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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柔弱郎君的彪悍夫郎

    第31章 簪发


    旭日东升, 鸟鸣清脆,金色的朝霞挂满东边,晨光透过贴着喜字的窗边偷跑进卧房。


    虽然忙碌了几日, 但陶十七良好的作息和身体素质让他先醒了过来。


    但枕边的温度和呼吸声让他常年警觉的身体瞬间紧绷, 不过一瞬,又放松下来,因为他想起来他成亲了。


    和他的阿淮成亲了。


    陈淮安还在熟睡,这两日的忙碌多少让他有点疲倦, 陶十七侧过身静静欣赏起来。


    阳光洒了一点在他的脸颊,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这人也是在睡觉,而他站在自家院子里被他的模样惊艳了一瞬。


    如今不一样的是,那只‘小猫’成了他的枕边之人。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 轻轻抚平他睡梦中轻皱的眉,又从高挺的山根顺着鼻梁往下抚摸,直至红润的唇珠。


    陶十七耳根微微发热, 想起昨晚自己的那个吻,自己虽然一时冲动, 但阿淮的脸好软。


    等他平复下来, 看着窗外的时辰,已经不早了。


    他放轻动作起身,生怕吵醒床里边的人,但这小榻本就年久老化,动作稍微一大, 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陶十七吓得屏住了呼吸,但床上的人还是醒了。


    陈淮安经过这段日子, 他的作息基本恢复正常,只是昨日确实有点疲累,但多休息个把时辰已经足够,这有了动静便自然醒了过来。


    陈淮安刚醒,入眼便是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黑发如瀑披散在陶十七腰间,和平日里束发干练的他很不一样,多了些柔软。


    陶十七回头,和陈淮安睡眼惺忪的眸子撞了个趔趄,他有点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陈淮安看了一眼窗外,便坐起身来:“无碍。”


    他看着他一头长发,眼神微动,在床头一阵摸索,不久拿出一个木盒来。


    他递给陶十七:“昨日忘了给你,你看看?”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紧张。


    陶十七看了他一眼,才疑惑地接过来,随即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根银簪子。


    簪子整体是一片竹叶的形状,不显女气,是刚好适合哥儿的样式。


    簪身没有太多精致的花纹,但整体光滑细腻,显然打磨了许久,簪头有简单的竹叶纹路,十分灵动。


    “你我成亲,我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我用之前的积蓄打了这簪子,也不值多少钱,你别嫌弃。”陈淮安一脸惴惴,生怕他不喜欢。


    这簪子不过才一两多,但也花光了他这段日子的所有积蓄,却远不及陶十七给他带来的十分之一贵重。


    他既然打算好好跟他过日子,那么以后一定会给他更多更好的东西,但眼下这些话只能他自己知道,万不可说出来,若是没有实现,岂不是给人画饼。


    陶十七把簪子从盒子里拿出来,摩梭着簪头的叶子,眼神明亮惊喜:“好漂亮!我很喜欢!多谢阿淮!”


    他毫不掩饰的高兴让陈淮安紧张不安的心平静下来,他赞叹的话又像一枚石子投进湖心,在他心里荡起涟漪。


    “喜欢就好。”好像只要是他给的东西,他的十七真的很容易满足,可是你值得更多更好的东,陈淮安看着他,心里默默想着。


    陶十七很利落的将一头散发挽起来,在最后需要簪发时停住:“阿淮你来给我簪上?”


    陈淮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好。”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拿着簪子站在陶十七身后。


    古代的发式多变且复杂,他一直没太学会,自己的头发平时也是束的歪歪扭扭。


    现在要让他替陶十七簪发,他有点心虚。


    他顺着陶十七挽好的发髻插入发簪,他动作轻柔小心,生怕戳疼他。


    簪好后,对着铜镜又反复斟酌,是否歪了斜了,不断调整。


    陶十七也由着他,静静等着,不曾催促。


    阳光正好,他们的身影投落在窗上,像两人互相依靠的模样。


    “咕~”不知谁的肚子发出声响,才终于结束这场梳妆。


    陈淮安不好意思起来:“好好了。”


    陶十七对着铜镜细细欣赏了很久才道:“好看!我会一直戴着的!”


    陈淮安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却十分慰贴:“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都可以,只要是阿淮做的,都好吃。”陶十七穿戴好跟在他身后。


    两人刚打开门,对面苗翠兰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过来,好像一早就等着他们的样子,只等他们早起。


    “陶哥儿醒了?嫂子给你煮了糖鸡蛋,等着你吃呢!”苗翠兰一脸喜气,端着碗来到他们院子里,跟陈淮安简单打了招呼,便直奔陶十七而来。


    陶十七难得起这么晚,有点不好意思:“嫂子不好意思,起晚了。”


    “不过怎么能让你给我们做早饭呢。”陶十七推迟着没接,这一碗加了糖的鸡蛋,在嫂子家一个月不一定能吃上两回,如此给他太破费了。


    苗翠兰笑的意味深长:“不晚!新婚夜劳累些,多睡会儿是应该的!”


    但手里的碗递的强硬:“这是习俗,新婚第二日长辈要给新媳妇做一碗糖鸡蛋,寓意甜甜蜜蜜、早生贵子!”


    这话一出,陶十七也没法拒绝,心里想着,昨日酒席上还剩下几斤鲜肉富余,待会儿给嫂子家送点去好了。


    他接过碗端稳:“谢谢嫂子。”


    苗翠兰摆手,又看了眼旁边不吭声的陈淮安,小声问道:“怎么样?他昨晚没欺负你吧?这男人那方面可不能惯着,一旦惯着,有你累的!”


    陶十七一听,脸瞬间红透,嫂子怎么说起那事来!


    但是一想到陈淮安的隐疾,他有点应激,他生怕别人知道后看不起他,所以下意识的维护道:“嫂子!阿淮他!他行!他特别稳重!气息足!还还力气大!”


    在一旁的陈淮安被陶十七的虎狼之词唬住,这十七在说什么!


    他掩唇轻咳一声,试图阻止他越描越黑的话。


    结果先打断他的还是苗翠兰,妇人脸色促狭:“你们小夫妻的事儿,不用告诉嫂子,”但说话间还是有意无意的打量了一眼陈淮安。


    老二这身板,力气大?


    看来还是人不可貌相,苗翠兰拉过陶十七,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你平日里注意点儿,不能让他太行。”


    不然这要春种了,这陶哥儿得两头受累。


    陶十七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补救道:“我是说阿淮他很体贴,没没有让我累着。”声音越说越小,几不可闻。


    苗翠兰听他这么说,满意道:“那就行,那嫂子就放心了。”


    等苗翠兰一走,陶十七一脸忐忑的看着陈淮安:“阿淮,对不起,我差点把你‘不行’的事情说漏嘴。”


    陈淮安脸色一黑,原来这人刚才那么说是想维护他身为男人的‘尊严’,他还记得昨晚醉酒的事情,但是怎么只记得‘他不行’这一点了?


    陈淮安看着低头道歉的人,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说他没有不行,但现在说出来他也不会信。


    他最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十七这么维护他,说明他在意自己不是,这么想他心里好受多了。


    陶十七看他半晌没说话,抬头望过去,却看见那人伸手过来,难道阿淮生气了?要揍他一顿?那那也行吧,只要阿淮能解气。


    看着陶十七吓得紧闭双眼,陈淮安气笑了,最终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笨蛋。”语气里没有嫌弃,只有纵容。


    陶十七睁开眼睛,愣愣的揉了一下额头,‘哦’了一声,心道:阿淮真好,没生气。


    听说隔壁村有个郎中,治这方面很有法子,找机会去看看好了,不能让阿淮被人笑话——


    作者有话说:这简短的一章[可怜]最近明显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在反思,但我会调整好心态的!还有就是明天后天都会更~[抱抱]


    第32章 姨母


    婚事一过, 便是春种,稻田里的秧苗已经蓄势待发,就等着移栽。


    插秧之前陈淮安需要先把下批定好的腌笋做好, 这农忙起来就顾不上这茬儿了。


    陶十七这两日在给农田灌水, 两人分头忙活。


    陈淮安背着背篓穿行在葱郁山间,这笋挖多了,他对这片林子已经很熟悉,哪里的笋多, 哪里的笋嫩, 他都有门儿清。


    他沿着山路一直往上走,走到一片竹林,他提起衣摆,挽起长袖, 清晨雾气未退,竹叶带着露水,难免沾湿衣襟。


    陈淮安四处观察, 寻到一处竹叶茂盛,枝条粗壮的地带, 果然刚停住脚步, 便发现一丛嫩笋。


    他专挑个头小,鲜嫩的笋下手,虽然这茬的小笋不多,但从中挑选更细嫩些的总是好的。


    他从几个月前挖笋的手忙脚乱,到如今拿着铲子一挥, 动作已经娴熟利落。


    本来小笋抽条,大笋跌价,不会有太多人来挖笋, 但今日却十分反常,林子里有很多身影,低头弯腰都在挖笋。


    看他来了,大家纷纷看向他,氛围怪异,目光集中在他手上,似乎在看他挑笋的手法?


    其中一些关系熟络的会客气的和他打招呼,那些不太熟的便无只言片语,只是时不时的打量他。


    陈淮安盯着这些奇怪的视线心中生疑,他们挖笋还需要学他这个半吊子新手?


    他不明所以,还是继续挖自己的笋。


    这时一个故作热情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淮安吗?这么早来挖笋?多勤快呐!”


    陈淮安抬头看去,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妇人提着筐向她走来。


    这人能叫出他的名字,想来是两人认识,他在脑中搜索此号人物,不久有了印象。


    这人正是原主养母的姐姐李淑慧,便是他的前姨母。


    同姓姐妹,但李淑慧却没有李淑云幸运。


    李淑慧的父母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刚开始只是种田,后来才开始经营猪肉摊子。


    李母是个勤快人,在她的辛勤劳作下,生意慢慢好起来,家境也日益宽裕,但李母因常年劳累,积劳成疾,没过几天好日子,便去了。


    她的父亲续弦娶了后母,后来才有了妹妹李淑云。


    俗话说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李家无男丁,便给李淑云招婿,招到了赵大钱,后来在后母的运作下,家里的猪肉摊子一并给了妹妹。


    而李淑慧被后母嫁给村里的穷书生,按理来说书生若是高中便是门好亲事,但这书生十分不上进,整日游手好闲,吊着功名好吃懒做。


    李淑慧无奈,便时不时从娘家拿点东西,但她后娘哪能乐意?她常常两手空空回家,家里男人还骂她无用。


    直到前几年后娘去世,她才好了起来。


    说不上来是嫉妒还是恨,赵家关系被她挑拨了个遍。


    但原主养母却认为她这个姐姐是真心实意的为她这个妹妹好,家里吃的用的都拿来接济姐姐。


    这李淑云被她哄骗的团团转,原主有一半的不幸基本都来自这个姨母。


    甚至李淑云和赵大钱夫妻关系不睦,也归功与她。


    她整日在李淑云面前夸他家男人多好,多富有才情,导致她开始嫌弃赵大钱的粗鄙无知,连自己的儿子也努力往书生方面培养。


    本就不受李淑云待见的原主,在被众人得知不是赵家亲生时,更是受尽白眼。


    这位姨母更是在他养母身边吹耳旁风,说什么“这个是外人,在赵家也是吃白饭。”,“还考不上功名”之类的,加快了原主被赶出赵家的速度。


    陈淮安收回心神,心头冷笑,原主也是可怜,这位‘前姨母’还是个笑面虎,背地里挑拨关系,说人坏话,但明面上却总是拿着长辈姿态装好人,原主也是后来才察觉。


    “赵婶子。”陈淮安语气冷淡,不想和她过多交谈,连称呼也直接改了。


    但李淑慧像没眼力见儿一般,熟络的来到陈淮安跟前,语气亲切,笑眯眯的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见外,连姨母也不叫了?”


    她瞥了一眼陈淮安挖笋的熟练动作,状似心疼的说道:“听说你前日入赘给村里的一个老哥儿成亲了?这哥儿也是,怎么能让你一个大男人出来挖笋!真是不知道疼人,连自己的哥儿的本分都忘了!”


    陈淮安手腕一顿,掀起眼皮,露出深沉的眸子,语气冰冷:“赵婶子自重,我家夫郎勤快能干,能抗能打~是我没本事,只能做些碎活替他分担罢了,这些事不劳外人操心。”


    他说道‘能抗能打’时特意加重了‘打’的语气。


    李淑慧带着目的来的,可不想现在就惹恼了人,连忙赔笑道:“是姨母不是,不说了!不说了!”


    她观察了一下陈淮安的脸色,压低声音:“姨母怎么能是外人呢,听说你那腌笋卖的甚好,赚了挺多吧,淮安真是出息了!”


    “补贴家用而已。”陈淮安语气冷落,也不欲与她多纠缠,挖出手里的这根笋子后,便想换个僻静的地方,谁知却被拦住了。


    “看你这辛苦的样子,姨母真是心疼,你不如把这配方告诉姨母,姨母帮你一起做!”


    陈淮安嗤笑,终于露出她的丑恶嘴脸了。


    他整整衣衫,语气玩味:“姨母原来还会心疼我?以前怎么没感觉呢?以前我在赵家多吃一碗饭,姨母都要哀嚎半天,原来是心疼我,不是心疼赵家的米缸?”


    陈淮安改叫她姨母,但讽刺意味十足。


    李淑慧面上尴尬,被人戳穿,但又无法发作,只能打马虎眼儿:“过去的事提它干什么 ”


    她转移话题,指着竹林里的人:“你看这林子里这么多挖笋的,可都是冲着你这腌笋买卖来的,现在眼红的人这么多,说不定就有偷学的,你告诉姨母,姨母保证不告诉外人!”


    李淑慧说的口水珠子崩了三尺,陈淮安嫌弃的拉开距离。


    好家伙,这算盘珠子都崩他脸上来了,合着你就不是外人了?


    不过怪不得今日挖笋的人多了起来,原来都想在他这腌笋上分一杯羹。


    陈淮安不置可否,只要他们有本事凭自己的努力挣到这份钱,他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腌笋也不是他的个人专利。


    但这配方就不一样了,关乎独家口味,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果然,看李淑慧和陈淮安交谈,周围的村民挖笋的动作慢下来,都伸长脖子偷听,万一听到配方一二也算捡了大便宜。


    陈淮安挑眉,轻轻笑了一下,眼底却看不见温度:“姨母想学也行。”


    看他松口,李淑慧心中一喜,看来有戏!


    陈淮安话锋一转,语气为难:“不是我不想告诉姨母,而是这腌笋制作的条件苛刻艰难,想要学会,怕要吃一番苦头,下点血本才行,不知道姨母能不能接受?”


    李淑慧听言,这是真要告诉她?这哪有不接受的道理,管它难不难的,先搞到手里再说:“你说!姨母不怕苦!”


    “那行吧。”陈淮安状似松了口气,慢条斯理的说道:“首先这笋,得要寅时一刻带着露水、才从土里冒尖的才行,鲜嫩!别的笋腌出来的味道发酸。”


    他说着拿起了他背篓的一根笋,指桑骂槐:“就像我手里这根,外表看似粗壮,但已是昨日黄花,又老又难嚼,说不定这芯子里已经烂透了!”


    李淑慧沉浸在秘方的喜悦中,并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过听他说要寅时一刻的笋,还是愣了一下,大半夜挖笋?虽然疑惑,但还是连忙记下来。


    陈淮安嘴角憋笑,继续忽悠:“其次就是这盐和糖,盐必须用一百三十五文一斤的雪花盐,而这糖必须是两百文一斤的糖霜,这雪花盐和糖霜色泽明亮,甜味清醇,腌出来的笋才会白亮可口。”


    “雪花盐和糖霜!”李淑慧目瞪口呆,这两样别说吃了,她连见都难得见两回。


    陈淮安啧啧叹道:“我就说这条件苛刻,姨母还不信,”他摇了摇头:“这做生意就得舍得下本,眼光长远些才有的挣不是。”


    李淑慧半信半疑,心里打鼓。


    陈淮安还没完,表情严肃起来:“最关键的一步来了!”


    他清清嗓子十分郑重的说道:“腌笋时的坛子必须用生油滚一圈,坛口还不能封严实,必须保证每日揭开换气,早中晚还得各翻上三回,保证糖和盐均匀入味,差一回,都要变味腐烂!”


    “这这么麻烦?”李淑慧被说的头晕眼花,这腌菜也太难伺候了!


    陈淮安点点头,半真半假的说道:“确实如此,若不是工序复杂、陈本高昂,也不会只有我一家腌笋卖的好。”


    说着他提高音量:“若是不想费神的乡亲,不如直接挖鲜笋卖给我!我市价收购,省时省力!”


    众人伸着的脖子收了回来,都面面相觑,偷听到只言片语的人,有不少已经打了退堂鼓。


    李淑慧看着陈淮安得意的表情,心里发堵,本能的觉得是在耍她。


    “姨母您再仔细考虑考虑,我去别处再看看。”陈淮安背着背篓悠游自在的走了,剩下李淑慧慧站在原地。


    不久她才反应过来,‘腌菜坛子要用生油滚一趟’不是更容易生白花?


    她不知道陈淮安的配方,但她普通的腌菜还不会做吗!


    若这是陈淮安胡诌的,那这寅时一刻、雪花盐、糖霜、每日翻三次这些也是瞎编的!


    若真按照他这法子去做,不知道亏成什么样子!


    李淑慧越想越气,好你个陈淮安!敢耍老娘!


    “我呸!你个杀千刀的小贱种!短命鬼!活该你被赶出赵家!你就是一辈子的泥腿子命!”李淑慧反应过来后一顿咒骂尚不解气。


    她盯着陈淮安的背影眼神如毒蛇,仿佛要给他盯出个洞来。


    第33章 莲哥儿


    这番戏耍也算替原主出了一口气, 陈淮安心情畅快。


    但今日林间人多,他不想再被观摩,于是他沿着一条小径走到了竹林更深处。


    笋子还差一些, 他重新搜寻起来, 凭借经验,很快收获了满满一背篓肥嫩鲜笋。


    等差不多了,他收起了铲子,从背篓里拿出柴刀, 他菜地的种子快发芽了, 砍几根竹子回去做篱笆。


    他出门前请陶十七给他传授了一些选竹子的经验。


    陶十七告诉他,选竹子要挑健硕的,太老容易开裂,太嫩易折。


    他走到一丛竹子旁, 仔细分辨,面前几根竹子青黄相接,竹竿上有一层淡淡的白霜, 不行,太嫩。


    他往右边走, 竹子躯干逐渐深绿, 竹节处却有一些黑斑,又太老了些。


    他放弃这边的竹子,往前面的山坡走了走,这里阳光充裕,竹子的颜色青绿均匀, 竹竿光滑修长,就是这儿了!


    他挑选了一处好使力的,一手握住竹身, 一手拿出别在腰间的柴刀,攒足力气一刀下去,竹子——擦破点皮。


    陈淮安:


    他今日出门时,陶十七知道他要砍竹子后,便说他来,被陈淮安拒绝了。


    他这段时间有刻意锻炼自己,而且还做了那么多农活,按理来说他的体力应该有所长进才对。


    最重要的一点!十七最近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总是带着一股心疼,那眼神只差直接说:你不行!


    他要证明自己,行!不管是哪方面!


    所以出门的时候他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定能砍一捆竹子回来,现在看着竹子上那条浅淡的划痕,他沉默了。


    看来还是得更加勤奋的锻炼才行,他叹了口气,拿着柴刀重新砍起来,他还不信了!


    只要功夫深,竹子都成篱笆桩!


    “咔擦~咔擦~”的声音不断响起,他能感觉到自己手心红辣辣的疼,但他毫不在意,只搓搓手继续,直到‘砰~’的一声脆响,面前的竹子朝着一旁慢慢倾倒。


    如此往复,等他砍好差不多一捆竹子时,已经快晌午。


    他停了下来,开始修理枝节,准备打包回家。


    修理枝节就轻松多了,他拿着柴刀顺着竹节,不断刮削,很快修理出一根,这时侧面的山坡下却传来一阵吵闹声,其间还带着弱小的哭腔。


    陈淮安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停下来后,没了杂音,那边的声音更加清晰。


    一道轻浮的声音响起:“小莲儿,跟哥哥们去玩玩呗~”


    这股油腻调笑的声音刚落下,那边响起来一道细小又颤抖的声音:“你们!你们走开!”


    陈淮安皱眉,放下竹子起身,带着柴刀朝山坡下靠近,还没走进,便看见村里的两个混混围着一个瘦小的哥儿,这哥儿有点眼熟。


    他看起来不过才十二三岁,身材瘦小干巴,衣服浆洗的发白,补丁打了一圈又一圈,而他背上还用旧布裹着一个一两岁的奶娃娃。


    这身装扮?他想起来了!这正是周娘子家的莲哥儿。


    奶娃娃似乎被哥哥的情绪感染到,眼角挂着泪珠,发出低低嘤咛。


    张莲右手紧紧握着一个篮子,里面有些断成几节的笋,看起来是很费劲才挖出来的,旁边还有一些蔫儿巴的野菜。


    他脸色发白,面色惊恐,十分害怕的看着堵着他的两个混混,但另一只手还不忘护着背上的弟弟。


    这两个混混,一个身材偏瘦但个子高,另一个矮他半个头,皮肤黝黑。


    那个瘦高个上前去扯张莲的篮子:“张莲儿,你这破笋够谁吃的,你还当个宝护着,不如~”说着他笑容猥琐的看着张莲:“你跟我们哥儿俩去玩玩,哥哥给你买糖吃,哈哈哈怎么样?”


    另一个矮些的伸手去摸他的脸:“就是,看你这小脸白的,哥哥心疼啊。”


    张莲吓得往后躲,声音带着恐惧和哭腔:“别碰我!我要回家!”


    但那两个混混不依不饶的往前靠近,语带兴奋:“回家?回哪里的家,回哥哥家吗?哈哈哈”说着要去抓他。


    张莲吓得一直往后退,慌乱中脚下一滑,栽了下去。


    他把弟弟紧紧护着,只侧跌在地上,背上的奶娃娃没事,却被惊哭起来,似乎被弟弟的哭声感染,张莲低着头,手心握成拳紧紧攥着。


    混混调笑的声音还在继续:“怎么摔了?这么不小心,哥儿俩是看得上你,才想跟你玩玩,你还拿上乔了。”


    另一个搭腔:“就是就是,跟你那死人娘一个德行,立上贞节牌坊了。”


    张莲似乎忍无可忍,随手捡起身边的一个石子朝两人扔过去,砸在瘦高个的膝盖上。


    那混混没想到他会反抗,没了笑意,怒骂道:“小杂种,你敢打你爷爷!”说着握着拳头就要揍人。


    张莲扔出石头后才回过神,也吓了一跳,看着面前愤怒的人,他闭上了眼睛,等着怒火降临。


    “大老远就听见野狗乱吠,怎么,家里没狗食了,给你们放出来乱咬人?”一股带着彻骨寒意的声音响起。


    两个混混被吓了一跳,停下动作,朝他看过去。


    陈淮安站在山坡上,竹叶投下细碎阴影,遮住了他半边脸颊,他隐在阴影里,嘴角似笑非笑,看的人瘆得慌。


    两个混混被他的气场镇住,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这不是陈家那个废物?他们怕什么?


    “陈淮安,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我们连你一块揍!”


    陈淮安冷笑一声,把背后的柴刀拿出来:“我这人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吃饭的时候,喜欢多放两勺盐。”


    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张莲和他背上哭的声嘶力竭的奶娃娃,语气更冷了几分:“我不仅喜欢管闲事,我还喜欢打狗。”


    两个混混也不是傻的,这是明着骂他两,顿时气上心头,面色通红:“陈淮安你他娘的再说一句试试!”


    陈淮安心里也没底,他不知道自己这身板真打起来,是否是两人的对手,只能拿柴刀震慑一下,没想到还给两人骂急眼了。


    哎,看来只能拿出杀手锏了。


    他状似害怕道:“哎呦,我真是太害怕了,你们可不要打我。”


    两个混混看他服软,越发得意:“哼,现在知道怕了,还不快滚!”


    陈淮安狡黠一笑,举起手做喇叭状,朝着林子里喊道:“十七,救命!这里有人要揍你家相公!”


    两个混混听他大喊起来,脸色一变,陶十七也在这儿?


    陶十七的名声他们是听过的,那是够狠够辣,他们可得罪不起,两人对视了一眼,虚张声势道:“你闭嘴!我我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先放过你!”


    说着两个人忙不迭的跑走了,生怕被赶来的陶十七撞见。


    看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身影,陈淮安心中好笑,没想到十七的名声这么好用。


    人善被人欺,对付恶人看来还得拳头硬,他命真好,能有十七这么个厉害夫郎。


    直到被奶娃娃的哭声惊醒,他这才想起地上还有个人。


    他走过去,把人扶起来,放缓声音:“别怕,他们走了。”


    张莲认识陈淮安,他家的两亩地还被自家占着,如今还帮了他,他心里过意不去,爬起来后小声道:“多多谢。”


    他站稳后把背上的弟弟放下来,抱在怀里轻声哄着:“不哭不哭,蓬儿乖~”


    眼前十几岁的小孩浑身是泥,自己被人欺负了,他没处发泄自己的情绪,还要去哄自己的弟弟,陈淮安心中叹气。


    他从自己背篓里挑了几个肥嫩的笋塞进他筐子里:“快回家去吧,以后别走这条小路了,要走也走人多的地方。”


    张莲看着筐子里的笋,眼泪掉下来,他何尝不知,但这人多的地方野菜和笋也少,他只是想多挖点野菜和笋子才来这儿的,没想到……


    他擦了擦眼泪:“我我不能要,我家还欠你家地,我”


    陈淮安看人哭了也不好安慰,只道:“日子都是慢慢过的,欠的东西以后再说。”


    张莲哽咽着点头:“多谢陈大哥!”


    陈淮安摆摆手,目送人安全走出竹林,他才转身回去。


    张莲的经历让他想起十七来,十七也是一个哥儿,独自带着一个妹妹,若不是他有一身本事,是不是也会被人如此欺负?


    想到这儿,他心疼起来,那些混账东西,迟早会被收拾!


    他先把背篓背回家,又回来扛竹子,等他放下竹子,陶十七还没回家,他又开始生火做饭,打算给人送饭去。


    等中午吃过午饭,他来不及休息,先花了两个时辰把腌笋做了出来。


    天色还早,他又开始劈竹子,开始围篱笆,等他在院子里围好篱笆,太阳也跟着落山,一日便如此过去。


    但在太阳落山之前,先响起了系统的“滴滴~”声。


    陈淮安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点出系统,弹出提示:


    【三日期限将至,技能卡即将失效。】


    他只有一张技能卡,就是成亲当天系统送的,他本想等秧苗种下去,再拿去试一下,没想到这玩意儿还有时效?


    第34章 情愫


    既然如此, 那就试试?


    陈淮安把卡牌拿在手里,先确认了四下无人,才开始在菜地里尝试起来。


    他先从自己种的黄瓜地开始尝试, 最后把院子里所有菜地都试了一遍, 卡牌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又想起介绍里的限定条件:‘少量植物’,现在没作用,说明他选的植物面积依然太大?


    那就再选更小一些的,可是还有什么更小的呢?


    难道这卡牌只能作用于一株植物?那也太鸡肋了。


    他逛了一圈园子, 最后只剩下一个地方没有尝试——那片未知种子地。


    他走过去, 先看了看这片地的状况,这几日在他的精心照料下,从泥土缝里已经可以看见些许绿芽,但绿色太小, 还看不出是什么作物。


    陈淮安思索了下,决定就选这里了。


    他把卡牌拿在手里,也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就试着把它放在地上,刚挨着土, 果然立马出现了变化。


    绿色从地里冒出, 迅速膨胀,然后开始冒着卷的发芽,接着没有任何停顿,绿芽舒展开来,长成细细的枝干。


    然后, 叶子开始从嫩绿变成深绿,冒出一朵朵白色的花苞来,花苞迅速绽放, 结出绿油油长条的果实,最后竟然又变成熟透的红色,才再无变化。


    整个过程只用了一息。


    陈淮安呆愣当场,不仅被这画面震撼,也被结出的果实惊到。


    这结出来的玩意儿他不仅认识!还十分想念——正是他之前找了很久的辣椒!


    这系统总算还有点用,他看着面前绿油油的二十多颗辣椒树,喜笑颜开,太好了!他吃菜终于能见红了!


    不过这辣椒也不多,首先还是得先留种才行,等下批种子下地,他的腌菜也可以跟着改良了。


    他喜滋滋的盘算着之后的打算,没注意到身后走来一人。


    “阿淮,干嘛呢?”


    陶十七刚从田里回来,在外头就看见陈淮安蹲在地里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把手脚冲洗干净,发现他还在那儿蹲着,一动也不动。


    出于好奇,陶十七朝他靠近,但是没想到,他刚一出声,就吓得人惊慌失措,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陈淮安被突然出现的动静吓了一跳,差点栽倒,看清是陶十七后松了口气。


    但他还是微不可见的挪动身子,尝试把背后的东西挡住。


    不过慌乱中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他蹲在地上小小一团,能挡住什么呢?


    陈淮安心中忐忑,这玩意儿一夜之间长成这样,会不会把十七吓到,他若是把系统的事情告诉他,十七会不会把自己当成怪物?然后


    不要他了


    可是不说的话,他前几日才决定要和十七认真过日子,真心相待,结果现在就要对他有所隐瞒吗?


    陈淮安陷在自己的纠结里,他蹲坐在地上,时不时抬头偷瞄几眼陶十七的表情,像只做错事的小猫,等着主人的宣判。


    陶十七眨眨眼,看了眼面前皱皱巴巴的‘一团’,又看向他身后,几颗半人高的‘草’或者可以称为树一样绿油油的作物,枝头结着红绿相间的长条状果实。


    这树他没见过,但这长条他好像有点印象。


    他想了想,似乎想起什么,惊呼着出声:“这是番椒?


    这句话如一声惊雷炸醒了陈淮安,他这才有了动静,惊讶的问道:“你认识辣椒?”


    陶十七也有点懵,当初陈淮安向杂货铺掌柜打听辣椒时,他就在旁边,原来阿淮说的辣椒就是这个。


    陶十七点点头,给他解释道:“我以前陪阿爹走镖时,路过一个沿海地区,他们那有不少这种东西,那里的人都叫这东西‘番椒’,但我们的镖车走的急,没在那停留几日。”


    陈淮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是这个朝代没有辣椒,而是还没有普及!


    这辣椒应该是从一些番邦流入中原的,只有靠近沿海地区或是繁华城镇才会有,像稻香村甚至太平镇这种小地方,没有听说过也很正常。


    他想起系统来,这基础池的物品还是在一个正常的范围内,但这进阶池却是天差地别,就说这时间压缩能力,太超标了。


    陶十七除了刚才那么几句话后,再未说其他。


    陈淮安等了半天,想他再问些什么,最终也没等到。


    正内心煎熬时陶十七开口了:“太好了!你之前还到处找这东西,现在不愁了!”


    陶十七兴奋的欢呼,丝毫没有怀疑的意思。


    陈淮安看着眼前人的笑脸,小心翼翼的问道:“就这?你没有其他想问的吗?”


    陶十七托着腮,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还真有!”


    他停顿一瞬,陈淮安的心便跟着吊起来。


    “我们今晚吃啥?”


    “啊?”


    陈淮安愣愣的看向他,只见那双黑色的瞳仁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像映在山泉里,没有一丝杂质。


    他喉结滚动,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陈淮安伸出手,朝着面前的人可怜巴巴的说道:“脚麻了。”


    陶十七微微一愣,眼底瞬间软化,伸出手,两手相握,把他扶了起来。


    “我们回家做饭吧。”


    “好。”


    他们握紧对方,谁也没有放手,就这样回了屋。


    落日下,除了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好像一切都不再重要起来。


    *


    可是等真到了厨房里,陶十七却扭捏起来:“那个阿淮,今晚我来做饭吧?”


    陈淮安挽袖的手一顿,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确认道:“你要下厨?”


    陶十七眼神闪烁,但语气却十分坚定:“没错,我我新学了几道菜,我想做给你尝尝!”


    说着不由分说的把陈淮安推出厨房,连陈淮安申请烧火打下手的话都被拒绝了:“你今天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厨房交给我!”


    陈淮安十分摸不着头脑,就十七这个厨艺,他家今晚能吃上饭吗?


    刚从外面玩耍回来的陶初一刚好听见这句话,露出了惊恐地表情。


    她转头朝陈淮安求救,希望他能阻止她哥这个要命的决定。


    陈淮安摸摸她的头,摇了摇头,朝她表示:他也没办法。


    陶初眨眨眼认命。


    不过平时里陈淮安也没见陶十七对下厨感过兴趣,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尊重他的决定,只能隔着厨房的布帘朝着里面叮嘱道:“十七,需要帮忙就叫我。”


    里面传来响亮的声音:“知道了。”


    这头,陶十七确认陈淮安看不见后,来到灶台角落,鬼鬼祟祟的拿出一个小布包。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再三确认后,满意的点点头:“还好放了一天没放坏。”


    陈淮安和陶初一等的快睡着的时候,陶十七终于弄完了,他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出来,把汤放在了陈淮安面前。


    外面明月高悬,虫鸣嘹亮,已经有些晚了,陶初一肚子咕咕叫,她是真的饿了,她居然觉得她哥这汤闻起来很香?


    她想舀一碗尝尝,手刚伸出去,被人拦住,她哥语气里带着慌乱:“不行,这个你不能吃,这是你淮哥的。”


    陶初一哪被她哥如此对待过,眼眶红红的,委屈的想哭:“哥,你偏心!”


    陶十七第一次对着妹妹生出心虚来,连忙从厨房里重新端出来一个碗,里面是早就准备好的鱼片汤:“你吃这个。”


    陶初一看着碗里碎碎的鱼肉,眼巴巴望着陈淮安。


    而陈淮安自从陶十七把那碗汤端出来后,他就沉默了。


    他面前的碗里飘出一股怪异的味道,混着药香和肉香,再看颜色也是黑乎乎的,只能从浮在表面的形状看出,是一些肉块和枸杞之类的。


    陈淮安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是?”


    陶十七支支吾吾,脸上带着可疑的红霞:“就就是普通的肉汤。”


    似乎不想让他追根究底,就催促道:“你快喝,待会儿凉了就没效果了。”


    陈淮安看着人脸上的灰渍和期待的眼神,不忍心拒绝。


    他端起碗,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那股怪异的味道,视死如归的喝了一口。


    等陈淮安把一碗汤喝完,陶十七松了口气。


    然后陈淮安这几日便遭了大罪,这汤基本日日都要来上一碗。


    而陶十七也彻底掌握了厨房的使用权,陈淮安这几日的伙食莫名其妙的好,不是韭菜鸡蛋就是炒猪腰子。


    陈淮安就这样吃了几日,他感觉自己开始不对劲起来。


    他从内到外,有种难以言喻的躁动,特别是晚上和陶十七同床共枕时最为明显,每当陶十七靠近他一分,那股躁动便烧得他口干舌燥、心神不宁。


    他本以为是这几日天气热起来导致的,直到今夜。


    自从他和陶十七成亲那日后,他就没再搬出去,两人虽然同床共枕,但还固守着最后一步。


    两人像往常一样洗漱,上榻休息,吹灭油灯,万籁俱寂后,陈淮安只能听见陶十七轻轻的呼吸声。


    陶十七睡觉会不自觉的往他怀里钻,往日他会甘之如饴的把人抱着,相拥而眠。


    可今夜,他刚把人搂进怀里,那股难言的躁动便又涌了上来。


    他不是傻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他知道这是自己对陶十七产生了欲-望,但他平日里压抑的很好,他不想在两人未彻底说明心意的情况下圆房,他怕十七后悔。


    本来他觉得这几日的异常,他可以凭借本能压抑下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愈发难以控制。


    怀里那股独属于陶十七的淡淡的香味不断引诱着他靠近。


    透过朦胧月色,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陶十七流畅的脖颈上,然后是那张红润嘴唇,看起来…很软,平日里朝他说话总是会勾起一个月牙弧度。


    再往上是扇子一样的长长睫毛,睫毛之下是一双满怀关切和毫无防备的眼神。


    陈淮安被这个眼神惊醒过来,他再看一眼,陶十七依然睡着,没有要醒的意思。


    他舒了口气,内心开始谴责自己:陈淮安你在干什么!


    他立刻往床铺外面挪,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但是他情绪有些激动,动作幅度微大,惊醒了身边人。


    “阿淮?”


    陶十七迷蒙着翻了个身,侧着身子伸出手却摸了个空,他往前挪动,去寻找熟悉的怀抱,手刚触碰到那人的胸口,便被躲开。


    他没顾得上失落,而是被刚刚接触的滚烫热度吓得清醒过来。


    他撑起身,透过月色去看陈淮安的脸。


    那人面色潮-红,三月底的夜晚居然出了一头细细的汗,这是生病了?


    他连忙伸手要去探他的温度,却被人抓住手腕阻止,出口的话低沉沙哑:“先别碰我。”


    陶十七被握住的手腕处传来惊人的热意,这么烫!


    他满脸担忧,着急道:“阿淮,你是不是生病了?让我看看!”


    他试图挣开束缚,但身边的人很固执 ,紧紧握着他不放手,他怕自己一用力再伤着他。


    两人就如此僵持着,最后还是陶十七败下阵来:“那我不看,我去给你找大夫?”说着就要更衣出门。


    陶十七起身绕过他坐在床边,抹黑找着鞋子,刚想胡乱塞上就被人拉住,陷进被窝里。


    带着热气的滚烫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我没生病。”


    陶十七猝不及防的被人放倒,惊了一下,正要问他怎么了。


    月光照进来,他陡然撞入一双炽热深邃的眸子里,那里面好像住着一头野兽,想要把他扒皮拆骨,吞吃入腹。


    陶十七第一次看见陈淮安如此激烈、充满攻击性的情绪,他的心莫名一紧,好像漏了一拍。


    陈淮安握着他的双手放在两侧枕边,那股属于陶十七的清爽气息传来,像火遇上风,星火吹成熊熊大火。


    他不断向人靠近。


    陶十七呼吸微微一滞,也不阻止,在两人气息快要相触时,陈淮安一偏头最终把头埋在人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十七,你给我吃的什么?我好难受”


    他的声音很委屈,像只大猫在撒娇,陶十七心里一软,这才明白,阿淮这是被他的‘十全大补汤’给闹得。


    不过这是不是说明这个汤起效了?


    他心虚的说道:“是…补汤。”


    陶十七耳根发红,手心蜷缩起又放开,最终,挣脱出一只手,攀上那人的腰,说出那句让他面红耳赤的话:“我…我可以帮你…”


    说完咽了咽口水,等着他的回应。


    陈淮安刚压下去一点的情绪,又被一句话点燃,他感觉今晚的自己一直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诧异的抬起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充满压迫的语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陶十七心跳加速,不敢看他,但语气还是很坚定:“知道…但我们已经成亲了……”


    成亲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泼在陈淮安心上,只是因为成亲了吗?


    陈淮安盯着自己的夫郎,眼尾烧的猩红,那双总是温柔的眸子里涌起陶十七看不懂的情绪。


    陈淮安忍无可忍,重新握住他的手腕,声音咬牙切齿:“陶十七,你真是笨蛋!”


    陶十七被叫全名,一脸懵,他说错什么了?为什么阿淮这么生气?


    看着下方清澈的眼神,陈淮安忍无可忍,俯身落下一个吻。


    陶十七瞳孔微缩,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柔软唇瓣一碰触,便像点燃的火,带着滚烫的温度。


    陈淮安吻的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碾压过来,像要吸走他唇上每一处冰凉。


    辗转碾磨间不小心磕到了他的牙齿,陶十七嘤咛着出声,陈淮安却抓住这个空隙,进一步的掠夺着他嘴里的空气。


    一个‘泥鳅’一样的东西滑进口腔,陶十七‘轰’的一下全身紧崩,皮肤通红,阿淮他!他怎么还伸舌头!


    好奇怪


    他感觉自己心头泛起一股奇异的痒……


    陈淮安双手紧紧扣在他的腰上,不容他拒绝。


    陶十七大脑空白的感受着陈淮安带给他的狂风暴雨,他能感受到陈淮安心口的震动和浑身的颤抖。


    和自己不相上下。


    就在他以为他们今晚会完成之前没完成的圆房时,陈淮安却突然停了下来。


    陈淮安放松了对他的禁锢,唇瓣扯开一点距离,但还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程度,他的呼吸很重,嘶哑克制的声音响起:“十七,对不起”


    陶十七愣住,看出他眼里的纠结和自责,他心里滚起一股酸涩又滚烫的情绪。


    他想开口告诉他,他不生气,也不排斥,但话未出口,陈淮安狼狈的起身,连鞋都没穿,开门跑出去了,只给陶十七留下一个仓皇的背影。


    而陶十七没有第一时间追出去,因为他的心乱了。


    他摸摸自己的唇,面上热度复燃,他把脸埋进被子里。


    他好像明白阿淮不是不行,而是明明渴望却克制。


    那种被人小心翼翼珍视的感觉,让他的心跳乱了个彻底。


    不过,阿淮是不是误会了


    这边陈淮安一出门,就被夜晚的凉风泼了一下,但他丝毫不觉得冷,只觉得还不够。


    他跑到院子里,舀了一瓢凉水泼到自己脸上,才觉得活了过来。


    等冷静下来,后悔的情绪漫上心头,他刚刚会不会吓到十七?


    “啪!”他扇了自己一巴掌。


    陈淮安你怎么那么控制不住自己!


    就这样他在院子里坐了半个时辰,等到彻底冷静下来,他却还是不敢回屋。


    十七睡着了没?要不去杂物间将就一晚上?可是那没床没被子,要是十七没睡着咋办?打地铺也行,可是还是得回屋拿被子。


    陈淮安正在和自己天人交战,身后传来开门声:“阿淮,回屋休息吧。”


    陈淮安背影僵住,他没想到陶十七会出来。


    他偷偷观察那人的表情,发现陶十七脸色如常,声音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场梦。


    陈淮安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失落。


    陶十七拿了外衣给他披上,关心道:“别着凉了。”


    给他系扣子时,手指不小心触碰到陈淮安被风吹凉的锁骨,陶十七却像被烫着一样闪开。


    陈淮安瞬间明白,原来他的镇定也是装的。


    气氛诡异尴尬起来,两人站在那也不动,直到吹来一阵夜风,陶十七打了个寒战,被陈淮安发现。


    他看着穿着里衣就出来的陶十七,打破宁静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回屋,然后默默熄灯休息,再无交谈。


    他们依然同床共枕,但两人中间的距离大的可以塞下一个陶初一。


    翌日清晨,陶十七早早起床开门出去,陈淮安立刻睁开了闭着的双眼,他一夜未眠。


    陈淮安揉揉额角,心里吐槽道:这什么补汤,效果也太好了!


    他一直都知道陶十七最近变着花样的食谱,都是一些“壮养”的东西。


    他看着人辛辛苦苦的做出来,为了维护他的面子,还尽量不让他发现。


    陈淮安虽然无奈,但还是不想辜负他的努力,所以这几日他装作不知道,对这些吃的来者不拒。


    只是没想到会发生昨晚的事情。


    他后半夜虽然感觉退了一点药效,但他一闭上眼,就是那份失控的画面,以及…十七被亲后,眼尾的魅红和潮湿。


    等到清晨才好些,看来以后还是不要让十七进厨房了,太要命了!


    早上吃饭时,他发现陶十七时不时的悄悄看他,似乎有话要说,但总是在要开口时又停住?


    陈淮安看他犹豫的眼神,应该要说昨晚的事,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他也不戳破,还是等他想好再说吧,他要给他时间。


    一旁的小姑娘根本没注意桌上的氛围,捧着煮鸡蛋吃的脸颊鼓鼓。


    陈淮安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今日是不是要插秧,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昨日他把地里最后一点红辣椒已经全部摘完,只需要每日按时拿出去晒太阳就行,他手边的事情忙完,田里的活也需要忙一忙了。


    陶十七点点头:“好。”


    今日的天气清明,远处的山峦叠嶂,错峰交叠清晰可见,他们到时,周围的水田已经有很多身影。


    整片田被灌上浅浅的一层水,刚好淹没泥土表面,秧苗被稻草困成一摞,均匀的散放在田渠里。


    每株秧苗都有严格的行距,有些插秧早的,可以看见整片田的苗苗整齐有序,充满生机。


    两人挽起裤腿,赤脚下田,冰凉的水让陈淮安打了一个颤,但缓过来后,只剩轻柔。


    陶十七先教他基本的插秧方式,陈淮安便认真学。


    左手握住一把秧苗,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秧苗根茎上方,从田头开始,往那泥里一杵,再按压一下泥土,定住苗身,一根秧苗就算插好,后续沿着这颗秧苗顺着插成一排就行。


    陈淮安起初学的慢,秧苗歪歪扭扭,一副活不了的模样,被陶十七打趣了一番。


    陈淮安不服输,默默努力,终于学的有模有样。


    水田里晃动着他们的身影,只剩细碎的忙碌声。


    陶初一在田埂上,一会儿捉蝴蝶,一会儿抓青蛙,但只要喊一声,她又会机灵的跑到田里,给他们递一捆秧苗。


    不过几日,两人便把所有秧苗栽种完成。


    插-入最后一根秧苗时,陈淮安心里涌起满满的成就感,他望向整齐的田间,仿佛已经看见几月后风吹稻浪的场景。


    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也有了自己生存的能力,他又看了一眼旁边人,还有了牵绊。


    他家一年的粮食,被他亲手种下,他感觉他真的在这里落地生根了。


    秧苗种下后,稻田里还得时不时的巡查,随着气温升高,和土壤下渗,田里的水会日渐减少,而刚插下去的秧苗最不能缺水。


    这日陈淮安陪着陶十七一起去后山打完猎,便顺路,去查看秧田。


    谁知昨日还生机勃勃的秧苗,今日都耷拉着脑袋。


    稻香村的上游有一条自然湖泊,稻田里的水都是从那儿引过来的,这大大省下人力物力,让大伙儿不需要亲自去挑水,只需要挖渠引流就行。


    他们顺着水渠,往上游查看,果然在一道分渠处,流往他家农田口的水流被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堵住。


    陶十七疑惑地出声:“这么大的石头,怎么滚到这儿来了?”


    陈淮安看着眼前的情景,眉头拧起来,是巧合吗?


    他看了眼,离他家水渠不远处的上游,水流通畅完好无损,连一点碎石都没有,再沿着分流看去,最终的流向好像是李淑惠家的那几亩田?


    可是这石头很大,陈淮安自己尝试着搬了一下,纹丝不动,她一个妇人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力气,难道是他想多了?


    在他还在思索的时候,陶十七已经挽起裤腿,三下五除二搬起了水里的石头,石头一搬开,水流‘哗啦啦’的流向自家田野。


    陶十七流露出虎牙,朝着陈淮安笑道:“好了!”


    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陈淮安不管看多少次,还是会被陶十七神奇的力气惊讶到。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替他把耳边碎发别到耳后:“真厉害。”


    陶十七有点不自在起来,怎么有点像哄小孩儿?


    等到秧田重新灌满水,两人才离开,但陈淮安心里始终不安,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陶十七看出他的担心,拍拍胸脯道:“没事,我这几日多过来盯着,要是被我发现是哪个坏坯子捣乱,我一定揍他!”


    陈淮安失笑,但也只能如此:“好。”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陈淮安还在被窝里,陶十七带着一身冷气冲进来,摇着他说:“阿淮!出事了!”


    陈淮安刚醒,还有点发懵:“怎么了?锅糊了?”


    前几日的大补汤给他吃出了阴影,梦里他刚被逼着喝了一碗,被人叫醒,下意识的来了这么一句。


    陶十七被噎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脸:“别贫嘴,快起来跟我去田里看看!”


    本来还有些困倦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是水渠?”


    陶十七忙不迭点头:“对。”


    两人穿过清晨的雾气,来到田边,先听到的是一阵嘈杂的抱怨声。


    “天杀的!哪个缺心少肺的堵了水渠!”


    “对啊!我家就指着这几亩稻子活,这把水堵了不是要我的命嘛!”


    果不其然,刚挖开的水渠又被堵住了。


    这次不仅在他家分渠堵,更直接在主干水渠上放了大石头,还有大袋大袋的泥土,截断全部下游水流,不费些人力物力,很难挖开。


    所以才有了下游几户村民围在一起,不断咒骂的画面。


    “昨晚睡觉前我还来看过,都是好好的。”陶十七看见这画面也是气的不行,言辞激烈:“今日一来,看见田里水没来,我往这儿一走,就看见成了这样!”


    “哪个王八犊子这样坑咱!让我逮着,有他好受的!”陶十七越说越气,这么弄,他家秧苗没水都要旱坏了!


    “就赵家和王家两家田里没事儿,说不定就是他们干的!”说话的正是陶十七下游的李婶儿。


    他说的正是原主养母和姨母两家,李淑慧夫家姓王,她这两亩地也是出嫁时,唯一的一点嫁妆,所以两家地挨着,正好在他们上游。


    陈淮安皱眉,在粮食上做手脚,打的是断人活路的想法。


    不过也够蠢的,截断下游所有水流,坏的就不止他一家的田,其他村民也会产生意见,这事儿不得不闹大了。


    李婶儿此话一出,大家都嚷嚷起来,要讨个公道。


    “走找他们去!”


    “对!必须要个说法!”


    人群浩浩荡荡朝两家出发,陶十七和陈淮安坠在队伍后头。


    陶十七正想往前走,被人拉住,他疑惑地转头看陈淮安。


    只见陈淮安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塞给他:“这事儿也不知道闹到多久结束,吃了,垫垫肚子。”


    陶十七接过,小心打开,发现是几个粗粮饼子,惊讶道:“你啥时候带的?”


    陈淮安也捏起一个吃起来:“出门的时候,我看灶里没热气,就知道你没吃饭。”


    陶十七啃了一口饼子,入口粗粝干燥的感觉全部淡去,他感觉这饼子比以往任何时候吃起来都香。


    大家伙先去了李淑慧家,但是大门紧闭,拍了半天门,也不见人出来,最后大家只能去找李淑云。


    赵家在村头,房子是宽敞的瓦房,但此时也是大门紧闭。


    “开门!李淑云给我出来!”赵大钱每日都守着肉摊子,此刻应该不在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所以只能拍门找李淑云。


    但是拍门半天也是无人应答,周围的其他村民渐渐聚拢过来,有不怕事的问了一嘴,才得知李淑云昨日就去县城了。


    原来院试已近,赵顺赶考,李淑云不知为何竟然也要跟着去,听看见的人说,昨日那阵势之大,不像送学,像高中。


    这趟跑了空,众人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去。


    这秧苗缺不了水,几人商量着,每家出个劳力,一起把沟渠疏通。


    陶十七第一个站出来,但他从没吃过这种闷亏,心里不太高兴。


    陈淮安看出来,拍了拍他,无声的宽慰他。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水渠没再被破坏,秧苗也茁壮成长起来。


    村民们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李淑慧观察了几天,发现没人再怀疑她,她这才敢在村子里露面。


    她把手里刚剥好的笋扔进盆子里,这破笋!她怎么尝试都弄不出陈淮安那味道来,她辛辛苦苦腌的笋不仅没卖出去,还烂了一半!浪费她几十文!


    想起陈淮安,她心里堵得慌,那姓陈的有什么好得意的,一个短命鬼,拿着腌菜方子也只能带到坟里去!呸!


    她啐了一口,又想起那沟渠,赵怀礼也是个蠢的!让他去挖沟渠,他嫌麻烦,直接把主干道挖了,这才引起公愤,差点把她牵扯进来,真是脑满肥肠的玩意儿!


    “姨母!”说曹操曹操到,一道雄厚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大腹便便的闯了进来,他身穿棉布衣裳,料子看起来崭新,腰围粗壮,像个水桶。


    李淑慧扬起笑来,语气慈爱:“怀礼来了?快来坐。”


    赵怀礼根本不客气,跟到了自己家一样,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半碟糕点吃起来,刚吃一口便吐了出来:“呸呸呸,太难吃了,跟个猪食一样!”


    李淑慧慈爱的笑容一顿,差点维持不住,这糕点是她趁着她家那口子不在,给自己买来打牙祭的,平日里有个什么吃的穿的都被她男人搜刮去,她吃不上一口,好不容易只有她一个在家,却被这玩意儿糟蹋了!


    更让人上火的是赵怀礼接下来的话:“姨母,我没钱了,你拿点钱给我花花!”


    李淑慧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压下心里的不满,惊讶的问道:“你娘临走前不是给了你五百文,你那么快就花完了?”


    赵怀礼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那点子儿不够我赌一把的,我爹又不给我钱,这没钱啥也干不了,我都快无聊死了!”


    李淑慧摇摇头:“你呀,你娘走之前让我照顾好你,我哪能亏待你!只不过”


    一听有戏,赵怀礼放下杯子站起来,拉着李淑慧的衣袖:“好姨母,你说让我做什么,我保证给你做好!”


    李淑慧笑笑,拿出一个钱袋给他:“前阵子姨母地里干旱,让你帮我挖水渠引水,你做的很好,不过”


    她状似难过起来:“本来好好的,但你把下游堵的太厉害,那水全灌到我们两家的田里了,你去把那主干道的水渠挖一挖,挖大一点,让那些多的水全流到下游去!”


    秧苗虽然吃水,但只能适量,若是吃水太多,那根须不透气,就会绝收,没了这收成,看陈淮安那个废物,还能不能靠着他那破腌笋过冬!


    赵怀礼拿过钱袋揣在怀里就往那门外跑:“保证给姨母办好!”


    而陈淮安和陶十七这头,因为连续几日相安无事,也放下心来,不再时刻盯着秧田。


    李淑慧满心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第35章 不安


    “阿淮, 那水渠我们真的就这样不管了?”陶十七看着在菜地里弯着腰,悠闲摘菜的陈淮安,心头着急。


    要是那个‘坏胚子’趁着他们放松警惕, 又跑去堵沟渠, 他们还不管不顾,岂不是白白着了别人的当。


    最重要的是那几亩稻子,抵得上他家一年的口粮了,虽说他们现在生活条件还算宽裕, 但是也不能如此挥霍。


    若因为他们的疏忽, 导致秧田被毁,那他怎么甘心?


    陈淮安拨开面前翠绿的叶子,在叶子下方出现几根青条,尾巴尖尖还打着卷。


    他握着青条头上的细梗轻轻一折, 这长条便落入手中,不一会儿便摘了一把。


    他把辣椒放进地上的篮子里,接着朝下一株辣椒下手, 还不忘宽慰旁边急切的人:“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的语气平静, 带着十足的自信。


    陶十七看他悠哉悠哉的模样, 慢慢冷静下来,或许阿淮有他自己的成算吧。


    看着陶十七还有点不开心的模样,他伸出手指了指面前:“别愣着,来帮我摘辣椒,今晚给你们做辣椒炒蛋, 有事情做了,你啊~就不会乱想了。”


    陶十七撇撇嘴,心道, 他才没有乱想,阿淮还说他是笨蛋,他看阿淮才是!他明明是有备无患!


    不过他还是挽起袖子跟着一起摘起来,他还没吃过这新鲜玩意儿呢!不知味道如何?


    但他刚摸上枝头,就发现拇指大小的叶子全都开始发黄:“你这辣椒怎么败的这么快!”


    陈淮安听到他的惊呼,没有惊讶,因为他早就发现了。


    刚结果的那天,他十分高兴,满树繁茂,红绿交织的长条三三两两各坠在枝头,压得枝条绷紧了腰。


    他先是把长得修长健硕、火红光亮的辣椒全部摘了下来,准备全部拿来留种。


    毕竟这种子难得,多挑些长得好的留下,总是不会错的。


    留下枝头青绿的长条继续成熟,下一茬儿结出的辣椒还可以慢慢尝鲜。


    陈淮安每日都要把地里的杂草拔一遍,隔三岔五就浇浇水,那粪肥也是毫不心疼的灌下去,他把这几株辣椒伺候的服服帖帖。


    但谁知没过两日,他到地里就发现所有辣椒植株开始发蔫儿,叶子尾部开始发黄。


    他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不是辣椒该成熟的季节。


    按照他们这里的气温,应该三月育苗,四月栽种,期间还要不断的施肥、除虫、修枝疏叶,少说也得等到六七月才能结果。


    而他因为使用了系统赠送的技能卡,直接略过了所有步骤,植株以最好的状态全部成熟,无一株损失。


    但技能卡缩短了时间,却无后续的保障。


    这四月刚开头,气温还不算暖和,这辣椒树没几天就开始坏 。


    他这才不得已,开始把枝头的辣椒,不管红的绿的、老的嫩的全部摘下来,这总比跟着枝干全部烂在地里强。


    还好他先前留下的种子多,现在正晒在院子里,还得抓紧时间,免得错过育苗的时间。


    要是他还能抽到这种技能卡就好了。


    不过这进阶池抽一次的最低消也得三两,还不知道能抽到什么玩意儿,他舍不得。


    陈淮安摇摇头,还是觉得脚踏实地才好。


    但他这个想法一出现,系统却突然‘嗡’了两声,他的脑子像被射入了两根细针,刺痛突现。


    陈淮安痛苦的‘唔’出声,被陶十七手疾眼快的抱住:“阿淮,你怎么了?!”


    这疼痛转瞬即逝,陈淮安缓过那阵子,又跟没事人一样,他摆摆手示意他别担心:“没事,可能没休息好。”


    陶十七依然抱着他不撒手,另一只手摸了摸他额头,不烫。


    但他依然不放心:“我扶你回屋休息,这里交给我。”


    陈淮安有些心绪不宁,点头答应。


    陶十七给他掖好被子,盯着人睡着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


    而那个睡着的人在关门声响起时,便睁开了闭着的眸子。


    他点出系统查看,发现系统依旧是之前的模样,也没有任何别的提示和警告,那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试着在脑子里发问,但系统没有任何反应,他想到他刚刚产生疼痛的契机,好像是他在想着:要脚踏实地,不能在系统里太花银钱的时候。


    难道是因为这个?


    陈淮安尝试着在脑中重新捏起这个念头,果不其然,刺痛再次传来。


    “嘶~”陈淮安抽了口冷气,实在是无语,这系统也太坑了!


    他之前最穷困的时候,十抽五空,还有两抽的东西毫无作用,除了那包发酵粉帮了他忙,再没抽到过什么有用的东西,后来的技能卡还是送的。


    所以他一直没太把系统放在心上,导致系统一直在角落吃灰。


    没想到这系统还有这么个机制。


    不过要是他不产生刚刚的想法,那这系统是不是也拿他没办法?


    而且这抽卡全靠运气,用的还是真金白银,这其实和赌博无异。


    他现在也不是穷的活不下去,所以也没必要拿着他和十七辛辛苦苦赚来的家当去赌不是。


    “你大爷的!”陈淮安捂着头痛骂出声,这也不能想!


    等缓下来,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思绪不再去想。


    这系统果然诡异,不过他天生反骨,他就不抽!


    只要他不在脑中想起那个念头,这破系统爱咋地咋地!


    在他放空思绪的过程中,渐渐真的陷入梦中,在他不知道的角落,系统闪起亮光,又暗淡下去。


    这通折腾下来,辣椒炒蛋也没了着落,陶十七临时掌厨,做了个疙瘩汤,两兄妹吃了便早早上榻休息。


    是夜,万籁俱寂,半轮残月挂在夜空,从云层漏出的几缕月光,淡的让人看不见夜色。


    四月天气回暖,野草疯长,夜风吹过,稻田里,响起‘沙沙’的摩擦声,像在窃窃私语。


    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田埂上,他脚步慌乱,不知哪来的枯枝被踩断,发出‘嘭~’的脆响,被淹没在平缓的水流声中。


    田边的泥土湿滑,他一脚没踏稳,打了个趔趄,还好他重心大,底盘稳,没滑倒。


    “娘的!要不是为了钱,他才不来这儿受这个罪!”


    说着,他拿出准备好的铁锹,寻着熟悉的地方走去,越靠近,水流声越发响亮。


    直到站定,他在手心‘呸’了两下,便准备开挖,一铲子下去,刚碰上泥土,突然!一声高呼响起!


    “狗东西!还真敢来!”陶十七从一个田埂后面钻出来,又猛地扑上去,就要去抓那挖沟渠的人。


    黑影被突然的声响吓住,突然惊醒过来,他这是被人给抓了个现行!


    完蛋!他扔下铁锹就想跑,但他肥硕的身躯,哪比得上陶十七的灵活。


    陶十七一个擒拿,把他的双手反剪到背后,那人痛呼出声:“哎呦!痛痛痛!”


    在陶十七的身后亮起了一个个火把。


    “抓住了!”


    “别让这杀千刀的跑了!”


    灌木丛和土坡后冒出来一群人,他们打着火把靠近,火光照在黑影脸上,漏出他的真容来。


    “是是赵家的小子?”


    赵怀礼努力把脸缩着,试图挡住众人的视线,但陶十七稍一使劲,他便疼的直起身来,听见众人认出他后,他的脸色煞白,心道完了!这下真完了!


    “怎么是他?那个败家子?”


    看清他的面貌后,相亲们都纷纷讶异。


    赵怀礼和原主可谓一模一样,吃喝嫖赌,一样不落,但不一样的是,他娘李淑云很宠他,这银钱从没短过他的。


    他也是从不下田干活的主,怎么会跑来坏他们的水渠?


    “里正,必须让他给我们个交代!”


    “对!挖水渠就是断我们活路!要不是陶哥儿家发现的早,我们都得饿死!”


    乡亲们围拢在一起,义愤填膺,愤怒的骂声充斥在田野,从人群后走出两个人来,正是稻香村的里正和出谋划策的陈淮安。


    原来陈淮安一早便想到,若是大张旗鼓的守着水渠,‘黑手’肯定不会露面,他让乡亲们假装放松警惕,实则交换轮替,日夜坚守,为的就是人赃并获。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时,这人会是赵怀礼。


    在他的记忆里,赵怀礼对他没有太大的恶意,当然也没有善意就是了,赵怀礼从来不把原主放在眼里。


    一个不受宠的二哥,对他没有任何威胁,更何况现在的陈淮安跟赵家再无关系,他更犯不上对人动手,如今这又是为何?


    陈淮安打量着被束缚的人,眼里闪过不解,他抬眸间却与陶十七的目光相撞。


    那人朝他咧嘴,露出虎牙,明亮的眼神里明晃晃的透着‘邀功’,与他毫不留情紧扣他人的双手形成鲜明对比。


    那边赵怀礼被他压得痛呼连连,这边陶十七还能喜笑颜开,神情轻松的和陈淮安打趣。


    陈淮安失笑,朝他点了点头,表示他真厉害。


    陶十七得到肯定,眉眼在火光下都亮了起来。


    两人的眼神流转无人发现,人群的愤怒还在继续,在吵闹声中里正走了出来。


    “大家伙冷静,既然人赃并获,那我肯定给大伙儿一个交代,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去赵家。”


    里正名叫李福,是个五十出头的老爷子,但说话的声音还是中气十足。


    李福叹了叹气,前几日有村民跑来,说他们的水渠被赵家人给破坏了,他还不信。


    他想,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种断人活路的事怎么有人做。


    而且也无证据,仅凭猜测和几块石头、泥沙,就去抓人也不行,便把这事儿扣了下来。


    直到陶十七家的夫婿找上门来,说是要来个抓现行,才有了这么一出,没想到还真是赵家人!


    第36章 赵家


    众人浩浩荡荡来到赵家, 这动静惊醒了不少熟睡的人,有喜欢八卦的,披着外衣跟在队伍后头, 跟着朝赵家走。


    李淑慧混在人群里 , 脸色难安,这蠢东西居然给人抓住了!这要是给她供出来可咋办!真是废物!


    赵大钱被拍门声惊醒,披着一件单衣揭下门栓,被眼前的浩荡吓了一跳, 火光映出他的惊愕。


    “这是咋了?”


    赵怀礼被麻绳捆着扔进赵家, 有眼急的乡亲把赵怀礼的那把铁锹扔在他面前:“老赵!你儿子干的好事!挖我们的水渠!断我们活路!”


    赵大钱看着面前的铁锹,再看旁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小儿子,看来这事没跑了。


    赵大钱脸色铁青,这混账东西!他拿起铁锹就去揍他:“你这不成器的畜生!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赵怀礼被绑了双手, 只能撒开丫子往院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嚷着:“你凭什么打我!你个老不死的!我娘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这话一出,赵大钱手下再无留情, 找准了打的,陈淮安看的都肉疼, 但这小胖子属实灵活, 竟没挨着几下。


    里正看不过去,开口阻止道:“行了,大钱啊,咱还是先来聊聊这事儿怎么办吧。”


    “就是就是!你今天把他打死,我们坏掉的秧苗也长不出来!”说话的是下游的蔡树根家, 他家是外来户,就指着这几亩地过活。


    他想要的是赔偿,谁要在这儿看老子训儿子!


    众人听了这话, 也是纷纷喊起来:“赔钱!赔钱!”


    陈淮安朝着陶十七递了个眼神,陶十七瞬间明白,他往前一站:“赵怀礼,是谁指使你干的?”


    陶十七的话无人敢打断,相亲们吵闹的情绪一顿,都听着他的下文。


    赵大钱看向陶十七,这才发现,陈淮安也在人群里,听了这话,他停了手,给他留出询问的空间。


    赵怀礼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爹一停手,他也停下来,大喘气,但心里想道:他可不能招,要是把他姨母供出来,以后谁还悄悄给他钱花?


    所以他梗着脖子,喊道:“你!你胡说八道!”


    这时陈淮安站到了陶十七旁边,慢悠悠的说道:“你若是说出指使你的人,自然能免去你的罪过,不然这事儿你一人担下,那我们可就要把你送去县衙了,听说那县衙的板子打在身上,好几个月都下不了地~”


    陈淮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赵怀礼一听,终于害怕起来。


    闹了这么大晚上,里正也有些烦闷,他怒喝道:“说!谁指使你干的这缺德事!”


    赵怀礼缩着脖子,眼神闪烁,情急之下,胡乱说了一句:“是是我姐!对!都是我姐让我-干的!”


    人群后头的李淑慧笑了起来,这小子还不算蠢到家了,知道把事脏给那笨丫头。


    乡亲们哗然,人群再次嘈杂起来。


    “你是说赵家大丫头?”


    “不可能!招娣多老实的孩子!”


    赵怀礼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便死咬着不松口:“就是她!我娘让她给我家耕田,又一直偏疼我,她一直怀恨在心,她就让我去把水渠挖了,好让大家发现是我做的!”


    陈淮安嗤笑一声,语气压迫:“你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若是要害你,你为何又要答应她,替她去挖水渠?”


    赵怀礼眼珠乱转,慌张的解释道:“那那是因为她骗我说,我家地里太旱,下游水太多,让我拦住水流,往自家田里放!”


    他说的似乎自己都信了,逐渐理直气壮起来:“对!我也是想为家里干活,才会被她蒙骗!”


    这话说出来大家都脸色复杂,他一个好吃懒做的主,还帮家里干活?


    “不管是你还是你姐!你们反正是一家人!必须给我们个说法,不然送官!”蔡树根看大家犹豫起来,连忙站出来说道。


    大家被点醒,管他是谁指使的,他们只关心损失。


    “赵怀礼!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干过这缺德事!”赵招娣闻声赶来,便听到这么一段话,她言辞急切,浑身发抖,眼泪快掉下来:“各位叔婶,我的为人你们是知道的!我怎么会指使这混账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的丈夫跟在她身后,老实巴交的站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是他紧紧握着媳妇儿的手,没有退缩。


    但乡亲们并不买账,由蔡树根牵头,嚷嚷着赔钱。


    赵招娣和他男人满脸窘迫,他们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站在寒冷的夜里,似乎要被风吹倒。


    她家都快没米下锅了,怎么陪的起这钱呐!赵招娣无助的看向她爹


    陈淮安和陶十七站在一旁,看着这场景心中沉重,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的摇头,民愤难平。


    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赵大钱,看着混账儿子和无助的女儿,终于开了口:“乡亲们,是我管教无方,这样,按照每家的损失,我给你们双倍的猪肉作为补偿,如何?”


    水渠的事故发现的快,各家实际上并无太大的损失。


    如此这般,一来是咽不下这口气,二来也是想要点赔偿。


    现在猪肉价高,一两斤肉,抵得上男人们一天的工钱,这买卖划算!


    乡亲们听了怒气稍平,里正看大家都愿意,便做主允了这个法子:“罢了,就按大钱这个法子来!”


    最后每个乡亲提着两吊肉从赵家出来。


    众人走后,只剩陈淮安和陶十七两人。


    “怀安”赵大钱看着陈淮安的眼里都是愧疚。


    陈淮安很平静:“这肉我们就不要了,该赔偿的也不是你们。”


    说着他冷睨了赵怀礼一眼,冰冷的警告他:“若是我那沟渠再出事儿,不管是不是你做的,我都算在你头上!”


    赵怀礼一听不乐意,正要怼回去,陶十七上前,快准狠的踹了他一脚:“听见没?我相公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赵怀礼摔在地上摔了个敦实,他痛的不敢吱声,这陶十七的身手他算见识过了,跟本打不过。


    他支支吾吾点头,这事儿姨母再给多少钱,他也不干了!


    说完,陈淮安两人也不再理他,转头出了赵家。


    两人一走,赵招娣走上前去‘啪!’给了赵怀礼一耳光:“赵怀礼!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要脏给我,真是!真是混蛋!”


    赵招娣气的面红耳赤也只骂出一个混蛋来。


    赵怀礼可不怕他这个大姐:“贱-人!你敢打我!你别想再用我家的耕牛!”


    赵招娣气急反笑:“为了这头耕牛,我们两口子给你们白做了多少事儿!不争慢头争口气,以后我们不会再来!”


    说完她转头给赵大钱跪下,他旁边的汉子也跟着跪下:“爹,女儿不孝,给您添麻烦了。”


    赵大钱心中像梗了块大石头,脸颊边的白发落了一缕下来,他扶起赵招娣:“太晚了,回家去吧,大勇照顾好招娣。”


    那汉子点点头,扶起媳妇,两人走了。


    最后院子里只剩下赵怀礼和赵大钱,赵大钱把院门锁起来,再看了眼儿子,却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转身回屋。


    赵怀礼在院子里嚷嚷起来:“老不死的!你把绳子给我解开!”


    但无人理他。


    这边陈淮安两人刚走出赵家,陶十七气鼓鼓的说道:“这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了了,真是便宜他了!”


    陈淮安看他因为生气,脸颊快鼓成河豚了,他伸出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脸颊:“那怎么办,再给他揍一顿?”


    陶十七任由他戳脸颊,陈淮安便得寸进尺,在左边戳一下,脸颊右边就鼓起来,在右边戳一下,右边脸颊又会陷出一个酒窝,而左边的酒窝就会复原。


    “也不xi不行~”陶十七为了配合陈淮安的幼稚,嘴里说出的话都是糊的。


    陈淮安朗声笑起来,最终停手在他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那就给他揍一顿!”


    “啊?”


    陶十七没料到陈淮安会答应,诧异的张开嘴,河豚漏气了。


    “我说,给他揍一顿。”陈淮安牵着他,踩在月色里:“我这人小心眼儿,惹我家夫郎不开心的人,都要受到教训。”


    最好是四下无人,月黑风高,套上麻袋,揍得他再不敢走夜路,这样看他还敢不敢在晚上跑去破坏水渠!


    陶十七低下头,耳根微红,不说话了。


    陈淮安看他害羞,起了坏心思:“刚刚十七叫的那声相公真好听,再叫一声听听?”


    陶十七挣开他的手,走到前面,只留个背影给他。


    陈淮安看他红透的脖颈,追上去:“不叫就不叫,你可不能把你相公一个人丢下。”


    陶十七不理他的调戏,说起正事来:“可是他背后的人还不知道是谁?”


    “这人是冲着我们来的,无非是嫉妒我腌菜做得好,或是你打猎赚得多,眼红罢了。”


    陈淮安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指尖微凉,于是把他整个手拢在自己手心暖着。


    “我们过得越好,才是对那些人最大的惩罚。”


    陶十七手心开始慢慢热起来,就像他的心一样,他眼睛弯成月牙:“对,我们要越过越好!”


    夜色浓重,前路漆黑,但握住双手的两人,互相携手,前路坚定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揍人?”


    “明晚吧,今天太晚了。”


    “行。”


    “对了,你辣椒炒蛋还没给我做。”


    “回去就给你做。”


    “可是很晚了。”


    “只要你想吃,什么时候都不晚。”


    “哦”


    他们的声音消失在月色里,李淑慧从角落走出来,目光幽怨。


    “呸!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兀自在那生气,良久,似乎想到什么趣事,这才松了眉头。


    这陈淮安装的一副改好的的模样,还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


    “陶十七那个悍夫,要是听到陈淮安背着他偷人,还不得给他打死!”


    第37章 豆架


    风波一过, 两人依旧认真过着自己的日子。


    陈淮安拿着柴刀,把刚砍下的竹子劈成长短一致的竹片,然后放到脚边。


    他刚刚劈好一根, 陶十七就扛着一捆新鲜的竹子回来了。


    “应该够了, 歇会儿。”陈淮安放下柴刀,进屋给他倒了碗水。


    陶十七把竹子往院子里一扔,朝他走过来,拿起就喝。


    “慢点喝, 还有。”一碗水两口见底, 陈淮安拿着空碗目光柔和:“累不累?我再给你倒一碗?”


    “不喝了。”一碗水下去足够解渴,他擦了擦嘴边的水渍:“这么点活儿累不着我。”


    陈淮安听他这么说笑起来:“行,十七厉害。”


    陶十七昂着头拿起放在地上的柴刀:“剩下的我来劈,你去搭架子。”


    他们今天要把菜地都搭上苗架。


    陈淮安之前种的菜, 最近都长出了小苗,黄瓜和豆角都是藤蔓植株,不搭竹架很难活。


    陶十七一早上山砍了一捆竹子回来, 陈淮安在院子里劈。


    他们家地不算多,加上陶十七的利落勤快, 这四月才刚开始, 他家的十亩地便全种上了秧苗。


    别人还在忙着插秧的时候,他们已经有条不紊的在搭瓜豆架了。


    至于陈大牛给的那五亩地,陈淮安和陶十七商量后决定,种两亩玉米和两亩大豆,剩下一亩拿来给陈淮安种辣椒。


    他原先并不知道他能种出辣椒来, 如今知道了,这便是一个大的商机。


    所以他得多种一些,但这辣椒毕竟还没有普及, 他心里也没底,所以今年只打算种一亩试试水,等他摸透了其中商机,明年再大量种植也来得及。


    院子旁边原先留下的一小块地,就用不上了。


    他重新翻了翻,打算种点葱蒜还有生姜,自家吃。


    菜苗是一行行种的,陈淮安站在黄瓜地的前头,他先把一根完整的粗壮竹竿钉入土里,为了防止稳当,还捡了手掌大小的石头砸了砸,再拿另一根竹竿和它挨着形成一个‘人’字。


    竹子可谓浑身是宝,被削下的竹皮,划成手指粗细,还能拿来当绳子。


    陈淮安便用这种竹绳来捆竹竿,很轻松就把立着的‘人’字捆住。


    在这行的尾端,也是如此操作,最后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横穿过首尾的竹竿,基础的雏形便出现了。


    被劈好的竹片沿着每株菜苗的位置,在根茎旁边插上,竹片上方就和横杆绑在一起。


    陶十七看着陈淮安熟练的动作和认真的表情,心里美起来,他相公真能干!


    井井有条的瓜豆架慢慢在园子里立起来,陶十七那边忙完便过来帮他。


    扶竹竿、绑竹绳,两个人搭配起来动作利落,很快一亩地就差不多了,只剩个收尾。


    陈淮安看了看天气,日头挂在正中,已经晌午。


    他拍了拍身上的竹屑:“我回去把饭蒸上,待会儿初一那丫头回来该喊饿了。”


    陶十七点点头,但嘴里还是说道:“那丫头天天在外面疯玩,吃饭倒是知道往回跑。”


    陈淮安往旁边走了走,弯腰在地里拔了几根白菜苗。


    这白菜种子生长周期短,他二十多天前才洒下种子,如今已经长出密密麻麻的小苗。


    这时候的白菜苗细嫩,拔上一把,再用猪油清炒,舌头都能鲜掉。


    陈淮安只往那紧密处拔,这尝鲜的同时,还能给白菜苗腾出点生长空间。


    “这说明我的厨艺得到了认可。”


    陈淮安刚说出这句话,院子外就传来陶初一的声音:“哥!淮哥!你们看我捏的泥人!”


    她一边手各举着一个泥人,朝他们展示。


    陈淮安看了一眼,那两个泥人差不多模样,都是脑袋圆圆的,身子只有脑袋的一半大,只不过其中一个的大脑袋上别着一根树叶。


    嗯……陈淮安感觉这丫头捏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和陶十七。


    他又看了一眼小石头手上的两个泥人,一个裙装,一个短打,能分出男女来,但那模样也没好到哪儿去。


    陈淮安艰难的开口:“嗯…捏的不错。”


    得了夸奖,两个小孩儿欢天喜地的在原地蹦起来。


    陶初一身后跟着陈大牛夫妇。


    陈大牛和苗翠兰今日一早去插秧,小石头最近好了不少,已经很长时间没再喝药,两个小孩在家待不住,就跟着他们两口子去田埂上玩。


    有了玩伴,他两个也不无聊,这不,两人都滚了一身泥。


    陶十七看不下去:“小花猫,快去洗脸换身干衣服,仔细着了风寒,到时候就灌你一大碗药!”


    陶初一本来还乐的表情停住,转头就往屋里跑,小步子迈的飞快,小石头也有样学样。


    看两个小孩儿慌张的身影,大人们都笑起来。


    “大哥大嫂你们拔点白菜回去吃吧,刚长出来的,鲜嫩。”陈淮安看他们回来,打了声招呼。


    “对,我们种的多,不吃也老在地里。”陶十七跟着开口。


    两口子也不客气,笑着答应:“行。”


    说话的功夫,陈大牛看到他们的瓜豆架,忍不住夸赞道:“陶哥儿,你这架子搭的漂亮,杆头杆尾都稳当!”


    “这都是阿淮弄的,我就搭把手的功夫。”陶十七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高兴,他家阿淮的优秀终于能被看见。


    陈大牛听了也挺惊讶:“老二可以,现在干活有模有样的!”


    苗翠兰在一旁也欣慰的点点头。


    等院子里没人了,陈淮安走过去,把陶初一丢下的两个泥人捡起来,放在了太阳底下。


    等太阳把泥土的水分晒干,这泥人便不会轻易坏掉。


    陶十七看着他的动作,又看了看那两个泥人,实在忍不住开口:“这玩意儿这么丑,你刚才是怎么夸出口的?”


    陈淮安嘴角露出笑意,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指着其中一个泥人开口:“你看这片树叶像不像你头上的簪子?”


    陶十七愣住,转头去看泥人,然后他沉默了。


    陈淮安送他的簪子,他日日带着,这树叶长的确实和他头上的簪子很像。


    看陶十七无语的表情,陈淮安大笑起来:“现在是不是觉得这泥人好看多了?”


    陶十七不说话,从地上捡了一截树枝,走过去拿起其中一个泥人,往那圆脑袋上点了两下,便漏露出两个活灵活现的眼睛来,又在中间一划,泥人便笑了起来。


    陈淮安在旁边看着,脸上全是宠溺。


    明媚的阳光下,两个泥人并排躺在一起,脸上都带着小小的括弧,仿佛在述说什么高兴的事。


    正值晌午,各家屋顶都炊烟袅袅,忙完这事儿,两人也回屋做饭。


    一盘清炒白菜,一碟腌笋,再加一碗米饭,便是他们的一餐。


    陶十七往嘴里刨了一口饭,再夹上一箸白菜,吃的津津有味:“阿淮,待会我陪你一起去镇上。”


    陈淮安端着碗,吃的慢条斯理:“这批腌笋不多,我搬得动。”


    他不想陶十七事事都顾着他,反而把自己弄的太累。


    陶十七又吃了一片腌笋,咀嚼声清脆:“也不全是为了你,明日清明。”


    陈淮安顿住,他倒是把这茬儿忘了,古代也没有手机和日历,这日子过起来,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他这个做夫婿的合该去拜拜,陈淮安握住他的手:“我陪你。”


    陶十七看着他,眼底闪着微光:“好。”


    今日不是赶集的日子,下午也没有牛车,两人吃过饭背着背篓,纯靠脚力赶路。


    路过村口的时候,陈淮安特意往赵家看了看,正好他家大门开着,于是他看见了一个鼻青脸肿的身影穿过院子回屋。


    陈淮安憋笑,赵怀礼这模样和猪头差不多。


    村头几个大娘和夫郎围在一起聊闲,也正在讨论这事儿。


    “你们看着没?赵家那个小的,脸上全是淤肿,不知被谁给打了?”


    “报应!让他坏乡亲们的庄稼!”庄稼人最痛恨不过如此。


    “这几日我就没看他出过门,看来挨了几顿揍,应该是老实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干的?我看他那样子没几个月好不全乎,这下手真狠啊!”


    “这事儿我知道!是在晚上摸黑打的,我家离这儿进,挖沟渠那事儿后,赵怀礼第二天跟没事人一样往镇上跑,到半夜才回来,跟他以前去镇上吃喝玩乐一个德行!”那夫郎说了一大段话,有些口干,停下来歇息。


    “后来呢?”周围人催着他继续往下说。


    “有一天晚上,我起夜时听见路口传来响动,我以为我们村子进了贼,就从门口缝里往前那街上瞧,就看见一个人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着,脑袋上套着一个麻袋,身边没别人。”那夫郎说完大喘了一口气。


    “我就说前几日,我总是连着几个晚上都听见外面有奇怪的响动,我起先以为是哪来的野猫嘞!”


    “这事儿干的出来的还能有谁?”一个妇人刚说完这话,陈淮安和陶十七从他们面前经过,他们立马噤声。


    等两人走了,才又八卦起来。


    “这陈二如今有了门手艺,也不赌不喝的,这日子过的比咱们还好嘞!”一个妇人发出歆羡的声音。


    “这陶十七当初回来时,那手段给大家伙都吓住了,没想到他这么有本事,连鹿都打的到!”


    “说起他俩,那事儿你们听说没?”一个妇人看陈淮安两人走远了才小声说道。


    其他人不明所以,都伸着脑袋问道:“啥事?”


    那妇人看了眼村口,再次确认两人听不见后,才开口:“村里有人说,前些日子看见张猎户家的莲哥儿从后山下来,衣衫不整的,好像被人给轻薄了!”


    “啥!那有没有看见是谁?”众人听了都惊叹连连,这可不是小事!


    那妇人没说话,只朝着村口方向望了望,众人瞬间明白过来,先是惊讶,后又唏嘘起来。


    “这要是莲哥儿他娘知道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哟~”


    第38章 学堂


    众人对他们的议论, 两人都没听见,他们在谈论陶初一的事


    这路途远,他们没带着小姑娘, 就让苗翠兰帮他们看着。


    不过他们有空还好, 两家都没空的时候,两个小孩儿就只能送到苗翠兰娘家。


    但陶初一毕竟和那边没什么关系,总麻烦别人也不是事儿。


    陈淮安想到这儿,有个想法冒出来:“初一这年纪可以上学堂吧?”


    陶十七侧头, 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你想让她上学?”


    “读书明理, 有条件的话,当然。”陈淮安不假思索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陶十七嘴角上扬,嘴里却道:“可是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咱们村也没有让哥儿女子上学的。”


    陈淮安诧异的看着他:“你也是这么想的?”


    陶十七看人漏出惊讶的表情, 决定不逗他了:“当然不!去他的无才便是德!哥儿女子的路可不只一条!”


    陈淮安点点头,这才像他认识的陶十七。


    陶十七却接着说出一个不好的消息:“不过可惜,咱们这里并没有学堂愿意收哥儿和女子。”


    陈淮安听闻也只能遗憾的摇头, 这根深蒂固的偏见,是历史长河也难以改变的。


    两人花了一个时辰的脚程才赶到镇上, 这腌笋不多, 但还是有几十斤,两人便先去如意酒楼送货。


    他们这次走的后门,开门的是后院的小厮,陈淮安他是认得的,他把人迎进来便道:“两位稍等, 我去找我家掌柜。”


    陈淮安点点头,不一会儿陈贵便来了,他身上一股油烟味, 看来又在后厨掌勺。


    陈贵喜笑颜开的过来,还跟陶十七打了招呼。


    三十斤笋很快秤好,陈贵给陈淮安结账的时候,随口提了起来:“陈兄弟,天香楼最近也推出了和你相似的腌笋,刚开始我还忧心,怕对面再把这生意给我抢回去,你猜怎么着?”


    他卖了个关子,让陈淮安猜。


    陈淮安接过钱,脸色淡定:“卖的不好。”


    陈贵大笑起来:“陈兄弟说得对!那腌笋不好,做出来的菜也就一般,冲着这口去的食客,吃了都不买账!又转头回我这儿,还是兄弟你这腌笋地道!”


    陈淮安一笑置之,这腌笋谁都做的出来,但能做的和他家味道、品相不相上下的还不多。


    两人出了如意楼,下一个去的是馄饨摊,还有小十斤的腌笋是给老板娘留的。


    但还没走远,路口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拦住他们:“两位请留步!”


    陶十七下意识的拦在陈淮安身前,把人护着,眼神锐利:“干啥?”


    陈淮安扫过他那身青灰色短褂,天香楼伙计常穿的衣服。


    那伙计笑得热络,眼神不断往他们背篓里瞟:“我是前头天香楼的伙计,我家掌柜看你们这腌笋成色不错,想跟你们做这笔生意。”


    他看着背篓里还剩下的一个小坛子,得意的说道:“如意楼的生意也不过如此,连你们这点货都收不完,我们天香楼可不一样,你们若跟我们做成生意,以后你们的货,我们掌柜的说了,全要了!”


    陶十七皱起眉,这伙计说话的语气让他很不喜欢,但他没动,而是等着陈淮安做决定。


    而一旁的陈淮安挑了挑眉,这伙计能准确的拦住他们,说明在这儿蹲了他们好几天,但说的话却带着施舍,就好像收他们的货是看得起他们。


    陈淮安装作为难的模样,说道:“对不住,我们这货已经定给别家了,生意人最重诚信,若我们现在转头卖给您家,岂不是背信弃义,您家掌柜肯定也是讲诚信的,对不对?”


    一句话直接给人架起来,那伙计脸色僵住,接着劝说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陈淮安趁机拉着陶十七,绕过伙计走了,不给他再次纠缠的机会。


    “阿淮,你这嘴皮子可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了。”陶十七走在陈淮安身边,歪着头夸他。


    陈淮安牵着他:“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的相公。”


    陶十七红着脸,拍了他一下:“又贫!”


    两人穿过人流,不一会儿到了馄饨摊。


    已经下午,早过了饭点,摊子上人不多,但也坐了两三桌,老板娘在煮馄饨没看见他们。


    一个瘦小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擦桌子,看见他们便机灵的跑上来:“两位客官里面坐!咱家有猪肉馅儿和野菜馅儿的两种馄饨,你们吃哪种?”


    他刚说完,老板娘往这边看过来,打断他:“狗儿,过来给我看着火候,这两位不是客人。”


    那个叫狗儿的少年听后茫然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憨笑两声跑开了。


    陈淮安被他逗笑:“这是您新招的伙计?”


    老板娘点头:“我家叶哥儿最近忙着办女学,抽不出空,我这摊子上一个人又实在忙不转,这狗儿是我们村里的孤儿,小小年纪瘦的哟~”


    老板娘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让他到这儿给我干活,也能让他吃饱饭不是?”


    陈淮安看着锅灶边的狗儿,说是让他看火,他便一直盯着碳和锅。


    刚下锅的馄饨容易沉底粘锅,他便一直拿着锅勺翻动,动作很轻,尽力避免着把馄饨皮打散。


    整个过程他不曾看过其他地方,看得出来,他很珍惜现在的活儿计。


    陈淮安不在看他,而是提到老板娘前一句话来:“您刚才说令郎在办女子学堂?”


    他刚刚听到这句话时,眼睛便亮了起来,还轻轻晃了晃陶十七的肩膀。


    陶十七也很意外,等着老板娘的回答。


    老板娘正在给腌菜过秤,嘴上没停:“这事儿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孩子他爹是这镇上私塾的先生,我家叶哥儿从小耳濡目染,认得几个字,就天天嚷着什么‘他要让女子哥儿也能读书。’”


    “这不,在我摊子上忙活了一阵就跑了,丢下我一个人忙前忙后,还好现在有狗儿帮忙。”


    陈淮安看的出来,老板娘嘴上说是吐槽,但脸上却绝无一点不满,要不是有她的银钱支持,这学堂怕也难落成。


    陈淮安双手合拳,拱手一拜,陶十七看出他的意思,也连忙跟着做。


    两人这一下给老板娘吓一跳,她扶住两人:“陈兄弟你们这是做什么?”


    陈淮安慢慢开口:“我家夫郎有个妹妹,也想让她上学堂念书,就是年纪尚小,不知令郎这学堂收不收七八岁的孩子。”


    陶十七在一旁补充,言辞恳切:“这丫头年岁虽小,除了好动些,还算听话懂事,绝不会给令郎添乱。”


    老板娘恍然大悟,她扶起两人:“嗨!这是好事儿!叶哥儿这学堂只收女子和哥儿,送来的学生少,现在也才四五个,哪儿还计较年龄,只要不是连话都还没学会的两岁娃娃,他都收!”


    老板娘嗓门儿洪亮,语气里透着高兴。


    陶十七眼底被喜色覆盖,他紧紧抓着陈淮安的手,陈淮安回握,给予他回应。


    几人商量好后,老板娘嘱咐道:“那等你们商量好日子,可以带着丫头到田水村田家,那学堂简陋,用的我们自家院子,你们先看看放不放心。”


    那田水村陈淮安知道,就在他们村子隔壁,和苗翠兰娘家是一个地方 ,离的不算远。


    这遭算是得了个天大的好消息,两人从馄饨摊出来,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不过好在他们还记着来的目的。


    他们顺着街道两边的铺子寻着香烛铺。


    沿路,陈淮安发现这附近的杂货铺、小摊贩,好多都开始卖腌笋,也不多,一个小坛子就放在旁边,但买的人却寥寥无几。


    陈淮安只打量一眼,也不放在心上,毕竟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他们最后在拐角的巷子里,寻到一家香烛铺。


    临到清明,这香烛铺的生意也火爆起来,陶十七和陈淮安踏进铺子后,那伙计也没顾上他们。


    两人便自己挑选起来,陈淮安挑的很仔细,最后选完香烛纸钱,他还特地选了几个衣帽齐全的纸扎。


    等到他们去结账的时候才发现,今日这价格竟比平时翻了一倍!


    陶十七立马和伙计理论起来,谁知那伙计却说:“我家就这个价,不乐意您就换一家。”


    那伙计毫不示弱,这是因为他知道,不是他一家是这个价,而是这附近的铺子都是这个价,大家都想乘着节头多赚上一波,毕竟平日里的生意可不好做。


    这伙计态度高傲,一副你爱买不买的模样,气的陶十七转头就想走。


    最终还是被陈淮安拉住,小声道:“现在正是节头上,你换家铺子也是这个价,而且给爹娘的东西,贵些也不碍事。”


    陈淮安说的是爹娘,而不是他的爹娘,陶十七被轻松哄好。


    看两人商量好,那伙计高傲的伸出手,表示那就结账。


    陶十七白了他一眼,准备掏钱袋,却被陈淮安再次拦住:“我来。”


    陶十七不愿意,陈淮安上次的银钱才给他买了簪子,今日刚到手的钱,还没揣热乎就又要花出去。


    陈淮安看出他的想法,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这可是我头次祭拜岳父岳母,我哪能‘空着手’上门?”


    陶十七愣住,这份郑重他很受用,他的眼眶发热,最终点头。


    一来一回,花了半日,两人到村口时天色见黑。


    还没到家,两人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张莲,挎着篮子应该又是去挖笋了。


    陈淮安看他脸色比前几日又白上不少,不会又被那两个混混欺负了吧?


    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他实在不放心,就打算上前问问。


    谁知还没靠近,张莲看见他走过来,突然变得慌张恐惧,吓得掉头就跑。


    陈淮安张了一半的嘴又闭上,这反应怎么跟遇见鬼似的?他那么可怖?


    他自我怀疑的转头看陶十七,陶十七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第39章 流言


    昨日还晴空万里的天气, 今日一早便下起了蒙蒙细雨。


    但雨丝轻柔,细如牛毛,陈淮安为身前的小姑娘撑着伞, 陶十七则在前面带路。


    陶父陶母葬在陶家坟园, 需要穿过一条小径,小径幽深,两侧的野草沾上薄薄一层雨水,不一会儿两人的衣衫便有些湿润, 而陶初一个子小, 到了坟地衣衫也是干的。


    陈淮安入目先看见的是,一座座在经年的风霜摧折下,已经破败的陶氏坟茔。


    只有左边一座墓碑锃亮,碑前被擦拭的很干净, 新砌的泥土带着新泥的浓黄,这应该就是陶十七父母的坟了。


    陶十七先在墓前点燃香烛纸钱,拿出准备好的猪肉、糕点, 认认真真的放在墓前,最后和陶初一一起跪在蒲团上虔诚的叩拜。


    陈淮安便静静在一旁看着, 没出声打扰。


    几人今日都是一袭素衣, 映着他们的脸色也白了些。


    两兄妹今日格外的沉默,就连好动的陶初一今日也难得安静下来。


    两人起身后,陈淮安才上前,一丝不苟的叩了三首。


    他撑起身,语气沉稳郑重:“小婿陈淮安见过岳父岳母, 二老放心,我会对十七一心一意,绝无二心, 还有初一我也会好好照看,尽我所能,让他们一生喜乐无忧。”


    陈淮安每句话说的掷地有声,清晰入耳。


    火盆里的火光猛地窜高,撩了一下陶十七正在烧纸钱的手,热意横生,连他的眼角也连带起泛红。


    他们来的早,回去的时候其他陶姓族亲才刚刚赶来,两人一路打过招呼。


    回到院子,他们踩了一脚泥,让陶初一先回屋换洗。


    陈淮安顺便巡视一下菜地,他发现好些菜苗的叶子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洞,这是遭虫了。


    他朝着正在给母鸡喂食的陶十七说道:“十七,你把母鸡放到园子里溜溜,这菜苗快被虫子吃光了。”


    陶十七听后,把倒了一半的鸡食收了回来,这鸡要是吃太饱,捉虫的能力就会大打折扣。


    圈门一开,三只母鸡‘咯咯咯’的窜出来,陶十七张开手,把他们往园子里赶。


    “这篱笆是不是有点短?”陶十七把鸡赶到菜地后,发现那鸡起初还在菜地逛两圈,后面没人管它们,它们就朝其他地方跑。


    这菜园除了路口那块被陈淮安立上篱笆,屋子这边和菜地后边都是敞开的,这母鸡也不往那跑。


    陈淮安走出菜地研究一圈,最后点点头:“那我们再编个篱笆,把周围一圈都围起来。”


    “走!找他们说清楚!”


    “娘!我不去!你放开我!”


    两人正商量着等天气晴些,就去砍竹子,外面突然传来两道尖锐突兀的声音。


    陈淮安看去,正是周娘子和她家莲哥儿。


    周娘子拉着张莲的手把人往前拖,张莲使命的往后挣,脸上涨的通红,但他毕竟还小,力气比不过成年人。


    起初陈淮安还奇怪这是发生什么了?愣神的功夫,周娘子便拽着张莲朝他冲了过来。


    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声就朝着他泼来。


    “陈淮安!你个烂了心的畜生!我家莲哥儿还那么小,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他!”周娘子眼睛赤红,声音凄厉,引来不少村民。


    陈淮安被骂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陶十七伸手拦住两人,言语愤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娘子对着陶十七有一瞬的胆怯,但是看着旁边瘦弱的儿子,她又激动起来:“我胡说什么!现在全村都在传,他陈淮安在后山轻薄了我家莲哥儿!不信你问问在场的乡亲们!”


    众人听她这么说,都窃窃私语起来,从漏出的声音可以听见一二,众人确实都有听过这个传闻。


    “放屁!阿淮绝不会干这种事!你们再污蔑他试试!”陶十七呵斥出声,怒视众人,大家都不敢再开口。


    周娘子却豁出去了:“他是你夫婿,你当然护着他!人在做,天在看,有没有做过,他心里清楚!”


    直到现在,陈淮安才反应过来,但他没有立刻搭理周娘子,而是转头拉着陶十七,急切道:“十七,我没有!你信我!”


    陶十七点点头,示意他别慌,先解决眼下的事情。


    陈淮安看他脸上淡定,眼底没有一丝怀疑,才放下心来。


    他走到周娘子面前质问道:“你说我轻薄了你家莲哥儿,你有什么证据?或是有谁亲眼看见?”


    他停顿一瞬,指着张莲:“再者,有没有轻薄,你问一问你家莲哥儿岂不更清楚!你只听到村中流言,便不分青红皂白跑来质问我,是何意?”


    谁知周娘子听了这话声音更加绝望,带着哭腔:“你以为我没问过!但这死小子打死也不说!若不是你做的,他又怎会不说!”


    周娘子悲愤不已,继续呐喊:“我家吃不上饭,不得已欠了你家两亩地,这是我们的不对,但我也在努力弥补,决没有想过拿我儿子来抵!姓陈的,你毁了我儿子清白,以后谁还敢要他!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就失控的朝着陈淮安冲过来,张莲在旁边哭着拉他娘,但没拉住。


    刚扑上来,还没抓住陈淮安一分,就被陶十七推开,他下手不重,但周娘子情绪失控,踉跄着倒在地上。


    陶十七有一瞬的不忍心,但还是厉声开口:“不准动他!”


    周娘子坐在地上,语状已经有些疯癫:“老天爷啊!你为什么如此对我们孤儿寡母!这是不想让我们活啊!”


    张莲蹲在地上,想扶他娘,但周娘子情绪激动,一动不动,张莲脸色煞白,已经满脸是泪。


    周娘子声声凄厉,叫人听了揪心,陈淮安心里五味杂陈。


    想起周娘子刚才的话,他又诧异的去看张莲,张莲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吓得把头埋起来,不敢看他。


    陈淮安气笑了,他胸腔震动,句句如当头棒喝落在张莲头上:“莲哥儿我问你,是不是我轻薄了你?”


    张莲没说话,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陈淮安看他摇头,松了口气,接着问道:“我再问你,后山那日,我去砍竹子,看见你被人欺负,是不是我出手帮的你?”


    周娘子在陈淮安开口质问时,便停了哭喊,看着自己儿子否认了陈淮安的轻薄,她心里打起鼓来,难道自己真的误会陈淮安了?


    直到陈淮安又甩出第二个问题,莲哥儿点点头认下了,如此说来,自己岂不是冤枉好人了?


    陈淮安问完,转头对着周娘子道:“你看见了,是我帮了他,欺负他的另有其人,我不知道他为何不肯说,但你要找人评理,却是找错了人!”


    陈淮安说完一肚子气,他好心帮人,却被人反咬一口。


    周娘子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自己儿子:“莲哥儿!到底是谁欺负的你,如果是姓陈的,你大胆告诉娘,娘拼了这条命也为你讨回公道!”


    她还是有些怀疑,就怕是儿子被威胁,不敢指认。


    张莲扑到他娘怀里,大哭起来:“娘不是他”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两母子抱着哭成一团:“你告诉娘是谁干的?娘去找他!”


    张莲哽咽着:“我我”又没了声音。


    气的周娘子掐了他一把:“你这死孩子!要气死我!”


    陶十七适时站出来,高声道:“现在大家都看见了,这事儿和我相公没关系,他还是好心帮忙的那个,谁再敢传他的闲话,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传过陈淮安闲话的人都躲在人群里不敢吭声。


    陈淮安看着陶十七的背影,心里一片温暖,但他也不能让十七一个人挡在前面。


    他走上前:“我陈淮安自改过自新后,心里眼里只有陶十七一人,绝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周娘子,你的护子之心我理解,但你别找错了人。”


    陈淮安说完又补充道:“好心提醒一句,村里混子多,以后别让你家哥儿一个人上山挖笋了。”


    既然张莲不肯说,那他也没义务告诉别人,只能委婉的提醒她,就看她自己明不明白了。


    “今日误会一场,大家都散了吧。”


    说完他牵起陶十七的手回了屋,把门关上,留下屋外众人。


    乡亲们见当事人都走了,也纷纷散场,但嘴里还是谈论着这事儿。


    “我就说嘛,有陶哥儿在,他陈二怎么敢去轻薄莲哥儿。”


    “对呀,这周氏也是糊涂了。”


    “不知道是哪个混混欺负的莲哥儿哟~”


    “这周氏莫不是想以此赖掉欠人家的那两亩地?”


    “嘘~少说点,走了。”


    听着众人的讨论周娘子母子二人脸色白了又白,张莲扶起他娘,却被甩开手。


    周娘子心中懊悔,也气自己儿子懦弱,被欺负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边厢,刚关上门,陈淮安就给陶十七解释起当日的事情来。


    “你是说,欺负莲哥儿的是李三、李四那两个泼皮?”


    陈淮安点点头:“没错,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情景,我拿着柴刀吓唬他们,没想到那两小子一点儿不怕!”


    陶十七急了,上前扒着他的手:“那你被打了没?”


    陈淮安拍拍他,摇头道:“当然没有,我当时朝着竹林里大喊了一句:十七,有人要揍你相公!,然后他们就被吓跑了。”


    陈淮安说完后,昂着头嘴角还带着笑意,等着陶十七夸他机智。


    谁知陶十七听后放下手,没再说话。


    陈淮安不明所以,悄悄打量他的脸色,却发现陶十七沉着脸,好像在生气?


    第40章 吵架


    “十七, 你们这是去哪?”


    陈淮安在晨光中醒来,身侧已经空了,他伸手摸了一下, 床铺是凉的。


    等他穿好衣衫出门, 院子门口,陶十七正领着陶初一往外走,看样子要出门。


    “哥送我去读书!”先回应他的是挎着小布包的陶初一。


    这布包颜色素净,上面绣着一只兔子, 这是陈淮安前几日才给她缝的。


    自从告诉小姑娘要送她去上学, 她每天都期盼着。


    陈淮安差点把这茬儿忘了,他看着小姑娘兴奋的脸,嘱咐道:“好好学习,别给田夫子捣乱。”


    这田夫子正是老板娘的儿子叶哥儿, 名唤田叶。


    “知道啦!”陶初一蹦蹦跳跳的跟在他哥身后。


    陈淮安看着那劲瘦的身影,犹豫着开口:“十七,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陶十七没有太多表情, 只淡淡一句:“不用。”


    然后转头牵着陶初一的手:“走了。”


    陈淮安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逐渐走远,心里空落落的。


    自从那日他告诉陶十七后山的事情后, 一切就变得不对劲起来。


    先是饭桌上, 从前不论他的手艺如何,陶十七吃第一口,就会眼神亮晶晶的夸他,一边还会给他分享日头里的趣事。


    可这几日,陶十七吃饭时不仅没夸他, 就连自己给他夹菜,他也只会淡淡的说句‘谢谢’,再继续低头吃饭。


    陈淮安本以为是自己做的饭他吃腻了, 所以最近努力的研究新菜品。


    可是到晚上睡觉,他又发现一些不同,陶十七不再往他怀里滚,而是经常侧身背对着他,一觉到天明,中途很少换姿势,他都想问他,这样睡得累不累?


    他一度怀疑是自己在解释后山的事情时,哪里说的不对,让他误会了。


    所以他便把人拉过来,从头到尾又给他解释了一遍,但是陶十七只淡定的对着他说:“我信。”


    但之后依然和他保持距离。


    这让陈淮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揉了揉眉心,回屋拿起自己准备好久的礼物——一把木梳。


    这本来是他想和簪子一起送的,但他第一次自己刻东西,没想到一把木梳打磨起来如此费功夫。


    这木头是他在后山精挑细选的桃木,这锯木头是个体力活儿,他又是头次干,手上磨了几个泡,才锯下小臂粗的一截。


    他趁着陶十七上山打猎或是下田翻地时,找到了之前在陶家见过一面的木匠。


    他用炭笔画了图纸,老爷子看了后点头,说三天就能给他交货


    但被陈淮安拒绝了,因为他想亲手做。


    于是老爷子一边交,他就拿着刻刀在边上学。


    雕刻是精细活儿,特别是梳齿更要小心,一不注意就会折断,只能从头来。


    他雕坏了好几块木头,终于成形,这才舍得拿出自己选的那块桃木。


    他宁愿自己手划伤,也不愿木头受到一点损坏。


    可直到他们成婚时,这木梳也只出了简单的模型。


    这几日他空闲下来,便继续给木梳打磨。


    陈淮安坐在日头下,拿着砂石沾上水,顺着木齿一点点磨,整个过程极其枯燥且需要耐心,但他已经这样坚持了小半月。


    好在就要完成了。


    直到一把光滑温润的木梳出现在他手里,陈淮安才停手,他的鼻上溢出细细的汗,但他毫无所觉。


    他进屋拿了一块沾了油的软布出来,重新坐下。


    只差这最后一步就可以完成了,希望十七收到木梳会喜欢,也不要再生他的气了。


    陈淮安沿着木梳的每一处仔细涂过,连梳齿的缝隙处也不曾遗漏,等到木梳露出光泽,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完成了!


    看着掌心这把小巧、还算精致的桃木梳,他已经在幻想,它梳在陶十七那头柔顺长发上时的模样。


    陈淮安把木梳收好,嘴角露出一个疲惫但满怀期待的笑意。


    田水村不远,但来回也要一个时辰,陶十七回来的时候,陈淮安刚把木梳收起来。


    陶十七径直路过他,往后院走去,陈淮安手伸到一半,停在空中。


    他站在院子里来回徘徊,捏着手里的东西不知如何是好。


    站了半晌,直到陶十七从后院提着鱼篓和木桶出来,再次路过他面前时,他终于鼓起勇气抓住他的手腕:“十七我有东西要给你。”


    陶十七这次没有走,而是转头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却依旧没说话。


    陈淮安有些局促,他把裹着软布的东西塞到他怀里:“我自己做的,你你要是不喜欢,扔了也行。”


    他的语气逐渐低下去,后面那句话几不可闻。


    陶十七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惊喜也没有好奇,他把东西揣进怀里,淡淡的‘嗯’了一声。


    陈淮安眼神黯淡下去,十七这是不喜欢吗?都没有打开看一看……


    “走吧。”谁知在陈淮安低头的时候,面前传来了声音。


    陈淮安抬起头,愣愣的问道:“去哪?”


    陶十七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又转身回去:“最近河里涨水,鱼虾都被冲了出来,正是捕鱼捉虾的时候。”


    说完他挑了下眉:“怎么?不想去?”


    陈淮安眼睛瞬间亮起来,语气里带着雀跃:“我去!我我帮你提桶!”


    陈淮安哪能不想去,十七终于肯搭理他了!这是他成功的一小步!


    陈淮安这幅生怕他反悔的样子,逗笑了陶十七,但他还记得自己现在在生气,所以悄悄地又把自己的嘴角憋了回去。


    两人一起拿着工具去到河边时,平坦的那片水域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村民在河边捕捞。


    陶十七没有去跟他们挤,而是顺着河流往上,走得不紧不慢。


    陈淮安跟在他身后默默观察,发现他是在观察水流速度和河边地形。


    直到陶十七带着他来到一片略为偏僻的地方,这里水草浓密,遮住了外面大部分的视野,下游的村民已经看不见。


    “这儿水草盘踞,鱼虾最喜欢躲在这些地方。”陶十七脱了鞋,正在挽裤腿,看着水面似乎在给他解释。


    陈淮安一喜,十七在教他怎么捕鱼?


    他赶紧学着陶十七的样子,脱了鞋挽着裤腿跟在他身后,认真的学,生怕他不教了。


    他上辈子只会钓鱼,哪做过下河捞鱼捞虾的事儿,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心里既有陶十七理他的欣喜,也有头回下河的新鲜。


    虽然还没到午时,但今日的阳光很好,春风吹过,打碎一河波光。


    陶十七赤脚踩在浅水区,目光敏锐的扫过水草石缝,一弯腰,手一抓,一只肥虾便落入竹篓,不一会儿篓子底已经铺满一层河虾。


    而陈淮安刚下河时走得小心翼翼,他拿着木桶不知如何下手,好不容易看见一只虾停在草丛里觅食,他悄悄上前,学着陶十七的模样,弯腰伸手


    水花四溅、却一无所获。


    陶十七忍不住开口提醒他:“你动作别这么大,鱼虾都让你吓跑了!”


    陈淮安被说了也不恼,而是凑过去,手指捏着他的衣角,语气可怜巴巴的:“我不会,十七教教我呗~”


    也不知是不是太阳太晒,陶十七有些耳热:“你……你跟着我,要先看水草下的阴影”


    陈淮安跟在旁边,心里窃喜,看来这撒娇还是有用,十七都心软了。


    “那儿!一条大鱼!”陶十七指着前面的草丛,压低声音告诉他。


    陈淮安拿过他手里的鱼篓,顺着他指的方向过去,这次他走得很小心,动作放慢了几倍,深怕惊扰了那条鱼,这鱼看起来起码有三四斤!


    等他靠近,把鱼篓抬到半空,篓子的阴影罩在大鱼身上,陈淮安连呼吸都放轻了,那鱼没被惊扰,依然安静的觅食,他抓准时机,把篓子一把扣下去!


    大鱼被抓住,鱼尾不断地摆动,惊起一圈圈水浪。


    陈淮安双眼发亮,举起鱼篓就要给陶十七展示,谁知脚下不知哪儿来的青苔,一个趔趄往前扑倒。


    “小心!”陶十七再顾不上惊不惊扰鱼虾,快步跑上前去,张开双手接住他。


    两人迎面抱在一起,刚稳住身形,陶十七有些气急败坏:“你看路!摔了怎么办!”


    陈淮安一只手拿着木桶,另一只手抱着人,手紧紧拦在他腰上不撒手:“我不怕,十七肯定会接住我的,不是吗?”


    陈淮安温热的气息扑在陶十七耳垂上,怀里的人不说话了。


    湿润的水汽和青草的味道包裹着他们,两人就这样静静的,谁也没动。


    近日的冷战很是折磨两人,陈淮安轻轻开口:“十七,你最近不理我,我心里好难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我一定改好不好?只要你别不理我”


    陈淮安一段话说的楚楚可怜,陶十七心里也不好受起来,这几日的冷战他也不愿,但不这样激他一把,阿淮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陶十七松开他,认真的看着陈淮安,出口却是一句委屈的询问:“你那日遇见危险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淮安本来等着陶十七指出对他的不满,没想到却等来这么一句话。


    原来不是因为他和其他哥儿不清不楚才生气的吗?


    陈淮安语气酸涩,正要解释:“我”


    "扑通!"一声响亮的落水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陶十七顾不上其他,光着脚上岸,往声音处飞奔去,陈淮安没他那么利落,等上岸的时候,陶十七已经不见了。


    等他寻着陶十七跑的方向到时,只见陶十七双手往前,一个俯身跳了下去。


    而这段正是一个矮坡,水从高处流下来,汹涌湍急,河面裹着很多断木碎石,一个浪潮打过,翻滚着冲往下游。


    陈淮安双目欲裂:“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