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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柔弱郎君的彪悍夫郎

    第41章 和好


    当看见陶十七跳下去的瞬间, 陈淮安脑子已经不转了,他的心跳声低的听不见。


    仿佛陶十七不是去救人,而是他才是落水的那个。


    要不是河里的人马上从水下露出头来, 他都要跟着跳下去了。


    但他还保持一丝理智, 他体力逊色,这水流又急,若是他跳下去再出意外,十七还得忙着救他, 他不能给十七添乱。


    他只能站在河边, 随时等着接应。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河面,只见陶十七左手抓着一个人,右手不断的凫水,两人随着水流不断挣扎沉浮。


    陈淮安手心紧握, 指甲嵌入肉里也感觉不到疼,他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他什么都不再想, 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陶十七!


    什么克制!什么怕人后悔!全是狗屁!


    他为什么不早一点和十七说明心意,告诉他自己喜他、爱他!


    他陈淮安就是要和陶十七做一世夫妻, 不管他陶十七喜不喜欢他, 他都不会放手!决不!


    河中乱石多,陶十七几番波折,才把人带上岸,尽管他水性很好,在如此湍急的水流里扛个人回来, 也让他精疲力尽。


    他拖着人上岸时已近力竭,被他救上来的人正是前几日风波里的张莲。


    陈淮安见两人上岸,连滚带爬的跑过去, 根本没在意落水的人是谁。


    他扑倒在陶十七面前,按着人上下查看:“十七!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说着露出明显的后怕,双目通红:“你!你怎么能就这么跳下去!万一!万一”他的声音颤抖,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陶十七无措的抱住他,感受到他的害怕:“我没事,别怕。”


    等陈淮安冷静一些,胸腔里升起一团火,但看着陶十七浑身湿透的模样,还是强忍下来,他脱下自己的外衫拢在人身上。


    陶十七乖乖得让他披上,也恢复了一些体力,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昏迷的人。


    陶十七双手按压张莲胸部,试图把胸腔呛的水挤出来,张莲也确实吐了一些,但依旧昏迷不醒。


    陈淮安这才分出一点心思给他,他想起现代的急救知识,于是把人侧过身先清理了口鼻中的泥沙等异物。


    再让陶十七给他松开一点衣襟,保持呼吸通畅,后半程他背对着他们,全由陶十七动手。


    直到又进行了一次按压,张莲终于悠悠转醒,咳出好几口水来。


    他张开眼,双目茫然,眼底暗淡,意识到自己没死,悲恸的大哭起来:“为什么要救我!我…我就是个灾星我活着,娘和弟弟妹妹只会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村里的流言已经传开,尽管已经证明不是陈淮安轻薄的张莲,但大家转头又猜测起这人是谁。


    张莲曾认真解释,说他没被人轻薄,但根本没人相信。


    他一出门每个人都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他,村里一些无赖还会时不时的戏耍他,说些不堪入耳的话,他每日都活的胆战心惊。


    陈淮安看着眼前不满十四岁的孩子,心情复杂,他在这个年纪时,还在无忧无虑的上学。


    流言可畏莫不过如此,他也明白为什么张莲不肯告诉他娘,欺负他的人是李三和李四。


    这两个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周娘子若是上门讨要说法,还指不定会被颠倒黑白说成什么样子。


    陈淮安背着身对他一顿臭骂,骂他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骂他不够爱自己。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那些流言?你若死了,那些看不惯你的人,只会拍手叫好,最伤心的只有你娘!你要让她背着愧疚活一辈子?”


    陶十七缓过力气来,也开口劝道:“什么狗屁名声!别说他们只是推你一下,就算他们真的欺负了你,那又如何?这些身外之物又不能当饭吃!而且打败你的只有你自己,只要你这里够强大,那些人都是纸老虎,”陶十七指着张莲胸口,眼里是对世俗的嘲讽:“他们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何必理会!”


    张莲看着眼前的两人,都是曾经被流言和世俗裹挟的人,特别是陶十七,和他一样是个哥儿,他走镖、打猎、独身收留陈淮安、揍流氓,世俗不让他做的事他都做了,曾经想欺负他的人如今都绕道走,若是自己能活成他这般模样,就好了……


    陶十七看着张莲在他们的劝说下,眼里慢慢闪起一丝光亮,心中慰藉,人只要有了希望,就能活下去。


    “走吧,我们送你回家。”


    两人绕着偏僻的路径走,陈淮安在前面带路,陶十七扶着张莲,两人小心的把张莲送到家门口。


    幸亏周娘子不在家,若是知道了,又不知道是如何的悲恸心急。


    等只剩下两人后,陈淮安上前把陶十七揽在怀里:“冷不冷?”


    陶十七摇摇头:“不冷,阿啾~”


    刚说完,他就打了个喷嚏,陶十七尴尬的望着他。


    陈淮安无奈,就这样揽着人走回家,怕晚了再染上风寒。


    一回屋,陈淮安就烧了热水,给人洗完塞进被子里,勒令他不准起来,等他煮好姜汤喝完才行。


    陶十七知道,今日他的行为吓到他了,只乖巧的点头,躺在被子里。


    等陈淮安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进来时,陶十七快被被子里的温暖哄睡了。


    他撑起身,靠在床头,接过陈淮安手里的碗,热气腾空时,他突然发现阿淮的眼眶红红的。


    他嗓子顿生干涩:“阿淮,我”


    “有什么话先喝了再说。”


    “哦。”


    陶十七想开口说点什么,被陈淮安冷声打断。


    陶十七捧着碗,喝了两口,心里的委屈漫上来,明明先生气的是自己,现在还要自己哄他。


    越想越气,他把碗放在床前的小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不喝了!冷死算了!”


    陈淮安没有向往常一样上前安慰,而是静默的站着,陶十七发现对面的人没动静,抬头去看——


    陈淮安站在床边,眼眶猩红,浑身颤抖,脸色惨白。


    陶十七突然慌了,想下床哄人。


    陈淮安却突然开口,因为压抑了一路的后怕和愤怒,声音颤抖:“你刚才都不要命了,现在这点冷算什么!”


    陈淮安又想起刚才他在水中的画面,心像被一只手攥紧:“你知道那水有多急!多危险吗!你想都不想往下跳,万一发生意外,你让初一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后怕和心悸。


    陶十七本就因为之前的事情委屈,如今又被如此一吼,他也炸了:“你还说我!你那天在后山遇见危险又什么时候告诉我了!要不是周娘子来闹,我怕是到现在都蒙在鼓里!你说什么不想让我后悔,有什么事都要和你商量,那你又什么时候和我商量过!”


    陶十七嘴巴撇着,把这些天的委屈尽数倾倒出来:“那李三李四是好相与的吗?若是他们当时发现我不在,你诓他们,跟你动了手,你打得过他们吗!你那时候又想没想过我?”


    陶十七情绪激动,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


    陈淮安本来愤怒的心情被泼上一盆冷水,彻底浇熄了,他的心刺痛起来,涌起无限愧疚。


    陈淮安上前,一把把人抱在怀里,陶十七拳头砸在他胸口,似乎要把所有委屈发泄出来。


    陈淮安不顾他的挣扎,也没有躲开,任由他打:“十七,对不起,我是混蛋。”


    他的声音诚恳:“我向你保证,以后不管大事小事我都告诉你,好不好?但…你也一样。”


    陶十七被一哄,眼泪决堤:“你是混蛋!大混蛋!你还不肯跟我圆房!”


    陈淮安第一次看陶十七如此失控,说出的话却让他心软的一塌糊涂。


    “你说什么要和我来日方长,培养感情!我!我都那样了,你也不肯要我~”


    他换了口气,继续指控他的‘罪行’:“明明我那么喜欢你!你!你是不是还想着要离开我?我~唔!”


    陈淮安一个吻回应了他所有的话。


    也彻底明白陶十七的心意,当下只觉得自己真的混蛋,脑子有病!明明两人互相喜欢,哪来那么多顾忌?


    十七允许自己和他睡一张榻,甚至允许自己亲他,又怎会不喜欢自己?自己真是关心则乱,一叶障目了。


    他深而急促的吻下去,不似之前的克制,带着山呼海啸般的占有欲。


    陶十七被吻的晕头转向,在快要喘不过气时,陈淮安减弱了攻势,转而在唇边厮磨,轻慢甜,像小孩偷吃糖果,咂摸出令人耳红的水声。


    等到陶十七缓过气来,便长驱直入,占有他口腔里刚得来的新鲜空气。


    “唔!”陶十七双手抵在他胸口,仰头承受他的霸道。


    陈淮安揽着他的细腰,一只手扣在他的后脑勺,让他紧紧贴着自己,他不再克制自己的爱意,所有的疯狂和缠绵尽数倾诉,也被陶十七纵容着接纳。


    一吻毕,两人分开一些,但依然依偎在一起,两人胸腔的震动缓下来一些,才有人开口。


    “十七,我心悦你。”陈淮安声音嘶哑低沉,却字字郑重认真。


    陶十七靠在他怀里,刚平静一点的心跳又强烈起来:“嗯,我也是。”


    两人就这样抱着,抱了很久谁也舍不得放开,直到陶十七先不自在起来:“那那个,我…我鸡还没喂!对!”说着就想逃出去。


    被身后的人一把拽回来,按在怀里,接着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他一下:“那鸡中午不用喂。”


    说着朝着他耳廓吹了一口气,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你现在要喂的是我。”


    陶十七身体僵住,从耳根红到脸颊:“你!你胡说什么!”


    陈淮安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嗓音低沉:“你刚刚不是还在怨我不和你圆房?”


    陶十七把头埋在他怀里,用头撞了他一下,表示对他的不满。


    陈淮安抱着他倒在榻上,再次吻上来,陶十七在间隙里,漏出最后的挣扎:“嗯~可是现在是白天”


    这事儿哪有光天白日就做的,太羞人了!


    陈淮安却不容他反悔:“白天有白天的好处。”


    说着盯着他曼妙的身姿,结果被陶十七捶了一下:“不要脸!”


    陈淮安笑起来:“我还有更不要脸的,你待会就知道了。”


    他扣着陶十七的手腕,语气悠长:“而且待会儿忙着忙着~天就黑了~”


    “你~唔。”陶十七的话再次被吞下去,却不再挣扎,逐渐放松下来。


    第42章 辣酱


    日头西斜, 陈淮安蹲在院子里,面前放着木桶,正麻利的处理着上午从河里打捞的青虾。


    他袖子挽到肘见, 露出流畅的线条, 右手的剪刀往虾背上一剪,再一挑,虾线便被利落的挑出。


    “哼哼~”


    “哟,老二啥事儿这么开心?”苗翠兰挎着篮子从外面回来, 就听见陈淮安在院子里哼着歌。


    “咳~”陈淮安尴尬的停下来:“没没事儿, 那个嫂子,我和十七上午在河里捞了好些虾,我们也吃不完,你拿点回去给大哥和石头补补身体。”


    苗翠兰亮着眼睛, 看了一眼他面前的桶:“哟,还是你们手艺好,我和大牛前些日子也去捞过, 都没捞着这么大个儿的虾!”


    这个季节河里的鱼虾虽多,但村子人多, 每家捞点儿, 也只够解馋,拿去卖钱是指望不上的,能吃上几回,已经算好的。


    陈淮安从屋里拿来一个盆,提着桶就往里面倒了一半, 被苗翠兰拉住:“哎呦!够了!都给我了,你和陶哥儿吃啥!”


    她拿起自己的篮子,把里面的东西也分了一半出来:“这是嫂子刚在山里捡的菌子, 今天运气好,还捡到好些木耳,拿去和虾一起炒,好吃!”


    刚好他这虾还缺点配菜,陈淮安接过来:“多谢嫂子。”


    “说啥呢,按理是嫂子占你便宜,该嫂子谢你!”苗翠兰拿着半盆虾,笑呵呵的回去了。


    等把鱼虾处理完,陈淮安把东西都收进厨房,又回屋看了一眼。


    他轻轻推开房门再关上,空气里似乎还飘荡着一些暧昧的气息。


    他走到床边,床上的人还在酣睡。


    陶十七背对着他,成亲时弹的红色被子搭在他腰间,露出大片白皙的脊背以及流畅的腰线,再往下被全部藏在被子里。


    夕阳照进来,露在窗柩上,也让他清晰的看见陶十七身上,自己情难自禁时留下的痕迹。


    特别是耳后脖颈处的那片皮肤,像雪地落下的红梅,醒目又带着旖旎。


    陈淮安不敢再看,他喉结滚动,把被子轻轻捏起一角,往上盖在陶十七身上。


    陶十七翻了个身面朝着他,但眼睛依然闭着,漏出清浅的呼吸声。


    他的一头墨发披散开,落在枕边,脸颊带着酣睡的红晕。


    陈淮安的目光落在他的那片红唇上,平日里总是颜色浅淡,现在却有些微微红肿,带着诱-人的绯-红,像山间熟透的野果,被人好好疼-爱过。


    陈淮安不由自主的想起刚才的画面,想起这片红艳如何被他采撷,又如何在他怀里发出动人呜咽。


    陶十七似有所感,从那片嫣红中,漏出他的名字来:“阿淮”


    陈淮安压下心中滚烫,转而在眼底淌着一片暖流,他俯身把人轻轻拥在怀里:“我去接初一下学,你再眯会儿,等我回来做饭。”


    说着在他嫣红的唇-瓣轻吻,一触即离:“好不好?”


    陶十七明显累着了,但还是分出精力回应,声音像刚出生的奶猫:“嗯~”


    轻轻一声,像给陈淮安心上挠了一爪子,他抬起头又在人额头上烙下一个吻,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而是盛着安抚和数不尽的珍视。


    陈淮安把门关上,从屋里出来,一阵清风吹过,才让那副躁动冷静下来。


    *


    等把陶初一接回来,暮色四合,村子里炊烟袅袅,正是做饭的时候。


    陈淮安先把菌子、木耳和笋子这些配菜切洗干净,再炸干备用。


    旁边的案板上已经堆着生姜蒜这些必不可少的调味料。


    油下锅,等到锅里飘出热烟,陈淮安先把姜蒜放下去,‘刺啦’一声,锅里飘出辛香来。


    接着他拿出沥干水的河虾,一倒下去,青色的河虾迅速开始变红打卷。


    这时他拿来最关键的东西——一罐辣酱。


    这是挑剩下的红椒,都是些品相不好,还没长成长条就红透的辣椒,他用石臼捶打,慢慢调成辣酱,现在家里做菜少不了这东西。


    他放了一勺,再倒上一盅酒,虾的鲜香和辣椒的辛辣搅和在一起,香味骤起。


    “哇!淮哥!好香!”陶初一回来后本来在院子里玩,她拿着陈淮安给她编的草蚂蚱,玩的不亦乐乎。


    这时屋里传来一阵香味,她感觉肚子突然饿起来,手里的草蚂蚱也不好玩了,便忍不住跑到厨房来看一眼。


    陈淮安把锅里放上水,语气温柔:“去洗手,马上开饭。”


    “好嘞!”陶初一又转身,马不停蹄的跑出去,语气里充满兴奋。


    陈淮安等身上的油烟味散了一些,才回屋叫陶十七起床。


    但这时陶十七已经醒了,他看见陈淮安进来,便起身坐起来,他也不怕人看,坦荡的起床拿衣裳,动作利落,这反到让陈淮安红了脸,局促起来。


    陈淮安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感觉房间里在极速升温,不然为什么他浑身这么烫?


    等陶十七穿好衣服,去弯腰穿鞋,陈淮安才稍微好些,也才敢走进来。


    陶十七本来穿鞋的动作却一顿,并闷哼了一声。


    陈淮安瞬间没了其他心思,眼疾手快的跑过去,语气焦急:“十七!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陶十七没想到穿个鞋,会被这动作牵动到某处,也不疼,就是有点难以言说的酸软,这才不由自主的嘤咛出声。


    陶十七脸上发热,这才不好意思起来,他摇摇头,微不可察的换了个坐姿:“没事”


    陈淮安瞬间明白过来,吊着的心终于放下,笑意沉沉:“是我的不是,累着十七了。”


    但他手上动作没停,他弯腰蹲在床边,拿起鞋子,一手握着陶十七的脚踝,细致的把鞋给他穿上。


    “走吧,吃饭。”


    陶十七全程没说话,只默默跟着。


    等三人洗完手坐在饭桌上,陶初一已经迫不及待了,她用筷子夹起一个虾,咬了一口,又嫌筷子不方便,索性放下筷子,直接用手剥起来,弄了满手油。


    一个吃完又拿一个,嘴里不忘赞叹:“淮哥!好好吃!”


    看见妹妹这吃相,陶十七知道这是真好吃。


    他们这翻胡闹,午饭也没吃着,他现下是真有点饿了。


    他拉过凳子坐下,可是刚坐下,他发现坐在这个硬板凳上,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加明显。


    陈淮安眼尖,转头回屋找到几条软布,又找来一个垫子,厚厚的裹上,这才回到饭桌。


    陶十七疑惑陈淮安怎么不吃饭就回屋了,谁知没一会儿他拿着一个厚厚垫子出来,不由分说的塞在他屁-股下。


    陶初一奇怪的看了他哥一眼,他哥这是摔跤了?屁-股疼?不过看淮哥这样,应该也不严重,所以她继续没有负担的啃自己的虾。


    这边陶十七却‘轰’的红了脸,他本来还没明白阿淮进屋拿垫子干啥,直到他把垫子塞到自己坐的地方,羞人!


    但也体贴。


    等到两人好好坐下来吃饭,陶十七本来心不在焉的吃了一口虾,却瞬间被这鲜香辛辣的味道吸引,再想不起刚才的事。


    “这是不是放了辣酱!”陶十七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又夹了一只仔细品味起来:“这番椒和茱萸的口感完全不一样!茱萸辛香但带着一点苦味,但这番椒却完全没有,怪不得那个镇子的人都爱吃这玩意儿。”


    陶十七说的正是他们走镖时路过的小镇。


    陈淮安点点头:“没错,现在咱们这里种的人还不多,正是发展辣酱的好时机。”


    陶十七停下来,看着他:“那咱那腌菜咋办?不做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可惜,毕竟这生意是他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


    陈淮安摇摇头:“不,还是要继续做,只不过要改变一下模式。”


    他看着陶十七泛起满脸疑惑,便耐心解释道:“这生意要想做大,肯定不能只和一家酒楼合作,我想把咱家做成一个腌菜铺子,既卖腌菜,也卖辣酱。”


    虽说给如意楼提供专供腌菜,每月能有稳定的收入,但也限死了他们的收入。


    这道理陶十七早就知道,但是一直没点破,本想着他可以养着阿淮,阿淮想做什么都可以。


    如今怎么想通了?是因为他吗?想到这儿,他的心里甜起来。


    “那咱们要去镇上开铺子?可是一间铺面不便宜,咱家现在,我看看”说着他就要回房拿银子,被陈淮安拉住。


    陈淮安无奈的笑起来,弹了他这夫郎额头一下:“不认真听讲,我刚刚怎么说的?”


    陶十七摸摸头,想起来:“你说‘咱家’,是说就在家里开?”


    陈淮安点头,细细道来:“没错,我们每月收集下月的订单,按照约定给每家送货就行,不用买铺子,只不过可能要买头牛。”


    镇上地段差些的铺子也要十几二十两,而一头健壮的牛也就十两左右,而且还能拿来翻地,耕种。


    陶十七听了他说的也十分赞同,但这个问题解决了,他又有新的问题产生:“那我们这单子怎么来?这番椒没普及,很少有人愿意冒未知的风险。”


    这问题陈淮安也想到了,他也早想好了解决办法,还是在如意楼。


    他只要让如意楼把他们的菜品里放上辣椒,把他的辣酱名声打出去,不愁没人找上门。


    同时,他的腌菜和辣酱新品也会是如意楼的首供。


    当然,价格若是再让上一层,他相信按照两人之前愉快的合作,陈贵会愿意的。


    陶十七听完,心中思索,这法子可行,就是买一头牛的银钱,他们现在怕是也不够。


    第43章 游村


    等到吃完饭稍作休息, 天色已经很晚。


    两人洗漱后回房,陶十七从衣柜里翻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他:“这是当时卖鹿的八两,在咱们成亲时, 前前后后花了三两八钱, 这段日子添的柴米油盐,也花了差不多三钱。”


    陈淮安看他细数着家里的各项开销,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好在这段日子打猎又挣回一两,那三只母鸡也挣气, 这几个月下来, 单鸡蛋就卖了四钱。”


    他把钱递给陈淮安,说的有些为难:“现在拢共才五两三钱,买牛的话……还差些。”


    陈淮安手里握着沉甸甸的钱袋,心里有些酸, 不管自己做什么决定,十七总是这样,毫无犹豫的支持自己, 丝毫不给自己留余地。


    看着陈淮安沉默,陶十七着急补充道:“你别急, 剩下的钱, 我去山上多转转,一定给你凑出来。”


    陈淮安拉着他,在床边坐下,抚了抚他额边碎发,轻声道:“不用, 这茬儿辣椒还没种下去,等成熟最快也得七月去了,这三个月我的腌菜多做些, 也能凑够钱,你不用这么累。”


    陶十七看着陈淮安心疼的眼神,心里高兴起来,他才不累,阿淮这是在心疼他!


    陶十七脱了鞋,上榻后,陈淮安就把人揽在了怀里。


    这腌菜他当时做来,不过是为了还债,当初他在这陌生的地方,无牵无挂,也有一点得过且过的意思,根本没想过长远发展。


    但如今他有了十七,有了家,他便换了心思,要想让十七和初一过上好日子,这生意必定的好好做起来才行。


    他在心里盘算着,这生意里的门道,怀里的人却提起了另一桩事。


    “你说这莲哥儿还会不会自寻短见?”陶十七窝在陈淮安的胸口,突然想起白日里的事情来,带着一点叹息。


    陈淮安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只看张莲自己有没有想通了,旁人如何劝也没用。


    “这李三李四两个坏胚子!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也就算了,还尽逮着村里的哥儿妇人欺负!要是让我碰见,一定好好收拾他们!”


    陶十七两手握拳,气呼呼的做了一个揍人的动作,被陈淮安重新按回怀里:“你想教训他们?”


    陶十七听他这么说,歪着头去看他,知道这人有想法了,问道:“又去套麻袋?”


    陈淮安摇摇头,倾身过去,在他耳边轻语,陶十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阿淮!你真聪明!”


    陶十七的尾音带着一点赞叹后的软糯,陈淮安顺着昏黄的油灯看过去,他的眉眼噙着笑意,像一弯月牙。


    陈淮安把他压-在怀里,声音低沉,让人带着无限遐想:“正事谈完了,我们休息吧~”


    陶十七瞬间明白,马上起身,想逃出他的怀抱,无奈被人立马抓了回来。


    隔着单薄的中衣,两人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温度,陶十七偏着头,用气声说出来:“白天才你怎么又”


    陈淮安追着他的眼神,两人鼻息快碰到一起:“都怪十七太有魅力了,为夫很难把持住。”


    陶十七是发现了,这男人在榻上和榻下完全是两个人,平日有多温柔,晚上就有多不要脸!


    “灭灯~”


    “不,我想看着你。”


    “你唔!”


    夜过了很长,油灯发出‘噼啪’的响声,快要燃尽。


    “阿淮~你不累吗”


    陶十七气息不平,眼尾魅红。


    “不累,若是让你误会,再给我喝十全大补汤可不行。”


    陈淮安气息粗重,这句话仿佛在提醒陶十七当初被误会的自己有多克制。


    “哼~你”此时的陶十七后悔死了,这汤还不如给现在的自己喝。


    而此时的陈淮安很庆幸自己这段时间的勤加锻炼。


    现在看来很有效果,他现在感觉,他的体力和原本的自己毫无差别。


    *


    几日后,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日暖风清。


    和天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李淑慧的心情,他相公赴考已经半月有余,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李淑云给的钱也快用完了,这再不回来,她只能喝西北风了。


    她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赵怀礼那个小杂种,居然还时不时找她要钱,她真想两个大耳刮子给他扇上去。


    但是她忍住了,毕竟还不知道她相公考的如何,现在撕破脸,以后不好在赵家拿钱。


    不过还算有点好消息。


    前几日她去镇上回来,听说周氏去陶家闹了好大一场,嚷着要陈淮安给她家哥儿负责,只可惜她没看到现场。


    虽然听说后来被陶十七压下去,但她这么一闹,这流言就算坐实,看他陈淮安以后在村子里还怎么做人!


    就算有陶十七护着,但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可不好受!


    哼!一个小贱种!当初还敢戏耍她!如今也不过如此!


    她提着篮子走在村道上,越想越心情畅快,连去挖野菜也没那么糟心了。


    谁知刚走到村尾,前面出现一群人,扎着堆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兴奋的挤上去,破开人群,就看见李三李四两个混混并排走在一起,脖子上用草绳挂着一块木片,上面写着字,但她不认识。


    只听那两个混混嘴里重复大喊着:


    “我李三、李四乱嚼舌根,坏张莲名声。”


    “张莲是清白的,是我们胡说八道。”


    “是我们眼红陈二生意,故意传他谣言。”


    两人脸色灰败,垂头丧气,沿着村道一路重复喊着,村子里的人都被吸引过来。


    “我就说嘛!莲哥儿还是个孩子,怎么会不知检点,果然都是这两个黑心肝的传的!”


    “真是活该!不知道谁整治的他们!让他们天天在村里欺负人!”


    “就是!这下莲哥儿终于能抬起头做人了!”


    “这两个真是丢人现眼!”


    这边陈淮安和陶十七站在人群后面,目睹了一切。


    “阿淮!你这招真有用!大家都相信莲哥儿是清白的了!”陶十七兴奋的拍手,不经意间露出手背上一些刚揍完人的红痕。


    陈淮安拉过他:“也多亏了十七的‘支持’。”


    说完他看着人群,神情平静,清白越是证明,越会惹人非议。


    把谣言的造谣者抓出来,转移视线的关注点,矛头换个方向,有时候,结果就会不一样。


    就像现在,在李三和李四的喊话里,全程没有提‘轻薄’二字,而是反复强调,流言的源头是他们,这一切的起因只不过是两个混混的嘴贱。


    李淑慧站在人群里听着李三李四喊了好几遍,又看着人群外牵着手靠在一起的陈淮安两人,刚才的欣喜荡然无存。


    这陈淮安有陶十七护着,她居然一时拿他们没办法!


    她怨毒的看着两人,等李淑云和赵顺回来,咱们在走着瞧!


    毕竟打狗也要好的打狗棍不是。


    太阳当空,陈淮安把晒干的辣椒全部剥开,把里面的籽掏出来。


    他心里估摸着,这籽儿再晒上两日就可以侵种催芽了。


    这辣椒晒干后,辣度更加火爆,他的手心已经有火辣辣的热感。


    “阿淮!我回来了!”陶十七从院子外进来,眉开眼笑:“我盯着他们把村道走了三回,有人家的地方都喊了一遍!”


    陈淮安把自己面前的筐子拿的离他远了些,宠溺的笑道:“辛苦了。”


    两人相视一笑。


    陶十七看他被呛的通红的手和眼睛,上前要帮他一起剥,被陈淮安拒绝:“马上弄完了,你你帮我顺一下头发。”


    陈淮安偏着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到前面,挡住了他的部分视线,他的手上又全是辣椒,没法伸手去碰。


    陶十七知道这是陈淮安不想让他剥辣椒找的理由,但他还是上前,用食指挑开他眉眼上的碎发,把碎发别到耳后,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


    陶十七无数次觉得陈淮安的眼睛生的好看。


    第一次见时,他在打盹,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他眼神里的慵懒和柔和。


    他平时思考时,眸子里又总是沉静和睿智。


    而他现在注视着自己时,里面却又是温柔和珍视,还有……一丝依赖。


    “十七?”陈淮安让人给他捋头发,怎么捋着捋着发起呆了?


    “没,没事!”陶十七回过神来,也不羞耻,只觉得他家阿淮可能是什么狐狸精变的,只盯着他的眼睛,都能给自己迷得神魂颠倒!


    他又看了一眼陈淮安的侧颜,再次点头,嗯!这颜值,说不定真是个狐妖!


    “十七哥,陈二哥!”这时张莲从外面跑进来,停在他们面前气喘吁吁。


    “咋啦?跑这么急?是不是李三李四又欺负你了!”他刚把这两货放回去,就又去欺负人?


    陶十七想着,撸起袖子就要去教训人,被陈淮安拦住,无奈的开口:“你听人把话说完。”


    张莲看人误会,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看见李三李四游街了,我想这事儿肯定是你们做的!我我来感谢你们!”


    说着他竟然想给两人跪下,被陶十七眼疾手快的拦住:“干啥你这是!”


    陈淮安也连忙开口:“这也不全是为了你,这里面不是还有我的事情嘛。”


    张莲看着两人,眼中含泪:“谢谢你们”


    “行了,没事就回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陈淮安可没兴趣看别人在自己面前哭。


    要看也是看十七哭,而且只限于晚上。


    张莲擦擦眼泪,想起其他事情来,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串铜板,递给陶十七:“这是我家欠你们的租子,十七哥,你数数。”


    陶十七没接,这串钱看着也有四五百文的样子,他诧异的问道:“这钱哪儿来的?”


    第44章 送养


    陈淮安也很惊讶, 这钱差不多是四年的田租,这是连今年的都算上了?


    今年的田刚种下,他们饭都快吃不上了, 哪来的钱还债?


    张莲见两人盯着他, 似乎他不说清楚这钱哪儿来的,他们便不接。


    张莲无法,嗫嚅着开口,刚擦干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娘把弟弟送养了”


    一句话如一声惊雷, 炸的陈淮安两人心情复杂。


    陈淮安心沉了下来, 送养还给钱?


    说好听点是送养,说难听点就是把孩子卖了。


    他冷冷开口:“是为了换钱?”


    张莲见人误会,连忙开口,声音急切:“不是!”


    他停了一下, 慢慢道来:“是今年年初开始,小弟就陆陆续续开始生病,也不是什么大病, 就是发热咳嗽,但小孩子身子弱, 我娘在山上挖了草药煮了水, 喝了好些天也不见效。我娘没办法,咬咬牙还是到镇上医馆开药,一副药下去总算好了些。”


    陈淮安和陶十七静静听着,没出声,但他们也知道, 这事能走到卖孩子这地步,怕是没那么简单。


    “谁知道,没过几天小弟又烧起来, 可是这药钱太贵……一副就要一百文,我们家实在拿不出来”


    张莲说道到这儿,哽咽出声:“这回阿娘真的拿不出银子了,便想跟医馆先赊账,但那医馆一看我们穿着也知道我们根本就没钱……这时候医馆来了一对夫妻,应该是去看病的,他们多年无子,便看上了我阿弟”


    陈淮安和陶十七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不忍,也明白过来,这不过是想一家人都好好活着罢了。


    陶十七拍了拍张莲的背,递给他一张干净帕子。


    张莲接过来,攥着不一会儿又打湿一片:“阿娘起初没答应,但是后来遇上我的事儿……加上阿弟又烧的快没声了,这才……阿娘那几日一直坐在床边看着阿弟,整夜整夜不睡觉,我便知道,以后我没有阿弟了"


    陈淮安从前生活的时代,医疗系统健全,保障齐全,让他难以想象,一场风寒就能让一个家四分五裂。


    张猎户因此丧命,如今又再次因为风寒,不得不逼着周娘子把孩子送人,才能给孩子一条活路。


    赤-裸裸的现实,把他这个现代灵魂撕扯出一个豁口,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深深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他感觉手心里出现了一点暖意。


    陶十七默默走过来,握紧他的手。


    陈淮安感受着掌心的温度,终于又能吐出一口气来。


    张莲感受到自己给两人造成的不愉快,他擦干眼泪,这次表情不再哀怨:“虽然弟弟不跟我们一起生活了,但至少他以后不会再挨饿了,也是好事!我从现在起会努力挣钱,若是发现弟弟过得不好,我就把弟弟接回来!”


    他停顿一瞬,轻轻开口:“若是他过得好我便祝他一身喜乐顺遂、无病无灾。”


    这段话再次给陈淮安带来不小的冲击,眼前这个刚满十四岁的孩子好像在一夜之间长成了一个大人。


    他的语气里没有对生活的自怨自艾,而是依然对生活充满希望和对前路的坚定。


    陶十七心里也很难过,但是这何尝不是一条活路呢。


    他收下钱,也为张莲的想法感到开心,只要不再轻生,人活着就有希望。


    “阿娘说今年地里稻子收了,那地就还给你们。”


    张莲看他们收下钱,也终于放下心,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谢谢十七哥和陈二哥的照拂。”


    张莲说完这句便走了,陈淮安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的背影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人都看不见了,他依然站在那,一动不动。


    陶十七站在他身边,静静的陪着他。


    刚刚还热烈的太阳被天边的一片云层挡住,风吹来,微微发冷。


    终于,陈淮安开口了。


    “十七,我想让村里人跟我一起种辣椒。”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一片脱落的树叶飘荡在空中,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枝干。


    “好啊。”


    没有犹豫,没有因为他把赚钱的法子分享出去的愤怒,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陈淮安把陶十七紧紧抱进怀里。


    落得生根,那片树叶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他悬浮的心也有了实感。


    “谢谢你,十七。”


    能得到你的爱,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陈淮安抱着他,像抱着自己的全世界。


    以前他把赚钱的门道看的很重,现在他想如果这些身外之物能拯救一条生命,能让一个家庭不被钱所压倒,好像才更有意义。


    他帮不了所有人,但至少能帮眼前这些。


    *


    四月过得很快,刚把剩下的五亩地种完,已经月末。


    陈淮安每日不是在田里查看菜苗长势,就是在后厨研究腌菜,临近五月,地里的萝卜也开始成熟,他正忙着做新一批腌菜。


    而陶十七也没闲着,现在要在家开作坊,家里还需要重新规划。


    之后辣椒量产,能做大批辣酱,再靠小石臼一点点捶打,肯定不行。


    费时费力不说,就怕还没把前茬儿的辣椒做出来,后面的就烂在地里。


    所以他找了几个工匠给陈淮安打了一个大的石磨,他打算把后院闲置的地方,全部清理出来,就安置在那。


    前院左边是新砌的几间家禽圈,右边又是菜地。


    只有后院有一大片空地,很宽敞,是以前家里留来当谷场晒稻和脱粒的,旁边还有发旧的石磙,他打算把石墨就打在那儿。


    而且这里视野遮蔽,外面的人也看不见。


    两人的忙碌,大家看在眼里,工人们进进出出,路过的村民也总往他们院子里瞧,可是什么也看不着。


    有的纯属好奇,在看热闹,有的在等着看陈淮安两人的笑话,但也有的在心里打鼓,陈淮安说的这个辣酱真的能卖出去?


    没错,陈淮安在四月种辣椒前,在村里动员过大家,但没一个人愿意种植,即使陈淮安愿意把辣椒种子免费分享出来。


    一来,大家从来没听说过辣椒这玩意儿,寥寥几个听过的,也不觉得这东西挣钱。


    二来,就算有两户愿意尝试,但他们的土地现在全都插上秧苗,没有闲的地拿来尝试。


    就像陈大牛家,倒是很相信陈淮安,但要是让他把秧苗拔了,来种这个他们听都没听过的辣椒,他是不愿意的。


    陈淮安也能理解大家不愿意冒风险的求稳心态。


    他想还是先把自己的一亩辣椒种上,等做出成绩,乡亲们可能才会放心,下一茬赶在霜降前还能带领大家种一茬儿。


    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微微热起来,陈淮安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又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锅里的水冒着热气,但还没有滚开。


    他洗干净手,继续回到粘板旁,旁边一个木盆,里面已经装了一半的白条。


    陈淮安左手边还有半筐洗干净,带着水珠的白胖萝卜,他手起刀落,这些萝卜就变成木盆里的长条。


    他看了看已经快盛满的木盆,估摸着已经够了,就停下里,拿来一罐子盐,眼睛都不眨的往里倒。


    等去了差不多半个罐子,他才停手,然后把盆里的萝卜拌匀。


    陈淮安也不是不心疼盐,而是这萝卜和笋不一样,这萝卜水分多,多放盐腌制半个时辰,这里面的水和苦味才能去掉,口感才不会生涩。


    趁着腌制的时间,陈淮安挑了几个辣椒洗净,切成段备用。


    这辣椒是晒干的,地里的辣椒刚开花,上一茬儿的新鲜辣椒留不了这么久,只能用干辣椒先用着,不过也够用了。


    半个时辰足够萝卜出水,他把盆里的水倒掉,找来准备好的陶罐,之后的操作基本和之前腌笋的办法差不多。


    等他封好罐子,陶十七也回来了。


    “阿淮,你看这个样式怎么样?”他的手里抱着一个陶罐,罐子浑身发亮,明显是刚烧制出来的。


    陈淮安没有马上去接,而是先洗了手再擦干,才转身回头抱起来看。


    他用手指摸了摸罐口边缘,又用手掌量了一下罐子的口径:“不错,比之前做的细致,没有剐蹭感,这样到时候封口也不容易进气。”


    接着他又摸了摸罐肚,似乎摸不真切,他把罐子举到更亮堂的地方,仔细观察了两圈:“这罐腹有些扁,存放时容易重心不稳,怕是运货时一撞就容易裂。”


    陶十七也跟着他指的地方看去,似乎确实如此,他居然没想到这个,还是阿淮心思细!


    “行,我让王叔再改改。”


    陈淮安停下来,转过头有些为难:“会不会太麻烦王叔了?”


    陶十七看他没继续看,应该是看完了,就把陶罐接过来:“不会,王叔是我爹朋友,再说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这王叔是以前村里烧陶瓷的师傅,后来生意火了,就把家搬到了镇上,陶十七和他爹还一起给他运过一批货。


    说的也是,陈淮安放下心来。


    “那我趁着天还没黑,再跑一趟!”说着陶十七就往外面跑远。


    陈淮安本来还想跟他商量这陶罐上要贴的字,结果话没出口人已经不见了。


    他摇摇头,十七这风风火火的个性。


    既然要开作坊,那他这腌菜和辣酱就得有个名号,他都想好了,就在陶罐上贴一个‘陶’字,以后别人问起,就说是陶家酱菜。


    不过这油纸还得单独找铺子做。


    【滴——!】


    他正想着这些,突然脑子里出现一阵刺耳的声音。


    陈淮安甩了还甩头,又掏了下耳朵,差点给他震聋了!这系统又发什么疯?


    他缓下来,才点开系统,立马弹出一行巨大的刺目红字:


    【系统启动半年,宿主总消费未达到三两,现开启强制抽卡模式。】


    陈淮安看着这行字,没有太多感觉,更多的是感觉莫名其妙。


    甚至他的第一反应是,他来到这里居然也有半年了?


    似乎感受到他的心不在焉,系统感觉被忽视,下一行字又跳了出来:


    【从下月开始,宿主必须每月在系统消费三两银子,否则将扣除一点健康值】


    扣除健康值?什么东西?


    陈淮安注意到最后几个字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也是有问必答,马上给他回应:


    【健康值满值五点,违规一次,扣除一点,直到扣完为止。】


    陈淮安脸上没有表情,很平静的问道:“扣完会怎么样?”


    【直接死亡】


    陈淮安沉默了,本来以为只要不在脑子里想着对系统摆烂,系统就拿他没办法,现在看来,之前不过是系统对他的警告罢了。


    他注意到在原本抽卡的左上角多了五个绿色的小点,那就是代表着他现在的健康值吗?


    陈淮安扯着嘴角自嘲,这是不是说明他这段时间的锻炼很有用,他现在还挺健康的。


    看着那五个绿点,陈淮安默默想着,每月三两吗?这就是系统的目的吗?


    第45章 摘菜


    晨光微熹, 院子旁的篱笆上绿色交叠,绕成一堵绿墙,叶片被露水打湿, 盛着圆润的水珠。


    “这陈掌柜为人真爽利!不仅没怪我们改了专供的方式, 居然还愿意把咱们的腌菜推给张员外家的寿席。”


    十二斤的两个腌菜坛子被陶十七轻松抱起,转头稳稳放在板车上,他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欣喜。


    陈淮安蹲在地上,把旧坛子里的腌菜全部捞出来, 小心翼翼的塞进新陶罐里片。


    “陈掌柜确实仗义, 不过我那坛子辣酱也不是白送的,他当时尝后,眼睛都亮了。”


    萝卜条和豇豆密实的码满一整个坛子,陈淮安再拿旁边的红封仔细盖好, 确保没有缝隙后,才盖上盖子。


    “再说商人重利,我答应他以后辣酱量产给他让一层利, 并在咱家腌菜上署上如意楼推荐的字样,这以后若是咱们的名气打出去, 对他也有好处。”


    陶十七把他刚封好的坛子又送上板车:“那还是阿淮脑子好使!”他一点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陈淮安嘴角弯弯:“你也厉害, 这陶罐打的很漂亮。”


    他手里的陶罐正是他们定制的新款,上面已经贴上了‘陶’的字样。


    搬了几罐腌菜也不见陶十七累,只有他明亮的眼睛依旧摄人:“那是王叔手艺好。”


    “那还不是因为有你盯着,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


    陈淮安实话实说,他这阵子忙着种辣椒, 研究腌菜,这陶罐的事情全由陶十七负责,他只给了一点意见, 没想到做出来的成品令他十分满意。


    陶十七‘嘿嘿’笑了两声,把最后一罐腌菜放上车后,他走到前面,拉起车头:“走了。”


    “好,慢些走,别急。”随着陈淮安的叮嘱,响起了车轮‘哒哒哒’的响声。


    “知道了!”


    他看着走远的身影,有些心疼,十七这样靠人力送货太辛苦,他想尽快买牛了。


    之前十七把家里的所有银子一共五两三钱都交给他保管,这段时间打石墨,做陶罐、贴纸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一共花了三两。


    这两月的腌菜卖的好些,因为增加新菜品和辣椒,卖的量是之前的两倍,进项有一两7钱。


    十七那边卖野味和鸡蛋进项一共一两一钱,现在拢共五两一钱,这钱没长,反而比原先还少了两钱。


    陈淮安叹了口气,还好下月把张员外的寿宴办下来,能有一笔大的进项,希望能在秋收前把钱凑出来。


    磨辣椒,稻子脱粒,这些都是力气活,他怕到时候自己帮不上忙,十七会很辛苦。


    至于那个抽卡,他暂时顾不上了。


    陈淮安收起思绪,趁着还不晒,他得去辣椒地看看,把里面的草除一下。


    六月的田间是一片绿油油的稻苗,稻穗沉甸甸的挂在梢头,风一吹,激起一阵阵绿浪。


    陈淮安到地里的时候,陈大牛正在旁边的稻田里除草,田埂上已经有一摞杂草,显然他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大哥。”


    陈淮安这片辣椒地,正是陈大牛给的那五亩地,所以两家的地刚好挨在一起。


    “哎!”陈大牛直起腰,捶了捶背,听见陈淮安的声音转过来,看着他朝辣椒地走去:“又来鼓捣你那‘稀奇’玩意儿?”


    陈淮安看着才拔了没几天的草又有长高的趋势,他拨开草丛,抓起草根,一把把面前的野草拔掉:“这不仔细些,长的不好,可没那么容易卖上价,又怎么让大家放心跟着我干。”


    陈大牛听了这话,停下自己的动作,他越过陈淮安看向那已经结出青色小果的树苗。


    这玩意儿他没见过,但是看着长的还不错?


    他踩着田埂来到陈淮安这边:“这玩意儿长势还挺好,老二,你这真能挣钱?”


    陈淮安闻声抬头,看着陈大牛满头的汗,指了指地上自己的水壶:“大哥坐着歇歇脚,喝点水,解解渴。”


    陈大牛早上出门走的急,忘了拿水壶,现在还真有点渴。


    他弯腰坐在田埂上,揭开咚咚灌了两口。


    陈淮安趁着他喝水的功夫才又开口:“挣不挣钱,到时候不就知道了,至少现在看来这东西在咱们这儿能活,如意楼掌柜也说了,这东西量产后,他第一个要。”


    陈大牛盖上水壶,重重叹了口气:“老二,当初大哥这田里秧苗都插完了,实在”他的语气里带着遗憾和歉意。


    陈淮安打断他:“我明白,这庄稼是根本,哪有说拔就拔的,再说我现在也在试水的阶段,成不成还不一定。”


    陈大牛看着面前精神十足,与以前那个好吃懒做的模样截然不同的弟弟,他沉默片刻,又看向长势喜人的辣椒田:“老二,等秋后稻子收了,这田闲下来,你跟大哥说!这玩意儿怎么种!大哥跟着你干!”


    陈淮安一愣,被陈大牛突然的表态镇住。


    陈大牛看他愣住以为他不信,连忙说道:“哥看得出来,你这脑子灵活,也不是瞎折腾,哥真愿意跟着你干!”


    陈淮安看他斩钉截铁的模样,心下一暖,他知道,在他的辣椒还没真的做出成绩来的时候,陈大牛愿意这么说,更多的是出于兄弟情义,而不是奔着能赚多少钱的心思。


    他笑起来,认真的点头:“行,不过大哥到时候还是先跟大嫂商量一下,我可不想再看见你们吵架,不然十七得骂我了。”


    陈大牛哈哈笑起来:“哈哈哈,你放心吧,你嫂子现在看你可顺眼了,而且这事儿有陶哥儿给你盯着,你嫂子哪有不同意的!”


    “行了,你接着伺-候这玩意儿吧,我也回去干活了。”他转身踩进水田里,身前身后都是一家人一整年的口粮,可不敢怠慢。


    陈淮安看着陈大牛忙碌的身影,又看向面前绿油油的果实,太阳从云层爬出来,晒在他身上的热度居然不感觉烫,而是暖洋洋的。


    这地里的草他前几日才拔过,现下长起来的也不算深,他紧着辣椒根须处清理一些,很快一亩地便清理完。


    这时离晌午还有些时候,他跟陈大牛打了声招呼,就先回去了。


    张员外的寿宴在七月初,现在已经六月中旬,也没多少日子了,他这几日就得把宴席需要的腌菜备出来。


    趁着离晌午还有些时间,他还得先去摘菜。


    菜园子里的菜都长了出来,他把篮子放在地里,先从离得最近的萝卜开始摘起。


    他拽着萝卜缨一拔,一个白白胖胖的萝卜就带着泥出来了,他捏着叶子抖了抖,把多余的泥块抖落,才放进篮子里。


    这萝卜是菜园里成熟的最早的,五月底已经摘过一茬儿,地里现在剩的已经不多,也没有原先的脆嫩,所以这萝卜他只拔了小半框。


    他往前走,是一片黄瓜藤,这些藤蔓顺着他搭的竹架攀爬,如今已经绿叶成荫。


    他拨开带着毛茸茸白刺的叶子,指尖在黄瓜尾巴上的细梗一掐,便轻松获得一根鲜黄瓜。


    只是这黄瓜生长周期要长一些,枝头有些还开着小黄花,叶子底下只少许坠着几根翠绿欲滴的嫩黄瓜,为了让黄瓜再多长长,他紧着长条些的摘,也只摘了小半框。


    园子里,这个时节长的最好的是豆角。


    绿叶挂在竹架上,一片葱茏间,垂下一根根笔直细长的绿条,像一扇绿色的珠帘。


    陈淮安把竹筐里的菜放到屋里,提着空筐过来摘的。


    他在豆荚上轻轻一折,‘啪’的一声脆响,一根脆嫩的豇豆就断下来。


    太阳渐烈,十七应该也要回来了,中午给他做盘炒豆角,再摘两根丝瓜,做成丝瓜汤,听说可以降火。


    他想着便加快动作,挑着细长、表皮没有发白的豇豆摘,不一会儿就摘了大把,他放进篮子,整齐的码成一摞。


    等到摘够满满一筐,他终于停手。


    刚出菜地,他就听到外面传来车轱辘声,他把篮子放在地上,走到门口。


    果然,熟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面前。


    陈淮安走上前,用袖口擦去面前人额角的汗:“累不累?”


    陶十七乖乖站着,直到陈淮安把手放下来,他才咧嘴一笑,露出虎牙:“还行,就是有点晒。”


    陈淮安转身帮他扶着板车:“走吧,我给你泡了凉茶,喝一碗会舒服些。”


    进到院子,陶十七在旁边卸板车,陈淮安去厨房倒了一碗泡好的凉茶出来。


    陶十七把车上的麻绳取下来,想起刚刚回来路过村口时,看到的景象,忍不住跟他分享起来。


    “今天村口可热闹!好多人围在一起,还有好多手里提着东西,我好奇就上去打听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陈淮安把碗放在桌上,又拿出干净布巾在院子里的水桶里侵湿,拧的半干,递给陶十七擦脸:“怎么了?”


    陶十七接过帕子,在脸上胡乱一抹,俊脸被他搓的通红:“那赵顺考上秀才了!全是给他道喜来的!”


    陈淮安看不下去,又把帕子从他手里拿过来,顺着额角一点点轻柔的擦过他的面庞。


    听他这么说,陈淮安动作一顿,语气却很随意,仿佛在闲谈:“哦?那真的是遂了他的意,秀才功名,一步登天。”


    他接着没完成的动作:“想必上门提亲的不少吧?”


    陶十七仰着脸,帕子擦过眉眼,他便把眼睛闭上:“可不?好些都是来给他提亲的,听说镇上一家粮行的掌柜也看上他了,打算给他家姑娘说亲呢!”


    刚说完,他便感觉脸上的帕子消失了,他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人已经转身进屋,他感觉不对劲,赶忙追上去:“阿淮?”


    第46章 寿宴


    陈淮安背对着他, 语气没什么异样:“这秀才老爷可了不得,见官都可以不拜,以后若再得个功名, 说不定就是官老爷。”


    他停顿了一下, 状似无意的说道:“某些人会不会有点遗憾?”


    陶十七瞬间明白过来,他似笑非笑,指着外面的板车:“唉?我怕不是今日送货,把腌菜坛子打翻了?”


    陈淮安疑惑的转头看他, 这人不回答自己的问题, 怎么扯上腌菜了?


    陶十七看他终于肯看自己,于是捂着鼻子戏谑道:“好酸的味儿!”


    陈淮安被人打趣,也不恼,索性摊牌, 走上前凑近他:“我说真的,他如今功名加身,好比璞玉雕成, 十七会不会觉得错过了一个好料子?”


    陶十七眼珠一转,状似可惜的说道:“那我是不是该连夜收拾包裹, 去村口敲响赵家的门。”


    他说着做了个拱手相拜的动作:“说‘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 秀才老爷能不能回心转意收我做小’?”


    陈淮安听完立刻把人拦进怀里,皱眉道:“你敢。”


    陶十七在他怀里蹭了蹭,笑起来:“不敢不敢,不然大醋缸子翻了,我可招架不住。”


    陈淮安鼻尖与他相蹭, 语气委屈巴巴的:“我这不是担心吗人家现在多风光,我这一穷二白的多遭人嫌弃。”


    陶十七捏着他的脸揉搓:“谁敢嫌弃!我去揍他!”


    陈淮安笑开,终于不再纠结。


    陶十七却又转头抱起手:“不过, 未来的陈大掌柜不打算笼络一下我这个小伙计吗?万一我真跑了可怎么办?”


    陈淮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低头在他唇上一吻,陶十七跌进他的怀里,软了腰,也没了气势,慢慢开始回应。


    吻毕,两人气息都有些凌乱,陶十七舔了舔湿润的嘴唇:“本伙计很满意这个笼络方式。”


    陈淮安被他逗笑,又在他唇边咬了一口:“那晚上再继续笼络你。”


    陶十七脸红红的瞪了他一眼:“行了!你快去做饭!我快饿死了!”说着转身去院子里接着弄没卸完的车。


    陈淮安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满意足的笑起来。


    不论外界如何纷纷扰扰,都打不断他们这小院的温馨。


    日头一日晒过一日,刚进入七月,这站在太阳底下,感觉人都能被晒化了,也只有清晨能凉快些。


    天还没亮,鸡鸣声起,陶家院子里已经有了响动。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陈淮安穿好衣服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气,却不知是不是晨风还带着些许夜间的凉意,他嗓子发痒,咳嗽了起来。


    陶十七把驴车从圈里赶出来,陈淮安听到动静,连忙把嗓子里的痒意强行压了下去。


    “这驴车租一天居然要四十文钱,这牲口也太金贵了!”陶十七把驴栓在门口木桩上,一边还在为这租金心疼,这都快赶上他卖一只野鸡的价钱了。


    陈淮安清了清嗓子,宽慰道:“咱们也就租这一日,今日员外的宴席可耽搁不得。”


    他看了看天色,已经见亮,他们得加快动作,别误了时辰。


    贴着‘陶’字的陶罐被两人陆续搬上车,陶十七一次搬两个,脚下生风,两三趟就搬了个干净,陈淮安搬着地窖里最后一个罐子跟在他身后。


    陶十七把罐子放在板车上,回头接陈淮安手里的那个,陈淮安刚把陶罐递给他,却动作一顿,头偏向一边,压抑的低咳起来,带动起他的肩膀微微颤动。


    陶十七把腌菜放上车,马上转身给他拍背:“夜里就听你睡得不安稳,是不是着了风寒?”


    陈淮安咳完这阵舒服多了,他缓过气来,有些懊悔,刚刚那阵痒意,他居然没压住。


    看着陶十七紧皱的眉头和担心的眼神,他尽量用温和镇定的语气说道:“别担心,就是刚刚吸了口冷气,呛着了,没事。”


    看陶十七依旧不放心的脸色,他再次劝慰道:“真没事,这寿宴关系到咱们的腌菜能不能打出名声,可不能错过时辰了。”


    陶十七转身回屋里,一会儿后拿着一个暖壶出来:“你喝一口,润润嗓子,要是还不舒服,咱们刚好去镇上找郎中给你瞧瞧。”说完又补充一句:“你可不能瞒着我。”


    陈淮安接过水壶喝了一口,这水带着温热,还真让他舒服不少,他放缓声音:“好。”


    一切收拾妥当,陶十七扶着陈淮安上车,让他坐在里面最稳当的位置,又回屋给他拿了件衣服披上,最后才回到车头前,拿起缰绳:“你可坐稳了,要是路上不舒服就告诉我,咱们歇一下。”


    驴车在缰绳的驱策下,慢慢动起来,车轮压过石子路响起‘哒哒哒’的声响。


    陈淮安拢了拢搭着的长衫,周身萦绕着独属于陶十七的干净温暖味道,驱散了一些系统带给他的不安。


    就在昨晚,他去清点今日要用到的腌菜。


    宴席五坛,如意楼三坛,他每罐都仔细查看有没有生花发白,若是有,就赶紧换上备用的两罐,好在他整个制作过程中都小心仔细,没有任何问题。


    他正打算放心的回屋休息,系统却再次出现了强烈的刺耳提示:


    【本月宿主抽卡消费为0,现在是否接受100连抽?】


    这行字的最下面有两个鲜红的按钮:左边是接受,右边是拒绝。


    陈淮安拧着眉头,看来这系统的机制是真的。


    但是100连抽就是三两银子,他身上倒是有,但是这钱绝对不能动。


    马上秋收,需要用到牛的地方很多,这牛必须得买。


    还有制作辣酱腌菜的原材料都要花钱,现在把这钱用了,后面的生意就做不起来,再想赚钱可就难了。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拒绝。


    刚点下去,系统似乎有些生气,画面闪过红光,左上角的绿色小点暗淡下去一个,变成灰色。


    那一瞬间,陈淮安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抽去了一缕精气神,本来精神饱满的自己,突然变得有些累,这感觉像是自己又变回原先那个病恹恹的状态。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他没有什么大病,就是干活会更容易累,力气也没原来好,他又变回了那个原来一步三喘的自己。


    陈淮安叹气,这一点健康值他还能承受,但若再继续这样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


    看来下月得努力凑够钱,这卡是不得不抽了。


    不过系统的目的他始终不知,这就像一把悬在他头上的刀,随时会落下,让他十分不安。


    陶十七赶车的功夫很是稳当,陈淮安在轻微的摇晃中居然差点睡着。


    他们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清明,他们先去的如意楼。


    张员外的宴席承包给如意楼,所以今日如意楼不营业。


    他们去的时候如意楼门前已经放满厨具调味等货物,两辆牛车整齐的装着。


    看见陈淮安两人,陈贵柜指挥的动作才慢下来:“陈兄弟!你们来的巧,我这儿刚装好车,咱一会儿就出发!”


    因为是如意楼的推荐,所以陈淮安他们要跟着陈贵的人一起去张府。


    “不急,陈兄你忙你的,这三坛腌菜我们两先给您搬进去。”陈淮安下车搬着一罐腌菜,往后门走,这三坛是如意楼这个月的货。


    “那就麻烦陈兄弟你们了!”陈贵那头忙的顾不上。


    陶十七把车驾在一旁,利落的把剩下两坛搬上。


    两人出来后,没事做,便在一旁等。


    陈贵收拾妥当后,带着楼里的大厨和伙计,招呼着他们,一行人陆陆续续出发。


    张员外是镇上的富户,以前行商,现在年纪上去,便在太平镇养老,但家底十分丰厚,所以来给他祝寿的人非富即贵。


    张府门口已经排起小队,送肉的,送菜的,还有各种酒水货物的马车络绎不绝,张府管家在门口一个个清点,安排,忙的脚不沾地。


    看见他们一行人,他上前来招呼:“程掌柜,你们可算来了,这菜品都送来了,您看看还有没有缺的,今日这宴席都是些贵客,可怠慢不得!”


    陈贵拱手:“您放心!我这人手齐全,马上开工,保证今日这席面给您做的妥帖!”


    他们从侧门进去,陈淮安两人也跟着。


    今日腌菜作为席面前菜,陈淮安两人也得在后厨帮忙。


    还有几道热菜也是如意楼的招牌,用的都是他的腌菜,若是做得好,今日他的腌菜就能打出名气去。


    人影穿梭,后厨在一片锅铲碰撞、冲菜、洗菜声中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太阳出来,前厅客人陆陆续续进府,后厨也响起来‘嗞啦’的热油声,裹挟着各种香味和其中独特的辣味。


    正午时刻,一道道精美的点心和几碟开胃小菜被端上桌,客人们都客气的没有动筷。


    直到热菜摆满圆桌,所有菜品上齐,席间响起各种祝寿词。


    词毕,在主人的招呼下,才开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主桌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被旁边人推了一把:“快去!今日在坐的都是镇上的富户,别丢我的脸!”


    这书生正是刚考上秀才的赵顺,而他身旁的是镇上粮行的掌柜吴达。


    赵顺手里拿着自己写的贺词,有些紧张,但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今年院试,他是踩线进的,这试题难度已经到他极限,这秀才怕就是他能达到的最后高度,想再进一步很难。


    如今不如趁着这份名声,先结交到镇上这些富户才是最重要的。


    他想清楚后,刚想上前,主桌上一个人却突然开口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第47章 生意


    “这味道好特别, 不太像天香楼的口味?”一个身着绸缎料子的男人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酸萝卜炖猪蹄,惊喜出声。


    天香楼的名气在镇上有目共睹,只要有宴席, 基本都是由天香楼承包。


    所以本都默认这寿宴是天香楼做的, 但随着此人这一声惊叹,众人都纷纷打量起桌上的菜品,开始下筷,然后发出和那人一样的惊呼


    在座的都是一些富商或者富农, 以前都是天香楼的常客, 这味道一尝就都能分辨出不同来。


    “这味道独树一帜,辛辣鲜香,让人胃口大开!”


    “这好像是如意楼的手笔,这如意楼就在天香楼对面, 最近才崭露头脚,他家的菜我吃过!就是这味道!”


    “这腌菜也不错!清脆爽口!”席上不缺鱼肉,中途来上一口还十分解腻。


    主桌的张员外, 听到大家的夸赞很是高兴,这席面做的好, 让他也有面子。


    他不吝啬的对酒席上陪坐的陈贵夸赞道:“这多亏了如意酒楼的陈掌柜, 我前些日子被友人邀请去他那儿吃饭,没想到一下就喜欢上他那儿的口味!这不!就想在寿宴上,也要让各位都尝尝这味道!”


    陈贵起身,鞠躬回应:“张老爷谬赞,各位谬赞, 我这酒楼能有今日,多亏了我的两位好友,这猪蹄里的酸萝卜也是用的腌菜做的, 而这腌菜都是出自他们之手!”


    众人都知道,这如意酒楼在镇上开了不少年头,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直到年初突然爆火,好像就是因为推出了这腌菜做的‘山野双珍’。


    听陈贵这么说,大家都好奇起来,这两人是何方神圣。


    张员外也不例外:“倒是手巧,不知今日可来了?”


    陈贵赶紧回道:“来了,在后头候着呢,我这就叫他们过来。”


    陈淮安和陶十七被人领着从廊下过来,两人衣着虽然朴素但却很整洁,加上容貌和气质又十分突出,众人初见,就纷纷赞叹。


    两个站在旁边,张员外没开口,他们便不乱动。


    张员外看两人虽然衣着朴素,但举止得地,十分满意的开口:“这腌菜做的不错,吃起来有股独特的辛辣味,不知是如何做的?”


    旁边几位客人也点头附和,纷纷问道:“这酸萝卜比别家更鲜脆,不知有什么诀窍?”


    陈淮安这才往前一步,先拱手一拜,再不卑不亢的回道:“回张员外和各位老爷,这辛辣味是来自一种叫番椒的植物,是我夫郎走镖时偶然所得,我便种了一些,它不似茱萸涩苦,所以辣味更独特些,至于脆爽口感,须得注意调料配比,和一应用具的准备上下功夫。”


    至于比例如何,怎么下功夫他便没说,毕竟这么多人,他也不能毫无保留的把吃饭的家伙倾囊相授。


    再说了大家都是商人,也不是真的要打探别人养家糊口的手法,更多的在想这里面的商机。


    而这辣椒的来历,他也只能借陶十七走镖经历来掩盖。


    陈贵在一旁适时补充:“没错,陈兄弟还把这番椒做成一罐辣酱,给我送来试用,这做出来的菜品辣香扑鼻,更添风味!”


    说着朝张员外拱手,表示借用贵席,才客气道:“下月便能成熟出酱,届时如意楼会准时推出这些新菜品,欢迎各位来品尝!”


    最后还不忘提一嘴陈淮安他们:“陈兄弟处也提供这辣酱的出售。”


    “早年我在外行商也见过这番椒,但一直没机会品尝一二,没想到用在菜里如此美味。”张员外对两人的行为没有阻止,毕竟今日这宴席办得不错,他也满意。


    随即也对着旁边的管家吩咐道:“以后府里可以多采买一些。”


    身后的管家连忙道是。


    众人见主人张口,也纷纷招呼身边的仆人去找两人订购。


    陈淮安和陶十七对视一眼,都在双方眼中看到欣喜。


    陶十七上前对着各位,语气豪爽没有哥儿家的扭捏,但话中有度:“我和相公离着镇上远,承蒙各位不嫌弃,若订上两坛和两坛以上的,每月可以在陈掌柜处登记下月的腌菜和辣酱的用量,我和相公在每月初按时给各位送上门,也免得各位多跑一趟。”


    众人听了都眼前一亮,如此方法着实简洁方便不少。


    而一旁的陈贵更是喜笑颜开,这样一来,去他酒楼订货的客人,若是有宴席,都难免会在他那里消费一番。


    看来他推荐陈兄弟夫夫两人来这宴席,真是来对了!


    这边众人相谈甚欢,那边赵顺捏着手里的贺词,捏的指节泛白,纸张被紧紧握住的地方皱成一团,他却毫无所觉,他的注意力全在人群中的两人身上。


    他拼尽全力考上秀才,成为稻香村甚至太平镇都少有的青年才俊,合该所有人都应该注视他,称赞他才是!


    他才应该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但他今日的风头居然全被陈淮安两个抢去!


    他看着陈淮安在前面和众人攀谈,陶十七便跟在他旁边附和,两人站在一起不卑不亢,大家相谈间都会偶尔漏出两句‘两人很是般配’。


    赵顺听见后,心里更是气恼,他考上秀才,陶十七应该回头求着自己娶他才是!


    但他非但没有!还言笑晏晏的跟在陈淮安身后抛头露面,哪有哥儿的样子!


    他心中被嫉妒驱使,忘了自己的本来目的,甫一开口便阴阳怪气。


    “不过是一些口腹之欲的俗物,这腌菜酸臭,钻研此道的人想必也是穷酸之辈,就算挣到钱,也不过满身铜臭,难登大雅之堂,各位又何必如此高看他二人。”


    他一席话出口,满堂鸦雀无声,众人都朝着他看过来,赵顺得意的看着两人,却不知他身边吴达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陈淮安被赵顺的出现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立马想到这人,应该是想凭借秀才身份结交一些镇上的富户。


    陈淮安心底嗤笑,可惜,被他自己搞砸了。


    赵顺这书也是白读了,居然妄图用‘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来贬低他,抬高自己。


    他就没有想过在座的大都是商人起家,一句话几乎骂了一半人,真是蠢到家了。


    陈淮安在一旁没吭声,但陶十七哪能忍受旁人如此诋毁他,当即朗声开口。


    “腌菜和辣酱虽是饭桌上最平常不过的东西,但也是我们夫夫二人起早贪黑、呕心沥血,靠自己的劳动一点点研究出来的!不像某些人,只会拿着读书人的派头,高高在上,空口白牙的贬低别人!”


    “确实,靠手艺挣钱不丢人!”


    “就是!这夫郎说的在理,某些人考个秀才就如此看不起我们,若是为官,又岂能容下我们这些‘满身铜臭’的人!”


    附和的都是一些被得罪的商人。


    赵顺被当众回怼,气的脸色铁青,又见众人都向着陶十七,更是没面子,他不敢怼在座的客人,只能又把矛头又指向陶十七。


    这次他倒是没再贬低他们的商人身份。


    “陶十七!你不过是个粗鄙农户,居然敢当众指责我!”


    而是拿他农户的身份说事。


    这话一出,剩下的一半人也被骂了,众人纷纷瞪着他。


    张员外沉着脸,语气不悦:“两位小友,忙了一天辛苦了,带他们下去领赏吧。”后面这句话是对着管家说的,这便是想息事宁人了。


    好好的寿宴被赵顺破坏了气氛,张员外冷淡的扫了他一眼,和对陈淮安二人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这番态度向着谁自是不必说。


    赵顺僵在原地,看着四周投来的各种鄙夷、轻视的目光,他感觉自己多年来读书人的骄傲和尊严被无视和践踏。


    都怪他们!陈淮安和陶十七!你们给我等着!


    赵顺看着逐渐消失的两个身影,心中怨气满盈。


    旁边的粮行掌柜吴达看着赵顺站在那一动不动,升起一股无名火。


    这人是自己带来的,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给张员外和众人道歉,气氛终于才缓和下来。


    只是在吴达心里,已经重新考虑起女儿的婚事来。


    这边宴席已到尾声,那边两人出来后,陶十七不受这段插曲的影响,明显十分开心。


    “加上赏钱一共一两五钱!”陶十七拿着银子数了又数,高兴的抱着陈淮安的手臂晃。


    这钱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们从下月开始将会有一大笔订单。


    有了订单,就会有更多的钱赚!


    陈淮安笑着牵起他的手:“加上给陈掌柜的三坛,一共二两二钱,还多二十文。”


    他把银子合在一起,加上之前的,和这段时间挣的,他们现在有八两左右的银子,压一压价,买牛差不多够了。


    但是他这月抽卡又怎么办呢?


    想到这儿,陈淮安的笑容淡了一些,他轻轻皱了皱眉,这系统还真是麻烦。


    “走吧,回家!”陶十七没发现他的异常,回握住他的手很柔软。


    “好。”陈淮安恢复笑意,有什么事儿,都比不上此刻眼前人的欢喜。


    驴车已经还了,两人是走着回家的,回到村子的时候,太阳已经没那么晒了。


    他们刚走到院子外,就看见苗翠兰站在他们门口,沿着路口不停的来回转悠,好似有什么急事,正在等他们。


    看见两人回来,她睁大眼晴,跑上前拉住他们,语气很急切:“你们可算回来了!”


    “嫂子,咋了?”陶十七一边开门,一边邀着她进屋说,却被苗翠兰阻止。


    “别忙了!你们先跟我去田里看看!老二的那亩稀罕玩意儿被野猪给拱了!”


    本来还有些茫然的两人听了这话都惊呼出声:“什么?!”——


    作者有话说:我存稿没发出去!!!我以为我发了,打开后台一看天塌了!我的日更断了!!哈哈……哈哈


    第48章 野猪


    等他们到田里的时候, 陈淮安看见面前的景象脸都绿了。


    原本整齐的稻浪被大片践踏,还带着一点青色的稻穗落在泥里,本来再晒几个日头, 就能收割的心血被彻底破坏。


    这还不是最惨烈的, 最惨烈的当时陈淮安的五亩地。


    两亩大豆和两亩玉米基本全部阵亡,周围泥土被翻拱起来,玉米杆子和豆子叶全部倒塌在地上,半熟的玉米粒和豆壳被踩烂落在泥洼里。


    他的一亩辣椒居然还算好的, 或许因为气味辛辣, 没入这位‘猪大爷’的口,只被踩踏了一小片。


    但即使如此,陈淮安也是心如刀割,这辣椒已经红了大半, 本来等过两天就可以慢慢采摘,现在青红的长条断了一大片在地里,发出辛辣的味道。


    旁边陈大牛的田挨着他的地, 也被毁了不少。


    再看周围其他稻田,也有不同程度的损毁, 但都没他的严重。


    原本充满生机的田野, 此刻只剩下一片狼藉和破败。


    陈淮安只觉一股冷气直冲天灵盖,这七月的日头都挡不住的凉。


    陶十七紧跟在他身后,他的眼神扫过整片田地,再回到自己地里,面上也十分难看。


    他看见被毁坏的辣椒地, 第一反应是去看陈淮安,当下便发现他的脸色比早晨更白了些。


    他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伸出手, 上前稳稳扶住他,出口的话带着担心:“阿淮,你还好吗?”


    陈淮安这才从打击中回过神来,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他重新观察周围,发现他们这片地一望无际,只有一条路是通往后山的,上面布满了猪蹄印子,很明显这野猪是从后山跑下来的。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这片辣椒地离后山不是最近的,这野猪就算啃,也应该先啃山下的那片田才对。


    但他看了一眼,通往后山道路两旁的田,远没有他的几亩地毁的严重。


    他眼底漫上一股暗色,看来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


    “哎呀!天杀的,这畜生真是造孽!我们这稻子都啃成啥样了!”苗翠兰跟在她们身后过来,嘴里痛呼出声。


    早上听人说村里出现了野猪,还是在他们这片田里,她家那口子就带着人去看,本以为能很快驱赶,没想到到了下午都还没解决。


    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被野猪啃坏的庄稼地,没想到被糟践成这样!


    陶十七在她的惊呼中再次看向周围,他的眼神像鹰,锐利的扫过田埂上的蹄印,以及它经过的路径、啃食的痕迹,脑中迅速分析起捕捉它的方法。


    这是独属于猎人的冷静和决断。


    “陶哥儿!你们可算回来了!这畜生太难捉了,陶哥儿,你是咱们村里唯一擅长打猎的,你想想办法帮帮忙。”


    看见两人出现,人群里的里正李福赶忙跑过来,像找到了救星。


    本来围在一起的人群,都发现两人,也连忙跑上来。


    “是啊,陶哥儿你想想办法,我家稻子再被啃去下可就没了!”


    “对啊,你家地也遭了秧,可不能袖手旁观啊,赶快想想办法吧!”


    大家都心急如焚,看着一年的粮食被毁,说不出的心痛。


    陶十七没说话,他已经在思考如何捕猎野猪的方法。


    陈淮安看出来,适时开口,给他提供一个安静的环境:“大家稍安勿躁,十七已经在想办法了,给我们一点时间。”


    众人这才平静一些,没再吵嚷。


    陈淮安在等陶十七想办法的间隙,看向山路,他发现那路中央已经被挖了一个陷阱,面上用粗糙的一层树叶子盖着,旁边的新泥都没扫开。


    这猪最是嗅觉灵敏,闻到新泥的味道,如果再没有诱饵,它是不会上当的,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开口了:“大家放心!我这陷阱保证有用,这都是我从书上看来的,这是野猪的必经之路,只要我们等着,它一定会出来的,只要它来,必然掉进我的陷阱里!”


    看着众人都离开他周围,被陶十七两人吸走视线,他就开口,想重新获得大家的关注。


    说话的正是王大柱,自从他被陶十七划伤脸,就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


    陈淮安看了一眼,发现他原先被划伤的地方已经愈合,看不出痕迹,怪不得又出来丢人了。


    这陷阱布置如此粗糙,抓不住野猪只能让大家的果实再次被猪破坏。


    果然,王大柱这话一说完,人群就再次不满起来。


    “你这陷阱中午就挖好了,这都多久了,这野猪也没来!这能捉住吗?这野猪抓不住,大伙晚上也睡不踏实!”


    “你还好意思说,刚开始大家听了你的话,拿着石头驱赶它,结果这畜生根本不怕人,这猪没赶走,人差点被撞伤!”


    “就是,本来这野猪就啃的前头几亩稻子,说不定吃饱了自己就走了,你倒好,这么一赶,咱们这里面的田也遭了秧!”


    “陈六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外面的田凭什么就该给这畜生吃!”


    “王三儿,我算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故意把猪往我们田里赶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本来只是在指责王大柱的法子不靠谱,没想到大家自己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行了!都少说两句!别吵到陶哥儿想办法。”里正大喝一声,众人这才闭上嘴,明显里正也不再信王大柱的法子。


    大家默默闭嘴,王大柱在后面不屑,他始终认为自己的法子很好,只是这畜生没出现罢了,若是出现,必然会掉进自己的陷阱里。


    至于陈淮安那毁坏的地,他心里窃喜,这畜生也算是给自己报了仇了。


    没一会儿,陶十七顿住的身影终于动了:“李叔,我有法子了!”


    李福忙了一天有点累,本来趁着陶十七思索的功夫,坐在田埂上休息,听他这么说,他连忙站起来,拍拍屁股:“啥法子!你说!我给你找人安排!”


    陶十七慢慢跟他解释,村民们也自觉围过来。


    “这挖陷阱的法子不错,不过地点不对。”陶十七指着自家地:“这野猪已经被惊扰,变得警惕,只有这里是它破坏最严重,也是它尝到甜头的地方,如果要觅食,它还是会选择这儿。”


    他停了一下看了一下人群:“我需要几个有力气的乡亲去山上砍些木头来做陷阱,这边布置陷阱也需要帮手。”


    “我来!”陈大牛早已经在一旁等了很久,就等着弟弟两人的吩咐。


    其他汉子听了也纷纷伸手:“我可以!”“我也可以!”


    “你怎么能确定这就野猪一定就能来你家地里,又一定能掉进你的陷阱?”王大柱毕竟还是读过书,能找到其中的疑点。


    陈淮安扫了他一眼,幽幽开口:“当然不能像某些人一样,坐在那等着野猪自投罗网。”


    “你!”


    王大柱想反驳,但是被陶十七打断:“问得好,我经常在后山打猎,发现后山有种野果,人不能吃,但它散发的甜味很受畜生喜欢,这东西最适合拿来做诱饵。”


    “还有这种东西,真的能吸引这畜生?”里正疑惑地问道。


    “十七经常和后山这些畜生打交道,他之前猎到的鹿就是最好的证明,我相信他!”陈淮安语气里充满信任和维护,陶十七笑着看着他,心里一片柔软。


    陶十七转头朝着人群,高声道:“愿意信的,跟我来布置陷阱!”


    大家陆陆续续跟在他身后,毕竟都是自家的田,当然希望越早解决越好,就连里正也跟着忙起来,最后只剩王大柱一人站在那。


    他悻悻得走到一旁坐下:“呸!到时候要是被我的陷阱捉住,看你们怎么后悔。”到时候那猪肉可就都是我的了。


    “大哥,你带几个人去后山砍碗口粗的木头,十根左右,两头削尖。”


    “你们几个跟着我去挖坑,至少要挖到一人深,宽窄我待会给你们说。”


    “李叔,你带几个人把挖出来的新泥装走,尽量把周围布置的陈旧一些。”


    “嫂子,你带几个婶子先把地里的庄稼先拾掇一下,好的留下,坏的留下当诱饵。”


    “工具不够,大家就回家拿,咱们尽量赶在天黑前,把这畜生捉住!”


    “好嘞!”“说的是!”大伙儿听了这话都加快忙起来。


    陶十七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大家,陈淮安跟在他身后,等着他的吩咐。


    看着终于把大家都安排好,就剩下自己,他左等右等也不见要给他安排活儿的模样。


    但他也不想闲着,看见旁边有一把锄头,拿起来准备和大家一起挖坑。


    陶十七皱眉走过来:“你别动这个,再把你手磨破了。”


    他想了想,拿了个装泥的空筐子给他:“你去后山摘甜果,这东西你见过,就在后山的小溪边,这可是个顶重要的活儿,你小心些,要是累了就歇歇,不急。”


    他的语气说的温柔关切,仿佛对着个易碎的瓷娃娃。


    他们旁边的两个汉子都是单身汉,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羡慕。


    这有夫郎的人就是不一样哈,咋没人心疼咱们的手会不会磨破?


    而且他们想不明白,这摘个果子,怎么还能给人累着呢?


    陈淮安注意到两人的表情,忍住嘴角的笑意,乖乖接过筐子:“好。”


    临走时陶十七还把一个水壶给他挂在腰上:“太阳晒,渴了就多喝喝水,别中暑了。”


    这模样比他们爹娘小时候哄他们睡觉还温柔。


    看不了两人的腻味,两个汉子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继续埋头干起来,没媳妇的人没人疼啊!


    第49章 突变


    后山林间有一条小溪, 经常有野兔野鸡出没。


    这果子长在水边,陈淮安采摘的时候,捡了一根竹竿, 把枝条捞过来才能采到。


    所以这果子虽然吸引野兽, 但可能因为地理原因,只有一些鸟雀啄食。


    等他把溪边的果子摘完,大概摘了小半框,他回去的时候没有跟人群一起, 而是独自走的。


    回到田里, 他趁着大家没注意到他,丢了一把果子在路口的稻田里,他没记错的话,这片田就是王大柱家的, 也是最完好无损的。


    他扔的果子不多,三三两两的几个,够野猪踩几下的, 也算给他个教训,但也不断人生路。


    陷阱布置妥当, 陶十七招呼大家到周围躲起来, 特别强调:“不管待会儿发生什么,没有我的口号,大家都别出来,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发出声音!再给这畜生吓跑了,下会可就不好抓了!”


    大家纷纷点头, 寻找藏身的地方。


    等众人都藏起来后,陶十七拿过野果,倒了一半在坑里, 然后从陷阱处顺着田埂放了一路,直到山路口,等做完这些,他才躲起来。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暗了些,蚊虫嗡嗡嗡的叮的人心烦,就在众人等了又等,快没耐心时,‘哼哼~’的声音从后山那条山路响起。


    果然,不一会儿一头毛皮黑亮,长着獠牙的黑猪出现在视野里!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陈淮安藏在草丛后面,远远望去,心里也惊讶了一下,这猪估摸着得有两三百斤!


    它走到路口,眼看着就要落入王大柱的陷阱,却突然停住,沿着陷阱周围不停的嗅闻,仿佛发现了什么,警惕的从路口边缘走过去,径直绕开了那陷阱。


    王大柱见状,十分失望,差点惊呼出声,被旁边人拦住。


    不时,那野猪似乎被身后什么东西吸引,径直朝着旁边的稻田跑去,它一进稻田,就开始翻泥拱地,直到把田里的果子吃完,才沿着田埂寻着其他果子。


    王大柱起初沉浸在自己的失败里没注意,直到那猪把他家的田拱倒一片,他才反应过来,看着马上要沿着陶十七设下的路径掉入陷阱。


    他心里愤恨,竟不顾身边人的阻拦,从暗处跳出来,拿起石子就朝着野猪砸去,还一边吆喝,试图把它驱赶回头,赶回自己设置的陷阱里。


    他骤然起身惊呼,把旁边的村民都吓了一跳,更是惊扰了本就机警的野猪。


    王大柱的石子一个接着一个的砸,扔的不准,但胜在量多,竟然还真被他砸中两个在野猪身上。


    那野猪也不再沿着野果的方向过来,而是发出一声嘶吼,后蹄在泥土里刨了刨,猛然发力,踩着一大片稻子朝着离他最近的王大柱冲过来!


    王大柱眼看不对,惊慌失措的掉头就跑。


    但田里土滑,他摔了个狗啃泥,又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跑,但双腿始终难敌四蹄,野猪一瞬就跑到他面前。


    王大柱吓得魂飞魄散:“啊!!!”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破空声划破夜空,一根利箭,穿风裂空,准确的扎进野猪的前腿上,野猪扑在地上,暂时停了进攻的步伐。


    陶十七拿着弓站在田埂上,神色冷峻,双目似电,盯着野猪,随时准备再射出第二箭。


    幸好他在等待的过程中不放心,让阿淮回家帮他取了弓箭,不然说不定现在田里已经出了人命。


    王大柱愣在那里,□□一片湿润,那野猪被刺痛,有彻底暴走的趋势。


    陈淮安这时也从草从跳了出来,朝着王大柱大喊着:“王兄,快!滚开!不然那畜生可就下死手了!”


    陈淮安即使觉得这人可恨,但也没有想要他性命的程度,所以看他愣在那儿,不得不出声提醒他。


    王大柱这时候也顾不上是谁在说话,他求生的意志让他不由自主的听从这道声音,往左边滚开。


    这时候陶十七马上射出了第二箭,这箭直接射在它的脖颈上,那野猪皮糙肉厚,一时也要不了他的性命,却彻底激怒了它,它朝着陶十七的方向猛地冲来。


    陶十七站在那儿,冷静的搭弓,瞄准,再射,而他身前正是早已准备好的陷阱。


    野猪一路狂奔,在跑到陶十七跟前时,一个猛扑起跳,‘轰隆~’


    落进了伪装的陷阱里,坑底都是削尖的木刺,一落下去便听见‘噗嗤’的声音传来。


    坑底发出“吭哧”的挣扎,凄厉的声音响彻田野,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这野猪就没了声音。


    众人愣住片刻,反应过来,瞬间欢呼起来,大家都从暗处围过来,想看看坑底的情况。


    陈淮安走到陶十七身边,先关切的看了他一眼,才问出声:“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陶十七摇摇头,放下弓箭:“我没事,我就站在这儿动动手而已,这畜生都没靠近我呢。”


    陈淮安替他理了理因为射箭而有些凌乱的衣襟,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围上来,看着坑里的野猪都啧啧赞叹起来,对陶十七两人投来敬佩的目光。


    里正绕开人群过来,吩咐大家:“大牛、六子还有你们两个。”


    他指着身后的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你们把这野猪抬上来,一分为二,半扇猪肉按照各家地里的损失,按斤抵偿,就算给大家的赔偿,剩下的半扇,陶哥儿家田里损失最严重,这野猪也是他想办法抓到的,都给他家了,大家没意见吧?”


    说着他环视众人,等着大家的反馈,毕竟他身为里正,得做到公平公正,才能说服大家。


    刚才的惊险,大家都看在眼里,若不是陶十七挺身而出,这野猪发怒状态下乱窜,伤到的可能就不是几亩稻子,而是他们了。


    “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多亏了陶哥儿!”


    “对!这是陶哥儿家该得的!”


    李福见大伙儿都同意,紧着的眉头才舒展一些,他看见被人扶过来的王大柱,瞬间又怒从心起:“你刚刚差点坏了大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福被气的胡子翘起来,但很快冷静下来,现在再说这些也没用,但事情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他想了想道:“你家被毁的稻子就当是对你的惩罚,这猪肉没你的份儿!”


    又看了一眼他的衣服,李福瞪他一眼:“还不快回去换身衣服!像什么样子!”


    王大柱看着众人看他的责备眼神,脸上火辣辣的,羞愤难当,在众人欢呼着分猪肉时,他灰头土脸的回家去了。


    几个汉子喊着口号,把野猪抬了上来,借了一家最近的灶台,烧热水、刮猪毛、分肉,一气呵成。


    这边林寡妇早早等在屋子门口,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这野猪大家合理擒拿,而他儿子是想法子,出力最多的,按照规矩,能分到最多的肉!


    已经好久没见过荤腥的她,想着那一扇扇排骨和肥肉,已经开始流口水。


    她看着对面关着门,静悄悄的陶家院门,呸了一声:“会做个腌菜有啥了不起的!我儿子还会抓猪嘞!”


    想到先前模仿陈淮安做腌菜,结果手法不济,做出来的口感不好,赔了好些钱,还被他家柱子骂了好久。


    这下该她家抬起头了!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群人拿着肉从外面回来,嘴里都在讨论着各自分了几斤。


    虽然稻子被毁了一部分,但好在稻粒已经饱满,捡回家晒晒还能吃。


    现在又分了好几斤猪肉,出了力的还多分了一些猪油、猪肝内脏这些,大家脸上都挂着疲惫的笑意。


    陈淮安家除了本来的半扇猪肉,只要了众人都嫌弃的猪大肠,陈大牛帮着陶十七抬着回来的,苗翠兰和陈淮安就跟在后面提着挖坑的工具。


    看着远处喧闹人群,林寡妇乐呵呵的上前几步,结果先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两手空空的自家儿子,而且他身上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她没在意,堆着笑脸上前:“柱子!我的儿,辛苦你了!是不是累坏了!快回屋休息,娘看着他们把肉抬进来!”她盯着后面抬着肉的人,脸都笑烂了。


    结果在她的注视下,陈大牛他们把猪肉抬进了陶家院子里,林寡妇脸色僵住。


    一旁的王大柱气急败坏:“闭嘴!回屋去!还不嫌我今天丢人!”


    说着拽着他娘走了,但林寡妇嘴里还不停嚷嚷:“拽我干啥!就算这肉我家没有大头,但我家地也被拱了,这赔偿总该有我家的!”


    “闭嘴!别说了!”王大柱更无地自容的声音传来。


    两母子的声音最后消失在紧闭的门扉后。


    陶十七和陈大牛把猪肉放进院子,又回去把两箩筐从地里捡起来的辣椒、玉米稻谷抬回来。


    大家来回几趟,都出了一头汗,陶十七放下担子:“大哥,辛苦了,这肉多,你和嫂子再割两吊回去吃!”


    陈淮安替他擦擦汗,也附和道:“对,不然天气热,怕是要坏。”


    苗翠兰拒绝的非常彻底:“我们不要!里正给咱家也分了不少,你家这肉是你们辛辛苦苦得来的,自己留着吃!吃不完还可以拿去卖钱!”


    说着拽着自家男人就往家里走,生怕待会儿陶十七两人就塞给他们一吊肉。


    陈淮安和陶十七互相看着对方都无奈的笑起来。


    平日里两家时长互相分享一些蔬菜吃,但都不贵,这猪肉不一样,猪肉价贵,苗翠兰这是不想占他们便宜。


    “不过你说的没错,现在的天气这么热,这么多猪肉咱一下也吃不完,放着也会坏,咱们拿去卖点?”陶十七打量着框子里百来斤的分量,等着陈淮安的想法。


    陈淮安点点头,‘嗯’了一声:“卖是要卖,不过得想想怎么个卖法。”


    这猪肉要是卖得好,正好可以解决他抽卡的问题,不过这事儿还是得找机会给十七说一声,不过该怎么说呢?


    这边陶十七在想怎么趁着猪肉还新鲜时,把肉卖出去,要不直接卖给赵叔?不行,阿淮不同意咋办?


    两人围着猪肉各自思考着,周围安静下来,陈淮安突然觉得家里异常安静,好像少了点什么,他想了想,然后突然大惊失色:“坏了!”


    “怎么了?”陶十七偏头疑惑的看他。


    “我们是不是忘记去接初一下学了?”


    陶十七:!!!


    第50章 熏肉


    半轮弦月挂在身后, 陈淮安和陶十七并肩走在一起,他们的影子修长,互相依偎。


    再前面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步一跺脚, 使劲儿踩在影子上泄愤。


    陶初一把自己的小布包抱在怀里,小嘴撅起老高,应该可以挂个油瓶了。


    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后面两个哥哥一直在说对不起, 和各种甜言蜜语, 她把耳朵捂住,她才不听!


    但走得快了,她又会悄悄放慢脚步,用余光撇一下两人有没有跟上, 两人故意逗她,落下一截,她就会一边嫌弃, 一边慢慢挪步等他们。


    要是发现两人就在身后,她辫子一甩, 重重一哼, 又不理他们。


    终于走到家,她推开院门,跑进院子里,也不进屋,就坐在门槛上, 留给他们一个小小的背影。


    “初一”陈淮安连忙上前蹲下哄她,但陶初一把头扭向另一边。


    “是我们的错,初一原谅我们好不好?”另一边陶十七也愧疚的蹲下哄她。


    陶初一左扭右扭, 扭来扭去,发现两边都有人,索性把脸朝着正前方,抱着手撑着膝盖,脸上都是委屈和生气,声音里带着哭腔:“学堂的人都走光了!就剩我一个!天那么黑!呜呜呜”


    陈淮安见状,心疼坏了,走到她面前蹲下,温柔的擦掉她的眼泪,声音比平时还要温柔:“对不起初一,淮哥和哥哥不该忘记去接你的,我们也不是故意不去接你的,你别哭了好不好?”


    陈淮安没哄过小孩儿,看着陶初一那双酷似陶十七的眼睛,掉着大颗大颗的金豆豆,他的心也越发愧疚和心疼。


    旁边的陶十七见状,上前把小孩抱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诚恳的说道:“哥哥错了。”


    陶初一进入熟悉的怀抱,马上把头埋进哥哥的肩膀,嚎啕大哭起来,委屈和害怕打湿了陶十七的衣襟。


    隔壁苗翠兰惊的跑出来问两人咋回事?有啥事也不能打孩子啊!


    陈淮安无奈的摇头,给她说了前因后果,苗翠兰这才放心的回去,嘴里还嘱咐两人好好哄。


    两人就在院子里等着陶初一发泄,等把委屈和害怕发泄出来,她才慢慢停了下来,哽咽着问:“哥哥为什么呜没来接我?”


    这就是愿意听他们解释了,陈淮安心底一喜,忙解释道:“因为我们去抓大野猪了!好大好大一只,它太坏了!拱了咱家,还有村里好多叔叔伯伯的稻子,差点咱们就吃不上饭了。”


    听他这么说,陶初一好奇心被勾起来,终于把头抬起来一点,露出红红的眼睛,抽噎着问:“真的吗?那坏猪抓到了吗?”


    陶十七一手抱着他,一手不停的给她顺气:“当然,也不看你哥我多厉害!”


    陶初一没反驳,反而担心的问:“哥哥有没有受伤?”


    陶十七瞬间心软的一塌糊涂,怀里这个是除了陈淮安外,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还这么小点儿,也会时时把自己的安危挂在心上。


    “哥没事,别怕。”


    陈淮安也欣慰的摸摸她的头:“初一饿不饿?淮哥给你做好吃的。”


    陶初一小幅度的点点头,声音带着哭过后的黏糊:“饿~要吃兔子糕~”


    陈淮安点头,宠溺的答应:“好!马上给你做!”说着转身走进厨房忙碌起来。


    陶十七把她抱进屋子,用热水给她擦了擦脸,最后在额头亲了一下:“哥去帮淮哥生火,这样你就能更快吃到兔子糕了,好不好?"


    陶初一看着两个哥哥为她忙前忙后,心里早就不气了,但嘴上还是故意撅起来:“兔子糕不够!我还要听你们给我讲抓大野猪的故事!”


    “好,那过来,讲给你听。”陶十七帮他拿了个小凳子,就放在厨房宽敞的安全地带。


    他们进厨房的时候,陈淮安已经在捏兔子了。


    这兔子糕,其实就是用米捶打出来的米糕,只不过被陈淮安做成了各种动物的形象。


    两人绘声绘色的给小姑娘讲起白日里的故事。


    陈淮安手里捏出一只带着大鼻孔的猪,举起来往前跑:“它就这样一冲,你哥‘啪’一箭过来,它‘哇’一下就被打败了,倒在了地上。”说着他把手里的小猪四脚朝天的放在粘板上。


    陶初一眼睛瞪得圆圆的,听得聚精会神,陶十七坐在灶台下,看着面前的人和景,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等到陶家院子彻底熄灯,没了动静,已是半夜,所以第二日几人都起晚了。


    等把陶初一送去学堂,回来的时候已经太阳高悬。


    村民们早早起来,把昨日没来得及拾捡完的稻穗捡回家曝晒。


    昨日太晚,陈淮安和陶十七地里,也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清理,但是两人现在都没时间去处理。


    两人正对着一百多斤的猪肉发愁呢。


    现在正是七月最热的时候,这肉再不处理,不出一天就会坏掉。


    陶十七感叹:“这要是冬天就好了,还可以风干做成腊肉,现在这季节,温度高又潮湿,肉还没风干,怕都臭了。”


    陈淮安听了却眼睛一亮:“那就做熏肉!”


    据他所知,这里的人做腊肉,只是挂晒起来,等待自然风干,什么都不做。


    现在温度确实高,也不适合做传统腊肉,既然不能自然风干,那他就给它烤干!


    熏肉需要用到大量的木柴、还要一些松枝、橘皮添加风味。


    他把想法一跟陶十七说,陶十七立刻赞同,不由分说的带着柴刀就往后山去。


    陈淮安失笑,但也没闲着,他把原先自己旧房子拆剩下的泥砖搬到院子里,搭了一个圆形小炉。


    他在小炉一侧留了一个进柴口,顶上敞开,只有一人高的高度。


    这炉子虽然不大,但陈淮安做完一切已经满头大汗,脸上氤氲着不正常的红晕,七月的天气,还没点火,他却咳嗽起来。


    陶十七背着一捆柴回来,他才强迫自己停下来。


    这肉虽然被烤干后,放在阴凉环境下能多放两天,但也仅限于此,毕竟这天气实在太热,又没有任何制冷工具。


    陈淮安来不及休息,搭完炉子,又回屋把冷水里储存的猪肉捞出来,准备生火腌肉。


    他先把盐炒热再放入八角、桂皮一些香料,把肉放进去裹拌均匀,如此往复。


    陶十七这边还在继续上山背柴。


    两人忙的连午饭都来不及吃,他们得在今天之前把这批肉做出来,明天还要全部卖完。


    其实陈淮安心里是觉得有点可惜的,如果这是冬季,他不仅可以做腊肉,还可以做香肠!


    特别是有他的辣椒加持下。


    不过这到是提醒他了,等到腊月里,下一批辣椒成熟,又多了一条赚钱的门路。


    他把所有腌好的肉捞出来放进干净木盆,切好的肉,被草绳系着,他拿出去挂在泥炉顶上。


    这炉子顶上搭着几根手臂粗的木头,上面是陶十七帮他钉的木楔。


    他把肉挂好后,又在上面洒了一层水,免得烘烤过程中木料断裂。


    这烘烤还不能用明火,而是要用热烟慢熏。


    这是一个慢活儿,等柴火拾够了,陶十七和陈淮安两人就轮流守着炉子。


    日头很晒,炉子也热气熏人,陶十七给炉子添柴,陈淮安就拿着一把蒲扇,在旁边给他扇风。


    橘皮和松柏的清香,带着烟熏的肉香从院子里飘荡出来。


    几个小孩扒着篱笆好奇的朝他们这里看,路过的乡亲也忍不住停下来嗅探。


    “陶哥儿,你俩这是干啥嘞?我在田里都闻到香味儿了!”路过的李婶儿隔着院门好奇的问道。


    陶十七和陈淮安忙了一天,脸上热出一层汗,陶十七脸上因为添柴后去擦汗,还沾上一层灰渍。


    但两人眼睛很明亮,带着对成果的期待。


    陈淮安笑着开口:“天气太热,这肉存不住,这不想着用烟熏烤一下,能多放两天,好让我们把这肉卖出去,把地里的损失补回来一些。”


    李婶儿这才知道原来两人这大阵仗是在搞熏肉,怪不得闻着一股肉香呢。


    那野猪的事儿她知道,虽说这陶哥儿两口子分了好大一扇猪肉,但是那田也毁的差不多了,所以她一点也不羡慕。


    林寡妇刚好从屋里出来,听见他们的对话,她酸溜溜的说道;“哎呦!这弄的乌烟瘴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走水了呢!这么多好肉,被你们这一弄,真是糟践了,还不如给大伙儿分了,来得实在!这样大家还能记你一份情。”


    陶十七眉头微蹙,这老婆子真是讨打,不仅诅咒他家着火,还暗示他们会失败,说着他挽着袖子就要去跟她理论,却被陈淮安抢先一步。


    “不劳您费心,就算糟践了,也没你的份儿!”陈淮安说的直白,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陶十七在一旁笑。


    连李婶儿也不喜欢林寡妇的尖酸刻薄:“人家的肉凭啥给你分!那镇上的乞丐要个吃食,还要跪下叫两声大爷呢,咋的,你要给人家小两口磕一个?”


    “你!”林寡妇自己心思被看穿,但又拿他们没办法,她气的呸了一声:“老娘才不稀罕!呸!撑死你们!”


    转头回屋把门摔上,门框摔得震天响。


    “李婶儿,你嘴皮子真利索!”看林寡妇吃瘪,陶十七十分开心。


    “多谢李婶儿。”陈淮安在一旁道谢,心道这李婶儿也是个神人,一句话威力快赶上以前的自己了,他感觉自己太久没接触游戏,这怼人的水平都下降了。


    李婶儿摇摇头,对着两人的夸奖有点不好意思:“嗐,她活该,平日里就喜欢在村里嚼舌根,我早看她不顺眼了。”


    她说完又想起刚刚陈淮安的话:“陶哥儿家的,刚刚听你说,你这肉要熏了拿去卖?”


    ‘陶哥儿家的’?陈淮安一时没反应过来,李婶儿喊得是自己。


    直到陶十七在旁边戳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啊对!”这称呼很得劲儿!


    李婶儿往里走了两步,笑道:“那你们做好,我要两斤!”


    她家也好久没开荤了,本来就打算这两日去割两吊肉解解馋,如今也别麻烦了。


    周围还有些其他看热闹的村民,听了也有点心动。


    陈淮安见状赶忙说道:“行!那我成本价给您!”他接着刻意提高声音:“其他乡亲想买的,也一样,全都成本价!”


    村民们一听,眼睛亮了,纷纷上前:“那给我也来一吊!”


    “给我也记上!”


    陈淮安连忙回屋拿来炭笔和一块木板,全部给人记上。


    有村民想上前看看他写的啥,但大夏天的,大家身上都是汗,他不习惯别人的靠近,便不动声色的侧开身子:“这烟大,别呛着您。”


    陶十七看他写完,也想看两眼,但他在炉子前,离得远,看的不真切。


    陈淮安便很贴心的把自己挪过去,把板子递到他面前。


    发现他脸上沾了灰尘,又从怀里拿出帕子,温柔仔细的给他擦掉。


    那村民看着眼前的场景,感觉自己好像已经饱了。


    李婶儿笑得捂上嘴,把旁边那人拉过来:“别打扰人小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