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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柔弱郎君的彪悍夫郎》 第51章 买牛
熏肉烤完已经是下午, 他们把肉拿到后院屋檐下挂起来,等晾晒到晚上,就可以给各家送去。
陈淮安统计了一下, 大概在村里卖出去十二斤肉, 加上送的一点,一共十三斤。
普通肉价三十文一斤,陈淮安给乡亲们的价格是三十五文,这价格他除去盐和香料钱, 基本和鲜肉价格持平。
他虽然没有抬价, 但这价格对于农户来说还是很贵,所以也没卖出去多少,大头还是得拿去镇上卖才行。
不过去镇上,他就不打算只卖这点了。
陶十七挂肉的功夫, 陈淮安进厨房给两人弄了点吃的。
下午还有很多活要干,不吃饭可不行。
他抓了一把面粉,加上水, 搅拌成面糊,又拿来两个鸡蛋, 打散倒在里面。
生火, 热锅,倒油,一气呵成。
油热,面糊一摊,再撒上切好的葱花, 一张鸡蛋面饼就摊好了。
这饼熟的快,他们下午还得去收拾田,这个最省功夫。
太阳快晒到西边, 两人饿的前胸贴后背,陶十七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张饼,还不忘夸他:“好吃!”
陈淮安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饼,伸手给他倒了一碗水:“慢点吃,还有。”
陶十七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舒服!”
陈淮安拿起饼,继续吃起来,但他的嘴角不曾落下去。
下午,他们到地里的时候,灼人的热气没有丝毫收敛,陶十七拿过斗笠给他系上:“戴上,没那么晒。”
陈淮安乖乖站着,但他的眼神在打量地里的情况。
昨天他们分完猪肉,天已经看不清了,所以地里的东西只收捡起一半,还剩一半的玉米、大豆还倒在地上。
他看了一圈,周围的稻田已经被乡亲们收拾干净,就剩他们田里还一篇狼藉,他们也要努力了!
陶十七给他系上斗笠后,就下地去了。
他挽起裤腿,走到玉米地,从倒伏的玉米杆里揪出带着苞叶的玉米,握住杆子一拧,就断下来,被他丢进一旁的箩筐里。
有些被踩断的玉米被啃过一角,苞叶已经被啃开,露出里面嫩黄的玉米粒,他把苞谷捡起来,用手抹去表面的泥巴,检查后发现没有腐烂的地方,才放心的丢进筐里。
陈淮安则是拿着背篓走进辣椒地,他一靠近,就能闻道辛辣的味道。
他小心的扒开泥土,把裹在泥里的辣椒捡起来了,这太阳太晒,表面的泥已经干了,他丢进背篓里,等回去再拿去冲洗。
两人谁也没说话,只听见玉米秆的‘咔擦’声和豆荚、辣椒落进箩筐的轻响。
太阳西斜,温度降下去一些,两人身边的箩筐和背篓已经被装满。
空掉的玉米秆、豆秆和辣椒秆被捆成一捆丢在田埂边,拿回去晒干,能当柴火烧,是冬天生火的好材料。
“回吧。”陈淮安背上满满的背篓,感觉捡了一下午,他的腰有点酸。
“好。”陶十七忙了一天也有点疲惫,但好在庄稼救回来一些。
第二日一早,两人把肉装在背篓里,面上盖着一层湿布,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他们拉着板车,先送陶初一去学堂,才换道去的如意酒楼。
去如意楼的原因,一来去交接订单,二来看看这熏肉陈贵愿不愿意收。
“陈兄弟来了!恭喜!你们这陶记酱菜算是火了!”陈贵从前堂过来,看见他们就道喜:“来下单的客人可不少!”
他如此高兴的原因也得益于此,他这个月楼里又接了两个大宴。
“也多谢陈大哥的帮忙。”陈淮安拱手,接过单子查看,果然上面的量不少,看来他这一亩辣椒不会烂在地里了。
“哎?你们这是有新货?”
陈贵看见他们身后板车上的货,有股肉香从里面飘出来,以他多年经营酒楼的经验,这不像腌菜。
“陈大哥好眼力,”陈淮安上前揭开湿布,露出色泽红润、散发松木熏香的猪肉:“这畜生拱了乡亲们的庄稼,十七替大家抓了,就得了这半扇野猪肉,这天气热,我寻思着做成熏肉,能好卖些。”
陈贵听了惊呼起来,敬佩的朝着陶十七看去:“夫郎好本事啊!这半扇猪肉能有这么多肉,这野猪起码得两三百斤!陈兄弟你好福气!”
陈淮安在一旁点头:“是我的福气。”
陶十七抱拳,爽朗一笑:“我没阿淮聪明,就会一些这粗浅功夫罢了。”
“过谦了!”陈贵夸的真心实意,看得出是真的佩服:“这样,你们这肉我收一些!”
“不过,”他话锋一转,有些为难:“我这楼里刚进了一批熏肉,要不了太多,只能收上一半。”
一半也有五十斤了,陈淮安哪有不愿意的:“多谢陈大哥,您愿意收,就是帮我们大忙了!”
陈贵给的价是四十六文一斤,比市场价还高了一文,陈淮安知道这是在回报他给如意楼带来的生意,他默默受了,一个好的合作伙伴很难得。
剩下一半熏肉,他们直接拉到了一家酱肉铺子。
老板是个胖乎乎的男人,看他们拉着的板车,没等他们说话,就直接说道:“你们去别家看看吧,我们这儿不收货。”
陶十七放板车的动作一顿,他回头看了一眼陈淮安。
陈淮安拍拍的手,示意他把板车放下。
他转身进门,带着谦和的笑意:“掌柜打扰了,我们是稻香村的,前日得了一些野味,用了自家的秘方,做了熏肉,这成色绝对好,您给掌掌眼,若是入得了您的眼,咱们再谈,入不了您的眼,我们马上走,绝不纠缠。”
这胖掌柜瞥了一眼,有些犹豫,陶十七见状把背篓抬进来,揭开布料,熏香立刻飘散出来,露出肥瘦相间,色泽明亮的肉条。
那掌柜经营铺子多年,一眼能看出这肉质好坏,他眼神一亮,但嘴上还是十分勉强的说道:“看你们辛苦,给个价吧。”
陈淮安笑起来,但却没直接给价:“您是行家,这肉是新鲜的山猪,我们腌制的时候不仅放了盐还加了好些香料,熏烤的时候也用的松柏枝,自带一股清香,吃起来肥而不腻。”
他把自家熏肉的优势一一列举,陶十七就在旁边看着,在心里为他滔滔不绝的口才赞叹。
胖掌柜拿起一块肉条仔细观察:“确实不错,不过你这是野猪肉,野猪肉质比家猪柴,嗯……”他思考了一下,伸出四根手指:“四十文一斤,你们接受,我就全要了。”
陶十七皱眉,下意识就想把肉拿回来,这价格比如意楼给的低了好多!这家伙莫不是想坑他们!
陈淮安拉住他的手臂,脸上不动声色:“掌柜的,不瞒您说,我刚刚才出给如意楼五十斤,他给我的可是这个价。”他伸出手指,比了个五:“您这铺子在镇上酱肉行,也算数一数二的,我是听了这个才来您这儿的,您该不会让我们吃亏吧。”
陶十七瞬间明白,开始配合起来,他装出不满的模样:“这价太低了,要不我们走吧,我刚刚看见对面也有一家酱肉铺,咱们去哪儿看看?”
那掌柜听了终于松动下来,笑了笑:“得了!我算看出来了,你们才是行家,这肉四十五文一斤,我全要了,以后你们还有货都可以给我送来!”
“成!以后有好货都给你送来!”陈淮安爽快回道。
两人揣着沉甸甸的银子走出来,陶十七乐呵呵的感叹:“阿淮,你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肉全卖出去了!”
他数了数手里的银子,惊呼出声:“一共四两七钱,加上之前村里卖的的那些,一共五两二钱!这熏肉足足卖了五两二钱!”
陶十七笑的颊边露出弯弯的月牙,陈淮安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脸:“还不是多亏了十七的帮忙,没想到你演技这么好,都会给我搭腔了。”
陶十七嘿嘿一笑,虽然不知道阿淮说的‘演技’是啥意思,但应该是在夸他:“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是跟你学的!”
陈淮安在他额头吻了一下:“明明是夫唱夫随。”
陶十七脸红的捂着被亲的地方,左右看了看,紧张道:“这是在外面!”
陈淮安挑眉一笑:“怕什么,咱们是拜过堂的夫夫,我亲我夫郎怎么了?”
陶十七说不过他,转身去推板车,耳朵红红的:“走吧,去买牛。”
陈淮安心满意足的跟在后面。
他们出门前就打算好了,若是熏肉全部卖完,他们就去看看牛,下旬就要开始秋收,正是用牛的时候。
他们穿过拥挤的人流,进入牲畜区,七月天气热,刚进来一股味儿就直冲天灵盖。
但两人毫不在意,满心欢喜的在牛市里相看。
直到陈淮安看中一头毛色顺滑、四肢健壮,眼神看起来还十分温顺的牛。
陶十七在一旁默默观察了两圈,拿了旁边的干草喂了一把,仔细观察了牙口后,他朝着陈淮安点了点头,表示这牛不错。
牛贩子看两人有想买的意愿,脸上堆起笑意:“两位好眼光!这牛正值壮年,你看这腿,可有劲!一天能耕五六亩地!”
陈淮安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这牛多少钱?”
牛贩子‘嘿嘿’一笑:“看您两位诚心买,这样,给您优惠些,十二两!”
陶十七蹙眉,这牛虽然不错,但这价却有点高了。
还没等他开口,陈淮安先道:“小哥,你这有点不地道吧,我刚刚在前头看着,那比这还健壮一些的牛,人家也才卖十两,您这有些虚高了。”
那牛贩子脸色微变,似乎笃定两人一定会买自己的牛:“他们那些都是肉牛,哪有我这实打实磨炼过的牛得力,这耕地看的可是耐力!”
这牛贩不松口,陈淮安想了想,确实如此,但这确实有点贵了:“十七,要不我们再看看?”
陶十七立刻点头:“我看前面那头黑牛,就不错,我们去看看。”
陶十七故伎重施,想着给人制造一点压力,这价格应该能再降下来一些。
但是两人走出老远,那牛贩子小哥也没喊住两人。
第52章 难言
“这招怎么不管用了?”陶十七语气里充满失望。
陈淮安也无奈:“人家对自己的牛有十足的自信, 根本不愁卖。”再说这招也不是百试百灵。
他牵起陶十七的手安慰道:“没事,我们再看看,实在不行再回去。”
“好吧。”陶十七语气里还是满满的不开心。
两人在牛市转了一圈, 又看了好几家, 发现这些牛都没之前那家好。
要么是牛没之前那头健硕,要么是价格比之前还要贵上二三两。
他们刚从一家看完出来,陶十七气鼓鼓的:“这牛都老成这样了,他居然要收我们十五两!他怎么不去抢!”
旁边有路人朝他们看过来, 陈淮安不在意, 反而是对陶十七的情绪很在乎,他安慰道:“别气了,马上就是秋收,这些人是故意抬价的。”
他思考了一下, 虽然十二两有些贵,但之前那头牛的品相还算值得起这个价。
“要不我们回去先前那家看看?”
陶十七闷闷不乐的点头:“行吧。”
只能这样了,看来看去, 还是之前那家好,怪不得那牛贩子小哥那么自信。
陶十七愤愤, 先前那家虽然也贵些, 但不像这家,简直是漫天要价!
两人寻着刚刚的路回去,陈淮安本来牵着陶十七走在一起,但走到一半,他发现旁边人不动了。
他转身看去, 发现陶十七正盯着牛市角落里一头有些瘦削的黄牛看。
旁边的一位老伯身边立着块板子,上面写着:自家耕牛出卖,八两可议价。
专门找人帮他写了字, 看来这牛出的急。
陈淮安微微蹙眉:“十七,这牛虽然价格便宜,但看着不太好,我们”
他想说,他们还是去之前那家看看,但话没说完,陶十七已经上前去了。
陈淮安只能跟上,不过他们都站到跟儿前了,这卖牛的大伯也没注意到他们,反而低着头,一直唉声叹气,好像有什么心事。
陶十七也不客气,自己在黄牛旁边蹲下,仔细查看了四肢和牛蹄,最后扒着牛嘴看了看牙口。
那牛没有吃的,却依旧十分配合,看得出来十分温顺。
“老伯,这牛怎么卖?”陶十七这次破天荒没有听陈淮安的建议,他看完后,走到老伯身边询问。
那老人这才注意到他们,抬起头来,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愁苦:“这牛是我自己家的耕牛,八两银子你们若是诚心要,还可以再让点。”
陈淮安又看了看那头牛,毛色有些暗淡,四肢虽然匀称,但有些偏瘦,远没有之前那家健壮。
不过他没有陶十七那么精通这些,他只能从外观来判断,既然陶十七看完牛能来问价,说明这牛没有表面那么不好。
“老伯,您看着好像有心事?”陈淮安没有像往常一样,上来直接压价,而是问了些和价格无关的。
那老人听了却红了眼眶:“哎,不瞒两位,这牛跟了我好几年,是通人性的,干活也利索,要不是家里娃子病了,等着钱救命”说着他眼圈都红起来:“我都舍不得卖它,而且这都快秋收了…”
那老人不舍的摸了摸黄牛的脑袋。
陶十七听完后,走过来对陈淮安说道:“这牛,骨架匀称,看着瘦些,就是营养没跟上,底子还是好的,我们好好养它半个月,就能更壮些,刚好赶上秋收的时间。”
陈淮安点点头,直接对老人说道:“老伯,这牛我们买了,就八两。”
陶十七微微一愣,若是平时的陈淮安,早就拿牛的瘦弱来压价了,今日却一点没有讨价还价。
他看向老人驼着的背和不舍的眼神,明白过来,原来阿淮也有心软的时候。
他站在一旁诚恳的补充道:“老伯你放心,我时常跟这些牲畜打交道,我看的出来,这牛通人性,我们会好好对它的。”
那老人听了激动的点点头:“好!有你们这话我就放心了!我这缰绳和牛样子不要钱送给你们了!”
陈淮安见状,心里也十分高兴,这样一来,他们还能省下几钱,只需要把带来的板车套上,就可以坐车回去了。
他语气温和,拿出钱袋:“老伯,这是八两银子,您数数,咱们快些交付,您也能快些给家里孩子买药。”
老人感激的接过,对着两人道谢,说完后,又跑到牛旁边呐呐低语:“大黄,以后跟着新主人好好干活,他们不会亏待你的。”
老人对着牛慢慢交代,就好像它真能听懂一般。
交代完这些,老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陶十七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心中触动:“阿淮,我很高兴。”
陈淮安正在欣赏自家的耕牛,闻言也道:“我也高兴,把板车套上,咱家也是有牛车的人了!”
陶十七看着前面人兴奋的背影,也没解释,而是默默把他们的板车拉过来,用牛样子套好。
一个驾车,一个坐在板车上,两人和他们的新成员一起,向家里出发。
在他们回家前,陈淮安去了一趟杂货铺,空着手进去,满满当当的出来。
下旬地里的辣椒就全部成熟了,陈淮安要开始准备做辣酱的事情。
辣酱需要大量的油和盐,还有腌菜需要的各种调味料。
除了这些,家里的米面也快没了,不过他买的不多,马上秋收了,够一家人吃到地里的稻子出米就行。
回家的时候,陈淮安拿着钱袋数了又数,本来卖完熏肉有十三两八钱银子,现在只剩下三两九钱。
还有跟王叔定的下一批陶罐也要交货了,剩下的钱能勉强剩个二、三两。
陈淮安有些头疼,这剩下的钱还要拿来换自己的健康值,这钱袋子还没捂热,就要全部花出去。
他看着前面认真赶车的人,犹豫着开口:“十七。”
“嗯?”
“我们还剩三两九钱银子,等把王叔那批陶罐交货了,还能剩下三两。”
“还能剩这么多很不错了。”陶十七赶着车,十分满足。
“我有件事情可能要用钱大概三两。”陈淮安为难的开口,这钱不是他一个人赚的,他没理由自己不声不响的就用掉。
听着后面的声音轻轻的,好像有难处,陶十七随口问了一下:“什么事?”
但是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听到回答。
他认真赶着车,似乎也不想刨根问底,反而坦率道:“没事,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陈淮安满脸苍白,脸上身上都是汗,他手掌使劲握着板车边缘,指节发白,却一声也发不出来。
就在刚才,他试图把抽卡的事情告诉陶十七,告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可是他却怎么也张不了口,就像有股无形的力量,突然捏着他的咽喉,夺取了他说话的能力。
听见陶十七的回答,他心下一暖,也不再试图去跟系统对抗,果然这股力量就慢慢消失了。
谢谢你,十七。
牛车带来的风,吹干了他脸颊的汗,凉爽了不少,他的心里也平静下来。
有了牛车,两人赶路的时间也缩短了不少,不到午时就到了村口。
村口大树下总有那么一群人,要么拿着针线缝缝补补,要么拿着菜筐择菜,嘴里聊着东家长、西家短。
其中一个眼尖的妇人看见两人回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惊讶的指着:“那不是陶哥儿和陈家老二,他们怎么坐上牛车了!”
旁边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老哥儿继续手里的活,头也没抬:“坐牛车有啥好稀奇的,出两文钱你也能坐。”
“不是!陶跛子家的牛车我还不认识嘛,这牛车…不会是他们买的吧!”
陶跛子正是村里赶牛车的人,是个瘸子,大家赶集都做过他的车,对他家的牛车也熟,绝对不是陶十七赶的这辆。
“不可能!这牛车可不便宜,也许是租的。”
“对,前阵子陶十七不就租过一次。”
几个妇人哥儿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这事儿,陈淮安和陶十七已经走到她们面前。
一个大胆的大声问道:“陶哥儿!你们这是买啥东西呢,租这么大一辆牛车?”
陶十七进村后,村里颠簸,怕陈淮安难受,就放慢了速度。
听到问话,他也不藏着掖着:“没买啥,就是马上秋收了,买头牛,给家里分担一下。”
这一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打破了平静的湖面,掀起了大家心里的波澜,路过的村民都纷纷张着头打探,大家脸上都充满了好奇和羡慕。
“不得了!这陶哥儿家真买上牛车了!”
“就是!这才多久,这腌菜和熏肉这么赚钱?”
“我看还是这陈二会赚钱,他那腌菜村里不少人仿着他做,都没挣到钱,只他一个把这生意做起来了,天生赚钱的命!”
“哎!听说他最近又在鼓捣什么番番椒?早知道跟着他干了!”
看着两人的日子越过越好,大家也看见了陈淮安的赚钱能力,有的已经开始后悔当初没有答应种番椒了。
“那玩意儿卖不卖得出去还不一定,他腌菜是卖得好,但不代表这玩意儿他也能挣到钱,到时候赔个底儿掉,有他哭的!”
当然,也有没看见成果,依然保持怀疑的。
人群里李淑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里还不断嘀咕着:“显摆什么”
语毕,竟没再说其它的。
虽然她依然对陈淮安两人不满,但却不像往常一样在想着怎么算计两人,似乎有更大的烦恼正在缠着她,让她只能嘴两句便罢。
第53章 黑影
左边有一间闲置的家禽圈, 两人把牛牵进去,也不用额外搭牛棚。
陶十七装了半筐之前捡回来的大豆和玉米,挑了些踩坏的, 倒在食槽里。
那牛见到吃的, 立刻凑过来,鼻子在食槽里嗅了嗅,闻到食物的香味,马上舌头一卷, 哼哧哼哧的吃起来。
陶十七满意的拍拍它的脖子:“阿淮你看, 它吃的多香!只要我们好好喂养着,它下旬干活肯定有劲!”
陈淮安微微一笑,目光也落在牛身上:“多亏了十七的好眼光,不然我都没看出来它还‘藏拙’呢。”
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回陶十七身上:“这样一来, 你也能轻松些。”
毕竟按照自己现在的体力,很多重活做起来都有些吃力。
他没想到一点健康值能影响这么大,让他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体力, 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且与之前不同的是,他这段时间也在加强锻炼, 想把丢掉的健康值补回来一些, 但是却毫无效果。
他这才发现,这扣掉的健康值居然是不可逆的?
陈淮安摇摇头,再想也没办法,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之前拾捡的作物还堆在仓库里,他们下午还有的忙。
两人简单吃过饭, 又在院子里忙起来。
陶十七把箩筐里的玉米全倒在院子里,挨个把苞叶掰掉,把完好的玉米再放进箩筐里, 等全部清理出来,拿去后院晒几个日头,就能脱粒。
一些苞叶掉落,玉米粒已经有些腐烂的,他就扔进另一个箩筐里,拿来给大黄当饲料。
豆子也是一样,直接把豆荚摘下来,晒干后再脱壳。
这边陈淮安也没闲下来,他正忙着拯救自己的辣椒。
他把品相完好,粘着泥的辣椒全部挑出来放进木盆里,那些被踩断但没有腐烂的,又单独放在一边,完全腐烂的就直接挑出来扔掉。
他在木盆里放上水,把辣椒全倒进去,一根根小心清洗干净,过了一道水后,才放进竹匾里。
他把竹匾放到太阳下晒,也不用晒多久,把外面的那层水分烘干就行。
这些辣椒只红了一半,做辣酱有点不够味,所以他想了想,决定做烧椒酱!
被踩断的辣椒需要把截断面处理掉,辣椒本身没有腐坏,好的部分可以留下来自家吃,也不浪费。
七月的太阳正是热烈的时候,陈淮安感觉比烘干机还好用。
他刚把剩下的辣椒处理完,院子里晒着的辣椒,表层已经没有水分了。
他把辣椒拿进厨房,又抱了两捆柴进去,马不停蹄的开始制作烧椒酱。
夏天生火,让人热上加热,陈淮安忍着热意点火,又架上木头,才有功夫操锅。
锅热直接下辣椒,不用放油,直接干煸,中途还要不断用锅铲使劲按压辣椒表面,等背面焦黄再翻锅。
陈淮安一套操作十分流利。
很快厨房里飘出一股强烈的辛香味,陈淮安也忍不住呛咳两声。
等到辣椒表面微微焦黄起泡,他把辣椒捞出来,准备开始下一锅。
陶十七在院子外都闻到那股呛人的辣味,他把落在地上的玉米粒和一些空瘪豆荚,用扫帚扫进簸箕里,倒进鸡槽里,几只母鸡‘咯咯咯’的叫嚷着涌上来啄食。
等忙完这些,他走进厨房,看见陈淮安正在剁辣椒酱,那边锅里还炒着辣椒,他的脸上全是汗。
“阿淮我这边忙完了,我来帮你。”
陈淮安看见他来,松了口气,把菜刀递给他:“你帮我剁辣椒吧,这活儿还是你来利落些。”
“好!”陶十七得了夸奖,动作都欢快不少,接过菜刀,剁的叮当响。
果然陶十七一上手,干煸好的辣椒条,在‘咚咚咚’的响声中变成粗细均匀的辣椒碎,比陈淮安处理的品相还更好些。
这边陈淮安把辣椒全部炒完,又开始剥蒜,这是提味必不可少的东西。
蒜块剁成蒜泥和辣椒碎拌在一起,这边才开始起锅热油。
热油时,他在里面放了几段葱段,看的陶十七十分稀奇。
直到葱段榨干捞出,油里飘出葱香味,陶十七惊叹道,没想到葱段还能这样用?
他看着眼前认真掌勺的男人,有点得意,这么聪明的阿淮是他的!
这边陈淮安不知道陶十七心里的小九九,等到最后一把柴烧尽,锅里的油刚好烧滚,他叮嘱道:“十七,你离远些,我要泼油了,别溅到你。”
陶十七虽然不怕,但还是听话的后退了几步。
陈淮安见状,便开始放心的泼油,一勺油刚淋在辣椒上,就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
半熟的蒜香味伴着一股辛辣,四散而出,陶十七惊喜的嗅闻一口:“好香!”
陈淮安笑了笑:“待会放上盐,拌着饭吃起来更香!”
油不能一次泼完,而要少量多次。
陈淮安慢慢的一勺一勺的把油泼上,直至锅里的油用完,最后放入适量的盐拌匀,一大锅烧椒酱便做完了。
他拿了一根筷子,沾了一点给陶十七:“尝尝?”
陶十七好奇的接过,先是闻了一下,再放进嘴里:“好吃!”
陶十七吃完后又舔了舔嘴,咂摸着说:“刚刚我看你倒了那么一大锅油,还有点心疼,嘿嘿,没想到这玩意儿做出来这么好吃!值了!”
陈淮安摸摸鼻子,有些心虚,这烧椒酱确实费油,不过舍不得成本,这做出来的东西也不会好吃,得亏十七信任他,才能允许他这么干。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等烧椒酱晾冷,再装罐。
做完这些,太阳已经西斜。
陶十七准备去接陶初一下学,几罐刚做好的烧椒酱被放在牛车上。
“真的不用我陪你去?”陈淮安看着陶十七正准备驾车,眼里有些担心。
陈淮安之前和陈贵说好,有新品就第一时间给如意楼送去,这几罐烧椒酱刚好可以给他楼里尝个鲜。
“我以前走镖,比这更大的生意也见过,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办好。”
陶十七调试着缰绳,又道:“你忙了好些天,最近我总听见你咳嗽,我去接初一就顺道给你送去,省的你再跑一趟,你就在家好好歇着!”
陈淮安心里一片柔软,原来这些日子他刻意避着他,不在他面前咳嗽的事情,他都知道。
“好,那你慢些,我在家等你回来。”
“好嘞!”陶十七应下,便扬着牛鞭迎着夕阳而去。
直到车轮声彻底消失在落日下,陈淮安才回屋。
陈淮安这几日确实有点累,他打了一盆水,洗干净手上的辛辣和油烟味。
院子里有一张陶十七专门给他打的躺椅,他躺上去,准备小憩一会儿。
看着天边的夕阳,他的心里是充足的踏实感和对未来的期待。
因为,他的十七是可以让他依赖的存在。
他闭上眼,感受着消退的热气,和晚风送来的凉爽。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一个男人在前面踉踉跄跄的走,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壶。
“娘的!又输个精光!真是倒霉!嗝~”他打了个酒嗝,拿起手里的瓶子往嘴里灌,但酒壶竖着翻到底,也没有一滴酒落下。
“大爷的!咋又喝完了?”说着气愤的把酒壶扔在了路边,粗糙的罐子落在石头上,响起清脆的裂响。
“陈大牛真他娘的抠搜,这几十文都不够爷买酒喝的!”
没了酒液的升温,陈淮安感受到一股冷意席卷而来。
这不是夏天吗?怎么这么冷?
那人穿着一袭薄衫,似乎也冷的受不了,摸索着自己的臂膀,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陈淮安努力睁开双眼,但眼前的画面却总带着一股灰蒙蒙的色调,让人看不真切。
直到场景骤然转换,来到一条狭窄的田埂上,陈淮安才看清一些。
他感觉这里好眼熟,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只能继续跟随那人的脚步前进,直到——!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黑影,动作极快,手里拎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毫不犹豫,猛地砸向男人的脑袋!
陈淮安想提醒他,但他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叫,怎么喊,那人都听不见。
他听见一声‘咚!’的一声,短促而沉闷的敲击声响起,那男人闷哼一声,用最后的力气转身朝着黑影看去。
在看见黑影的瞬间,陈淮安在男人眼里看见了惊愕和不甘心。
男人终于还是失去了意识,张大的双眼慢慢闭上,身体像一只提线木偶般倒向田埂边的结了冰的河面。
那个黑影慌乱的四下张望,在确认没人看见后,迅速逃离了现场。
陈淮安感觉四肢冰凉,一股接一股的冷意涌进自己的四肢百骸,他的身体好像落进了刺骨的水里,让他不断下沉。
他的意识在涣散,他好像要死了。
就这么死了么?不!
还有很重要的人在等着他,他不能死!
“阿淮?”
“醒醒。”
“呼——!”陈淮安猛地睁眼,看见一双关切的眼睛,他在那一瞬才感觉活了过来。
他的心脏狂跳不止,仿佛那股冷意还未散尽,但他的后背已然湿透。
陶十七扶着他慢慢坐起来,七月的天,他的手却一片冰凉:“阿淮,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陶十七的声音在暗淡的天色里,带着一股沉稳和令他安心的力量,让陈淮安彻底清醒过来。
他伸出双手,抱上爱人的腰,把脑袋靠在他肩上,说话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不自觉的撒娇:“没有,做噩梦魇着了,让我抱抱,缓一缓就好了。”
陶十七一只手轻抚他的背,一只手穿过他的腰,搂着他给他力量,他能感觉到,这个噩梦应该真的很可怕,因为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很不安。
“别怕,我在。”
陈淮安靠在人怀里,感受着陶十七的温度和呼吸,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现在清醒着,梦里的画面便清晰起来,那个瘦弱的男人和他长的一般无二,应该是原主。
原来原主不是喝多了失足落进冰河冻死的,而是被人敲了闷棍,失去意识,活活冻死的。
他就说他当时穿过来时,后脑勺的伤不像跌落后的撞伤。
不过看原主最后的表情,这个害他的人他应该认识,而且是个他很在意的人,不然他不会有那么不甘的眼神。
会是谁呢?
陈淮安不知道,他把头埋在陶十七的肩窝里,感受着爱人令人安心的气息。
管他是谁,他都不怕。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原主那任人宰割的性格,他会保护好自己。
他还要和十七过一辈子,直到白发苍苍,谁也别想打扰他们!
第54章 进山
“羞羞羞!淮哥这么大的人, 居然还会害怕做噩梦!还要哥哥哄~羞!”
两人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稚嫩声音。
陈淮安刚平复下来的情绪陡然转变成尴尬。
他放开陶十七,就看见他身后陶初一挎着小包,正神气的笑话他。
陈淮安嘴角一勾, 揶揄出声:“那要是谁再半夜梦见大老虎咬她屁-股, 可别吓得抱着枕头非要和我们一起睡哦?”
“哼!淮哥坏!不理你们了!”陶初一被揭了老底,不好意思的朝着屋里跑去,留给两人一个背影。
陈淮安和陶十七相视一笑,陶十七看他扬着的嘴角低声问:“好些了?”
陈淮安回望他, 带着笑意点点头:“嗯。”多亏了你。
陶十七这才放下心, 想起自己这趟的目的,他从怀里掏出钱袋:“给,一共九百文。”
陈淮安接过来,掂了惦:“大家怎么说?”
陶十七慢慢给他道来:“陈贵大哥很爽快, 三罐烧椒酱按照二十五文一斤全要了,银钱给的也爽快。”
他扬了扬下巴,指了一下陈淮安手里的钱袋。
他想起大家的反馈, 笑起来接着说:“还有你做的那几罐免费尝鲜装,我按照订单上的名单, 一户户给他们送去, 这些掌柜都挺高兴,大家尝了后,都在问下一批什么时候做?他们也要,喏~”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陈淮安。
陈淮安打开一看,发现上面是新增的烧椒酱订单, 他看了又看,忍不住压低声音,虚咳两声:“咳咳~十七伙计, 你这事办的如此漂亮,本掌柜打算好好奖励你!”
陶十七挑眉,配合道:“那大掌柜要怎么犒劳我这个好伙计——唔!”
夕阳下,两个身影重叠,比天气更热的是两人唇间的温度。
有了这批订单,陈淮安的心里也稳当了些,秋收的准备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新的箩筐和竹匾已经编好放在仓库,大黄在精心喂养下已经明显壮硕不少。
万事俱备,最后几日两人趁着还闲,打算进山看看。
秋收的时候,关系近的村民都会互相帮工,为的就是早一日忙完,粮食早一日收进仓库,大家才能安心。
夏季正是鸟兽肥美的时候,下地后陶十七也没时间打猎,只能提前进山猎几只山鸡野兔喂着,农忙时也好拿来招待大家。
“初一,慢点跑,别摔着了!”陈淮安在身后叮嘱前面那个跑的十分欢快的身影。
陶初一很兴奋,今天学堂休沐,淮哥说要带她上山摘果子,又甜又大的果子!
她自从去了学堂,好久没有出来玩儿过了:“知道啦~摘果子咯!”
她一边答应,但脚步却更加欢快,丝毫没有要减慢的意思。
陈淮安摇摇头,只能加快步伐跟上,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牵着我,别摔了。”
陶十七在旁边,伸着手,但脸却不看他。
陈淮安看了看面前的手,又看了看干燥、且还算平坦的山路,低低笑出声:“是怕我摔了,还是就想牵着?”
陶十七见被发现也不害臊,直接转过头来,直白道:“就想牵着怎么了?不行吗?相公~”
后面这声他咬着下-唇,轻轻唤出来,声音又低又软,像在陈淮安耳畔低喃。
陈淮安整个人像过了电一样,他一把握住面前的手:“十七叫的很好听,晚上记得也要这么叫。”
陶十七被牵着,脖子红了一大片,但他什么也没说。
两人牵着手,漫步在山间,鸟鸣悦耳,孩童嬉戏,正是人间好风景。
“淮哥!红果果!”陶初一像只山间小雀,到处寻觅着红色的野果。
陈淮安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片火红的小果,密密麻麻、成群结串,像掉进了灯笼地。
“是野山楂。”陈淮安眼前一亮,摸摸小姑娘的头顶:“初一眼神不错!拿着你的小框,咱摘果子去!”
“好!”一听吩咐,陶初一像只离弦的箭,‘嗖’的一下冲出去。
陶十七把刚抓的两只野兔绑好,放在一旁,也跟上前去。
这山楂是野生的,树枝只到陈淮安腰上,连陶初一也能踮着脚摘两个。
她拿着独属于自己的小框,抓着低矮的枝桠,一个一个的摘,一边摘还一边往嘴里送。
陈淮安就不一样了,他把竹筐挂在臂弯,又用一只手抓住枝干,另一只手从根部一抹,只听‘簌簌簌’的声响,一串果子便欢快的落进框里。
这山楂性温,可以消食利脾,裹上糖浆可以当个零嘴,晒干了还可以泡水喝,陈淮安摘得毫不手软,这可都是宝贝!
“阿淮!这儿有颗李子树!”陶十七本来想找个阴凉的地方放猎物,谁知他刚蹲下,就看见前面树枝掩映间挂着一串小果,他拨开叶子一看,是一棵李子树!
“啊!”比陈淮安先答应的是陶初一,小姑娘有了新发现,山楂也不摘了,第一个冲过来去。
但是陈淮安发现她跑到树下却停住,没了动静,似乎有点苦恼?
陈淮安这边摘得差不多,便跟过来看,果然看见了一棵李子树,枝头挂满青翠的果实,果实表面还覆盖着一层白霜,像裹了糖粉,个个饱满结实。
这树长得还十分高大,应该长了不少年岁,只不过地理隐蔽,没被人发现。
两个大人站在树下也不太能摘到树上的果实,别说七岁的小豆丁了,怪不得这丫头跑过来就没动静了,小脸还皱成一团。
这边陈淮安一个没注意,那边陶十七已经灵活的攀上了枝头,陈淮安吓了一跳,但也只能在树下仰头望着,身心都被那人牵动着。
陶十七一上树,就摘了个李子尝了一口,那味道太绝了。
他转了转眼珠,又摘了一个:“初一,接着。”‘咚’的一声,准确的落入妹妹的小框里。
陶初一高兴的拿起来,用衣服擦了擦,然后‘咔擦’一口咬下去,发出惊天的声音:“哇~!酸死了!呸呸呸!”
最后全部给吐了出来,小脸再次皱起来。
等她再次抬头看着自己哥哥,发现他哥正带着坏笑看她,她这才明白,她哥故意的:“哥哥坏!淮哥淮哥~”
她拉着陈淮安的衣角,试图让他给自己主持公道。
陶十七笑着看向陈淮安,本来也想扔个酸李给他尝尝,谁知还没出手,就落进树下一双满是担忧的眼神里。
陶十七一下也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树枝被风吹动,他的身形微微一晃,吓得陈淮安心头一紧,马上张开双臂,试图接住他。
等陶十七稳住身形,看见的就是陈淮安这幅模样。
他心头一暖,朝他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别担心,我稳当着呢!”
陈淮安看他站稳,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到是没事了,那边小孩儿还噘着嘴生气呢。
陈淮安仰着头朝陶十七摊手,眼神里好像再说:看你干的好事。
陶十七挑了挑眉,做了个口型:看我的。
然后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踮起脚拉过一个满坠着的枝头,摘了一串颜色最亮、最饱满的李子:“初一接住!这个最甜的给你!”
陶初一再次被吸引,真的抱着筐子去接,李子再次落进竹框里,她拿起来咬了一口,终于笑起来:“哇!真的好甜!”
小孩儿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就这样陶十七在树上不断摘李子,陈淮安在树下给他指挥,告诉他哪里的李子最大,哪里的最红,而陶初一拿着小框在树下捡掉落的李子。
等摘得差不多了,陶十七从树上利落的跳下来,额间布满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鬓角的碎发。
陈淮安注意到,便上前用布巾替他细心的擦去,陶十七仰着头,舒服的享受着。
等做完这些,陈淮安挎着竹筐说道:“走吧,回去了。”
陶十七却拉住他,说话时他的眼神很亮:“等一下,我刚刚在树上还发现一个好东西。”
“嗯?”陈淮安一愣,不明所以。
陶十七拉着他往林子里走了几步,来到一个草丛后:“你听。”
陈淮安看了他一眼,然后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他听见前方有‘嗡嗡嗡’的声音传来,他掀开草丛往里面看,发现前面一颗树杈上正飞着一圈蜜蜂。
“是蜂巢!”
“没错,刚刚在树顶就看见了,还挺大一个,这蜂蜜有清热润燥的功效,刚好可以给你泡水喝。”陶十七语气里带着几分愉悦。
陈淮安一听却眉头一拧:“不行,太危险了,这蜂蜜咱可以买,没必要冒险。”说着就要拉他走。
陶十七扯住他:“我又不傻,不会胡来的,咱们可以智取!”
他安抚下人,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用烟雾把这些蜂子熏走,再快速把蜂巢取下来就行。”
陈淮安一拍脑袋,对啊,他怎么把这法子给忘了,真是关心则乱。
他瞬间思路清晰起来:“那行,湿松枝能起浓烟,还不会有明火,我去捡些来,你准备好装蜂巢的工具。”
“行。”陈淮安一走,陶十七就在这边布置起来,还把陶初一支到了安全的地方才又回来。
陈淮安抱着树枝回来后,陶十七接过,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
等到一捆树枝冒出大量的浓烟,他才用准备好的一根长木棍,把树枝挑着小心的送到蜂巢下方,然后迅速回身躲起来。
呛人的浓雾慢慢升起来,刚好熏在蜂巢上,看的出来这个位置是陶十七仔细寻好的。
那些蜜蜂被浓烟袭击,不再井然有序的工作,而是发出混乱的‘嗡’声,四散而逃。
第55章 磨酱
趁着这个功夫陈淮安把自己外衫脱下来, 搭在陶十七头上,又把两只袖子绕过他脸颊下方,系上一个结固定。
“小心些, 要是蜂子没散干净, 就回来,千万别受伤。”
陶十七郑重点头,心底别提多美了。
烟雾熏了良久,直到有些淡了, 蜂巢里没有声音再传来。
陶十七把握时机, 迅速攀上树干,踩在树杈上,抽出腰间的匕首,在蜂巢底一切, 再用包果子的布把蜂巢一裹,跳下来,回到陈淮安身边。
“成了!”他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陈淮安看着人安全回到身边, 紧张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快走,待会儿烟雾散尽, 蜜蜂回来就不好了。”
等到那片林子彻底看不见, 两人手里都是满满的收获。
“今天运气真好!这么多好东西!”陶十七手里还抱着蜂巢,背上背篓里是打的野味。
陈淮安手里的竹筐分量也不轻,满满当当的山楂和李子,就连陶初一的小框都装满了。
“可惜没带陶罐,这蜂蜜漏出来不少, 这味道光闻着就够甜的。”陶十七手上沾了不少,他把手伸到陈淮安面前,本意是想让他闻闻味道:“你看看。”
谁知陈淮安却低下头, 先轻嗅了一下,然后伸出舌头迅速舔了一口,嘴里还咂摸两下,才道:“确实挺甜的。”
那股温热的触感让陶十七指尖发颤,一股酥麻涌上心间,他起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慌张的抬头看了一眼陶初一的位置,发现妹妹认真走在前面,并没有注意他们,这才放心下来。
“别闹了,回家吧。”看似埋怨的语气却带着一股羞涩。
陈淮安心满意足的点头:“好。”
到家后陈淮安把李子和山楂清洗干净,全拿到太阳底下晒,留了一点新鲜山楂做零嘴。
蜂巢被一点点划开,黄灿灿的蜂蜜装了大半罐子,他们家最近都不用买蜜糖了。
又过了几日,比稻子先成熟的是辣椒,朝霞露出一角,空气带着一点潮湿,侵染在绿叶上。
陈淮安一手抓着枝条,另一只手麻利的把辣椒摘下来。
这些辣椒有的个头修长,红的发亮,可以拿来做辣酱,有的浑身青翠,还未染红,可以拿来做烧椒酱,所以不管青红,陈淮安把它们全部采摘下来。
陶十七在另一边摘,他力气大,手脚快,只听‘啪’的声音不断响起,不一会儿就摘完一株。
陈淮安见状,忍不住提醒他:“小心些,别让辣椒水溅到眼睛里了。”
“知道!”陶十七心底一暖,手脚放轻了些。
不过他确实有些着急,现在还算凉爽,等日头大了,他倒是无所谓,就怕把阿淮给晒到,再中暑了,所以他才想快些摘完。
当朝霞升空,变成一轮烈日,独属于夏季的火热慢慢弥漫开,大地被炙烤,露珠被蒸发,他们地里的辣椒也终于摘完了。
陈淮安直起腰,擦了一把额角的汗,满筐红艳艳的辣椒,让人看着心生欢喜和踏实。
“回吧。”陶十七走过来拿过他手里的蓝子,把里面的辣椒倒进一旁的箩筐里,然后挑起担子走在前面。
陈淮安有些疲惫,但心里却很充实,他提着篮子跟在陶十七身后。
辣椒采收好了,但忙碌才刚开始。
陈淮安把留种的好辣椒择起来,用麻绳串成几串挂在屋檐下。
又把青辣椒和红辣椒分开,分别清洗,晾晒。
第二日,大黄终于派上了用场,经过半个月的喂养,大黄已经十分健硕。
陶十七把大黄牵到后院的石磨上栓好,陈淮安把洗干净晒干水分的辣椒倒上去。
陶十七负责牵引大黄,陈淮安负责在旁边不断的加辣椒。
辣椒在一圈圈的碾压下,变成细细的辣椒酱,再被陈淮安用盆子装好。
大黄围着石磨慢慢的转着,石磨的‘轰隆’声响起,带着空气里呛人的辛辣味。
“老二,在家吗?”前院响起熟悉的声音。
“大哥,有事?”陈淮安放下手里的活出去,看见陈大牛正挑着一担玉米回来。
陈大牛把担子放下,扁担竖放在墙边,走到院子里:“这味儿够呛的,是你们鼓捣的那番椒?”
“不错。”陈淮安笑笑:“大哥进来坐。”
陈大牛摆摆手:“不了,我这还忙呢,就是想起来个事儿,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陈淮安也不再做其他事,停下来仔细听他说:“什么事?”
“我刚在地里看了看,你们田里的稻子都熟的差不多了,虽说你们买了牛,但割稻子这活儿全靠人力。”陈大牛语气里都在替他们打算。
陈淮安点点头,很赞同。
“陶哥儿一个哥儿忙前忙后的也辛苦,你身体又不好,我和你大嫂商量着,你们要是这两天打算收镰,就叫上我们,我们忙你们一起干。”陈大牛一席话说的关切诚恳。
陈淮安听后心里很是感动,他也正有此意,八亩地的稻子,只他和陶十七两人,怕是要耽搁好几天,再加上他现在的身体,最后受累的还是十七。
“那就多谢大哥了!我正好有这个想法,到时候你家稻子我们也帮你们收,大黄也可以借给你们脱粒。”
“哈哈,行,那还算我们沾你们光了!”
陈大牛痛快的答应,又想起一个事情来:“对了,还有你李叔和李婶儿两口子,他们有一半的地和我家是挨在一起的,另一半又刚好和陶哥儿的地挨在一起,往年我们两家都是一起收的,今年再加上你家,你看要是同意,咱们还是照旧?”
陈淮安想了想,这李婶儿两口子他也打过几次交道,都是热心肠的人,他们家又是头年种地,多打好关系是应当的,想清楚后他点点头:“行,一起。”
“成!那你们看好日子提前给我们说,我接着去忙了。”谈好后陈大牛就回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大哥什么事?”陶十七一个人在后院忙着,石墨上的辣椒没了,他停下来正在往里面加辣椒,看见陈淮安回来问道。
陈淮安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活:“大哥说要帮咱们收稻子,我答应了。”
他把辣椒加满后,又拿盆把碾好的酱推出来:“到时候咱们忙完也去帮他们。”
陶十七点点头,互相搭伙是要轻松些:“行,到时候大黄也可以帮忙。”
但在这之前,还得先把辣椒磨出来腌好才行。
而且这次烧椒酱陈淮安也选择用石墨磨,毕竟这次辣椒量大,人工碎太费时间和精力。
虽然有了大黄的帮忙,但这亩辣椒收成好,有小几百斤,两人磨了几天,才全部磨完。
陈淮安还熬了几个晚上把辣酱调好味,装进罐子里。
等忙完秋收,味道发酵好了,就可以给商户们送去。
地窖里满满当当的堆着罐子,上面的“陶”字标签十分鲜明,陈淮安看着眼前的景象,终于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只剩收稻了。
收稻子的前一天晚上,陈淮安还在忙。
灶台前冒着火光,锅里‘咕咚咕咚’冒着泡,一股带着酸甜的果香味飘出来。
但厨房里的陈淮安却没顾上锅里,而是正在跟盆里的山楂较劲。
炒好的糖浆已经晾过一会儿,陈淮安把今日又摘的一捧新鲜山楂倒进去,正在不停搅拌。
山楂表面已经见白,应该再搅拌一会儿就能完全结霜了。
这糖雪球做的方式倒是不难,就是搅拌的功夫费劲,他右手搅拌的有些酸,就换到了左手。
陶十七这时候掀帘子进来,好奇的看了一眼,盆里裹着糖霜的山楂十分漂亮,他伸手拿了一个尝,入口就是一股甜味,咬开后又充满山楂的酸涩,两股截然相反的味道混在一起,竟意外的好吃!
“阿淮你也太厉害了!这味道比那铺子里卖的蜜饯还好吃!”陶十七毫不吝啬的夸奖。
终于糖浆全部变成白霜裹在山楂上,陈淮安终于能歇息一下:“那我悄悄给你留点,别让初一发现。”
这零嘴是前几日就答应小姑娘要给她做的,但这几日他们一直忙着收辣椒,做辣酱的事儿,没顾上这头。
虽然陶初一没说什么,但是他看的出来小姑娘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呢。
陶十七舔舔嘴,又眨眨眼睛,十分无辜的样子,他可没有和小孩儿抢东西吃的意思,这是阿淮自愿给的。
灶膛里的火燃尽后,陈淮安揭开锅盖,更浓郁的果酸味飘出来。
陶十七嗅嗅鼻子:“好酸。”
“现在是酸,待会儿加上蜂蜜就甜了。”
陈淮安拿出罐子,舀出一大勺蜂蜜出来,因为舀的太满,从勺子里漫出来一些,陈淮安赶忙拿碗去接,不小心沾了一点在手背上,他也不浪费,送进了自己嘴里。
他把勺子里的蜂蜜加进去,不断搅拌,被煮的软烂的李子肉翻滚起来,晒干的山楂也浮出水面,空气里的味道又多了一股清甜。
晾冷后倒进陶罐里,再放进打来的井水里冰一晚上,明日收稻的时候给大家来一碗,别提多解渴了。
“好了,现在应该不酸了。”他用勺子舀了一勺在碗里,浅尝了一口。
他感觉味道不错,便把碗递给陶十七,想让他也尝尝。
陶十七没接,他看着陈淮安嘴角的水渍,滚了滚喉咙,然后突然踮起脚,吻上去,最后伸出舌头把他唇边的水珠轻轻舔去,然后回身咂咂嘴:“嗯,甜的。”
“!”
陈淮安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眸色暗了暗,气急败坏道:“明日下田,你觉着我舍不得让你晚上太劳累,所以故意招我?”
陶十七挑挑眉:“我可没招你,这不是跟某人学的嘛。”
陈淮安这才明白,无奈的笑起来,好家伙,这人是在报前几日白天的‘仇’呢。
第56章 收稻
第二日, 两人起了个大早,一打开院门,陈大牛两口子已经拿着镰刀站在门外等他们,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李婶儿和李叔两个。
大家简单打过招呼就往田里赶, 他们到的时候,田间地头已经有不少农人在收割自家稻子。
妇人哥儿们弯着腰,把一把把金黄的稻穗拢在一起,手里的镰刀快速割下, 等到手里的稻穗握不住了, 才顺着放在身后的地上。
一个用木板钉的四四方方的大框放在田中央,男人们抱起一把离自己最近的稻穗,走过来,高高举起, ‘哐’的砸在木框壁上,稻粒便落进木框里。
一把稻穗要反复砸七八下才能把稻粒脱干净。
即使太阳还没出来,男人们也已经一身汗水。
而陈淮安他们就简单的多, 因为有了大黄,他们只需要把稻子捆好, 拉回家用石磙碾就行, 节省很多人力。
陈淮安是第一次割稻子,他跟在陶十七身后,学着大家的样子艰难的试了一把,一簇稻子他划拉两三次才全割下来。
他也不泄气,接着割下一簇, 慢慢的也找到了节奏。
过了不久,他也能一下就利落的收割一把稻子。
摔打稻子的声音和稻穗碰撞的簌簌声,十分富有节奏感。
田间地里充斥着男人们的吆喝声, 妇人哥儿的谈笑声。
虽然辛苦,但丰收的喜悦冲淡了大家身体的辛劳。
太阳渐渐出来,跟在大人身后递稻子的小孩儿们,已经耐不住性子,开始玩耍起来。
“蚂蚱!”一个小孩儿从稻穗里举起手,把手里抓获的东西给大人看。
“哟,狗蛋厉害啊!你要是能再抓两个,我让娘给你做炸蚂蚱吃!”
一个比他大不少的少年手里正砸着稻穗,嘴里还回应着弟弟的话。
“好!”小孩儿听到吃的就嘴馋,也不嫌热,在稻田里来窜来窜去。
“小兔崽子仔细点!你把稻子给踩了,小心我收拾你!”妇人看着自己儿子的皮猴样,忍不住吼出声。
那小孩儿也不怕,他娘忙着割稻子,没工夫时时刻刻看着他,不一会儿又在田里窜起来,比蚂蚱还跳脱三分。
“哈哈哈哈哈。”大人们笑作一团。
陈淮安从田里直起腰,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背,汗水流进眼角,被他快速擦掉,看着那小孩儿活泼的模样,感叹道:“还是年轻好啊。”
陶十七在旁边注意到,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被晒红的脸颊,微微皱眉:“ 阿淮,我有些渴了,你回去把凉茶给提来,正好也给大家解解暑。”他说的是昨晚陈淮安熬的山楂水。
“行。”陈淮安听到他说渴了,连忙放下镰刀,迈开长腿,就往家里的方向赶去。
李婶儿看了一眼陈淮安离去的背影,朝着旁边的苗翠兰说道:“这陶哥儿还挺心疼人,这哪是让他去拿水,分明是想让他休息一下,不像我家那个。”她说着瞥了眼正埋头苦干的李叔,语气里都是嫌弃。
苗翠兰抬起头笑起来:“我家那个不也是,这小年轻就是知道疼人哈。”
她看着自家弟弟们这互相体贴的模样,心里满是宽慰。
这头陈淮安没想那么多,回家后迅速提着桶,拿着几个碗就来了,也没想休息一下,生怕给陶十七渴着。
“大哥大嫂,叔婶儿!休息一下,尝尝我自己做的凉茶!”陈淮安把桶放在田埂上,大喊着招呼大家。
他喊完第一时间盛了一碗给陶十七送去。
陶十七停下来没接,他的语气里带着心疼般的埋怨:“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不知道在家躲个懒?笨死了你!”
“啊?”
陈淮安愣住,他怎么还被骂了?
不过他这才明白陶十七的用意,心里一暖,但语气上还是带着委屈:“这不是怕你渴着么。”
陶十七瞥了他一眼,有些心疼,平时多聪明的人,一点心思不考虑自己,真是!
他接过陈淮安手里的水,‘咕咚’一口喝完,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把他拉到树荫下,按着他休息。
“这啥做的,咋酸酸甜甜的?太解渴了!”李婶儿在桶边盛了一碗,刚尝了一口就惊呼道。
其他人也纷纷围过来,都来了一大碗,用井水冰了一晚上的水,充满冰爽的感觉,李子和山楂都吸饱水,碰撞在粗瓷碗里,发出冰冷清甜的味道。
“在山上摘的一些野山楂和李子,晒干后煮的水。”陈淮安在树下细心解释道。
“这手艺好!陶哥儿你可有福咯!”李婶儿端着碗在他们对面的树下坐下,这话是对着陶十七说的,陶十七不好意思的笑笑。
陈大牛放下镰刀,来到田埂边,先哐当灌了一大碗解了燥热,才又盛了一碗慢慢喝起来,他端着碗走到陈淮安他们这边,身后跟着李叔。
“老二,你李叔有事儿和你商量。”
陈淮安带着陶十七往旁边挪了挪,给他们让出一点位置:“什么事?”
陈大牛坐下来,给旁边的李满仓使眼色,意思是让他自己说。
但李满仓却有些为难,嗫嚅半天也没吱出声,陈淮安看不下去:“李叔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咱们也不算外人。”
李满仓看了陈大牛一眼,陈大牛点点头,他这才放心开口:“我听大牛说,秋收后,你还要种一茬儿那什么番椒,我我和你婶儿商量后,也想跟你一起干!你看”
他有些忐忑,之前陈淮安在村里动员大家的时候,都没人肯跟着他干,感觉这事情不靠谱,但是最近看着他家日子越过越好,连牛都买上了,村里有些人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现在提出这事儿,也有点挂不住脸。
陈淮安恍然大悟,惊喜道:“原来是这事儿,没问题,这是好事儿!”
看着陈淮安完全不芥蒂的样子,李满仓还是不放心:“你当真没怪你叔当初不肯跟着你干?”
陈淮安灿然一笑:“嗨,当初我自己干着都没底,怪你们干啥?”
陶十七也出面打圆场劝他:“叔你别担心,我们现在和镇上好些商户都签了订单,你跟着我们干,不会吃亏的。”
他们做这些事情,在村里属于吃力不讨好,但是他们能帮大家把日子过好也算值得。
愿意相信他们的,他们也愿意带着大家一起挣钱。
至于那些眼酸、见不得好的,直接拒之门外就好了。
“那感情好!”李满仓最后一点担心也不见了。
这边几人商量着,谈的十分愉快,对面树荫下也走来两拨乘凉的农人。
这人一多又没事的时候,就会响起八卦的声音。
他们刚开始在聊村里谁家丢了一只母鸡,猜测是被谁偷得,接着聊到谁家狗子怀了,下了几个狗崽子,最后又谈到张家媳妇也怀了,他们按照孕相把孩子性别猜了个遍。
从鸡鸭狗聊到人,一些八卦也十分解闷,陈淮安起初听得还挺有趣,果然人多的地方就有八卦。
结果没一会儿,他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哎,赵家的事儿听说了吗?”一个妇人戳戳身边人。
“啥事?”被戳的人一脸疑惑。
旁边另一个人加进来兴奋的说道:“我知道!”
然后刻意压低声音,却并没有小很多,陈淮安听的真切:“听说啊,赵大钱家里正在闹和离呢!”
“啥?他家不是刚出来个秀才,咋这时候闹和离,这名声传出去多不好听。”
“什么和离,是那李氏闹着休夫呢,这赵大钱本就是入赘的,不知道因为啥,成亲没两年,居然能让李氏那个强势的,答应让孩子们都跟他姓赵,也就时间过得久了,这两年没人提了。”
“是啊,这事当年在村里都有不少猜测但都没个合理的,唯一合理的是说…”
“说啥?”
“不好说,这事儿你们就想吧。”那人好像知道些什么,不愿意再说了。
陈淮安在这头听得皱眉,这事儿原主好像知道一点儿。
他仔细回忆原主的记忆,发现在他小时候,赵招娣和原主都是姓李的,直到赵怀礼出生,三个小孩儿才改成了赵姓。
至于原因,原主那时候太小,记不清了。
那边树下几人又谈论起来。
“你们别说,这赵大钱平时看着是个没主意的,这大事儿上还是有办法哈,都说三代还宗,他这才一代呢,就让李家改姓了,还白捡一个猪肉铺子。”
这时候另一拨人里的一个男人听了,带着尖酸刻薄的语气插了句嘴:
“嘁!我看是这赵大钱看李淑云爹娘走了,剩她一个女人好欺负,有点力气,使了点‘手段’,才又占人家的摊子又改姓的,不然他那个穷样,能过得好?真是一点情义不讲。”
这话说的很刻意,似乎在暗示赵大钱是通过拳头来得到目的。
“呸!我看你是看不得别人比你过得好吧,这李家的猪肉摊子要不是赵大钱一个人撑着,早倒闭了,他家现在能过上好日子还不是因为他!再说了人家没偷没抢,不比某些会耍嘴皮子的强?”这边的一个妇人听不下去这男人的话,出口怼他。
那男人也是个不服输的,嚷着:“我又没说错,那赵大钱除了会剁两块猪骨头还会干啥,他那些儿子倒是都跟他姓了,但养的个个好酒赌博的混混样子,要不是他运气好,亲儿子养在别人家,能出个秀才郎?”
那男人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注意到陈淮安他们一行人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那陈家老二被他养废了丢回亲大哥家,他倒好白得一个秀才儿子!”
一直默默听着的苗翠兰猛地站起身,对着他破口大骂:“吴老三信不信我撕了你的臭嘴!我家老二现在又勤快又能干,过去的事情早翻篇了,就你一个眼睛长在屁股上的还拿着说事儿!”
“就是,我兄弟我就算养他一辈子也跟你们外人没关系!”陈大牛也开口帮腔。
吴老三没料到他背后有人,说人坏话被正主抓个正着,他一时也没个反应。
苗翠兰看他那怂样就烦:“某些男人要是能把这乱嚼舌根的能力花在干活上,说不定家里都能盖瓦房了!真是个怂包!”
“就是!天天惦记人家,不如自己多干点活来的实在!”李婶儿也出声附和。
大家听着苗翠兰一行人一阵连珠炮似的维护,都不敢吭声。
那吴老四本来还有点心虚,但身为男人都好面子,被一个妇人指着鼻子骂,他也有点恼怒。
苗翠兰没注意到吴老四的表情,还想接着骂,这时候陶十七走过来拦住她:“大嫂,太阳晒,你再去歇歇,这里有我呢。”
陶十七先安抚了苗翠兰,才对着吴老四那边说道:“我这人比较护短,下手也没个轻重,不相信的可以试试。”
陶十七的视线平静的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吴老四身上,吓得吴老四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再不敢出声。
这村里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陶十七,跟吴老四一起的一拨人连忙拉着他走了,生怕他再说个什么,被一起连累。
陶十七说完后回去舀了一碗凉茶,回到陈淮安身边,语气温和的像对着什么宝贝:“再喝点,待会儿还有的忙。”
刚刚还凶横跋扈的人,现在变得既温柔又贴心。
陈淮安眼底盛满笑意,乖乖接过,心底带着动容和暖意。
现在他有很多人关心和维护,真好。
第57章 数钱
几人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就把陈淮安家的稻子全部收割完。
但新鲜稻子潮湿, 不好储存,陈淮安和陶十七拉着大黄又花了两天的时间脱粒。
等到谷子晒在院子里,一共也才三四天。
紧接着就是帮陈大牛和李满仓两家收稻, 因为有大黄的帮忙, 也只花了几天时间。
在田间地头许多身影还在忙碌的时候,陈淮安和陶十七已经在晾晒稻谷。
七月末,晒了几个太阳的谷子终于填满了仓库。
陶十七的这几亩田都是肥田,八亩地产了近十八石谷子。
还有先前抢收的两亩大豆和玉米, 虽然被野猪拱坏一大半, 但他们抢收及时,也收了各两石多。
陈淮安看着满仓的粮食,头次感受到农人丰收的喜悦,辛苦一年, 为的就是这一仓粮食,能让一家人不饿肚子。
但是陈淮安的高兴没能持续几天,因为陶十七告诉他, 马上要开始交田税了。
果然,刚刚丰收后, 里正便在村里敲锣打鼓的通知大家交税。
近三成的田税, 拉走了陈淮安仓库里五石谷子,一石玉米和一石大豆。
还是他们自己亲自装车,亲自推着送到里正家的。
按照他们家的人口计算,如果要全家吃饱,一年不饿肚子, 得留下十石谷子,加上各两石的玉米大豆,其中还要匀一部分给大黄当饲料。
陈淮安算来算去, 最后发现,他们忙活一年,竟然只剩下三石可以换钱的粮食。
陈淮安郁闷了好几天,陶十七看不过去劝他:“咱这算好的,除下口粮还能换点钱,有的人家可能连一年的口粮都不够。”
陶十七本意是想告诉他,他家还算宽裕,不必忧心。
谁知陈淮安听了这个,眉头拧的更紧,这严重的赋税真是老百姓头上的一座大山,怪不得周娘子家会沦落到卖子的地步。
陈淮安叹气,要是自己的辣酱生意能做好,希望能带大家过得更好些。
所有事情告一段落后,他们便开始给镇上各商户送货。
他和陶十七两人驾着牛车在镇上穿行了好几日,村里人在卖谷子的时候,他们在送辣酱。
好些人都看在眼里,他们没想到这玩意儿真能卖出去。
看陈淮安和陶十七一车车的陶罐拉出去,又空着车回来,大家开始好奇他们能挣多少银子。
大家每日都格外注意他们,陶家院子外也总有人张望。
有的村民在镇上卖粮食,渐渐发现各大铺子,酒楼,杂货铺都有他们的辣酱。
这新鲜玩意儿似乎真的卖的很好?
有好奇的随口问价,才知道这玩意一斤能买上几十文!能抵好几斤粮食!
这事儿给大家带来不小的震撼,在村子里掀起不小的波澜。
但外面的情况陈淮安两人并不知道,他们正在忙一件事。
陈淮安两人忙了好几日,按照订单把货送完,才有功夫坐下来休息。
夜色已浓,陶初一已经睡下,陈淮安刚洗漱完回房,转身就看见陶十七长发批散,穿着清凉的坐在床边。
听见陈淮安回房的声音,他兴奋的招手:“快来!我准备好了!”
陈淮安心领神会:“真的?那我可来了?”
陶十七抿嘴肯定的点头,语气里除了兴奋,还有一丝紧张:“来!”
陈淮安走过去,双手一伸——
拿出了一个木匣子,‘哐当’全部倒在床上的小桌上,陶十七从枕头底下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算盘。
“来吧,算账!”
一本糙纸订的账本被翻开,陶十七开始拨算盘:“先算辣酱的,二十八文一斤,如意楼送了三个月的量,一共十罐,徐氏杂货铺自己卖,要的多,送了三十罐”
陶十七的手指在算盘上翻飞,油灯昏黄的余晖照在他的侧脸上,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陈淮安盯着人看的入迷。
“除去成本,辣酱项一共赚了十两一钱!”陶十七算完一项,眼睛都在发亮,接着他又算起烧椒酱和腌菜的进项。
“烧椒酱做的少些,一共是六两六钱”
“菜园子的菜都见老了,这茬儿的腌菜做的也少,但也有五两整的进项!”
“十两一钱加上六两六再加除去成本,咱们一共赚了二十一两七钱!”
陶十七终于算完,放下手里的算盘,抬起眼看向陈淮安。
陈淮安把自己身上的一个钱袋子拿出来放在小桌上:“还有三石谷子的钱,一共二两五钱。”
陶十七把钱合在一起,快速数了一遍,声音带着惊讶:“咱们今年一共赚了二十四两二钱?!”
这个数目对于普通农户来说,抵得上五六年的收成,是个十分惊人的数字。
陈淮安将他不可置信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没错,咱们真的挣了这么多。”
他看见自己说完这句话后,陶十七眼里亮起来一眶小星子,里面的喜悦快要漫出来。
陶十七得到肯定,“啊”了一声,陈淮安以为他要发表什么感言,结果他却直接起身,似乎想抱他?
但他好想忘了两人中间还有一张小桌子。
“小心——”‘哗啦!’,陈淮安的提醒还是晚了一些。
小桌子被撞翻,上面的碎银铜板倒了满床,有的还滚落在地上。
陶十七脸上的喜悦瞬间冻结住,维持着跪立的姿势僵在那儿:“完蛋,闯祸了。”说着还不忘用眼角余光去瞟陈淮安的表情。
陈淮安听见他膝盖撞在小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本来有些为他的莽撞生气,但是看见他家小夫郎那心虚的小表情,瞬间什么气也没了。
他把小桌子从两人中间拿开,放在一边,也没去管散落的银钱。
而是上前把人按在床边坐下,抬起他的腿弯,掀开裤腿,查看他的膝盖。
原本白皙的皮肤,有些泛红,但好在不算严重,应该不会青紫。
“疼不疼?”
肌肤相贴,传来温热的触感,却吸引不了陶十七的注意力,他摇摇头,眼神还在满地的银钱上:“钱都掉了。”
陈淮安放下心,有些好笑:“这钱又没长腿,掉了捡起来就是。”
他慢条斯理的把陶十七的裤腿放下来,才迈着长腿下榻:“你捡床上的,地上的交给我。”
陈淮安的从容让陶十七冷静下来,他为自己的紧张后知后觉的感到不好意思。
对啊!这钱又不能跑,也没人跟他抢,他急什么!
他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又看着陈淮安蹲着的身影,他也跟着有条不紊的收拾起来。
等最后一个铜板被装进匣子里,陈淮安起身,看着还跪在床上翻找的陶十七,轻声说:“还抱吗?”
陶十七收拾的动作一顿,跪起身看他,只见他的眼底噙着化不开的笑意和期待。
“这次没有桌子。”
在光线的照射下,陶十七的脸上清晰可见一抹红晕,但他还是朗声开口:“抱!”
陈淮安笑着张开双臂,把人抱在怀里。
感受着陶十七身上独有的气息,陈淮安谓叹,这个才是他收获的最大财富。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过令陈淮安头疼的事情却并未结束。
七月的最后一天晚上,陈淮安正在查看晾晒的辣椒种子,系统的声音如约而至。
【本月宿主抽卡消费为0,现在是否接受100连抽?】
最下面依然是两个鲜红的按钮:左边是接受,右边是拒绝。
这次他点了接受,毕竟现在他的手头宽裕,但这健康值却再损耗不起。
在抽卡前陈淮安刻意停了一下,在那瞬间,系统页面的光芒闪了闪,虽然很快,但还是被陈淮安捕捉到了。
他嗤笑一声,在脑中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系统没有任何反应,很好,开始装死了。
不过陈淮安也并没有期待它真给答案,只不过试探一下罢了。
看到结果,他心中有了一点想法,继续自己未完成的抽卡。
一点下接受,系统转盘高速运转起来,直到闪出一堆卡片。
陈淮安粗略统计了一下,他这一百抽:
其中二十次一共获得了稻草一大把、外加空抽二十三次……
陈淮安:
果然一切和赌博相关的都没有好下场!
然后剩下的次数,获得的全是一些米面粮油,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总感觉系统达到目的后,演都不演了,这抽的没一个好东西。
这要是搁以前,他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还让他花这个冤枉钱,他才不管什么健康值,直接鱼死网破好了。
系统似乎感受到他的怨气,红光一闪,又跳出一个抽卡界面:
【一百抽完成,奖励宿主一次进阶池抽卡机会,请抽取。】
又是进阶池,他还记得他上次那个时间压缩卡,作用倒是挺大,但局限也不小。
他到要看看这次能抽出什么玩意儿,他点下抽取按钮。
系统不断闪烁,直到一张卡牌出现。
【技能卡:土地的叹息】
陈淮安熟练的翻到卡牌背面,上面写着:获得与土地沟通的能力,倾听它的诉求。备注:可使用三次。
和土地沟通?有点意思,这次居然还能用三次?
他打算先试一下,看看效果。
天色已经黑透,周围也没人,他拿出卡牌走到菜园里,按照上次的方式贴在地上。
他一动不动,四周寂静。
他又等了半天,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就在陈淮安疑惑地时候,终于有了动静。
他听到一声短促的、沧桑的:“唉~”
然后没了
没了??陈淮安一脸问号。
他不信邪,又使用了一次机会,终于听到了一句完整的句子:“哎,今晚的星辰有些亮~”
陈淮安:很好
土地的叹息,就真是纯叹息。
他无语的把卡牌丢回系统里,然后面无表情的起身、回屋,关门、休息。
他很生气,他生气自己还是大意了,他就不该对这破系统抱有期待!
第58章 商谈
秋收后紧接着又是秋耕, 水稻收割后,田地并未空闲,八月正是种植油菜的时节。
陈淮安觉得这一年两种的方式很不错, 不仅提高了大家的土地利用率, 还能多一份收入。
而他自己这边也有的忙,这茬儿辣椒收尾,新的一茬儿又在等着他们。
有了之前的经验,陈淮安打算这茬儿多种植几亩辣椒。
但辣椒这东西娇嫩, 土地水分过足, 反而会泡烂根须,一般的水稻田还不能种植辣椒。
所以陈淮安这茬儿能种的地只有先前的五亩,其余田地还是得种油菜。
不过种植之前的准备工作也不少,之前的稻桩还留在田里, 需要除根。
土壤也湿滑,需要排水、晒田,紧接着还得犁地。
清晨, 两人照常早起,准备简单吃过早饭便去整田。
但陈淮安刚推开院门, 就看到门口黑压压一片人, 他微微一愣,推门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各位这是?”
“那个还是你来说吧。”站在前排的人推了推自己身边的人。
“你来你来!”被推的人摇头退后几步。
几个村民站在门外,似乎有事要跟他说,但大家推攘着都不愿意先开这个口。
“我来说吧。”人群后走出来一个人,却是张莲。
一段时间不见, 陈淮安感觉他变了不少,或许也是家里宽裕了些,他不像之前那般瘦弱, 现在脸颊长了点肉,个子也窜高不少,看着有些大人模样了。
“陈二哥,我家地刚空出来,我和我娘商量后,想跟着你种点番椒!”张莲上前也不怯场,开门见山的说道。
陈淮安感觉张莲除了长高了些,性格上也有点不一样了,或许经历过之前的事,让他想开了些。
他现在没了以前畏畏缩缩的模样,说话也不胆怯,有种放开了的感觉。
张莲说完,身后几人才跟着纷纷点头附和:“我们跟莲哥儿家一样,也想也想跟着你种点番椒。”
陈淮安眼光扫过众人,这几户都是他当初上门劝说过的人家,都是村里条件比较艰难的几户。
他当时挨家挨户上门劝说,嘴皮子都快磨烂了,也没一个人愿意跟着他干。
果然还是事实成果更能说服大家。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他在人群里还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赵招娣。
在原主的记忆里,关于她的记忆只有一部分。
那时候原主还小,赵招娣是赵家第一个孩子,长了原主几岁,但因为是个女孩儿,不受李淑云的喜欢,家里洗衣做饭都让她来做。
直到原主出生,李淑云的不喜被转移了一部分,原主经常被饿的发晕的时候,赵招娣会悄悄塞几个糙饼子给他,挨了打也会找点草药帮他敷上。
她算给了原主幼年时一点温暖,直到她出嫁,记忆便少了起来。
似乎感受到陈淮安的眼神,赵招娣走出来,有些为难的开口:“二二弟,我和我家那口子也想跟你种这个番椒,你要是为难,我这就走,不给你添麻烦。”她一番话说的很是卑微。
陈淮安叹口气,侧开身子,让开院门:“不麻烦,大家别堵在我家门口,都进来说话。”
大家面上一喜,这意思就是可以商量!
赵招娣也松了口气,看来二弟没有因为娘把他赶出家门的事情,迁怒她。
院子里,他给大家抬了几个板凳出来,大家跟着进来坐下。
“陶哥儿家的,”村里的贫农陶丰年搓了搓粗糙的手,犹豫着开口:“前些日子,我看你们每回拉着车子出去,回来时车都空了这番椒,真这么好卖?”
八月虽然热,但晨间露水重,陈淮安还没回答他,就感觉嗓子有些痒意,他忍不住压着嗓子咳了几声。
几乎是他咳嗽声刚起,屋里就出来一个劲瘦的身影。
陶十七手里拿着一件外衫,不由分说的给他披上,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他关切道:“让你多穿些不听,这下好了。”
语气虽是责怪,但动作确是心疼。
说着又给他倒了一碗温水:“放了蜂蜜,喝了润润嗓子。”
陶丰年姓陶,虽然关系有些远,但按理来说和陶十七还算族亲。
现在他却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等着陶十七忙,也不敢打扰陈淮安喝水,更不敢催促他回答。
陈淮安接过温热的碗,喝了一口,清甜的味道润湿喉咙,确实舒服不少。
他对上众人呆愣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咳~这番椒味辛,但没有茱萸苦涩,不管是做菜拌面都很好入口,镇上的酒楼、杂货铺都很喜欢,确实卖的不错。”
这话是回答先前的问题,陶丰年听了急着追问:“那我们现在跟着你种还来得及不?”
陈淮安点点头:“来得及,这番椒生长周期短,这茬儿种下,正好在霜降前收。”
他顿了顿,为了让大家更放心,补充道:“而且,这番椒在我们这里还比较少,每亩产值至少是菜籽的两倍。”这还是没有加工后的估算。
“两倍?!”张莲声音发抖:“那我家地全种上!”这样岂不是抵得上两年的收成。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陈淮安不得不打断他,给他泼了盆冷水:“这番椒是个‘金贵’的,耐不住水淹,所以大家上茬儿种过水稻,排水性又不好的田,都种不了。”
“啥?”张莲愣了愣,心情跌倒谷底:“我家多是旱地,唯有两亩肥田今年刚种了水稻,这下岂不是”
院子里的人都是村里条件困难的,多是因为田地薄的多,肥的少,现在听了陈淮安的话都有些失望。
陈淮安宽慰道:“大家别急,地薄没关系,咱可以养,这番椒反而在旱地还好活些。”
大家这才重新振奋起来。
他语气带着认真:“既然大家都愿意跟着我干,那我先说好,这番椒我按照每斤十四文的价格收,这个价是油菜的两倍。”
他把碗里的水喝完,被陶十七自然的接过去,又去到厨房兑了些温的。
张莲看两人这自然关切的互动,忍不住小声跟旁边的赵招娣说道:“赵姐姐你看,这十七哥把陈二哥照顾的真好,跟捧着个宝贝疙瘩似的~”
赵招娣也笑起来,她能感觉到她这弟弟变了不少,但好在是往好的方向走的,现在日子也过的如此好,是好事。
陈淮安看着陶十七忙碌的身影,眼里都是笑意,但嘴下的话却十分严肃:“当然,如果有觉得卖给我不划算的,也可以自己找路子卖,但到时候价格卖的不好的,就自己负责,与我无关。”
大家纷纷交头接耳算起来,这油菜籽价格每年在每石九百文左右浮动,按斤算下来,才七八文,陈淮安这价格确实公道。
“还有,”陈淮安的话并没有说完:“每年年底,辣酱卖出后,除去成本,利润的三层,按照各家卖给我的番椒分量给你们分红。”
“分红?这是啥意思?”一旁的赵招娣终于忍不住开口。
陈淮安微微一笑,更直白的解释道:“就是额外的钱,卖的好,大家分的就越多,当然卖的不好,就少些。”
这话如一个炮仗,炸响在大家中间,众人终于坐不住了。
“我家有三亩旱地,都愿意拿来跟着陈二哥种番椒!”张莲虽然是个哥儿,却敢第一个开口。
赵招娣紧接着开口:“我家能拿出四亩!”
剩下的陶丰年和另外两户,也终于表态。
陈淮安看着激动不已的众人,终于安心下来,这带领大家致富的步子,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最终大家敲定下细节后,陈淮安准备跟着大家去地里,帮忙看看哪些地能用。
陶十七这时候走过来,拿着斗笠和水壶:“把这两个带上,太阳大了,别晒着。”
众人抬脚走在前面,纷纷装作看不见。
陈淮安乖乖接过陶十七给他准备的东西,也嘱咐道:“那你记得给自己煮两个鸡蛋吃,别饿着肚子下地。”
他这番忙起来就没功夫给两人做早饭了。
陶十七点点头:“行,那煮好我给你也送两个来。”
陈淮安拢着披着的外衫,看着众人快走远了,迅速在陶十七嘴边亲了一口,赶忙跟着走出去。
赵招娣走在最后,看他跟上来,拿出一个油纸包:“二弟,早上做的油饼子,你吃着垫垫肚子。”
陈淮安愣住,这看着就像特意给他准备的,他看着女人关切的眼神,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多谢。”
过了几日,田地都看好后,大家开始积极翻地,准备播种。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这边陈淮安却愁眉不展。
他坐在油灯下,面前摆着一张纸,新买的毛笔沾上墨,不断的在上面写写画画,涂涂改改。
陶十七看他坐在那儿,已经有半个时辰没动地方,一直唉声叹气,似乎有不小的麻烦。
他轻轻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满了字,中间几行还被着重圈了出来:
“鲜货易烂,要急收。”
“作坊太小,产能不足。”
“订单有限,销路不足。”
陈淮安对着纸上的难题,想了又想,张莲他们期盼的眼神历历在目,犹如实质般沉重的压在他肩上。
“太晚了,明日再想?”陶十七低沉的声音打破屋里的沉闷:“万事开头难,咱们一件一件解决。”
陈淮安从思索中脱离出来,侧身看他:“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些问题不解决,我总怕让大家空欢喜一场。”
陶十七上前捧着他的脸,轻轻按揉他的眉宇:“别急,有我呢。”
说着他指着纸上的问题说道:“收货的问题算小事,到时候在霜降前提前通知大家采收就行,作坊太小咱们就找工人扩建,销路不足,咱就扩大销路,这些问题总能解决的。”
陈淮安又看着纸上自己写的内容,前两个确实好解决,就是这订单问题有些棘手。
现在种植的人一多,辣椒产量就翻倍,镇上商户就那么几家,很难吃下这么多辣椒。
如果订单不足,就只能砸在农户自己手里,基本会赔的血本无归。
所以扩大市场就要开拓隔壁小镇,甚至县城的市场,但是他们人脉有限,这事儿不好办。
陶十七看着他的目光落处,知道他的忧心,他暗自思索着,心里已经有了成算,等他先去探探情况再给阿淮说吧。
他把陈淮安的脸转过来,向着自己,低头在他唇上琢吻一下:“好了,天色已晚,不准再多思多虑。”
陶十七语气里带着温柔:“你已经带着大家走出了第一步,后面的路我们一起想办法,但现在你的首要目的是休息。”
面对爱人的安抚,陈淮安心头的阴霾终于被扫去一些,他抱住陶十七,脸颊埋在他的肚子上,贴着他的软肉轻轻开口:“谢谢你,十七。”
陶十七揽着他的肩膀,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什么都没说,但眼底闪着锐利的光,他要为自己的心上人僻开条路来。
第59章 大雨
八月, 田间充满忙碌的身影,大家正忙着洒下油菜籽的时候,陈淮安带着大家种完了十几亩辣椒苗。
他自己家的十亩油菜却没时间帮忙, 全靠陶十七一个人忙活。
陈淮安实在心疼, 就在村里请了几个帮农,虽然花了点钱,但活快了不少,陶十七也轻松些。
等到田间充满绿苗, 农人们疲惫的脸色也舒缓不少。
就在大伙儿刚喘口气的时候, 天阴沉下来,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地里,打湿了燥热的空气
大家还高兴着,这场雨来的及时, 让干燥的土壤得到一点喘息。
但夏季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刚还艳阳高照,下一秒就是暴雨倾盆, 不过最多一两日又会见晴。
陈淮安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事实却并不如他所愿。
辣椒苗刚种下去, 就开始下雨, 如今连绵了几日,这天却像破了个窟窿似的,一点没有要停的意思。
圈里的几只母鸡被关了好几日,现在正烦闷的在圈里‘咯咯咯’叫个不停。
让陈淮安本就沉闷的心情更加烦躁。
他在屋檐下来回踱步,望着珠帘似的雨幕, 眉头紧锁。
圈里的鸡叫声却越发异常起来,陈淮安疑惑地朝里面看了一眼,这才想起来, 他早上忘记喂食了。
他匆忙带着斗笠,穿过雨幕,跑到圈里,抓了两把谷糠倒在食槽里。
这谷糠喂鸡算奢侈的,本来应该混着一点新鲜草料一起喂的,但这几日雨就没停过,之前打的草早就吃完了,现在只能奢侈着喂纯谷糠。
他倒完饲料,又在旁边另一个槽里添上水,但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的看向旁边——
原本关着大黄的圈里空荡荡的,和陈淮安现在心情一样。
几日前,忙完农事,本以为能休息一阵的时候,陶十七架上牛车,匆匆丢下一句:“我去县城一趟,办点事。”就走了。
留下陈淮安一个人在家里,等了三四日,一点消息没有。
若是平常他也不会担心,陶十七虽然是个哥儿,但他的身手没几个人抵得上。
但是这连日的大雨,路上必然泥泞难走,这大黄可不要打滑才好,还有十七出门也没带个伞,会不会淋雨?
陈淮安想了很多情况,但他也无能无力,只能感叹一句,这雨下的还真不是时候。
他叹了口气,才又戴上斗笠回到屋里。
雨点砸在斗笠上‘噼啪’响,就两趟的功夫,他的衣服两侧都湿透了。
“咳咳~”他把斗笠放在屋檐下,觉得有些发冷。
他感觉不好,得赶快回屋换身干衣服,不然怕是要着风寒了,到时候十七回来又得一边着急,一边数落他。
不过他还真有点想念十七的唠叨了。
他换完衣服出来,隔壁卧房探出一个小脑袋,两个辫子有些毛躁:“淮哥,这雨怎么还不停,我都睡两觉了~”
陶初一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撅起小嘴:“这雨下了这么多日,害得我学堂都去不了,真是个大坏蛋!”
陈淮安被她稚嫩的语言逗笑,心里轻快了些:“嗯?先前是谁睡懒觉,不想去学堂来着?”
陶初一晃晃脑袋:“才没有。”
她才不会告诉淮哥,她其实是想看小喜的蝴蝶,听说还是她姐姐用彩线给她织的,戴在头上可漂亮了。
‘咕咕~’小姑娘捂着肚子,脸红起来:“淮哥,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吃他做的疙瘩汤了。”
陈淮安知道这是小姑娘在想哥哥呢,平时最嫌弃她哥做的东西,现在都开始惦记了。
他用干燥的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哥哥有事,再过几日就回了。”
陈淮安也同样思念着那个人,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温柔道:“淮哥给你煮荷包蛋吃,怎么样?”
“好!”陶初一眼睛亮起来,这荷包蛋滑滑的,甜甜的,咬一口,还会有糖心,她最喜欢吃了。
荷包蛋很好做,生火、烧水,水开后打入两个鸡蛋,蛋清凝结成白色,这时候火候需要控制的小些,不然蛋心就会快速变老。
不一会儿,就可以盛碗出锅,洒上一点糖和两滴香油,浓郁的蛋香飘散出来。
陈淮安把碗端出去,小姑娘坐在桌子上,正翘首望着他这个方向。
“吃吧,小心烫,记得吹吹。”
陶初一捧着碗,鼓着小脸呼呼吹气,等到不烫了,一口下去,满足的欢呼起来:“好吃!淮哥棒!”
陈淮安看她这模样也笑起来,不过这连日下雨,厨房储存的蔬菜都没了,这光吃米面,可不利于小孩子的成长。
他的担忧似乎真的被听见,两人刚吃完午饭,雨点就逐渐小了下来,直到下午,彻底停了,甚至天边还挂起一轮太阳。
陈淮安心里的石头总算松了些,这雨再下下去,这辣椒苗怕是都得淹死。
他吃过饭,忙不迭把陶初一送去陈大牛家,让苗翠兰帮忙带会儿,他要去地里看看情况,不然始终不放心。
但是他刚把小姑娘安顿好,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有人找上门来。
“陶哥儿家的!不好了!地里的番椒苗好像染上瘟病了!”陶丰年脸色惨白的跑进来,身后跟着张莲、李满仓等人。
陈淮安心里一沉,赶忙跟在大家身后,跑到地里查看。
果然,原本清脆的植株,现在全都耷拉着脑袋,叶子被雨水打的七倒八歪,但好在根埋的扎实,脱窝的不多。
但令人着急的并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在辣椒根须处,到颈部位置,全部发黑,像被滚水烫熟的模样。
成片的辣椒苗倒伏,有些已经枯死。
连着看了几家,都是这个模样,最后陈淮安在地里遇见了同样来看情况的陈大牛。
“老二,这情况可咋办,这番椒还能活不?”他也跟着种了几亩,现在成了这种模样,他的语气虽然着急,但没有对陈淮安的责怪。
周围几人跟在陈淮安身后,脸上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
“完了!全完了!我就说这玩意儿种不得!”
“我们种了这外来玩意儿,是不是得罪了土地老爷,要惩罚我们?”
“二弟,你有没有啥法子,这几亩地大家都是匀出来种的,少了这份收成,大家怕是要饿肚子了。”
赵招娣没有把矛头指向陈淮安,但是生活的压力却让她也忍不住担忧。
陈淮安在众人吵闹声中,重新蹲下查看,看着潮湿的土壤和发黑的茎秆,他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结论,只不过是要再确认一下各家地里的情况罢了。
他起身,声音沉稳:“大家别急,这不是什么神罚,还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说过,这苗娇贵,不能在太湿的环境成长,这几日下雨,加上天气又热,才让这苗得了‘湿腐病’,能治。”
他之前确实这么说过,众人听了终于安静下来一些。
“这真能治?”陶丰年心底始终有些没底,语气里带着一些质疑。
陈淮安还没说话,人群里站出来一个人。
“陈二哥你说怎么治,我听你的!”张莲站在人群里矮了众人一个头,但他脸上全是对陈淮安的信任。
赵招娣和陈大牛也紧接着表态,愿意听他的指挥。
陈淮安不愿辜负大家的信任,于是马上安排起来。
“现在大家马上回家拿锄头,咱们第一步是开沟排水,咱们宁可让这苗旱着点,也不能让它涝着。”
“第二步,大家必须把自己地里所有发黑的苗全拔了,然后集中起来烧掉,切记!这病带着传染性,千万不能用来堆肥。”
“第三步,大家把自己家里的草木灰用水浸泡后,洒在地里,这样可以让小苗更健康,也能当肥料用。”
他一口气说完所有的措施,大家还在面面相觑,有些为难。
陈淮安看出大家的想法:“大家放心,这苗才种下没多久,我们拔掉后,再补株也来得及,所以大家千万别舍不得。”
众人听了后,才松口气,这田里基本一大半的苗都感染了这毛病,要是全部拔掉,可就没剩多少了。
现在知道能补种,大家终于动起来。
陈淮安带着大家穿梭在田间,其他没有种辣椒的村民看着他们一群人焦头烂额的模样,都在背后悄悄庆幸。
庆幸当初没有跟着陈淮安一起种这什么番椒。
这下好了,遭了病,收成锐减,这些村里的贫困户,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陈淮安可没时间在意这些人的,他带着人在田里忙了几天,衣服被汗水打湿又风干,饭也来不及吃,水也没喝上几口。
熬了几天,终于把所有人的辣椒苗都抢救回来了。
但他始终不放心,隔三岔五的就去田里看看情况,情绪一直紧张着,不敢松懈。
陈淮安看着刚种下去的小苗,想了想,明年要组织大家在田里起高垄才行。
把小苗种在高垄上,雨水只会流进低处的沟壑里,这样不管下几天雨也不怕了。
看着田里又充满生机的小苗,他吐出一口气来,忍不住感叹,这土地还真是农户吃饭的命根子,一点懈怠不得。
想到这儿,他突然想到那张技能卡,反正还有一次机会,现在用了看看?
这卡别人看不见,但是还是避免别人把他怪异的动作当成疯子,他还是等到四周没人的时候才用。
他把卡牌贴在地上,耐心等了等,终于又响起那个沧桑古老的声音:“哎~这小苗真可怜,好在现在病除了,又活泼起来了~”
陈淮安终于听到一点有用的信息,看来这湿腐病真的彻底治好了。
他吐出那口郁气,站起身,突然感觉有些天旋地转,撑着锄头才站稳,他缓过这口气后,才踱步回家。
他刚走到院子外,把门上的锁放下来,远处一阵急促又熟悉的赶车声响起。
陈淮安远远望去,那个熟悉又让人思念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他视野里。
陈淮安迎着太阳,仔细描摹着爱人的轮廓,他感觉阳光有些刺眼,晃得他快看不清十七的样子,他晃了晃脑袋,怎么更晕了?
陶十七赶着牛车,车后还坐着两个人,他眼中带着奔波的疲惫,但目光锐利,一眼就看见了院子外站着的陈淮安。
他驾着车走近,刚要打招呼,喜悦的话音还没开口,骤然变成了惊呼:“阿淮——!”
看着扑向自己的爱人,陈淮安彻底没了意识。
第60章 同心
陈淮安感觉自己的头很沉、浑身透着一股病后的疲软。
他睁开眼, 是在自家床-上,头上搭着一块湿布巾,凉凉的很舒服。
他躺久了有点不舒服, 刚动弹了一下, 就被一双手按住。
“醒了?”陶十七的嗓音沙哑,带着一点颤抖的后怕。
陈淮安转头就看见一双布满血丝,充满疲惫的眼神。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一刻陈淮安所有的情绪化作内疚, 干涩的嗓子诉说着对爱人的歉意。
“喝药, ”陶十七这次什么责怪的话也没说,只是把早熬好的药端出来,又扶着他起床。
陈淮安这次不敢再言苦,端着碗, 一饮而尽:“我睡多久了?”
“一天。”陶十七接过碗放下,从他身后拿了枕头给他垫着,方便他靠在床边。
“大夫说, 你是湿寒入体,加上劳累过度才会晕倒, ”陶十七看着人好了不少的气色, 才终于舍得说他两句:“我一不在,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存心让我担心? ”
陈淮安看着他眼下一圈青色,怕是守了自己一晚没睡,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日回来时的那件, 他心里一阵酸软。
“我保证下次不会了。”这时候说再多不如一句承诺来的重要。
陶十七听了果然脸色好了很多:“我也不是怪你,知道你操心那些宝贝苗苗,但你的身体要是垮了, 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陈淮安点头,把他拉到床边坐下:“十七说的对,我记住了。”
陶十七现在说什么,他就应什么,可不能再让人担心。
看着床上人乖巧的模样,陶十七也没再怪他,再说人还病着,他也舍不得。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喏,知道你天天为了订单的事情夜不能寐,我给你解决了。”
陶十七一席话说的轻松,好像就跟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平常,但却给陈淮安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他震惊的接过纸张打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商户的订单,这些商户他听过,但都不是他们镇上的。
“这是?”
“我这次去了趟县城,还走访了隔壁几个镇,拜访了一些以前走镖时的老主顾,我把咱们的辣酱带给他们尝了尝,没想到他们当场就拍板下了订单。”
陈淮安拿着纸的手有些抖,他细细数过上面的名字:福满楼二十坛、醉仙居二十坛、谢记酱菜铺五十坛
这些可都是县城响当当的字号!他惊喜的看着陶十七:“这么多单子,你是怎么谈下来的?”
陶十七终于露出回家后的第一个笑容:“这都是你的功劳。”
“我?”陈淮安已经被他的话砸懵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对,咱们之前虽然只在镇上卖辣酱,但你这酱够味儿又香醇,那些酒楼铺子的客人尝了都说好,一传十十传百,咱们的名声已经出去了!他们一听我说的是陶记辣酱,都爽快的跟我签了订单。”
陈淮安听完后,十分激动的把人抱在怀里:“十七,你真是我的福星!”
陶十七笑着抱住他,打算让他再高兴一点:“还有,我昨天回来时带回来两个工匠,他们已经来看过地方了,等你好了就可以开工建房了。”
陈淮安再次愣住,之前他和陶十七商量过,要把旁边的菜园子重新整顿出来,建造一个辣酱工坊,毕竟现在种植的人多,量也多,原先后院的一个石磨怕是不够用。
至于腌菜,他打算停一停,等这茬儿辣椒收后再做,把辣椒和腌菜的时间错开,也避免忙不过来。
但最近他太忙,一直腾不出功夫倒腾这事儿,没想到他的小夫郎不声不响就给他安排好了。
“十七,多谢,我”
陈淮安头一次高兴和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他再次把人拥入怀里,久久没有说话。
陶十七看着他的激动模样,觉得这几日的奔波和劳累都是值得的,他在怀里轻轻开口:“真要谢谢我,就好好养好身体。”
“好。”陈淮安声音闷闷的,是对爱人无微不至的感动。
又休息了几日,陈淮安终于痊愈了,本就不是大病,又被陶十七精心照顾着,好的很快。
旁边的菜地已经开始动工,里面打了专用的灶台,定制了大大小小的器具,又在作坊后面新增了一个石磨。
辣椒苗脱离了病害后,开始茁壮成长,陈淮安带着大家用腐熟的农家肥施肥、调配草木灰水除虫,有时还会带大家亲自动手抓。
有了之前的经验,大家在他的带领下,精心培育着这个新奇的作物。
转眼十月,秋高气爽,空气里已经带了一点凉意。
田垄间,几亩红色格外的亮眼。
陶十七一身利落短打,正带着人在田间采收。
“大哥,你这亩辣椒颜色红透了,可以收了!”
“丰年叔,你家的也是!”
“好嘞!”大家脸上带着丰收的喜悦,赶忙挑着箩筐,按照陶十七的吩咐采收辣椒。
这边陶家院子里,一筐筐的辣椒已经摆在门口,张莲、赵招娣等人采收早些,已经排好队在等着陈淮安过秤。
“莲哥儿家两亩薄地收成一共五百二十斤辣椒,合计七千二百八十文。”陈淮安称完后,又在旁边的账单上记下来。
这些都是记账,等把商户的订单送出去后,再一起给大家结账,毕竟让他一下拿这么多钱出来,他还真没有。
张莲听完秤,掰着手在算,七千二百八十文除去田税……还剩下五两多银子!
张莲算完后眼睛都红了,加上上半年收的谷子,他娘和妹妹到明年这时候都不用饿肚子了!
“李叔家一共三亩旱地,收成六百斤,一共八两四钱。”
陈淮安一边给大家过秤,心里也在一边估算,大家基本能种辣椒的都是一些薄田或者旱地,收成本就没那么好,再加上刚开始还遇上瘟病,虽然抢救及时,但多少还是折损一些。
不过好在,这辣椒在这里没有普及,所以价格卖的格外好,虽然收成少些,但每家算下来还是赚了不少银子。
不过明年开始,应该卖不到这个价了。
一旦有生意火起来,就会有很多人开始加入,等到辣椒在他们镇上甚至县城普及,到时候鲜椒价格肯定会跌一些。
如果再按照现在每亩产量的话,大家怕是赚不了多少钱,所以明年得帮助大家把产量提起来。
“天呐!就那几框子东西能值七八两?!”看着陈淮安院子里的场景,村里其他人早就围在外面看了。
听到陈淮安的报价,大家都吃惊的不敢相信。
“不可能吧!”
有人是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眼酸和后悔。
后悔当初没有跟着陈淮安一起干,不然现在他们也能跟着赚钱!
“我看不一定,你们没看陈二一直记着账呢,这一看就是要等卖完货才拿得出钱给大家结账,你看他这院子里都快放不下了,就他那个小作坊能做得了这么多货?别烂在手里了才是!”
“就是就是!”旁边人跟着附和。
自己没有的东西,就会期盼着别人的成果也消失。
院子里一位大伯刚登记完,正高兴着就听见了他们这几句话,他也有些担心起来。
“陶哥儿家的,这番椒金贵,你收了这么多,一时半会儿卖的完吗?要是烂手里了可咋整?”
要是全砸手里,大家伙儿的钱也就打水漂了,他不得不担心。
陈淮安放下笔,眼神扫过院外众人,才柔和的对院子里的人说道:“大家放心,我和大家一样,也投入了全部身家在里面,不会让大家心血白费的。”
“这样,我家工坊确实缺人手,明天开灶,需要大量的人手清洗、晾晒、磨椒,看灶,有愿意来帮忙的,我按照市价工钱给大家日结。”
能多拿一份工钱谁不愿意,陈淮安一说完,人群里就激动起来。
“陈二哥,我来!”张莲依然第一个加入。
“我和你婶儿也来!”李满仓站在旁边跟着说。
“还有我!”
种了辣椒的农户,响应的都十分积极,毕竟多一个人就更快一些把辣椒卖出去,他们也能拿到钱。
院外那些人听了只能羡慕的看着。
“二弟,我和我家那口子也想来,行不?”轮到赵招娣过秤,她站在陈淮安旁边问道。
“当然。”陈淮安一边回答她,一边记下数目:“一共九两八钱。”
赵招娣家辣椒产量不好,但好在她种的多,有四亩地,所以收入还可以。
听见陈淮安的话,她捏紧了自己的衣角,太好了!她家这下也能吃饱饭了!
她爹也不用因为接济她,再受小弟和娘的责怪,她也不用因为借牛,受尽白眼了。
等到陶十七带着人,把最后一点辣椒收回来,天已经见黑了。
围观的众人早已散去,他们把最后几户称完,又和大家商量好明日上工的时辰,也纷纷离去。
赵招娣走在最后,还没走出院子,外面跑进来一个人。
“大丫头!你怎么还在这儿?快跟我回去劝劝你爹!”李淑慧冲上来拉着她就要走,被赵招娣挣脱开。
“姨母,啥事?”赵招娣不喜欢她这个姨母,她这个姨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也只有赵怀礼那个笨的才会被她骗。
“你爹最心疼你,你劝劝他,让他不要跟你娘和离。”李淑慧看起来真的很急,连陈淮安和陶十七在后面都没注意到。
陈淮安离她们不远,她们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听到内容后,他还是疑惑了一下。
之前不是说李氏要休夫?现在怎么又变成赵大钱要和李氏和离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