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进入末世以来最漫长的冬天终于在一个艳阳天里结束， 江翡在每天早上的时候固定听早间新闻。


    “冬天总算是结束了，接下来的日子气温会逐渐升高，很适合出去游玩呢，不知道罗德你有什么推荐旅游的地方吗？”女主持人笑着询问身边的男主持， 他们都是隶属于天空城的主持人， 地下城没有自己的广播节目， 因为广播管控的权力在天空城手里。


    因此原本就生活在底下的居民只能收听天空城推出的各种节目，从主持人的话语间得以窥见天空城奢靡生活的一角，这就跟和吃不饱饭的人讨论美食一样缺德，还很拉仇恨。


    江翡用水打湿洗脸巾，简单地擦个脸， 她听说以前地下城也是有自己的广播的， 但是后面因为有人在上面宣扬不当言论导致广播台都被拆了， 估计就是反对天空城的言论吧， 稍微想想就能知道。


    被女主持人称呼为罗德男主持同样笑着回答：“那当然是月牙岛了， 就在天空城第23层， 上次去那里度假还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回忆呢。”


    “月牙岛，喜欢旅游的听众可不能错过这个景点， 我敢保证你们去了绝对不会失望——”


    啪嗒一下， 江翡关掉收音机， 听得再多凭她现在的身份是根本不可能进入天空城的， 她换上运动鞋，照例去训练场训练，没成想走出办公大楼她就遇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新月的母亲卢娜， 她显然是在等江翡的， 一看到江翡， 她的身体就不自然地动了动，她害怕直接和江翡对上目光。


    江翡就要迟到了，杰森为了督促她准时训练，规定每迟到一分钟就要多跑一圈，她看了眼时间，现在跑去训练场还算来得及，她就要和卢娜擦肩而过。


    “江小姐，你能等一下吗？我有话要对你说。”她鼓起勇气抓住江翡的袖子，江翡看见她衣领下的伤疤，那是她的丈夫以前留下的暴力痕迹，她理了理衣领，她的面容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果然格鲁教训过她丈夫后他就有所收敛了。


    “两分钟，我最多只能给你两分钟。”江翡计算出自己最多能挤出来的时间。


    卢娜抿抿唇，“我……我希望你能别再让新月去训练场了，她是个女孩子这样磕磕碰碰很容易受伤，而且她父亲也觉得这样不好，我希望你能劝劝她，她把头发剪的和男孩子一样这些我们都能容忍，只有这件事……”


    江翡抽回手，卢娜说的话槽点太多，她一时都不知道先从哪里开始说起，“哪件事？参加训练让自己变强大这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吗？是你真的这么觉得，还是你的丈夫这么告诉你，你出于害怕才那么说的？”


    “……但她毕竟是女孩子。”


    “你不能因为自己已经落入水里就挣扎着把自己的女儿也拉下水。”江翡深吸一口气，“前不久新月有次来训练场的时候脸上带着伤，她说那是她反抗父亲留下的，你的丈夫到底是出于关心自己的女儿，还是出于担心哪天会被自己的女儿揍趴下，我想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吧？”


    “至于你觉得女孩子该有什么样子。”江翡扫了眼时间，本来还有长篇大论想说的，到最后还是简短地说：“没有谁能去界定‘该有的样子’。”


    说完这些话江翡拔腿就跑，是真的来不及了，她铆足劲冲向训练场，守在训练场门口的希尔还故作认真看了眼秒表，“差点就要破短跑记录了哦。”


    江翡大口大口地喘气，她双手撑着膝盖，“你给我闭嘴！”


    希尔耸耸肩，食指和拇指搭在一起从左嘴角拉到右嘴角，示意自己乖乖闭嘴。


    “迟到一分钟，多加一圈，今天跑八圈。”杰森说，“新月比你早半个小时来就来这里了。”


    杰森很佩服新月的毅力，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满是赞赏，“你可不要落在她后头了啊。”


    江翡平复一下呼吸，也跟着跑圈。


    在新的基地待了将近一个月，新月瘦巴巴的脸颊终于长了点肉，头发也不再是枯草那样，她看到江翡后笑得眉眼弯弯，“姐姐你来啦？”


    江翡还是没有把和新月母亲交谈的事情告诉她，新月主动和江翡说起自己的训练成果，“安娜队长说我很有射击天赋，我上次打靶子，打了一次九环，还有两次八环，下次我就能打十环了。”


    说起这些事情她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然后等我长大了就能和你们一起出去收集物资了！”


    “那我会等着那一天到来的。”江翡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小孩子，尤其是面对努力又认真的孩子的时候。


    杰森给江翡安排的训练量都是循序渐进的，比如热身运动一开始是跑五圈，渐渐地就加到七圈，现在偶尔跑一次八圈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累，反而有种全身肌肉都跟着 放松的感觉，她似乎真的能体会到当初格鲁所说的用运动来放松的感受了。


    热身运动结束，再拉伸一下肌肉，今天的训练内容包括格斗术还有射击，总之就是兼顾远攻和近战。


    “咳咳——江翡你可以小力一点的。”被江翡用剪刀腿夹住脖子的格鲁拍拍她的小腿，“我感觉……我…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闻言，江翡赶忙松开他，她动作轻巧地落地，“格鲁你还好吧？”


    “还好，但是我刚才好像看到我那在天国的祖奶奶了。”格鲁揉揉脖子，他整张脸都涨红。


    在旁边记录的杰森提醒江翡，“要记住在实战中哪怕敌人向你求情也不能手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们很可能会利用你的同情心。”


    格鲁也很赞同，他咳嗽了几下，声音都变得沙哑，“杰森说得对，对敌人就要狠狠弄死他们！”


    江翡说：“要不格鲁你还是去医疗点看看吧？”


    “这点小事也去医疗点？那我格鲁岂不是很丢人？我才不去。”格鲁很固执，“而且我以前受过比这个更重的伤，不也还是熬过来了？”


    安娜来接江翡去练习射击，她刚刚好听见格鲁的最后一句话，不留情面地说：“然后哭得眼泪鼻涕一把一把，还给我们交代后事？”


    “队长——哎，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安娜对江翡招招手，“刚才有事情耽搁，让你久等了。”


    “那倒没有，是发生了什么吗？”江翡问。


    “嗯……D-1基地的负责人死了。”安娜的侧脸表情严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江翡说：“意味着D-1基地现在很混乱，从上次和他们初次接触我就能看出来了的，他们队员之间相处得都不算融洽，那整个基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基地的整体氛围往往能从小细节里看出来。


    “一般负责人突然死去，基地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基地彻底荒废，要么被其他基地吞并。”她们穿过训练场。


    江翡不解，“就不能再选举一个负责人吗？”


    “这个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基地里的每一方势力都想推选出对自己有利的人物做负责人，新的负责人又该怎么应对混乱的局面也是个问题。”安娜半垂下眼帘，“发生这种事情最可怜的莫过于老幼妇孺。”


    这个消息固然沉重，但是江翡想到更多的是这样一来或许可以点亮第二座基地，把两座基地合并在一起然后扩大基地的规模，基地的人口还有物资都能翻倍，江翡想到了很多。


    不过尴尬的是D-1基地和D-3基地之间隔了一个D-2基地，而且C级的基地也对这个失去负责人的基地虎视眈眈，想要实现她的想法无疑是阻力重重。


    江翡又问：“科因是怎么想的？”


    “科因让我问问你是怎么想的。”其实科因的身边人都能隐隐约约察觉到科因在有意无意地把一些决定交给江翡来做，不难猜出她的心思，她年纪大了，而且身体也算不上多健康，如果哪天遭遇不测，至少她已经为基地又培养了一位合格的负责人。


    “诺娜的研究已经有初步成果了。”江翡指的是前不久端上餐桌的土豆和番薯，普普通通的主食在大厨希尔手下变成一道道美食，虽然现在大棚的产量还不算大，但是一步步来总有一天能够供应全基地人，“我想，我们可以先去看看D-1基地究竟是怎么回事。”


    话语间她们已经来到射击场，江翡很熟练地戴上护目镜还有耳罩，她隔着护目镜看见安娜的嘴唇动了动，但是因为戴着耳罩她没听清，于是她摘下一边的耳罩，“你刚才说什么？”


    安娜低头给弹匣装子弹，“我当初以为像科因这样的人末世里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了，但是我现在才发现我错了。”


    安娜经历过基地负责人暴毙基地陷入混乱这种事，那个时候她才六岁，而且还因为是没用的女孩，所以为了节省物资差点就要被丢出基地去送死，那个时候她没有流眼泪，不是没感觉，而是已经虚弱得流不出眼泪。


    就是在这个时候，科因出现了，把基地一点一点地变好。


    “江翡，你是天生的领导者。”安娜趁着江翡还没再戴上耳罩对她这么说，“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科因以前的影子。”


    都是那么坚定，那么强大，又那么温柔。


    江翡想要说些什么，但安娜已经替她戴上耳罩，她只能看见安娜的嘴唇动了动，她说，不要急于否认。


    在安娜的指导下江翡的射击能力也是直线上升，但是动态射击还差点准头，安娜安慰她，本来动态射击的难度就很大，她才训练几个月能达到这种水准已经很了不起了。


    手枪的后坐力震得江翡虎口处都在发酸，她放下枪后就一直在默默地揉自己的手，安娜瞧见她的小动作，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块膏药贴在她的虎口还有手腕上，“再练练就能习惯了。”


    江翡今天的训练算是结束了，关于D-1基地的事情江翡还得要和科因再谈谈，她离开训练场后径直来到办公大楼，用光脑刷开门，站在科因办公室门前敲了敲。


    是科因助理来开的门，她见到江翡便说：“她正在等你。”


    江翡对着助理点点头，走到办公室内，“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嗯，直觉告诉我的，事实证明我的直觉很准确。”科因鬓角的白发又多了一些，但她的精神状态很好，“你想去D-1基地看看吗？我是不方便去了。”她的眼神落在自己的双腿上。


    “我想去看看，再决定能不能接手D-1基地。”


    “是吞并吧，你想要扩大我们基地的规模，你会这么想其他基地也会这么想，你要面对不仅是一个混乱的基地，还有其他基地的负责人。”


    这个世界就是那么弱肉强食，江翡说：“但我有信心，让我们接手是最好的选择，我们会考虑弱势群体，也会注重公平正义。”


    科因浅浅地笑了，“我很好奇这样的世界是怎么生长出你这样的人的。”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江翡默默地想。


    “必要的时候也要动用暴力手段。”科因在光脑上点了点，“我把基地一部分的负责人权力暂时转交给你，你相当于本基地的代表人，这次就让杰森他们和你一起去吧，他们的探索队之前见到过其他队员，你带几个生面孔过去，免得打草惊蛇。”


    “杰森他们已经同意了？”


    “没有，说服他们就是你的事情了。”科因喝了口茶，她端起茶杯询问江翡，“你要也来一杯吗？”


    “不了，那我先去找他们吧。”


    江翡不确定杰森他们会不会同意，虽说相处了几个月，但她总觉得自己和他们也没多亲近，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边界感很强的人，而且一开始他们加入基地的时候就说清楚了是暂居，现在又要麻烦他们。


    感觉大概率会被拒绝。


    江翡来到杰森住的单人间门口，门没有关留有一条缝隙，江翡咳嗽一声，“我能进来吗？我有话要对你说。”


    “噢……你进来吧。”


    一进门，她嗅到空气中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残留香味，紧接着她瞥见正在擦头发的杰森，他的头发和妹妹诺娜一样都是带点自然卷的，洗过以后更是乱糟糟的，像只潦草小狗，他的房间布置和刚搬进去的时候没什么变化，都没留下什么生活痕迹。


    他问：“有什么事么？”


    “我希望你们兄弟能和我一起去D-1基地一趟。”江翡知道杰森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因此她直接开门见山，“D-1基地的负责人死了，那个基地现在很混乱。”


    “你要去搅这摊浑水？”杰森把头发擦得半干，“还是说，你觉得他们很可怜？”


    “两者都有，反正先去看看那里到底怎么样了，这才好做决定，或是视而不见，或是接手这个基地。”她都做好被杰森拒绝的准备了，但没成想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我和你去，但希尔就不用跟着一起了，反正我感受到的东西他也能接收到，怎么，你那是什么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的，因为你不像是会喜欢给自己找麻烦事的人。”


    杰森房间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他和弟弟妹妹的合照，那是他贴身携带的东西，也是整个房间内最有生活气息的物件，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照片，“的确这很麻烦，但是我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遭罪。”尤其是老幼妇孺这些弱势群体。


    归根结底，杰森在D-3基地生活得自在也是因为基地里大部分人都是富有同情心的，他本质上也是个富有同情心温柔的人。


    他一开始的确想的是暂居一段时间，或许是因为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很友好，又或许他太久没有体会过安定的生活，总而言之，他觉得这里还不错。


    他问：“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她等不了太久。


    闻言，他毫不避讳直接在江翡面前换衣服，江翡偏开脑袋站起来，“那我就先去外面等你。”


    咔哒——


    他系好腰带，上半身没穿衣服，漂亮的肌肉线条就展现在旁人眼前，江翡眼角的余光瞥见他腰窝处的刺青，没看清图案，是黑色的一小团，他干脆利落地套上一件短袖，换上皮衣，动作很快。


    “走吧。”他几步追上在门外的江翡。


    他们这次出去没闹出太大的动静，科因先前给江翡的暂时代理权让她可以直接打开基地大门，这次他们没有开运输车，一来是运输车太过招摇显眼，二来又是因为江翡她们上次出去的时候带回来几辆机车，现在算是派上用场了。


    江翡戴上防护服的头盔，跨坐在机车上，她在现代只开过小毛驴，不过原理都是差不多的。


    杰森驾驶机车的动作更加娴熟，他并没有开得太快，而是一直和江翡同步，时不时再看看江翡以免她出现什么意外。


    两人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一路开机车过去到达D-3基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江翡这次出门又换了一个造型，而且用的还是假身份，杰森也是一样。


    江翡眨了眨眼睛，戴着的有色隐形眼镜不太舒服，她遥遥地看见远处亮着一盏小灯的D-1基地。


    夜幕降临，天空逐渐变黑，那盏灯也愈发明显，基地门口还站着几个人，正如江翡所预料到的，有些人听到基地负责人死去的消息就和鬣狗似的闻着味道就寻过来了，都想从这潭浑水里捞到什么好处。


    不过也要感谢这些家伙，使得基地门口的守卫没有那么严格，江翡和杰森才能那么顺利地混进去。


    D-1基地的内部和D-3基地差不多，只是现在大部分建筑物的门窗都被砸烂，江翡一路走来眉头紧锁，她放出人面天蛾去收集信息，蛾子才飞出去，她的耳边就传来女人的哀求声，“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把我女儿丢出去！她会死的！！”


    “那留着孩子也是浪费粮食，再废话就把你也给丢出去！”一个矮小的男人一手揪住小女孩的后衣领，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女人的肚子上。


    小女孩尖叫，“妈妈——妈妈！！”


    “你没良心！当初是负责人收留你，让你做答题员，现在他一走你和那些家伙就在基地里**，等卡尔队长回来了，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女人死死抓住男人的胳膊，指甲在男人的皮肤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江翡这时候才认出来这男人是谁，不是在高塔见过一面的叛徒尤金吗？


    尤金狞笑着，“哈——你说卡尔？卡尔和他那群贱人队友都回不来了！我看还有谁会护着你们这群废物！”


    放出去的人面天蛾也传回信息，原来早在基地负责人死亡的前一天，基地的探索队就又离开去遗址搜寻医疗器材，所以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基地已经变了天。


    江翡合理怀疑提前把卡尔和他的队友支走这件事也有尤金掺和一脚，看到尤金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江翡就来气，她就要上前阻止，杰森拦住了她，“不要太冲动。”


    放出去的人面天蛾其中有一只迷迷糊糊地飞到黑漆漆的医疗点里，它一边飞一边嘀咕，“这地方好黑，消毒水味道好难闻。”


    其他人面天蛾七嘴八舌地嘲笑它，“啊呀你走错地方了！”“你这样怎么给主人收集信息啊！”“有你这样的分裂体真丢脸！”。


    它扑扇翅膀，委屈极了，“你们等着！我一定会收集到很重要的信息的！”


    费力地挤过窗户的缝隙，它飞入一间手术室，它转悠一圈，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但是那个铁柜子里却传出心跳声，它好奇地靠近，忽然间柜子内部被狠狠撞击一下，发出巨响声，吓得蛾子抖了抖。


    “吓死我了，这有个人！还是活的！”它又是害怕又是兴奋，这说不定是很重要的情报啊！它停在铁柜子的缝隙上，眼睛往里面望去，看见被人反绑着蒙住双眼和封住嘴巴的男人。


    它无比惊喜地给江翡传送情报，江翡通过它也“看见”被锁在铁柜子里的男人。


    尤金抡起胳膊，拳头就要落在女人脸上，但他的手在半空中被人抓住，江翡捏得他的腕骨都咔咔作响，她死死盯着尤金，眼神里带着十足的狠厉，吓得尤金一个哆嗦，他恼羞成怒，“你谁啊？我教训基地里的人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插手！？”


    “是啊，我们就是要插手，所以你最好给我识相一点。”杰森上前，他的身高将近一米九，伴随着他的靠近带来的是极致的压迫感，尤金的手一松，小女孩摔倒在地，她跌跌撞撞地跑进母亲怀里哭泣，“呜呜呜，妈妈……”


    “就算负责人不在了，这个基地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杰森就和尤金先前揪住小女孩的后衣领那样捏住他的后脖颈，跟提溜个小鸡仔似的把他提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杰森眯起眼睛，散发出危险气息，“是谁在你背后给你撑腰的？”


    江翡在杰森耳边轻语，“这里就先交给你了，我要去另外一边看看。”


    在那只人面天蛾的视野里被关在铁柜子里的男人情况不是很好，她得尽快赶过去看看，蛾子从男人的白大褂辨认出他是这个基地的医生，会被这么对待也是因为反对尤金他们的暴行，所幸的是因为他毕竟是医生，在末世属于稀缺人才，所以虽然不听话但他们并没有直接杀死他。


    江翡马不停蹄地冲到那个漆黑的医疗点，医疗点的门都是歪歪斜斜的，看得出来在这里发生过斗殴，她小心地把门推开一条缝，注意地上的玻璃渣，绕开破破烂烂的玻璃窗，男人被关在最里面的手术室。


    她一推开门那只人面天蛾就欢欢喜喜地飞到她身边说个不停，“哎呀他刚才还在挣扎，现在都不动了，主人你快去看看呀。”


    “你做得很好。”江翡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听到江翡这么夸自己人面天蛾一下子就来劲了，它在和其他分裂体的内部频道里炫耀。


    [看，主人夸我了哦！！你们没有那么被夸过吧？]


    [瞧把你得意的。][你炫耀的样子真丑陋。][炫耀是吧？你给我小心点。]


    铁柜子外面还用大拇指那么粗的锁链缠起来了，是铁了心不让他出来，江翡尝试用匕首劈开，但是不太现实，她在手术室里转悠一圈，在架子上发现用来开颅的切割刀，她搬来椅子取下切割刀，插上电，研究了下怎么使用。


    她对困在柜子里的男人说：“稍微等一下，我马上就救你出来。”


    刺啦刺啦——


    切割刀碰到锁链发出刺耳声响，还迸发出电光火花，江翡眯着眼睛，锁链切割成两段，她麻溜地打开铁柜子，柜子里空气并不流通，男人因为缺氧神色恹恹，她拽着男人的衣领把他从柜子里拖出来。


    先是拆下缠绕在他眼睛上的布条，男人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他的眼睛是很精致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因为刚才都在黑暗中，他花了点时间恢复视力，紧接着江翡撕下他嘴上的胶布。


    他的反应有点迟钝，江翡忍不住用手拍拍他的脸颊，“喂，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你才被吓傻了。”男人的声音略带沙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等等，你不是基地里的人？呵，那群叛徒这么快就叫来帮手瓜分基地了么？”


    江翡又拍拍他的另外一边脸颊，“能不能搞清楚状况再说话啊？我要是他们的帮手我会把你放出来？”


    “放出来再好好折磨呗。”他扭动一下肩膀，他的手还被反绑在身后，这个姿势很别扭。


    “你能不能别把人想得这么阴暗啊？”想到自己好心救他出来反而被当做坏人，江翡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了。


    男人这才抬眼认真地观察江翡，“也是……你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更像个没脑子的好人。”


    江翡低头寻找刚才被她丢到一边的胶布，果然还是把他的嘴巴封起来比较好吧？


    “不过你现在到这里，总不会是打算来救人的吧？”男人嘲讽地笑了，“他们早就计划好了，先把卡尔直走，然后再设计杀死负责人，最后统治整个基地，你来得实在是太晚了。”


    总算是回到正题上了，江翡问：“那你就打算成为他们的爪牙？帮助他们作恶？我想你不是那种人。”


    “这位小姐，我们见面才不到十几分钟，你就这么笃定我是怎样的人了？”


    “当然，但凡你会见风使舵一些都不至于被关在这个破柜子里。”江翡看他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那又能怎样？卡尔他们说不定，不对，是肯定死在外面了……除非奇迹出现。”


    江翡在得到卡尔他们前往遗址的消息后就派出黑猫去遗址看个究竟，好消息是卡尔他们还活着，坏消息就是他们被困的地方作为支撑的柱子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看得出来你们的卡尔队长是个很合格的队长，他不应该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更何况，他们说不定现在还没有死，只要能带回他们，局势就能有所改变。”其实江翡也大可以把这个基地里所有的坏人解决然后自己顺理成章成为负责人，但她想到卡尔在高塔愿意冒着被偷袭的危险放下手里的武器只为了带药治疗负责人。


    这样忠诚的人不该落得这么个结局。


    所以江翡说：“你要和我一起去吗？”她带上对方也是考虑到卡尔的几个队员都受了不轻的伤，他作为医生总能帮到点忙。


    说着，她用匕首割断他手腕上的粗麻绳，他站起来叮叮当当地往医药箱里装东西，动作很快，带的药品也都是止血镇痛那一类的。


    啪，他盖上医药箱的盖子，他斜跨着医药箱，“兰瑟，我的名字。”


    “江翡。”江翡握住他伸出的手，“那就让我们把他们带回来吧。”


    “不过，基地的交通工具都被他们控制了，我们总不能走路过去吧？”兰瑟看了眼医院外面的情况，蹙起眉头，江翡给杰森发了消息，让他先应付下，她很快就会赶过来。


    收到消息的杰森表情无奈，他喃喃，“什么叫做先应付一下啊？”他脚下踩着被揍昏过去的尤金，抬头环视四周，算了，反正再危急的局面他都经历过，这都算是小儿科的了。


    江翡和兰瑟趁乱跑到基地门口，她的机车就停在这附近，看到江翡的机车兰瑟扯了扯嘴角，“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交通工具。”


    “干嘛，你看不起两个轮子的啊？”江翡坐上机车，带好头盔，朝他招招手，后者不情不愿地走到她旁边，对她伸出手，“头盔呢？”


    哦对，她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兰瑟眯起眼睛，“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想到我也是要戴头盔的？”


    “呃……没有啊。”


    “不带头盔出现事故那我就是第一个死的，这种死法，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兰瑟的语调波澜不惊，江翡从不知道谁的机车上薅来一个头盔，递给兰瑟，后者闻了一下，表情嫌恶，“这人是八辈子没洗过头了吧？这味道都能熏死一窝老鼠了。”


    “挺好，那还能当生物武器使用。”江翡拍拍机车后座，“快点上来，时间不等人的！”


    兰瑟迫不得已戴上头盔，神色视死如归，车后座一沉，江翡的声音混杂在机车轰鸣声中，“抓紧了！我们这就出发！”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兰瑟差点因为惯性往后倒，还是他眼疾手快抓住机车后座才没有掉下去，他的额角渗出一层薄汗，没准他都不能活着到遗址，直接死在半路上了。


    江翡倒是很享受这种飙车的感觉，尤其是她在现代的时候每天上下班都会遇到交通高峰堵个半死，现在畅通无阻的感觉真是爽啊！


    她让黑猫提前探测周围，确保没有其他污染物出现，因此她也没有其他的顾虑，一路飙车到遗址门口，她停下机车，“我们到了，很快吧？”


    兰瑟面色惨白，一副就要吐出来的样子，江翡的笑容僵在嘴角，“你没事吧？”


    他没好气地呛声，“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他站在原地缓了缓，面色缓和过来后站直身体，“我的光脑被他们收走了，你能联系到他们吗？”


    “你看我会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江翡呛回去，但是黑猫已经给她规划出最短的路线，她只好假装一副苦恼的样子，“没办法，只能先进去找找。”


    他们站在遗址边，准确来说应该是这栋大楼的几十层，大楼有将近一百层，现在才露出一个角，宛若冰山一角，这处遗址有很多人来探索过，但是每次一刮风爆，旧的入口就会被黄沙淹没，想要进去就只能找新入口。


    眼下这个入口就是昨天卡尔他们打开的，原本高层的落地玻璃窗被开出一个洞，里面的地板也不是水平的，而是呈现出某种非常刁钻的倾斜角度，江翡用光脑照明看清楚里面的布局，进去以后还得找个着力点，不然很容易因为地板倾斜而往下滑，中间再撞到点什么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


    江翡从背包里翻出麻绳，兰瑟看见了，“那不是捆着我的麻绳吗？”


    “对啊，废物再利用。”江翡甚至还带了一截锁链过来，她总觉得能用上，她对兰瑟说：“搭把手。”


    兰瑟也帮忙用绳子拴住入口处的铁栏杆，江翡把绳子的另外一端往自己手上绕几圈，确保不会松开后她弯腰穿过那个入口，左脚先落在地板上，该死的，这地板怎么能这么滑溜啊？


    江翡一个打滑，好在手死死地抓住绳子，她咬着牙调整自己的姿势，她的另外一只手摸出匕首，狠狠地刺入地板，她环视四周，这一层应该是疗养中心的娱乐区，房间内摆着几张沙发，还有台球桌和乒乓球桌。


    还好有黑猫带路，否则要在这么复杂的大楼里找到人就是地狱难度，她对兰瑟说：“你可以进来了。”


    兰瑟抓住江翡的手臂，得感谢格鲁对她的力量训练，她现在拉住一个成年男人也不算太吃力，他们费了点力气走到楼梯口，电梯是不能用了，只能走安全通道。


    “什么医疗中心，建那么高的楼。”江翡一边走楼梯一边嘟哝。


    “那是末世来临前最有名的医疗公司，几乎垄断了整个医学界。”兰瑟作为医生很了解这方面的历史，“而且哪怕末世了，医疗公司的创始人还有他的子女也都顺理成章地进入天空城，他们就这样把那些信任他们公司的病人全都抛弃了。”


    所以这栋大楼里除了他们这几个活人，有的还是数不清的死人，但是时间过去那么久，就算是尸体也已经化作白骨。


    江翡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无论是现代还是末世，有钱人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咔嚓。


    她脚下踩到什么东西，非常的脆，她一踩就碎了，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低下头，接着光脑散发的光看到被踩成两半的白骨，沿着那几根白骨往下看去，楼梯间下面堆得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的骨头。


    江翡一时间都忘了呼吸，她忽然想到，为什么实力强大的卡尔还有他的队员会受伤呢？这种地形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现在，答案浮出水面。


    砰。


    楼梯间的门不知被谁关上。


    紧接着整栋大楼的广播响起，“欢迎、欢迎……刺啦…来到……伍德医疗中心，祝您在这里获得健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