?”他对他的顾问们说道,“真是无知者无畏。看看他们的下场,被明朝人像打狗一样赶走了。这再次证明,在这片海域,任何不尊重西班牙和天主教陛下权威的行为,都不会有好结果。”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老牌帝国的傲慢。他并未将英国视为同等量级的对手,更多是看作一个不懂规矩的捣乱者。然而,一丝隐忧也在他心底闪过:英国人的行动,说明远东的财富正在吸引越来越多不速之客。虽然这次失败了,但难保下次不会再来。他下令加强了对马尼拉湾的巡逻,并提醒美洲来的大帆船提高警惕。
“不过,”他随即又放松下来,甚至有点幸灾乐祸,“最头疼的应该是澳门的葡萄牙人吧?他们可是直接得罪了这群英国清教徒。狗咬狗,一嘴**。我们只需看好我们的白银航线即可。”
在巴达维亚,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安东尼·范·迪门(AntoniovanDiemen,科恩的继任者)拿到情报部门关于虎门事件详细报告时,反应则截然不同。他表现得极感兴趣,甚至召来了地图和舰队司令进行研讨。
“英国人……终于忍不住动手了?虽然方式愚蠢至极,结果也一败涂地。”范·迪门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但这很有趣,非常有趣。”
他的分析远超西班牙人的傲慢:“首先,这再次验证了明朝海防的外强中干。他们能击败英国人,靠的是主场优势和数量,而非技术。他们的火炮、战舰、战术,依旧落后。这增强了我们未来在某些时候采取更强硬手段的信心。”
“其次,”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英国人的失败,在于他们的孤立和傲慢。他们试图单干,结果碰得头破血流。这提醒我们,在对付中国这个庞然大物时,必须要有更周密的计划和更多的耐心。或许……未来我们不应该排除与其他势力……甚至是暂时的竞争者,进行某种有限合作的可能性,以分担风险和成本?”这个想法很大胆,也体现了荷兰人务实的商业思维。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范·迪门指着地图上英国舰队消失的方向,“一只新的狮子已经嗅到了血腥味,并且挨了当头一棒。挨过打的狮子,要么永远退缩,要么会变得更狡猾、更强大。英国东印度公司不会放弃的。远东的棋局,从此多了一个玩家。我们不能忽视他们。命令我们的商站和巡逻舰队,密切关注英国人在印度和东南亚的一切动向!收集一切关于他们船只、火炮和野心的情报!”
荷兰人,以其敏锐的商业和战略嗅觉,最先意识到了英国闯入的深远意义——游戏的性质正在改变。纯粹的殖民掠夺和贸易垄断之争,开始向更加复杂的、多极化的列强博弈演变。
而在广州,以及遥远的北京紫禁城,关于虎门事件的官方叙事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这是一次毋庸置疑的、彰显“天朝上国”威严的胜利。捷报被层层上报,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英夷”不识王化、自取灭亡的鄙夷,以及对皇上圣明、将士用命的歌颂。两广总督张镜心等官员因此功绩而受到嘉奖。
然而,在这片“胜利”的欢呼声之下,少数有识之士,如林弘仲,以及一些通过实战与英舰交手的水师将领,却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和后怕。他们亲眼目睹了英舰火炮的射程、精度和破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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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非澳门的葡萄牙旧炮或自家仿制的佛郎机可比。这次能赢,靠的是地利、人和以及对方极端的愚蠢。如果下次来的敌人更强大、更狡猾呢?大明的海防,真的固若金汤吗?
这种担忧,在“万国来朝”、“天朝无所不有”的官方意识形态下,显得微不足道,甚至不敢公开表达。但它如同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了一些人的心头。林弘仲在写给安东尼奥的私人信函中,就委婉地表达了这种忧虑,并建议澳门方面也应未雨绸缪,加强武备,以应对未来可能更复杂的海上局势。
至于事件的绝对主角——英国人自己,约翰·韦德尔船长在撤退的航程中,内心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但他并未一蹶不振。失败的痛苦反而激发了他和手下军官们一种偏执般的决心。他们仔细复盘每一个失误,详细记录沿途水文地理,分析明朝军事的强弱點。
“我们低估了他们,也高估了自己。”韦德尔在航海日志中写道,“但不是结束。远东的财富之门已经向我们露出一条缝隙。下一次,我们将带着女王陛下(注:此时为查理一世,但水手惯称)更强大的舰队,更详尽的海图,以及……更灵活的策略回来。贸易,或者战争,必须由我们主导!”
就这样,英国人的首次东亚冒险,以一场狼狈的军事和外交失败告终。但它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远超其本身规模的层层涟漪。
所有玩家都因此重新评估着自己的位置和策略:
·葡萄牙(澳门):暂时松了口气,庆幸除掉一个眼前对手,但隐约感到了更长远的多重威胁,生存焦虑不减反增。
·西班牙(马尼拉):傲慢的轻视中,夹杂着一丝对局势复杂化的警惕,更加紧抱美洲白银的生命线。
·荷兰(巴达维亚):高度重视,将其视为游戏规则改变的信号,加强情报收集,并开始思考更复杂的合纵连横。
·明朝:沉浸在“剿夷”胜利的虚幻满足中,未能从技术层面真正重视这次警告,海防危机进一步深化。
·英国(东印度公司):收获了惨痛但宝贵的教训,积累了最初的关键情报,将远东置于其全球扩张战略的核心位置,复仇的种子已然埋下。
远东的海上争霸,从此不再是葡、西、荷(或许还可勉强算上即将登场的日本)的三角棋局。一个来自北方海域的新玩家,尽管初出茅庐便摔得鼻青脸肿,但它带来的那股混合着清教主义、商业贪婪、海军至上和全球视野的全新力量,已经不可逆转地加入了这场残酷的游戏。
四方棋局,正式形成。而在这棋局之外,一股潜藏于中国沿海、正在悄然崛起的本土海上力量——以郑芝龙为代表的中国海上势力——也正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洋人的争斗,等待着属于他的时机。
至此,“海上争霸”勾勒出了一幅从澳门危机扩展到整个远东的、波澜壮阔又险象环生的列强角逐图景。而更大的风暴,还在酝酿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