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0

作品:《你能不能别钓我!

    第81章 心之所向


    林珩年自从上次在会议室中跟工作人员交流过之后, 现场工作人员再看他时的表情中都带着忌惮。


    这倒是有一个好处,之前节目组总喜欢给他剪辑些似是而非的片段来炒CP博热度,自从那件事情在现场传开之后, 后期工作人员就把之后的视频中那些故意营造的暧昧片段给全部删除了。


    “节目组就是爱看人下菜,珩年你就是脾气太好了, 之前由着他们乱来,这种事情一旦开了个头, 之后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薛良深在旁边拿了瓶矿泉水, 抬手递给林珩年。


    “就应该从苗头上遏制这种行为。”


    林珩年手里拿着一张纸巾, 正在擦拭脸上的汗, 眼前忽然闪下一片阴影, 他看了对方手中拿着的矿泉水,擦汗动作不停。


    “不用了, 我现在不渴。”


    他擦完脸上的汗之后, 将纸揉成一团,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内,看着不远处互相加油打气的学员, 问薛良深:“你不是来这里陪罗舒的么, 他现在应该在化妆间, 你可以去那里找他。”


    “不着急。”薛良深见林珩年不接, 缩手拧开瓶盖,自己喝了一口, 才道:“他现在的中文水平比之前好了不少,暂时应该用不上我。”


    薛良深那天来到节目现场之后,跟林珩年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在基地住下了。


    对此他给出的解释是:免费赞助给罗舒当中文助理,直至节目录制结束。


    林珩年对于薛良深认识罗舒的事情感到有一丝惊讶, 又觉得很奇妙,两个人的性格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能玩到一起的样子。


    但从这么多天的相处来看,两个人的性格还是很互补的。


    唯一令他感到不解的是,裴以绥似乎和薛良深有过过节,两个人看起来挺不对付的,每次打照面不是冷嘲就是热讽。


    这一度让他脑补出一出泼天狗血剧情去猜测两人之前的关系,被裴以绥看穿之后,对方直言让他少看一点无脑电视剧,并暗中嘲讽了他看人眼光很差。


    林珩年虽然在裴以绥那儿碰了一鼻子灰,但是心中更加坚定了两个人有猫腻的想法,自此看到两个人都要绕道走。


    现在薛良深坐在他旁边,不出意外,裴以绥过不了多久也要出现。


    林珩年实在不想夹在两个人中间当工具人,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话语,刚想找借口离开拍摄现场,不远处传来鞋底磕在地面的声音。


    林珩年撩眼看了一下,不出意外看到了裴以绥那张寡脸,正面容严肃地朝他和薛良深这边走来。


    他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在小板凳上坐得更板正了一点。现场到处都是移动着的机器设备,他搬了个凳子坐在小角落不起眼的位置。


    今天是选秀决赛录制的日子,要不了多少时间学员们就要上台演出。


    节目录制到现在,只剩下了十五名选手,而这十五名选手只能从中挑选七个人成团出道。


    自从那天威胁完节目组之后,对方就依照协商好的结果向外界重新公布了排名表,从那之后裴以绥就一直占据前三的位置。


    前三名选手拥有优先选择出场顺序的权利,裴以绥刚选好出场顺序出来,就看到林珩年和薛良深坐在角落,两个人姿态闲散,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裴以绥见不得这种场景,脚像是有它自己的想法,不知不觉就走了过来。


    那次在医院接完那通电话之后,裴以绥没过多久就在现场见到了薛良深本人,对方似乎对他抱有敌意,言语间总是能听出来针锋相对。


    他当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看到对方打着其他名号冠冕堂皇地在林珩年面前晃悠,他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薛良深对林珩年有意思。


    不过林珩年本人好像没看出来。


    幸好。


    薛良深也看到了裴以绥,他平常总戴一副薄片眼镜,锐利的眼神藏在镜片下,被镜面的反光挡得严实,很好地掩藏了真实情绪。


    本以为几轮淘汰赛,这碍眼的家伙一定撑不了多久,没想到对方居然走到了决赛,还总是跟他作对。


    真是让人伤脑筋啊,还不如当初直接把他给弄走,能省不少麻烦。


    “林老师,录制快要开始了,导演刚才好像有事情找你呢。”裴以绥缓缓走过来,眼神一直放在林珩年身上,盯了几秒之后,他才补充道:“应该是关于舞台方面的问题,我看他还挺急的。”


    “找我?”


    林珩年从刚才开始一直吊着一根神经,随时准备着跑路,听到裴以绥的话之后,他整个人稍微放松了一点,对裴以绥的话深信不疑,“那我现在就去找他。”


    他说完之后站起身,朝薛良深点了点头,而后脚步不停地立刻离开了这是非之地,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薛良深坐在那里看着林珩年走远,才将眼神缓缓收回来,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矿泉水瓶,里面装着的矿泉水因为小幅度摇晃荡出一层层小波纹。


    “你刚才是在骗他,这个时候导演的首要任务就是调试各种设备,就算是讨论舞台方面的问题,也不会找导师。”


    他说完之后缓缓抬头,双眼直视着裴以绥,刚才展现给林珩年的温情全然消失不见,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我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撒这种愚蠢的谎。”裴以绥不在乎对方心里怎么想,他见林珩年离开之后,毫不留恋地转身,也想要离开。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珩年的?”薛良深见裴以绥想要离开,倏地从凳子上起身,错开一步站到对方面前,挡住了裴以绥的去路。


    “薛先生,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裴以绥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薛良深,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对方也喜欢林珩年,而是因为薛良深看人的时候,眼神中总是透露出若有若无的窥探。


    这种窥探很难去用言语形容,就好像对方在通过这种行为来记录着什么,那一瞬间,你仿佛成了实验标本,被人肆无忌惮的打量。


    这种感觉是个人都会感觉不舒服。


    尤其他还发现,薛良深的这种打量经常出现在林珩年身上,这更让他不爽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薛良深也不生气,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向裴以绥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你认识他多久了?一两个月?这么短的时间能干什么?我跟他已经认识好几年了,他也早就习惯了我的存在,我们两个人的默契,不是你这几十天时间能够比的。我有信心留在他身边,你有信心让他喜欢上你吗?”


    “你们两个的性格天差地别,他喜欢安静,而你恰好很吵,他很低调,你却很喜欢出风头,他循规蹈矩,而你总喜欢出其不意。还有你在网络上针对他的那些诋毁性言论,这些都在彰显着你们的不合适,你还没有看出来吗?你们两个根本就不合适。”


    薛良深表现得像个久经世事的老大哥,说到这里颇有些感慨道:“就算他身边没有我在,你也不可能得到他。”


    “你错了。”裴以绥看着对方装模作样的表情觉得恶心,“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得到他。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而不是谁的附属品,不存在得不得到这一说。”


    裴以绥:“当然,我不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我觉得我们两个之前有无限可能。感情不是用来攀比的,我喜欢他,所以发自内心地想和他在一起,无论最终结果是什么,我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和林珩年感到开心。过程和结果同样重要。”


    薛良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边笑边摇头,“你真的是太天真了,你觉得自己现在很了解林珩年吗?不,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他说完之后缓缓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看着裴以绥:“你知道吗?你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跟林珩年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依旧是那句话,你们两个不合适。你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我现在就能满足你的要求,条件就是你要立刻从他身边消失。”


    裴以绥顶盯着薛良深看了一会儿,话题忽然跳跃了一下,“这些话,你跟多少人说过?”


    “什么?”


    薛良深见裴以绥对自己的条件不为所动,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不用怕我们的对话泄露出去,只要你离开林珩年,我完全可以装作从来不认识你。”


    裴以绥终于明白了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薛良深的原因。


    他轻嗤一声,说:“我现在只有一个需求,那就是请你滚远点,别在我面前说这么恶心的话。你谁啊,能代表林珩年说这些话的只有他自己。对别人感情的占有欲这么强,你怎么不去当金牌调解律师?以为自己是小说男主角吗?随便说两句话就能让我消失?醒醒吧,现在是法治社会,没人吃你那一套霸总发言。我喜欢林珩年是我的事,你喜欢林珩年就趁早放弃。”


    “哦还有,如果你真如所说的那样有信心,就不会浪费口舌在我这里。所以,”裴以绥说到这里的时候朝薛良深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我是绝对不会放弃林珩年的。”


    他说完之后直接转身离开,不再给薛良深任何说话的机会。


    薛良深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碰壁,他张嘴想再跟裴以绥说点什么,在脑海之中挑挑拣拣,错过了最佳时机。


    裴以绥在离开那个小角落之后就去了后台,他刚才的确不是在欺骗林珩年,回来的时候导演正跟林珩年交流着。


    他今天选择的表演顺序有点靠前,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林珩年在跟导演交流完毕之后,看着裴以绥来回走动的背影,忍不住问了句:“你今天的表演顺序是第几位?”


    决赛是个人战,十五名学员各自为营,独立完成舞台表演,所以出场顺序对每一位学员来说都非常重要,需要慎重选择。


    太靠前和太靠后都不好。


    裴以绥闻言停下脚步看了林珩年一眼,淡淡道:“我第一。”


    林珩年:“……”


    哇哦。


    他大概能猜到裴以绥做这个选择时的内心想法,不过真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非常符合对方在他心中的印象。


    裴以绥见林珩年沉默,主动解释道:“我第一个出场,评委老师和观众还没有产生审美疲劳,在我之后出场的学员肯定会被评委老师和观众下意识地跟我进行比较,我就是那条基准线,能反复刷脸。”


    他说到这里,向前走了两步靠近林珩年,头稍微往下低了低,笑着道:“在林老师面前刷个脸。”


    第82章 冰火碰撞


    “你已经在我面前刷够脸了。”


    林珩年伸手抵住对方逐渐靠近的身体, 声音淡淡的,仔细听还有些抱怨的意思。


    裴以绥最近在他面前晃悠的频率是以前的好几倍,只要遇到对方准没好事。


    现在他又发现了裴以绥和薛良深有过节的事情, 每次跟两个人碰面总觉得氛围不对劲,即使他再迟钝, 也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火药味,跟这两个人在一个空间简直就是煎熬。


    “或许你可以去别人面前刷刷?还能积累好感度, 说不定之前的问题就顺其自然地解决了。”


    他暗戳戳向裴以绥提建议。


    最好两个人今天就把问题解决, 别再在他面前上演“斗鸡”表演了。


    不过裴以绥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看着林珩年, 直白道:“你是在暗示我要在你面前积累好感度吗?”


    方知骤之前就跟他说过, 追人的事情要趁早,他却摇了摇头, 跟对方说要多在林珩年面前刷存在感, 循序渐进,先让林珩年适应自己的存在再做打算。


    但通过刚才薛良深对他说的话来看,裴以绥觉得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循序渐进, 他内心疯长的野草也不允许他墨迹。


    “……谁跟你暗示这个了。”


    林珩年一阵无语, 他忘了, 裴以绥的脑回路跟他不一样。


    上个节目都能被裴以绥颠倒黑白往自己脸上贴金, 现在他这么说好像确实给了对当胡思乱想的机会。


    他叹了口气。


    语气平平道:“你开心就好。”


    嗯?


    不一样的回答。


    裴以绥竖起耳朵,眼睛中闪烁着光芒, 他心中迅速滋生出喜悦。


    这不就是在暗示他么!


    刷!


    他要狠狠在林珩年面前刷存在感!


    裴以绥:“林老师,你觉得,我——”


    “小裴,林老师,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准备一下上台吧。”


    门口突然出现的工作人员打断了两人错线的离谱对话。


    这里是后台的一个小化妆间,刚才林珩年和导演在这里讨论完问题之后就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两人朝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工作人员比了个OK的手势之后,就迅速离开了。


    舞台上有工作人员在调试设备,远远传来拍话筒的声音,带着电磁独有的滋啦嗡鸣。


    裴以绥忽然在有些静谧的空间中作出吞咽动作,到了这个时候,他内心忽然生出一点紧张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看着林珩年轻声问道:“林老师,快要上台表演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林珩年看着裴以绥紧绷的身体,意识到对方有点紧张,于是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笑着祝福:“裴以绥,比赛加油。”


    他说完之后往前垮了一步,双手环住对方后背,礼节性地抱了下裴以绥。


    一触即分。


    裴以绥被林珩年突如其来的拥抱打得猝不及防,温暖的身躯靠近的瞬间,他突然不知道应该作何回应。


    林珩年的声音清冷中带着软糯,在裴以绥脑海中持续回响,他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你是不是喜欢我!


    裴以绥从日常的相处中能够看出,林珩年其实是排斥与其他人有肢体接触的,只是他整个人本来就冷,淡化了这个容易引人注意的行为,所以没人觉得奇怪。


    但现在林珩年主动上前抱住他,之前那些刻意回避的行为就自动出在了裴以绥脑海之中,他这才记起两个人之前相处的细节。


    原来对方之前一直在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他心中失落的同时,又忍不住对林珩年此时此刻的动作感到心动。


    果然,从始至终,他都无法抗拒林珩年的靠近。


    失落完裴以绥又忍不住高兴,最起码,林珩年在他的潜移默化中,不再抗拒他的靠近。


    他猛然想起刚才被工作人员打断的未完之语,他其实很想现在就问问林珩年:愿不愿意让我试试,去追求你。


    不过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马上就要上台演出,他不想给林珩年造成任何心理负担。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打算在舞台结束之后邀请林珩年庆生。


    当然,不答应也可以。


    怎样都可以。


    “嗯,我会的。”


    裴以绥放下刚才举到半空中的双臂,笑着说。


    林珩年作为导师要提前上台坐到评委席的位置,所以先裴以绥一步离开,林珩年前脚刚走,薛良深后脚就跟了进来。


    裴以绥察觉到有人靠近,懒懒撩眼看了对方一眼,没理。


    薛良深见裴以绥不为所动,主动开口道:“你们选手不是最看重出道名额么,我刚才看了一下最近几期的舞台评分,你综合排名稳在前三名。确实很厉害。不过你知道吗,出道名额里没有你。”


    虽然学员们都是初出茅庐的新手,但有的人背靠大山,参加节目就是奔着出道名额来的,节目组收了钱,只需要小小做点手脚就能改变选手们的命运。


    他说:“你努力了这么久,到最后这一步功亏一篑,不觉得可惜吗?”


    薛良深深知出道名额在每位参赛选手心中的地位,裴以绥一个新人,除了网络上那些以犀利点评为由头的黑红稿,没有任何优势,一旦在选秀节目中落选,在娱乐圈基本上就算是销声匿迹了。


    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考虑,对方也应该坐下来好好跟他谈谈。


    他看着裴以绥逐渐变色的表情,心情终于好了点,于是装模作样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悲观,我认识节目组里的人,只要你答应我提出的要求,那么出道名额我去帮你争取。怎么样?”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事情?”


    裴以绥看着薛良深那张伪善的脸,忽然问道。


    薛良深察觉到了裴以绥语气中的轻蔑,心中不解对方的态度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他脸上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是,我还可以给你后续的资源,保证你能在娱乐圈站稳脚,只要你答应离开林珩年,听起来很不错吧。”


    “不够。”裴以绥诚恳地摇了摇头。


    “不够?”薛良深心中稍稍惊讶,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他伸手扶了扶眼镜,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反问裴以绥:“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条件才够?”


    看裴以绥之前在自己面前说得那么笃定,薛良深还以为撬动对方会很难,原来是他之前的问话方式不对。


    他在心中冷笑一声,说得那么好听,原来依旧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只是擅长伪装罢了,不足为俱。


    “我觉得啊……”裴以绥往后退了几步,姿态随意地靠在化妆桌旁,他腔调吊儿郎当的,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我觉得你最起码得让我站到世界顶尖位置才行,在娱乐圈站稳脚跟算什么,你能立刻给我安个诺奖吗?到时候我去领奖的时候,可以顺便提一提你的名字,给你增加一点国际知名度,说不定就有人愿意找你写歌了。”


    裴以绥说到最后的时候,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他朝薛良深伸出一根食指,小幅度摆了摆:“我不要你的报酬,只要你事成之后离开林珩年,那些好话和机会就当我送给你了,怎么样?”


    薛良深听完之后,罕见地沉默良久。


    他盯着裴以绥缓缓道:“你是疯了吗?还是在异想天开?这根本就不切实际。”


    裴以绥闻言露出惊讶的表情。


    “原来薛先生还知道这些不切实际啊,我还以为你脑子有病呢。”


    “既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还死皮赖脸地过来问我,不就是想听我这么说么。”裴以绥说着收起笑容,有些不耐烦地蹙眉:“你究竟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走了,以后别来烦我。”


    薛良深看着裴以绥咬牙切齿道:“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你分明是在耍我!”


    “哇哦,你好聪明。”裴以绥朝薛良深露出一个假笑,“以后你再在我面前问这种傻逼问题,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他说完之后直起身,看都没看对方一眼,直接出了化妆间。


    决赛进展得很顺利,因为之前营销得好,所以直播现场观众爆满,在所有表演全部结束之后,节目组为了在最后再吸引一波流量,决定把结果放在第二天公布。


    这种稀稀拉拉尿不尽的观看体验,直接引起了公愤,到最后节目主持人念广告词的时候,整个直播间直接被举报封号。


    甚至有从头追到尾的观众扬言要到现场锤爆节目组的头。


    话是这么说,但《星穹梦之途》的录制还算圆满地结束了。


    节目组为了营造全员温馨人设,在所有人拍大合照的时候从后台推出一个生日蛋糕,并直言要给裴以绥过生日。


    裴以绥作为寿星,根本不知道节目组的安排,他还想邀请林珩年一起过生日,现在看来,计划泡汤了。


    在场的学员们都不知道裴以绥今天过生日,但看到节目组架起来的相机,全部装作熟稔的样子凑上前去祝裴以绥生日快乐。


    一时间,现场被这首简单的生日快乐歌所包围,从旁观者的角度根本分不清寿星是哪个。


    另外两名导师因为接下来还有其他行程先行一步离开,现场只剩下林珩年和罗舒。


    林珩年看着被簇拥在人群之中的裴以绥,独自站在最边缘。


    这种热闹的场景对他来说很不适应,他习惯游离在热闹之外。


    林珩年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所以对数字日期不敏感,但他却有记别人生日的习惯。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尽管他内心并没有刻意的想法,但是在上节目之前搜集资料的时候,他确实已经将每一位学员的生日烙印在心底。


    然后任由这些无意义的数字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无所作为。


    因为节目组请客,所以在录制结束之后大家一同前往提前预订好的会所聚餐。


    节目组这次也是下了血本,由于录制地处于远离城市中心的边缘地带,这次选择的聚餐地更像是山庄。里面还附带温泉,聚完餐之后正好可以放松一下。


    林珩年本欲离开,但却被裴以绥眼疾手快地拦住。


    那些人本来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摄像机一撤,就都回到了各自车中,连去聚餐地这短短一段路程都懒得伪装。


    不过裴以绥本来也不在意这些人的内心想法,他只看着林珩年,仿佛不受节目组打乱自己计划的影响:“林老师,今天是我的生日。”


    林珩年点点头:“我知道。”


    他说:“祝你生日快乐。之前不知道你过生日,所以没有提前准备礼物,抱歉。”


    “提前知道就会有惊喜吗?”


    裴以绥似乎误会了林珩年话里的意思,眼神中稍带期许,一双眼睛在黑夜之中亮得像宝石上面最夺目的光。


    “那林老师现在知道了,下次会提前准备礼物,对吗?”


    他眼神中的期待几乎要实质化,林珩年就算再怎么装傻也看得出来。他不认为裴以绥会缺自己这点礼物,但他没办法拒绝寿星提出来的要求。


    “会的。”


    林珩年点点头。


    如果对方到那个时候没有遗忘的话。


    裴以绥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脸上终于露出愉悦的表情。


    “那林老师愿意留下来陪我过生日吗?你应该发现了,那些人都不是真心想为我过生日。但我作为今天的寿星,别人主动为我过生日,我没有权利拒绝。”


    裴以绥说着脸上露出稍显委屈的表情。


    “还有这种说法吗?”


    林珩年微微惊讶了一下,他从来没给自己过过生日,更没给别人过过生日,不知道庆生竟然还有这种规矩。


    生日过得这么被动,一切都要迁就他人的想法,那还叫生日吗?


    林珩年一瞬间竟然觉得裴以绥现在的处境有些可怜。


    被同情的寿星本人此刻面不改色,他当然有权利拒绝这些人的假意逢迎。就算规矩说不可以,裴以绥也不可能遵守规矩。他向来我行我素,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人的想法,更不可能迁就。


    造成现在这个局面只有一个原因,这少爷自愿的。


    “……好。”原本是应该直接离场赶飞机的,但林珩年被裴以绥的话给蒙骗,一时鬼迷心窍竟然真的留下了。


    等林珩年坐在觥筹交错的酒桌旁时,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


    他第一次参与到别人的热闹之中,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只能机械地跟随大众一次次端起酒杯,一次次祝福。


    大蛋糕被人忽视扔在角落,显得孤零零的。他们在来到这里之后,又订了一个新蛋糕,比角落里这个还要大,在配合完节目组的录制之后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林珩年放下酒杯,三两步走到角落。


    他今天穿了身正装,外套被他遗落在录制现场,现在只剩下一身淡蓝色的衬衫。


    或许是因为包厢中人多的缘故,十一月的天气林珩年竟然觉得有些热,将袖子半卷在肘下,扣子往下解了两颗。


    他站在蛋糕前,垂眸盯着看了会儿,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在底盘上沾染奶油的地方抹了一下。


    酒过三巡,所有人都有了醉意,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绷着,天南海北胡扯吹牛,看起来竟然意外地和谐。


    没有人会注意这个小角落。


    林珩年在伸手抹了一下之后,又缩回手,转身出了房间。


    节目组包下了整个山庄,外面一时间有些静谧,林珩年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他们聚餐的房间在顶层,走到正中间左转可以直通顶层天台,不过因为这栋楼只有五层,以及地势高低不平,即使站在外面俯瞰四周,也难以产生畏高的情绪。


    四周的防护栏都用透明玻璃代替,林珩年靠在玻璃上,看着远处被黑夜浸染的黑森林,深深吸了口气。


    清新的空气混合着夜的微冷,直达肺腑,一种前所未有的畅意涌上心头,林珩年忍不住眯了眯眼。


    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旁边忽然多出一道人影。


    裴以绥手里端着一个圆托盘,上面放着一块切割工整的蛋糕,旁边摆着小勺子。


    他背身靠在玻璃旁,两条胳膊肘架在上面,语气有些慵懒。


    是喝过酒后的微醺和惬意。


    “在看什么?”


    林珩年侧目瞥了一眼裴以绥和他手中的蛋糕,默不作声地捻了捻手指。


    刚才残留在指腹的奶油瞬间化开,变得滑腻。


    他说:“没看什么,包厢里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裴以绥说是让自己陪他过生日,但其实他也陪不了什么。


    “要吃蛋糕吗?”裴以绥举了举手中的圆盘,继续说:“这个是我哥隔空投送的,我嫂子亲手做的。她做出来的点心比店里的好吃,平常吃不到,只有过生日才有。”


    林珩年闻言又多看了那块蛋糕一眼。


    没看出来个所以然。


    于是他睁着眼睛乱夸:“挺好的,上面画的松鼠很可爱。”


    裴以绥沉默了几秒,看了看蛋糕,又看了看林珩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掻鼻头。


    “呃……这个画的是狗,金毛犬。”


    林珩年:“……”


    他刚才夸的什么来着。


    “卖相虽然不好,不过味道确实很美味。”裴以绥不由分说拿起一只勺,挖了一口递到林珩年嘴边,“你尝尝。”


    他像是献宝的大型犬,将自认为美味的食物捧在手心里,眼睛直勾勾看着林珩年,等待着主人认同后夸奖的话。


    林珩年深深看了裴以绥一眼,他本想着,过了今晚,两个人不再会有交集,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会如过眼云烟,最终被记忆的主人遗忘在时间的长海。


    所以,他才会纵容迁就裴以绥。


    然而,裴以绥似乎并不这么想。他就像是炽热的火种,执意要靠近一块冷冰。


    之前也有人想要靠近他,想要跟他做朋友。


    火靠近冰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逐渐消亡。


    林珩年短促地提起嘴角笑了笑,想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一点,他接过裴以绥手中的勺子,说:“我自己来吧。”


    “好啊。”裴以绥因为喝了酒,不如平时敏锐,并未察觉到林珩年的情绪变化。


    他现在还在为林珩年愿意陪他过生日而高兴。


    裴以绥挖了一大勺蛋糕,林珩年全部都塞进了自己嘴里,醇厚的香充斥在他整个口腔,他的味蕾短暂地得到了满足。


    他笑。


    裴以绥也笑。


    林珩年咀嚼完口中的蛋糕,忽然问他:“裴以绥,今天的生日你过得开心吗?”


    裴以绥笑着点了点头,“很开心。”


    “那就好。”


    裴以绥回忆到这里,再次从床上直挺挺坐起来,犹如诈尸。


    在他旁边打游戏的莫子轩见怪不怪地转了个身,眼不见心静。


    裴以绥自从昨天从节目回来就这样,时不时来这么一下,果然陷入爱情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裴以绥从床上坐起来之后,捞起手机打开社交软件,上面置顶第一个联系人就是林珩年。


    联系方式是昨天晚上才加的,而且是他趁着朦胧醉意缠着对方给的。


    头像是个卡通人物,裴以绥上网搜了一下,发现是个仿生机器人。


    他大半夜不睡觉,悄咪咪把头像换成跟对方同一个类型,然后挨个去跟列表中的联系人聊天。


    最终被所有人确诊为“神经病”,并惨遭拉黑。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只有验证时的那句“我是裴以绥”。


    他敲敲打打,删删改改,最终只发了个“在干什么?”


    而另一边,林珩年正全副武装,准备出门。


    他在录制地逗留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才飞回来。刚下飞机的时候,闻锐就打过来电话说今晚有演出,问他要不要来。


    林珩年没有犹豫,一口答应。


    他站在玄关换鞋的时候,眼睛不经意瞥到旁边放着的快递箱子。


    那是凌薇替他寄回来的留声机,他上来的时候顺手从快递站拿了回来。


    拿回来之后他忘了拆,一直在门口放到现在。


    林珩年换鞋的动作一顿,重新穿上拖鞋从茶几上拿过小刀,蹲在门口将智障留声机从里面剥了出来。


    他抱着两个“盆栽”起身,左右观察片刻,最终将它们分别放在了玄关口的桌台上和卧室的床头桌上。


    可谓是十分谨慎。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林珩年才满意地换鞋出了门。


    现在是晚上七点,华灯初上,夜生活才刚开始。


    闻锐说的演出地点是一个live house,今晚会有乐队在里面演出。


    这个地方早些年的时候只是个不起眼的破酒吧,里面鱼龙混杂,谁都没想到现在会被老板做得这么好。


    林珩年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聚集,他全身捂得严严实实,在人群之中看起来像个异类。


    “小林子,这儿。”


    角落里出现熟悉的声音,林珩年循声望去,果然看到围坐成一圈的人。


    灯光晦暗不明。


    他们中间摆着一个高脚凳,上面甩着刚扔出的纸牌。


    第83章 快乐因子


    “王炸!哎我去!终于让我赢一次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个憨批!双王之前就被我全部出了!你趁我们不注意偷牌, 竞技精神呢?这局你垫底啊。”


    “凭什么!我还说你偷牌呢!你就是在嫉妒我牌运好!”


    “哥哥们,能不能不要在脑袋里养金鱼,这特么是四副牌混的……王多得能当你爸爸……”


    林珩年走到众人跟前的时候, 张淼背手从后面拿过来一张椅子放稳,拍了拍皮质椅垫, 招呼他坐这。


    “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珩年伸手从桌面捞过一杯白水,摘下口罩凑到嘴边, 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他垂眸看着那杯白水, 问:“白酒?”


    张淼“嗯”了一声, 习以为常道:“二锅头兑白开水, 雪碧掺白酒, 白开水加酱油,我特么都只敢喝自己带的矿泉水。”


    林珩年听完之后默默将杯子放下, 终于回答了对方问的问题:“今天上午刚回来, 听说今晚有演出,过来看看。”


    张淼:“节目上的事情解决完了?”


    林珩年闻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说的是哪件?”


    录制时发生的离谱事情可太多了。


    张淼不混娱乐圈,平常根本不关注这些事情, 上次在群里问林珩年是不是被欺负了还是比赛完听其他乐队聊八卦提起。


    不过听林珩年现在说话的语气, 似乎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没忍住“啧”了一声, 小声埋怨道:“闻锐怎么给人乱介绍活儿, 听着受了不少委屈,还不如当初跟着我好。”


    张淼看了林珩年一眼, 双眼弯着笑了笑,忍不住开始挖闻锐墙角:“哎,小林子,你考虑考虑转幕后呗,跟着我们满世界跑, 没事儿旅旅游,不受这鸟罪了。


    你要是想上台唱歌那更好,到时候给你开专场,当初有好多乐队跟我打听你消息呢。我要是把你给挖过来了,那些人得羡慕死,他们说我要是能找到你都给我当儿子。亲的。”


    林珩年听到最后忍不住提起嘴角笑了笑。


    张淼平常说话吊儿郎当没个正形,语气抑扬顿挫,跟听相声似的。


    没事儿的时候林珩年能坐在旁边听他跟人聊天听一天。


    “哎呦~宝贝儿终于回来了,快让姐姐摸摸,可想死我了。”


    忽然,从刚才林珩年来的那条道上出现一个烫着大波浪、穿着红色皮夹克,身材火辣的女人。


    她的长相明媚妖冶,声音却与长相完全不符,柔柔的语气像是江南小调,让人忍不住驻足观看,却又在看到女人长相的那一刻显露出一丝惊讶。


    女人三两步蹦哒到林珩年和张淼身旁,刚才打牌的人扭头看了她一眼,纷纷开口喊了声“烟姐”。


    林珩年从椅子上站起身,也笑着喊了声“烟姐”。


    云烟上前抬起双手轻轻掐了掐林珩年的脸蛋,又像揉狗崽似的把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才停手,笑眯眯应道:“哎。乖啊。”


    闻锐跟在她身后回来,两个人刚才去拿矿泉水了,这一帮打牌的二百五把所有的酒水都搞得跟毒药似的,没人敢碰。


    闻锐开了瓶矿泉水,喝了口后看着旁边的张淼,似笑非笑道:“想挖我墙角?”


    张淼笑了下,爽快承认道:“对啊,我可太喜欢小林子了。”


    云烟闻言忍不住在旁边附和道:“是啊,当年要不是你下手快,说不定珩年早就是我们乐队里最优秀的主唱了。”


    张淼跟云烟都是乐队出身,林珩年还没成年的时候在这间酒吧当服务员,他们经常会过来演出,如果不忙的话,林珩年就一直站在台下看他们表演,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不过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还是小萝卜头的林珩年就被闻锐给忽悠走了,气得乐队这几个人捶胸顿足,扼腕叹息。


    闻锐挑了挑眉,忍不住开口道:“他愿意跟我走。”


    林珩年站在旁边看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争论,自己插不上话,只好转身去观摩众人打牌。


    今天的表演包含了十几个乐队,老板特意腾出场地给人发挥,表演还没开始人已经满了。


    他们每个人都进行了精心的打扮,能够看出来对这场表演很喜欢,但毫无形象席地而坐的样子又不像很在意。


    正是这种反差感,显得这些纯粹的乐队人更加可爱。


    林珩年喜欢这些乐队之间松弛的氛围,也喜欢看这些人表演。


    如果没有来娱乐圈当歌手的话,他大概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这些乐队常年在一起比赛,混得比谁都熟,刚才喊的那两个玩牌最拉,现在脸上被贴得全是纸条。


    林珩年刚一过去,喊王炸的哥们儿就让出位置,想让林珩年替他扳回一城。


    “快、快,我要被这几个人给联手坑死了,你比他们都厉害,带我逆风翻盘,搞死他们!”


    这些人平常不关注娱乐圈,认识林珩年的人只知道他唱歌很厉害,偶尔举办活动的时候也会看到林珩年的身影,于是自动将其纳入队。


    林珩年走到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下,抓起桌上还剩的牌,摊开在眼前看了一眼。


    他就只看了这么一眼,而后将牌翻扣在桌面上,直截了当道:“打不了。牌太臭了,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赢,可以直接干了。”


    “我艹!”


    “哈哈哈哈哈……”


    “牛逼啊哥们儿,这牌是怎么被你打这么烂的。”


    “哈哈哈哈哈,你这么说我已经猜出来他手里现在握的是那几张排面儿了。”


    “你特么别坑人家了,自己回来认输吧!”


    “我去,你别出卖我啊哥。”


    王炸哥之前见过林珩年玩牌,一个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出牌,冷漠得一批,最后直接荣获全场MVP,次次都赢,赢得其他人都怀疑林珩年出老千,最终轮番车轮战输得心服口服。


    他丝毫不怀疑林珩年的实力,不过如果对方说自己的牌烂,那大概就是真烂了。


    虽然林珩年说自己的牌超级烂,但王炸哥是见识过林珩年实力的,仍旧不死心地问:“哥,你帮我赢一局,我给你调一年的琴弦,怎么样?他们都说我调琴弦的准度比专业的还专业。心动不?”


    林珩年老实回答:“挺心动的,可是我不想喝二锅头兑白开水。”


    “……”


    “哈哈哈哈哈哈……”


    在场的人发出轰鸣爆笑。


    他们在现场打牌就是图一乐呵,任何一件非常寻常的事情在他们眼中都非常有趣。


    就好像小时候蹲在地上数蚂蚁,只要多个伴,这件事情就会变得无比有趣,甚至能成为童年记忆中最深刻的事情之一。


    林珩年觉得,这些人身上总有制造快乐的因子,跟他们待在一起,仿佛自己也变得有趣起来。


    还在斗嘴的三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忍不住跑过来一探究竟。


    张淼看着和众人打成一片的林珩年,拿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闻锐:“哎,你有没有觉得,小林子这次回来,变得不一样了?”


    “比之前打开了不少。”


    闻锐点了点头,“我当初总觉得他心里压着什么,那段时间他刚跟前公司解约,我怕他压力太大,才给他选了个相对轻松点的选秀节目。”


    张淼:“说到这我就不得不跟你掰扯掰扯了,阿锐,你给他选的什么破节目,我听他刚才习以为常的口气,那节目整的幺蛾子可不少啊。”


    “这件事情他会自己看着办的,我不干预。”说到这里看着张淼笑了笑,“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他么。”


    张淼“哼”了一声,“这臭小子古灵精怪的,我是拿他没办法。”


    云烟在旁边盯着林珩年的脸蛋看了看,忍不住反驳道:“他那么老实可爱的小孩儿,要不是别人总招惹他,他至于跟别人发生冲突嘛。说到底,还是那些人欠收拾!”


    张淼:“这倒也是……”


    林珩年没在牌桌边坐多久,表演就开始了。


    这场演出会从晚上九点持续到凌晨两点,进行到后面的时候,整个现场的人情绪都非常高涨,就连林珩年的心情也变得比之前更加激动。


    现场的灯光五彩斑斓,呈现出十分梦幻的场景,他被舞台上的乐队成员选中,上台跟这些人一起表演。


    舞台比现场地面高出约莫七八十公分,林珩年需要从侧面的台阶走上去。


    现场氛围躁动,每个人都被旁边的人推得歪七扭八的。


    林珩年也不例外。


    他需要穿过人群才能抵达舞台侧边,刚走没两步就和另一个人撞上。


    对方穿着一身黑衣,完全和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


    对方是突然窜出来的,林珩年站着没动被对面撞得往后退了几步。


    “对不起。”


    对方开口的瞬间,林珩年才意识到他是戴着口罩的,声音闷在里面显得不真切。


    男人一直弓着身体,林珩年误以为对方是身体哪里疼。


    “没关系。”


    现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林珩年边开口边用手比划,“你没事吧?”


    男人边摆手边往快速往前走,看起来没太在意这个小插曲。


    林珩年站在原地观察对方走远,直至消失在人群之中,确认对方没什么问题之后,才上台配合乐队表演完节目。


    他离开现场的时候表演还没结束,不过他有事情要做,和其他人打完招呼先走了。


    出了livehouse现场,林珩年站在门口深深吸了口气,夜晚冰凉的空气沁进身体,兴奋的大脑却依旧静不下来。


    运动会让人产生多巴胺,那些兴奋因子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像往嘴里倒了一整袋跳跳糖。


    全身躁动。


    手机上日程提醒恰到好处地盯了一声,提醒着他该去拿药了。


    在录制节目的时候,他之前开的治疗失眠的药物已经全部吃完了,医生提醒他要在今天进行复查。


    这里距离要去的医院大约有十几公里的路程,林珩年到的时候差不多过凌晨。


    医生在看到林珩年身影的那一刻松了口气。


    林珩年是他诊治过的最不配合的病人,每次来只管拿药,其余一概不配合。医生需要根据病人最近的病症调配药方,可林珩年每次过来的回答只有一个:还可以。


    即使因为失眠熬了三天三夜,林珩年的感受也依旧是“还可以”。


    林珩年确实觉得还可以。


    意识到自己失眠的时候他就立马来看了医生,并按时服药。


    不过这些药只在刚开始的时候管用,时间一长,身体产生了耐药性,这些药的效果便大打折扣。


    林珩年失眠的时候习惯去创作,这个时候往往是他灵感最充沛的时候,每次熬完夜他都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兴奋感会让他忘记失眠的感觉。


    医生看着林珩年在椅子上坐下,惯例问了一句:“最近感觉如何?”


    林珩年仔细回想了一下,“挺好的。除了昨天晚上在失眠,上次失眠还是在一个多月前。”


    不过他有预感,今晚应该会失眠——


    作者有话说:裴以绥:我什么时候出场?(托腮)


    快了,快了……


    第84章 自我怀疑


    林珩年这回答倒是让医生有些意外, 他双眼在青年身上停留两秒,问道:“你最近去干什么了?有没有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导致你情绪产生了变化?”


    比如能够让人产生愉悦情绪的环境因素或者人为因素。


    林珩年明白医生这么问的缘由, 不过最近发生的事情应该都不太利于改善睡眠。于是他摇摇头,“我最近一直都在工作, 你想一想,工作上面的事情, 怎么可能会让人产生正向的情绪导向。”


    他抬眼看着对面的老医生, 举了个例子:“比如您, 已经是凌晨时间了, 却还要坐在这里给我看病, 您开心吗?快乐吗?”


    “……”


    好像也是。


    约定在午夜看诊这件事情并不是林珩年的主意,当然, 也不可能是老医生的主意。


    要怪就怪医院的挂号系统, 林珩年跟医生有约定好的固定看诊日期,但是最近医院系统升级,要求看病必须挂号, 林珩年只看到一个日期内的号码, 于是便毫不犹豫地挂上了。


    可没想到医院的挂号系统出了故障, 把他的看诊时间安排在了凌晨。


    这件事情医生知道了也无能为力。


    害, 谁还不是个牛马呢。


    老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最后劝他:“我之前提醒过你, 任何一种药吃多了都会产生耐药性,你现在吃的药剂量是最初的四五倍,我仍旧劝你要从其他方面下手,不要完全依赖药物帮助睡眠,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医院只给林珩年开最长一周的药, 距离上次林珩年过来拿药已经过去了好久。上节目期间,因为没有带药,林珩年晚上经常失眠一整夜。


    不过频率倒是没之前那么频繁。


    林珩年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好。”


    答应得这么爽快,医生知道林珩年根本就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不过这种事情,如果真的能够自己控制的话,医院就不会有那么多病人了。


    老医生照旧问了他一些很基础的问题,过程非常顺利,林珩年很快就拿到了未来一周的药物。


    临走前,老医生看着林珩年起身的身影,镜片后的眼神闪了闪,问他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打破现在的生活习惯,尝试着接纳别人?比如谈一场纯粹的恋爱?”


    “亲密关系是一剂很好的心理药,或许可以为你带来帮助也说不定。”


    林珩年缓缓扭头看着老医生,他沉默片刻,反问道:“您为什么觉得恋爱可以给我带来帮助?或许它会给我带来麻烦,也有可能给我带来痛苦。”


    老医生在内心斟酌了一下,开口解释:“你知道吗,之前几次过来看诊,你都表现得很沉默,尽管已经认识很久了,我们之间完全不像是可以开玩笑的关系。你的防备心很重,我只能站在医生的角度给你最客观的建议。不过你发现没有,就在刚才,你学会了跟我开玩笑。”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虽然这个玩笑有点调侃的成分,但是我作为你的医生,能从里面感受出来,你跟之前有所变化。你知道,人类的一切情绪变化都需要一定的介质和因素,我合理猜测,是因为在你离开的这一个多月时间里,出现了那个能够让你情绪产生变化的人。”


    “可能你自己之前没有意识到,不过现在被我点出来,我想你心中应该有合适的人选来对照了。你可能无意识的学来了对方的一部分性格,这恰恰说明了对方身上的某种特质在吸引着你。”


    “不管你们现在的关系如何,都可以试着更近一点,并不一定要局限在恋爱关系之中,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


    林珩年被老医生说得有点恍惚,半信半疑地重复:“吸引我?”


    “对,你现在正在潜移默化地被对方影响。”老医生见过很多病人,跟林珩年病症相似的多了去了,很容易就能看出内里的问题。


    林珩年抿了抿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之前离开livehouse现场的时候,云烟问自己的一个问题。


    “宝贝儿,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林珩年当时被演出气氛感染得兴致高涨,以为云烟只是随口一问,他只笑着摇头晃脑,并不去回答对方的问题。


    之后云烟被林珩年的样子萌到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没再关注这个问题。


    林珩年也就忘记了。


    现在再次听到医生的解释,林珩年忍不住追根溯源,回想自己之前在别人面前都是什么样子。


    然而脑海中全部都是裴以绥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医生的影响。


    他唇瓣开合数次,终究是没有再问什么。林珩年最后朝医生点了点头,说:“这件事情我自己会好好考虑的。”


    ……


    林珩年拎着药回家,刚走到楼下,凌薇突然在休息时间给自己打来一通电话。


    最近工作室的运转步入正轨,凌薇没再像之前那样过得兵荒马乱,再加上林珩年刚结束一项工作,还没选定好接下来的行程,这姑娘最近过得还挺滋润。


    凌薇打电话过来没别的事情,其实是前段时间《星穹梦之途》的项目负责人跟她联系了一下,想要邀请林珩年出席成团发布会。


    按理来说节目已经结束,凌薇完全可以直接回绝对方,不过她一切都以林珩年的意愿为主,认为这件事情还是要通知一下林珩年。


    林珩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经过这次录制,他几乎对所有的综艺类节目产生了阴影,打算以后都不再接类似的项目。


    凌薇在电话那边记下了这件事情。


    之后她又想到了什么,支支吾吾地对林珩年说:“年年啊,成团出道这件事情,也没什么特别的是吧,就算是现在被资本选中出道,之后也不一定能出圈,还得白白给别人打工,一点儿也不划算,你说对吧……”


    “嗯?”林珩年惊奇凌薇现在竟然开始跟自己探讨娱乐圈的规则问题了。


    这跟之前总担心被自己辞退的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他还是给出自己的观点:“其实像这种出道方式,公司一般都会给铺路,他们花大价钱造团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想好了之后的路应该怎么走。如果砸进去的钱有效果,之后带来的长尾效应会让收益翻倍,这对于成团人员和公司都是双赢的事情。”


    林珩年出了电梯,伸出拇指按指纹开锁,换上拖鞋之后才继续说:“他们这些成员大多数都是新人,成团有利于曝光,我觉得还是挺划算的。”


    如若不然的话,也不会那么多人挤破脑袋也要参加节目。


    “啊……”


    凌薇的语气有些失望,“那你现在会觉得生气吗?”


    生气?


    林珩年有些不解:“我为什么要生气?”


    “裴以绥被节目组坑了,他没出道啊。”


    凌薇说着自己先开始怀疑了,切换桌面软件又看了一眼最新消息,“没错啊,出道名单里面没他。”


    裴以绥……


    短时间内这个名字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在他生活中两次,林珩年简直要怀疑自己了。


    他更纳闷了:“这件事情难道不是裴以绥本人去生气吗?”


    “那你们两个现在不是有关系嘛……”凌薇有些后悔自己主动提起这件事情了,她硬着头皮说:“我这不是怕你真因为这件事情生气。”


    不过抛开其他一切主观因素,这件事情确实挺让人生气的。


    “有关系?”


    林珩年觉得自己可能陷入什么怪圈了,怎么凌薇也觉得自己跟裴以绥有关系?


    凌薇一听林珩年语气,瞬间警惕起来,“你别告诉我你们两个还没在一起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出来。你当初那么纵容他。”


    那时候在医院,这俩人明明表现得很暧昧!


    林珩年直觉凌薇后面没什么好话,他说:“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挂了。”


    凌薇见林珩年要挂电话,急道:“哎哎哎,别着急嘛,年年,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的态度,下次我见了裴以绥也好提前做准备。”


    林珩年:“……挂了。”


    他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去储物间取了盒桶装泡面,拆开放了点水拿茶几上的手机扣在上面泡。


    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晚上又出去玩儿消耗了体力,林珩年现在饿得有点晕。


    他很想趁着现在这个状态闷头大睡,但又害怕自己就这么晕过去。


    在泡面的间隙,林珩年又想起了医生的话。他伸手捞过手机,打开搜索框敲敲打打:如何判断是否真的喜欢一个人而不是错觉。


    林珩年抿紧嘴唇等待页面跳转,心中思绪肆意跳脱。


    他纵容裴以绥?


    ……有吗?


    应该没有吧。


    裴以绥不需要他纵容,那人对自己比对其他人都要宽容。


    他这次回来看起来不一样了?


    有吗。


    可能是医生不了解他,人都是多面的。


    不过裴以绥确实能调动他的情绪,每次跟对方在一起,他都会变得不再心平气和。


    页面在转了几个小圈之后显示加载失败。


    他拇指下滑检查了一下网络——


    手机自动连接家里的WIFI,不过他不在的这段时间WIFI好像出故障了,自动连接上以后把移动网络挤掉了,自身还不能用。


    林珩年随手切了移动网络,页面唰一下刷新,一个回答即刻映入林珩年眼帘——


    一个很有用的人生作弊小技巧:假如你不知道现在做的选择是对的还是错的,就去吃你曾经很喜欢吃但却很久没有吃的食物,假如味道没有变化,就说明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林珩年看完之后瞥了眼茶几上的泡面。


    正好,现在就可以实验一下。


    他捞过那盒泡面,毫不犹豫叉了一大口送进嘴里,使尽嚼啊嚼。


    忽然,林珩年眼睛瞪大了几分,满眼写着神奇。


    还真是,他最喜欢吃的红烧牛肉面,好像吃起来酸酸的。


    味道真的变了!


    他不信邪地再吃了一口。


    酸的。


    真难吃……


    难道医生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应该找个人谈恋爱吗?


    林珩年慢吞吞嚼着嘴里的面,心不在焉地按照之前的惯例检查泡面的生产日期。


    “……”


    去年生产的。


    过期了。


    难怪这么难吃。


    他颇有些气急败坏地把刚吃两口的泡面扔进垃圾桶,叉着腰自言自语道:“我估计是中邪了才会去信网络上的那些说辞……”


    如此折腾一番,林珩年早已没了吃饭的兴致,草草啃了一个面包,就去洗漱完准备上床睡觉。


    刚一进卧室,放在客厅里的手机便叮铃咣啷响了起来。


    不是电话,是短信。


    由于发信速度过快且不间断,这才导致手机一直在响。


    林珩年随意瞄了一眼,擦头发的动作微顿。


    锁屏上的最新消息直入眼帘——


    林珩年,你个小杂种!是不是想直接跑了,我他妈的告诉你,没门儿!你那又聋又哑的便宜爷爷还在老家呢,全都仰仗着我们一家照顾,快点打钱过来,你堂哥要结婚了,彩礼五十万。


    消息还在不停往上弹。


    别装死,你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丢下一大家子人在乡下干苦力活,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的唾沫星子喷死!


    打钱!快打钱!别逼我去撒泼!


    林珩年!


    ……


    林珩年只看了几秒钟就把眼从手机屏幕上挪开了,他满不在乎地转身,重新返回卧室,准备睡觉。


    睡之前他扣了几粒药,和着温水吞下,这才安心闭上双眼。


    “不行!”


    裴以绥倏然睁开双眼,从床上仰卧起坐,举起手机看着屏幕上两天前发过去的那句“在干什么?”。


    林珩年到现在都没回复他一个字。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为什么不像在节目上那样粘着自己了?!


    咔哒——


    房门传来一声轻响,裴以绥抬头,看到哥哥拎着个黑盒子从外面进来。


    “爸妈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晚上给你补个生日。”


    裴大哥把黑盒子放在桌面,朝弟弟努了努嘴:“喏,今年的礼物。”


    裴以绥生日的时候在工作,家里人没法儿跑到现场给他过生日,现在他回来了,裴家奶奶做主,给裴以绥补办个生日宴。


    “哥,你说,一个人突然不理你了,这是为什么?”


    裴以绥抱着手机发呆,显然心思不在礼物上。


    “还能是为什么,要么是你做错事情惹人生气了,要么是人家不在乎你。”裴大哥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总之,你小子应该有危机感才对。”


    第85章 喜欢喜欢


    “做错事情?”


    裴以绥只捡自己想听的话过耳朵, 他噌地一下从床上蹦起来,把旁边的哥哥吓了一跳,“裴老幺, 你又想作什么妖?”


    裴大哥深知裴以绥的尿性,这小子自我意识过剩, 在家里无组织无纪律惯了,想一出是一出。


    这次录制完节目回来难得安分了一次, 裴大哥原以为这小子转性了, 原来是跟小男朋友闹别扭了。


    没在节目上出道, 他原本还想安慰一下弟弟, 没想到这小子的心思根本就没放一点在那上面。


    净想着谈恋爱的事情了。


    他把礼物放好之后瞄了裴以绥一眼, “提前说好啊,别再一声不吭憋大招了, 虽说今天是给你补办生日你是寿星你最大, 但是今儿大家都是特地赶回来看你的,你别玩消失那一套,都挺长时间没见你了, 爸妈跟奶奶姑姑他们刚才还在念叨你, 多跟长辈们聊聊天。”


    裴以绥从年龄刚打十开头没多久就跟着哥哥跑国外读书去了, 几乎跟着哥哥长大, 裴大哥平时没少操心弟弟的事情,在各方面都会多叮嘱一点。


    裴以绥“嗯”了一声, 说:“哥你放心,我今天什么都不干。”


    他保证完以后,心里还惦记着裴大哥刚才说的那句话,扔掉手机翻了个身下床凑到哥哥跟前问道:“你刚才说,如果一个人突然不理我, 一定是我做错事情了,那你觉得……我现在亲自上门道歉,他会搭理我吗?”


    裴以绥现在脑子里只有林珩年,他心里没觉得裴大哥这句话是对的,不过对错都不重要,他现在只需要一个由头。


    “……”


    裴大哥无言看着裴以绥,毫不留情戳穿弟弟的小心思:“我刚才还说他不理你是不在乎你呢,你怎么不信这句话啊。你要是想去找人家,就不要找任何借口。要知道,爱是不由自主,不一定非要找由头。”


    裴大哥向来不干涉裴以绥的感情问题,他一贯主张爱就要大胆追求。裴以绥在他跟前我行我素,倒是没想到在爱情面前这么小心翼翼。


    裴以绥品了下这句话,很认同地点了两下头,心里琢磨着什么,“有道理……”


    不过他一直以来谨慎惯了,做事之前总会先给自己一个理由去说服大脑,这种习惯扎根在他内心深处,一时半会也改不掉。


    他在心里给自己设定了最后期限,如果到了那个时间林珩年还没有回复自己,他就主动出击。


    但这种行为只限定在林珩年也喜欢自己的前提之下。


    裴大哥第一次给弟弟当恋爱军师,好奇心还挺强的,忍不住八卦道:“什么时候谈的?是不是节目上认识的?”


    裴以绥捞起桌面上的水喝了口,回了句:“没谈。不是。”


    “没谈?”这倒是有点出乎裴大哥意料,“没谈你装那么像,闹了半天还没追到手啊。”


    “你不懂。”裴以绥瞥了哥哥一眼,“谈恋爱这件事情不能着急。”


    已经有老婆的裴大哥对于裴以绥的这番言论持反对意见,他怼了怼弟弟的胳膊,“简直胡说八道,你不着急有的是人着急。”


    说到这里,裴大哥才想起问最重要的问题:“你们两个进度到哪儿了?人家是不是没同意你的表白啊。”


    裴以绥喝水的动作一顿,他垂眼盯着桌面上繁复的大理石纹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表白。”


    “没表白?!”


    裴大哥越听越不对劲,“裴以绥,你小子逗我玩儿呢。”


    他说完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也跟着沉默了一瞬。他嘴唇翁动,开合了好几次,才问:“你该不会是又——”


    “不是。”裴以绥即刻否认。


    他没去看哥哥脸上的表情,把礼盒包着的礼物收走,声音渐渐变远:“我没你们想的那么……”


    后面的话被阻隔在衣帽间外。


    说是衣帽间,但其实里面放的东西非常杂,他习惯把一些饰品、玩具、以及收到的礼物等东西放在这里,埋在一堆衣服之中。


    裴大哥盯着衣帽间紧闭的房门看了一会儿,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


    裴以绥父母工作都挺忙的,今天正好是周二,为了给小儿子过生日,二老特地把今天的时间腾出来,然后去接裴以绥的奶奶一起。


    奶奶以前是个舞蹈家,现在退休了,被之前的学生邀请去给剧团当顾问,倒是清闲得很,说走就走。


    三位长辈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裴以绥正百无聊赖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削苹果,看到三人身影的时候从沙发上站起来,张开双手想要个拥抱。


    奶奶走在最前面,配合地跟着张开双手。


    ——而后一把抱住裴以绥,旁边站着的裴大哥。


    “这么久没见,幺儿个子又长高了,还比以前更壮了,想奶奶没有?奶奶可想死你了。”


    老人家说着伸手轻轻拍了拍裴大哥的后背。


    裴以绥举着的两条胳膊僵在半空中,他唰一下扭头看着老人家,表情中带着难以置信:“奶奶,我们昨天晚上才开完视频,您怎么今天就认错人了。”


    裴呈寒眼睛里也带着笑,温声解释:“奶奶,我不是幺儿,我是小寒。”


    奶奶抬头视线分别在两个人身上停留几秒,然后撒开手又换了另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朝着裴以绥张开手:“奶奶可想死你了。”


    裴以绥:“……”


    这小老太太,一看就是成心的。


    裴以绥小时候长得可爱,家里人都爱逗他玩儿,这一逗就是二十多年。就算他现在已经参加工作,家里人也还是把他当小孩儿。


    奶奶就爱跟兄弟俩玩这种游戏,每次都故意把人认错,然后看兄弟俩的反应逗乐。


    只不过每次裴大哥都能一眼识破老太太的意图,只留下裴以绥一个人在那儿认真生气,执着地扒着老太太的胳膊一遍遍重复:奶奶我在这。


    裴以绥抱完奶奶,又分别跟裴父裴母拥抱。


    “呦,这不是我们家大明星嘛,长得可真帅。”


    伴随着高跟鞋砸在地面发出哒哒声,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位长相明媚的大波浪美女。


    她手里提着一个小蛋糕,风风火火走到众人面前,朝老太太甜甜一笑。


    仔细看的话,两人轮廓有七八分相似。


    裴以绥有些诧异:“你不是在国外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枳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裴以绥的头发,勾起一抹笑:“大人的事情小孩儿少操心。”


    “你姑姑她就喜欢折腾,把那边的工作辞了,说要回来进军娱乐圈,真是不像话。”


    老太太笑着拉住小女儿的手,打趣道:“我说不过她,你们帮我数落数落她。”


    给裴以绥过生日没请别人,几个人说说笑笑走到餐桌旁。


    裴父裴母最开始是打算去饭店给裴以绥过生日,不过考虑到裴以绥的职业特殊性,大家最终还是将地点定在了家中。


    裴以绥嫂子听见动静,举着铲子从厨房探出个脑袋,“爸,妈,奶奶,姑姑,在等几分钟就能开饭了。”


    仔细看她脸上还沾着点黑乎乎的东西。


    裴母看到自家儿媳在厨房忙碌,忍不住瞪了大儿子一眼,“你怎么让自己媳妇儿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裴大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妈,她根本就不会做饭的,您忘了吗?里面有阿姨在。”


    “我就是知道这件事情才瞪你的呀,你自己媳妇儿自己不了解吗?到时候厨房炸了事小,伤到了人就不划算了。”


    “……我这就去。”


    没一会儿,裴以绥大嫂就被哥哥搂着请了出来。


    “哎,我还没学会怎么单手打蛋呢,你这人怎么这样呢。”


    “别学了,我会就行。”


    几分钟后,今晚的饭菜全部上桌。


    今天的蛋糕虽然比在节目组过生日时小了很多,但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时的氛围却显得格外温馨。


    看着上面烛火闪烁的蛋糕,裴以绥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那天晚上,想起了和林珩年在天台时度过的短暂单独时光。


    “想什么呢?还不赶紧许愿啊,晚了就不灵了。”


    裴以绥被姑姑戳了戳,及时回神。他看着摇曳的烛火,合手闭眼。


    老实说,裴以绥虽然怕鬼怕得要命,但他却一点都不信生日许愿这种东西,他只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事在人为。


    跟林珩年的事情也是一样。


    顷刻,裴以绥睁开双眼,吹灭蜡烛。


    “哇。”裴以绥大嫂拍了拍手,“弟弟今年二十二了耶,又长大了一岁。”


    裴父看了看小儿子,点评道:“瞧着是比以前稳重点。”


    裴大哥在背地里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您不关注娱乐圈,不知道自己小儿子干尽了缺德事儿。


    裴以绥没有丝毫心虚,收下了裴父的夸赞,跟着点头认同:“我也觉得。”


    哥哥:“……”


    什么倒霉玩意儿。


    过完仪式,几个人才正式开始用晚餐。大家的工作领域没有重叠部分,难得聚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胡扯。


    聊着聊着,裴枳忽然想到自己开车回来的路上碰到的一个人。


    她咬着筷子犹豫片刻,才开口说:“我刚才在来的路上……看到了孙浩。”


    此话一出,所有人吃饭的动作皆是一顿。


    裴母皱着眉心,放在桌面的那只手缓缓握紧,脸上险些维持不住现有的表情:“他究竟要干什么?!”


    裴父放下筷子,先看了眼小儿子,又伸手揽住妻子的肩膀,宽慰道:“说不定是巧合。”


    裴母:“哼,怎么可能会是巧合。”


    孙浩是裴母唯一的弟弟,也就是裴以绥的舅舅,最近刚刑满释放从监狱里出来。


    裴母跟孙浩一起长大,她最清楚这人是个什么德行。


    老太太看着儿子儿媳逐渐严肃的表情,随手抽了张纸巾擦嘴,而后缓缓开口:“这种事情,现在提他干什么,白白浪费了孩子们的好心情。”


    裴枳也是忽然想到这件事情的,她也不欲让大家心情受到影响,但鉴于对方有前科,这种事情还是提前通知一下为好。


    她摆摆手,也跟着附和:“对,咱们现在不提他了,大不了我去找几个人看着他就好了。他现在应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裴以绥默不作声地垂着眼往嘴里塞了口饭,没发表看法。


    之后几个人的话题又被老太太扯到自己身上,众人暂时忘记了刚才严肃的气氛,纷纷开始围着老太太转。


    一顿饭吃得还算不错。


    饭后,老太太和裴枳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到裴以绥手上,又凑在一起聊了几句话,便离开了裴家住宅,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裴父裴母今天刚到家,估计要在家中待两天,给裴以绥过完生日之后便在客厅看电视。


    裴大哥虽然让裴以绥收敛一点,但是这小子还是吃完饭没多久就偷偷溜了,估计是去找心上人了。


    他心里忍不住发笑,竟然觉得弟弟谈恋爱的模样有些傻气,还有些可爱。


    带着年轻人独有的稚气。


    “小绥跑了?”裴父面前怼着个大报纸,听到脚步声之后唰一下将脑袋从后面露出半个,看着大儿子。


    裴大哥嗤了一声,习以为常:“早跑了。”


    裴母看电视有些心不在焉的,闻言扭过头,揉了揉太阳穴:“跑了也行,有心情去忙自己的事情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听到母亲这么说,裴大哥忽然想到今天白天跟弟弟聊天时候听到的那句话。他忍不住问了父母一句:“你们当年,真的看到他在自言自语吗?会不会是看错了?”


    裴母:“我也希望自己是看错了,但是当时你爸也看到了,总不可能我们两个都看错了吧。”


    她说到这里情绪忽然有些激动,“所以我现在绝对不会让孙浩这个疯子有任何伤害小绥的机会!”


    裴大哥也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不会让他接近小绥的。”


    ……


    黑夜,不时有路过车辆的灯光漏进小巷子,打在站着的人侧脸上。


    裴以绥看着靠在墙上佝偻着身子瘦的跟个猴似的中年男人,对方嘴里咬了根烟,正低头开火点燃烟头。


    孙浩吸了口燃着的烟,吐气的同时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小外甥,今儿怎么主动找我啊。”


    裴以绥:“你不是已经打听我行踪挺久了么,问这话显得有点多余。”


    “呦,看来我伪装得不行啊,一眼就被识破了。”孙浩闻言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看来那些狱友们给支的招有点跟不上时代了啊。”


    裴以绥笑了,他也吊儿郎当道:“那你再回去跟他们进行深度交流啊,顺便跟他们描述一下外面的变化,本来就老了,再不上进一点的话,迟早被这个时代淘汰。”


    孙浩越听脸上的表情越沉,他最后垮着一张脸,声音阴沉:“这么久没见,小外甥竟然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


    裴以绥微微颔首,脸上表情非常欠揍:“那你知道得确实有点晚了。”


    孙浩:“……”


    他本想开口震慑一下这个毛头小子,谁承想对方话里头句句带刺,哪有一点被自己吓到的样子。


    他松了松今天出门特意打的领结,身上的西服被他穿得像是儿童穿大人的衣服,显得异常滑稽。


    “别说那么多废话,你今天晚上拦住我究竟想干嘛?”


    裴以绥闻言不再东一句西一句,直接说:“别出现在我妈面前。”


    “呦,出息了啊小外甥,学会威胁人了。”孙浩手里的烟烧到一半长,他连续嘬了几口之后扔到旁边的臭水沟里,回:“不过你说话不算,那是我姐,我想什么时候出现就什么时候出现,你管不着。”


    “行啊。”裴以绥笑了笑,“如果让我知道你去找她了,或者又干什么坏事儿,我会让你蹲一辈子监狱。”


    孙浩现在最听不得这种字眼,闻言眼神发了狠,咬牙切齿道:“你他妈给我闭嘴!闭嘴!不准给我提这几个字!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变成这样!这一切全都怪你们!全部都是你们裴家视而不见造成的!”


    裴以绥在心中冷笑一声,觉得有些荒谬,但他没心情跟对方在这里僵持下去。


    他态度已经带到,孙浩本人无勇也无谋,做事全凭脑袋一热还欺软怕硬。裴以绥觉得他脑子不正常,是个傻逼。


    “随便。”裴以绥冷冷看对方一眼,“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他说完之后拉上卫衣后帽罩在头上,手揣着兜走出小巷。


    孙浩一整天都在裴家附近晃悠,但又不敢离得太近。这条巷道离裴家有一段距离,他就一直窝在这里想点子,恰好被裴以绥看到,被对方单手拎着堵到了里面。


    他看着走远的裴以绥,低声说:“你们当初那么对我,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说完了?”


    裴以绥刚走出巷口,旁边墙上靠着的黑影突然出声问道。


    裴以绥瞥了对方一眼,难得话少,只是“嗯”了一声。


    方知骤闻言从墙根旁边直起身,“那走吧,再待会儿说不定会有人跟上来,被缠上就麻烦了。”


    他今天依旧全副武装,全身上下就漏了双眼出来。


    裴以绥从家里出来之后本来想去方知骤住的地方聊聊,没想到两人汇合的时候恰巧看到了孙浩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现在忽然改了主意,“我不去你那儿了。”


    裴以绥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改天再约吧。”


    方知骤看了裴以绥一眼,点点头:“行,有事打电话。”


    “等等。”忽然,裴以绥表情严肃地叫住了方知骤。


    “怎么了?”对方见他表情严肃,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


    裴以绥:“问你个问题。”


    裴以绥:“你说……一个人突然开始不理你了,是为什么?”


    方知骤:“……”-


    凌晨,某高档小区。


    裴以绥蹲在路灯下,默默抬头望天。


    到点巡逻的看门大爷跟着他蹲在路灯下,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望了望天,又缓缓扭过来眼巴巴看着他:“小伙子,赏月呢。”


    半空中不合时宜地刮过来一阵冷风,带着一股咸湿气。


    天气预报上说了,今晚好像会下雨。


    这会儿月亮已经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


    大爷抖了抖身子,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呃……”


    “嗯,对。”裴以绥心不在焉地说。


    “?”连个星子都没有,赏个毛线的月啊。


    大爷今晚一个人值班,怪无聊的,见裴以绥兴致缺缺仍不气馁,再接再厉道:“小伙子,有对象了没啊?没有我也给你介绍不了,我自己还是个光棍儿呢。”


    裴以绥:“快了。”


    “?”他心里有点不平衡了。


    大爷酸溜溜道:“看你长得这么帅,人家姑娘长得挺好看吧。”


    裴以绥被问得烦了,皱了皱眉说:“我喜欢男的。”


    “男的好啊,男的——啊?喜欢男的啊。”大爷语气中透露出遗憾,他还想顺着夸两句,说郎才女貌呢。


    现在只有郎才了。


    “看你这架势,俩人吵架了?他喜欢吃咸豆腐脑你喜欢吃甜的?他进门习惯迈右脚你迈成左脚了?”


    大爷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这种事情他看得多了。


    裴以绥听完忍不住笑了下,扭头看着大爷:“您自己是个光棍儿,了解得还挺多啊。”


    “好歹活了这么大岁数呢,我什么不了解。”


    “那照您看,这事儿怎么解决?”


    “简单。”大爷见裴以绥为情所困,指点道:“谈恋爱的本质不是去追究谁对谁错,有时候两个人吵架就是因为下不来台,你给他递个台阶啊。”


    “上去先认错,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直接把人一把抱住,然后开始装可怜博同情。你甭管什么招数,得先让人家愿意听你说话,知道吗?”


    裴以绥觉得有道理,乖乖点头:“知道了。”


    他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起身把衣服的褶皱抚平,“您说的话有道理,我明白了。”


    “?”他自己都还不明白呢。


    大爷刚才显然是在胡说八道,不过裴以绥倒是从中受到了启发,拍拍屁股走人了,只留下大爷一个人在路灯下凌乱。


    裴以绥另找了个地方待着,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这栋楼的出口,只要林珩年一下楼,他就能看到。


    然而,他从晚上等到白天,从早上等到下午,一直不见林珩年出门。


    他捞出手机登上绿泡泡,打开最顶上的对话框——


    上面依旧躺着自己几天前发过去的问句。


    他抬手打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一分钟过去了。


    没动静。


    一个小时过去了。


    依旧没动静。


    裴以绥的耐心逐渐在消失,他不明白自己现在为什么这么焦躁。


    他噌地一下起身,大步朝单元楼中走去。


    这个小区是一梯两户,每栋楼层只能对应住户刷卡进入,裴以绥上楼之后目的明确,径直走到林珩年家门口。


    他犹豫了一下,这少爷上来前不想想自己的行为是否冒昧,临到门口了又觉得不合适,于是掏出手机给林珩年打了个电话。


    下一秒,手机铃声在屋内响起。


    第86章 无人接听


    裴以绥被手机铃声吸引, 一只手拿着手机凑到耳边,另一只手扒着门板,眼睛凑到猫眼门洞上, 跟个贼似的偷偷摸摸往里瞧——得亏这里没人能路过,不然一定一步三回头。


    入眼黑洞洞一片, 什么都没看见。


    他就着这个姿势等了足有一分多钟,直到拨号自动挂断, 也没听见里面有任何响动。


    难道没在家?


    裴以绥心里犯嘀咕, 而后又猛然反应过来, 现代社会谁出门还不带手机啊。


    一时的寂静之后, 他低头给林珩年发了条消息自己“到访”的消息, 然后毫不犹豫摁响了林珩年家的门铃。


    他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之后可就不能怪他擅闯民宅。


    然而, 他连续按了不下十次门铃, 里面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寂静。


    一旦周遭环境彻底安静下来,人就容易胡思乱想。


    现在这种情况,裴以绥忽然想到了之前在医院时候发生的那段小插曲。


    “我想……去死。”


    林珩年的话像是一根看不见的刺, 从那天之后就一直扎在他心上, 看不见摸不着, 但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让人慌张。


    他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林珩年,你在里面吗?”


    裴以绥换了个方式, 不再去戳墙上的门铃按钮,转而开始“砰砰砰”拍门。


    也幸亏这个地方是一梯两户,他的行为没有打扰到任何人。


    裴以绥试探着拍了几下发现里面依旧没有动静之后,手上的动作开始变得急切,力道也一下比一下重。


    他拔高嗓音, 开始朝里面喊:“林珩年!”


    兴许是睡着了也说不定……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但这个说辞根本就没办法说服自己,尽管裴以绥给林珩年找了十几条借口,他脑海中仍旧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令人心惊胆战的画面。


    ——几乎要侵占他整个思维。


    满地的鲜血、苍白可怖的皮肤、毫无生机的身体,污浊到难以呼吸的空气,被压抑到极致的灰色天空,以及失去色彩的黑白两色环境。


    这些画面像是魔咒一样,不停在脑海中来回闪现,活像是看了一场恐怖电影。


    于是他手下的力道逐渐变得不知轻重起来,手掌被他拍得发红。


    他的肢体表现透露出内心的焦灼,然而越是焦灼,他脸上的神色就显得越冷静。


    裴以绥忽然开始后悔起自己窝在家傻傻等林珩年回复的做法——


    他不应该在那儿纠结的,他就应该二话不说杀过来,然后不由分说地鸠占鹊巢,直接赖下。


    去他妈的循序渐进,他从来就不适合。


    反正他之前对林珩年犯的罪行也不止一星半点,他在对方心中的形象早就烂透了,更烂一点又能怎么样。


    “林珩年,我就数十秒,你要是再不醒的话,我就真的要私闯民宅了。那之后无论我干什么,你都不能把它算到我头上。”


    裴以绥默默在心中说。


    “如果你现在给我开门的话,我就原谅你之前误会我给你下药的事情。”


    裴以绥又用意念给林珩年传了句话,之后默默打开手机,给对方打了个打电话。


    依旧无人接听。


    “……”


    裴以绥十分镇定地收起手机,沉默着从口袋中拿出那张电梯卡。


    现在的住户门,基本上都是密码和指纹解锁,鲜少有主人家用锁,林珩年就是其中的另类——这门是个原生态。


    不过这样一来,更方便了裴以绥的操作,他现在要直接把门给撬开。


    他一边不停重复拨打林珩年的电话号码,一边把电梯卡塞进门和门框之间细微的卡槽缝隙之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熟悉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裴以绥把手机扔在一边,开始专心撬锁。


    然而,这次屋里的电话铃声没响多久。


    电话接通的瞬间,裴以绥手上的一切动作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冷漠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手机,在原地愣了一秒钟,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


    他迅速捡起地上的手机。


    “……喂。”


    “喂!”


    电话里的声音和自己的声音重叠,同时响起。


    听到林珩年声音的那一刻,裴以绥才真正感受到了周遭的一切,他掀了掀嘴唇,克制着用平静的语气说:“你把门打开。”


    于是,那扇刚被裴以绥摧残过的门,在发出一声诡异的怪叫之后,从里面被人打开。


    林珩年身上穿着睡衣,边开门边对着手机道:“开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便闪过一道黑影,下一秒整个人便被一堵墙似的身躯压在怀里牢牢锢紧,一时间动弹不得。


    林珩年现在脑袋一片混沌,他短时间内反应不过来,动作有些迟钝。


    而后,他便听到一道声音贴着他耳边说:“我承认,我想当你男朋友,你不要我了吗?”


    如果细听的话,隐隐还能听出一些委屈的腔调。


    林珩年:“???”


    不是,你不是我黑粉吗?


    林珩年记忆有点混乱,恍惚回到了刚上选秀综艺那会儿,自己还跟裴以绥水火不容,一时间不明白他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被裴以绥压着站了会儿,林珩年头有点晕,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现在在哪里,记忆也随之回笼。


    自从那晚从医生那里拿完药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休息。


    林珩年是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的,门被拍得咚咚响,他又十分困倦,原本是想装作没听见的,可没想到紧接着手机铃声也响了起来。


    两道挥之不去的声音像是来讨命的,一阵接一阵搅得人不得安宁,他只好像个游魂似的从床上起来,违背意志慢吞吞挪到客厅接电话。


    他其实没听出来对面说话的人是谁,做的每一个动作几乎都是下意识的动作——直到被裴以绥抱在怀里,他才清醒了一点。


    林珩年抬手轻轻推了推裴以绥,声音低低道:“别站在门口,你先进来再说。”


    裴以绥在真切抱到林珩年之后,心中踏实了一点,很听话地松开了双手,跟着人往屋里走。


    他回头看了眼被丢在地上的电梯卡,做贼心虚般地迅速矮身把卡片拿起来,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珩年捏了捏眉心,在转身之际眼前一黑。


    他明明觉得自己还在稳稳站着,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朝旁边歪,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林珩年!”裴以绥刚收回肚子里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他迅速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接住林珩年。


    他二话没说抱起林珩年,大步走到客厅的沙发旁把人放下。


    “你怎么了?”裴以绥声调有些紧张。


    他现在几乎有点草木皆兵,视线锁定在林珩年身上,声音急切地说:“感觉怎么样?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我没事。”


    林珩年伸手拦了一下,拒绝了对方把自己像个娃娃似的端来端去的举动。


    可能是吃完安眠药物的后遗症。


    医生虽然交代过这类药物容易产生耐药性,但是林珩年当时怕自己睡不着,掰了两粒吃,估计药效有点大,后遗症也比之前明显点。


    他坐在沙发上缓了几秒钟,才想起来问裴以绥:“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之前凌薇在医院替你寄东西的时候,我恰好路过看到了上面的地址。”


    裴以绥不着痕迹地用眼神把林珩年上下打量了个遍,才开口解释。


    林珩年觉得裴以绥现在有点不对劲。


    他现在在自己面前未免表现得过于好说话了点,事出反常必有妖,林珩年忍不住开口:“你……”


    “对,我喜欢你。”


    几乎是林珩年刚发出个音,裴以绥就先发制人地开口。


    带着一股狗皮膏药上挥之不去的黏劲儿。


    “……”


    我还什么都没问你呢。


    林珩年:“……我没问你这个。”


    裴以绥点点头:“行。那换我问你。”


    他很好说话的。


    林珩年:“……”


    刚才的一切原来都是错觉,裴以绥好说话个屁。


    裴以绥:“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林珩年愣了下,下意识解释:“我在睡觉。”


    裴以绥缓缓蹙眉,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着不相信:“你睡觉睡两天三夜加一个半天?”


    林珩年:“?”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捞起手机想看一眼这小子究竟给自己发了什么消息,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要他亲自上门质问。


    然而,屏幕亮起的那一刻,他还没瞥到消息,先看到了现在的时间——


    十一月十五日。


    距离那天晚上已经过去了两天。


    他双眼盯着地面某个点讷讷道:“我还真睡了这么久。”


    还真是难得。


    裴以绥抿唇盯着他,显然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林珩年回过神来之后,拇指一划锁屏,想要看看裴以绥说了什么。


    居然还不少。


    他下意识有点心虚,拇指顿在屏幕上方,一时间有些犹豫。


    可旁边的裴以绥一直在盯着他……林珩年叹了口气,点进裴以绥的对话框。


    自从那晚在山庄天台加上裴以绥微信之后,他就没再关注过对方的动态。


    当然,也没关注过其他任何人。


    点进去之后林珩年才发现,裴以绥发的第一条消息是在他回来之后的那天晚上——


    根据时间推算自己当时还在家里没出门。


    怪了……他当时居然没发现。


    11月12日 19:36


    [裴以绥:在干什么?]


    我在准备出门。林珩年心道。


    等他再往下翻的时候,日期就已经跳到了今天,准确来说是十几分钟前。


    11月15日 14:02


    [裴以绥:我在你家门外]


    [裴以绥:你在家吗?]


    [裴以绥:在的话回我个消息]


    [裴以绥:不用打字,回个句号就行]


    林珩年下意识点开对话框打了个“。”,又猛然想起这些消息已经“过期”了,于是作罢,接着往下看。


    11月15日 14:09


    [裴以绥:还没醒吗?]


    林珩年:还没。


    11月15日 14:10


    [裴以绥:林珩年]


    [裴以绥:点进对话框看一眼]


    [裴以绥:回我消息]


    林珩年:好吧,已经在看了,不过你现在就坐在我旁边,还有点反常。


    接下来的消息就变成了一大串,几乎毫无间隔地发送过来。


    11月15日 14:15


    [裴以绥:林珩年]


    [裴以绥:我喜欢你]


    [裴以绥:这你也能够忍受吗?]


    [裴以绥:你不是很讨厌我在网络上诋毁你么,再不来的话我又要胡言乱语了]


    [裴以绥:你不管吗?]


    [裴以绥:林珩年!给我开门……]


    [裴以绥:求求你了……]


    [裴以绥:我向你道歉,是我的错,我不该在网络上诋毁你的]


    [裴以绥:你理理我]


    11月15日 14:21


    [裴以绥:你再不开门的话,我就要撬锁了]


    屏幕最终定格在最后一条消息上,林珩年几乎能根据这几段文字脑补出裴以绥本人当时的动作和神态。


    过量的信息在大脑中加载完毕之后,他视线往下移动,缓慢眨了眨眼。


    第87章 自相矛盾


    他突然想起自己刚跟裴以绥认识的时候, 对方嚣张得不可一世,像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跟往他手机里连发数条消息有些黏的状态大相径庭。


    他甚至能从短短几行文字之中感受出裴以绥有些焦急的心情以及逐渐放低的姿态。


    “你……”


    林珩年一时间有些无措,几乎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裴以绥给他发的第一条消息在两天前的傍晚。他那个时候的注意力都在乐队演出上面, 根本就没来得及查看任何信息,后来又自己跟自己较真, 折腾了一通后在家里睡到现在才醒,更没有机会看到裴以绥给自己的留言。


    他自己知道这种行为很不妥, 从裴以绥发的这些消息不难看出, 对方很担心他。


    不过他自己一直都是工作完就消失的活法, 显然很少面对这种场面, 对于别人的关心更是有些无所适从, 坐在沙发上绞尽脑汁了一会,才想起来现在这种情况裴以绥是客人, 他应该做点什么以示招待才好。


    不过更多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没办法向裴以绥解释自己为什么能睡这么久。


    可他忘了, 自己以前从来不会像任何人解释自己的行为,也不会担心这么做的后果。


    “你……”林珩年突然想起家里好像还有点水果,匆忙起身道:“我去给你切点水果。”


    然而, 他一只脚还没迈出去, 裴以绥忽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他的手腕, 稍一用力就将他拉回了沙发上。


    林珩年有些懵然:“你干什么?”


    裴以绥定定看了他一眼, 语气平静道:“别想试图转移我注意力。”


    他现在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看起来比刚从床上起来的林珩年稍微聪明一点, 试图从现在就开始掌握主动权。


    刚才林珩年盯着手机看了那么久,对于他的表白都无动于衷,他怕林珩年离开一会儿,刚酝酿上心头的情绪被时间给打散,再想起头就会变得非常困难。


    裴以绥右手握着林珩年手腕, 对方身上穿着睡衣,他现在手心温度带着被捂出来的温暖。


    他说:“我相信你睡了两天,你说了我就相信。这件事情我不会刨根问底的,你放心。”


    说完之后,他拇指贴着林珩年手腕动脉搏动的位置来回摩挲了几下,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惹得林珩年手腕那一块痒痒的,很想把自己的手给抽走。


    “不过我现在想问你的是另一件事情。”裴以绥说完之后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林珩年,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反应。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补充:“你知道的。”


    我喜欢你。


    林珩年闻言抿了抿唇,默不作声看了裴以绥一眼。


    裴以绥几乎蛮横地闯进他家里,又不由分说的要他给个答案,他就知道这小子“来者不善”。


    那桶过期已久的泡面被他扔进了垃圾桶里,但他不能把自己的思想也给扔进垃圾桶不管。


    他确实是在跟自己较劲,心里呼之欲出的答案在看到裴以绥之后又被压了下去。


    几秒钟时间过后,林珩年才缓缓开口,像是在问裴以绥,也像是在问自己:“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老套又经典的台词,人们却不厌其烦,甚至沾着点偶像剧的味道。


    林珩年:“你之前不是一直对我有敌意吗?你不是已经当了我几年的黑粉了吗?为什么一个人的情感能够转变得这么快,又这么彻底。”


    近乎是两个极端。


    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裴以绥撩眼看了林珩年一下,心说,废话,那是因为我的感情从来就没转变过。


    林珩年看了看裴以绥,兀自说:“仅仅是因为我在节目上成为了你的导师吗?还是因为我在后来的比赛中帮助过你?”


    除了这些,林珩年想不到别的理由。


    裴以绥皱了皱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照你说的这种情况,我可能是要当皇帝了。”


    林珩年:“?”


    他眼中流露出实打实的困惑,什么皇帝,胡说八道些什么。


    裴以绥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林珩年在他面前袒露自己的任何情绪,无论对方做什么表情,在他眼中都显得非常可爱。


    他朝林珩年笑了笑,说:“帮助过我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一百,我要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话,能组团开个后宫了,那我不就成皇帝了么。”


    裴以绥伸手做出邀请的动作逗林珩年:“你要做我的皇后吗?”


    林珩年:“……”


    ……歪理。


    裴以绥逗完林珩年之后,稍微正色,他说:“喜欢这种事情又不像水龙头的开关,说开就开说关就关,这是我自己没办法控制的事情。我只知道我现在喜欢你,想做你男朋友,想跟你在一起,其余的……”


    裴以绥忽然想到了什么,自己摇了摇头。


    “你想做我男朋友?”


    林珩年垂着的眼皮上抬,他觉得裴以绥给的理由不像理由。


    裴以绥这话说的跟脑子一热差不多,等这阵子新鲜劲儿过去之后,躁动不再躁动,新鲜不再新鲜,应该就没有喜欢了吧。


    这段近乎情话的发言,被林珩年率先按头冠以“脑子一热”的名头,之后的行为也就有了正当理由。


    他颇为淡定地拿起手机,猝不及防播放了一段录音——


    谁稀罕跟你谈恋爱?我不喜欢整天瘫着脸还冷冰冰的男朋友!


    赫然是裴以绥的声音。


    他像个守卫自己领地的将军,企图从各个方面找出裴以绥身上的漏洞,然后一举击退对方。


    他明明在裴以绥没找上门的时候主动说服自己喜欢裴以绥的事情,可又在对方找上门来的时候全身心抗拒。


    像是个无时无刻不在钻牛角尖的笨蛋。


    这实在是太矛盾了。林珩年想。


    也太惹人厌烦了。


    他之前在跟陆涛对峙完之后害怕裴以绥发现自己的秘密,现在却主动在对方面前播放这段录音。


    像是在提醒着对方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更像是时刻在提醒自己。


    林珩年看着裴以绥说:“这是你之前说过的话,自己忘了吗?”


    裴以绥:“!!!”


    艹,这事情早过了八百年了,裴以绥几乎要忘了。


    他不愿意往心里装不好的记忆,所以有仇当场报,过后即忘。


    裴以绥当时的本意不是想说这个,也怪他嘴欠,那段时间高密度的跟傻逼网友们对线,一时有点收不住自己。


    不过他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细节自己竟然记得一清二楚。


    或许……不是他嘴欠,可能是被林珩年戳中了自己的心思吧。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身上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营造出一种自欺欺人的假象之后恰好被当事人戳穿,让人显得非常狼狈。


    裴以绥将发散的思维收束,这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他不想反驳,也没法反驳。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挡下的局面之时,忽然想起了凌晨蹲在楼下吹风的时候,看门大爷给他出谋划策时说的那句话——


    恋爱的本质不是去追究谁对谁错。


    林珩年现在显然走进了思维的死胡同,钻牛角尖的人说的话通通都不能信。


    裴以绥在心中自语道。


    如果林珩年退一步,那他就进两步。


    裴以绥二话不说直接认错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说完之后不等林珩年反应,跟个大狗狗似的整个人压到林珩年身上。


    林珩年几乎是眼前一黑,又遭遇了一次裴以绥刚来时所面临的困境。


    裴以绥这次抱他抱得更紧,两个人几乎是毫无缝隙地紧紧贴在一起,林珩年恍惚能透过衣服感受到裴以绥的心跳。


    强劲有力……


    林珩年回过神抬手挣扎:“……你等等。”


    他话还没说完,裴以绥就箍紧圈着自己的双手,将整颗脑袋埋进自己的肩窝,还很不老实地乱蹭了一番。


    林珩年:“……”


    喂,你的人设崩塌了。


    林珩年被裴以绥蹭得一阵无语,他跟个挂件似的被裴以绥微微抱离地面,脚下一片空,不好着力。


    裴以绥耍赖似的蹭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才把林珩年放下来,手上的力道稍微松了一点,两个人隔着一点点距离。


    林珩年终于得以有喘息的机会,偏着头呼了口气,像是在酝酿情绪,而后他将头扭回来,睁圆眼睛瞪裴以绥:“你是狗吗!”


    “汪。”


    裴以绥应景地叫了一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可以是。”


    林珩年:“……”


    他觉得,自己不会有比今天更糟心的时刻。


    林珩年:“……你先松开我。”


    “不。”裴以绥坚定地一口回绝,有理有据道:“我怕我松开之后你又要缩回去了。”


    林珩年闻言定定看着裴以绥,他垂着的眼睫眨了眨,沉默了一会儿,才牛头不对马嘴道:“刚才的录音,你不觉得可怕吗?”


    他讲话的声调没有起伏,说完之后就将目光从裴以绥身上挪开,等着对方出声。


    “为什么?”


    裴以绥要不是现在两只手都抱着林珩年,一定会全部都举起摊在两肩旁边,做出无所谓的姿态。


    “你早就知道。”林珩年说着目光闪躲,“我身上随时随地都带着微型录音设备。”


    他说完之后似乎是为了吓唬对方,又补充道:“我们两个现在的对话已经全部都被录进去了,我手中算是有了你的把柄。”


    可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又实在没有威慑力,落在裴以绥眼中就又变成了可爱。


    “还有这种好事?”裴以绥听完之后低声笑了一会,狗皮膏药似的说:“那我以后岂不是能一直被你拿捏,一直跟你产生联系。”


    林珩年:“……”


    林珩年:“你现在连脸都不要了么?”


    裴以绥摇了摇头,用行动回答。


    他好像在这次见到林珩年之后打通了任督二脉,决计不要脸到底。


    但林珩年仍旧不肯善罢甘休,他像是个搁浅沙滩的蚌,在阳光下打开自己的蚌壳,暴露出内里所有的软肉。


    “你喜欢的我是什么样的?你明明知道,我表里不一、睚眦必报,我喜欢伪装、擅长威胁,我——”


    “哎……”


    裴以绥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听到裴以绥声音的时候,林珩年竟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一言不发盯着光滑的瓷砖,这种情况是个人都不可能忍受得了的。


    更何况还要上升至亲密的恋人关系,那简直是太窒息了……


    正当林珩年出神的时候,裴以绥忽然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力道轻柔地把林珩年搂进怀里。


    这一次林珩年没被抱起来。


    他比裴以绥矮了一点,裴以绥抱过来的时候林珩年的下巴恰好能抵上对方肩头,从后面看像是一头埋进了裴以绥怀里。


    裴以绥轻微喟叹一声,抬手覆上林珩年后脑勺,把他真正揉进自己怀里,稍微带着一点纵容的意味。


    林珩年迟钝地眨了眨眼,没明白事情的走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片刻后,他听到裴以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第88章 铺天盖地


    裴以绥:“那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


    林珩年:“什么?”


    裴以绥:“你喜欢我吗?”


    林珩年表情稍微有些怔然。


    裴以绥:“之前一直都是你在问我为什么喜欢你, 那你喜欢我吗?”


    他说完之后垂眸看着林珩年:“我希望你能认真回答我。”


    “我……”


    林珩年的脑子里想的一直都是如何劝退裴以绥,却忽视了最致命的问题,一时哑然。


    林珩年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裴以绥像个没有耐心的钓鱼佬,直接抽回空鱼钩, 盖棺定论道:“好,我知道了。”


    他看着林珩年, 继续开口说:“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裴以绥在林珩年面前像个成竹在胸的赢者, 他没问什么让人特别难以忍受的问题, 但是林珩年总觉得自己在节节败退。


    如同燎原的火, 烧得大片青草瞬间消失。


    裴以绥每问一个问题, 林珩年就会多一分迟疑,他一直觉得裴以绥思考问题的方式跟自己截然相反。


    故而也不确定裴以绥接下来究竟会问什么问题。


    “……你问。”


    “你真的会把我今天说的话都公之于众吗?”


    “……”林珩年不会, 但他还是嘴硬道:“我当然会, 到时候你现在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供大众们审判。”


    “好。”裴以绥轻巧地点了点头,也掏出自己的手机, 上面的界面赫然是录音软件, “你刚才说的话我也全部都录下来了, 希望你遵守刚才的约定。”


    林珩年:“?”


    你还真是学以致用。


    裴以绥不等林珩年开口, 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把我说的话发布到所有社交平台,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我喜欢你, 也就会有更多的人审判我。否则的话,我会把自己刚才录的音公之于众。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林珩年的资深黑粉跟他表白了,我现在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供大众们审判。”


    林珩年:“???”


    你有毛病吧。


    裴以绥话音不停:“这么看来,林老师这也算是给我一个名分了吧。”


    “……”


    真是太不要脸了……


    林珩年往后退了一步, 没能从裴以绥双臂的包围中脱身,他伸手推了对方一把:“你是变态吧!上赶着当话题人物,谁会觉得这是在给你名分!”


    裴以绥确实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刚才稍微酝酿起来的微妙氛围被他这一段不要脸的发言给打散,林珩年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那你真的不考虑给我名分吗?”裴以绥在看到鱼钩上什么都没有之后,又悄悄将鱼饵挂上放下去,“林老师还记不记得之前在颁奖典礼,我救了你。”


    “还有个细节之前忘了告诉林老师。”裴以绥的声音犹如魔咒般响在林珩年耳边,“你当时趁我不注意,偷袭亲了我一下。”


    “亲……”林珩年被裴以绥的话砸的有点懵,“你……”


    他被裴以绥圈着动不了,上半身稍微往后仰了一下,仔细端详着裴以绥,眼神逐渐开始变得凝重。


    林珩年心里开始犯嘀咕:这小子该不会是疯了吧,从刚才开始就神神叨叨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现在这是撒癔症了吧。


    他稳了稳心神,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裴以绥额头——这也没发烧啊。


    林珩年的手刚摸到裴以绥额头不到两秒钟,就被对方伸手给摘了下来,“我现在很清醒。”


    他说完之后顿了下,眯着眼睛看林珩年:“林老师该不会想要耍赖吧,你亲了我,可是要对我负责的。”


    当时的裴以绥还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对于自己被亲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现在已经过完二十二岁生日的裴以绥摇身一变成了个刀枪不入的厚脸皮,终于学会给自己争取合法权益了。


    “谁亲你了……你松开。”林珩年的一只手被裴以绥攥着,越发觉得这小子行为可疑,挣扎着甩了甩手。


    “那好,你现在让我亲一下,我就不再计较这件事情了。”


    裴以绥垂下眼眸看着林珩年。


    对方两耳不闻窗外事睡了两天,估计是去修仙了,嘴唇白得像纸一样,稍微有些干裂,看起来憔悴得很。


    虽然林珩年自己说没事,但刚才突然晕倒的那一下把裴以绥吓了一跳,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裴以绥清楚知道林珩年刚才只是在回避,同时他也清楚,一旦让林珩年混过去,可能之后这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就要避人了。


    他今天一定要向林珩年问一个结果。


    往后的时间还有那么长,他不相信自己做不到把猫给养熟。


    总之……先把人留住。


    “不——”


    林珩年刚开了个话头,裴以绥就吻了上来。


    干燥的嘴唇和湿润的嘴唇相贴,一触即分。


    林珩年觉得自己像是在干涸的沙漠碰到了远隔千里的热带雨林,整个人开始感觉有点潮湿。


    就连呼吸的空气中,也带着裴以绥的味道。


    他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好渴。


    林珩年现在不怀疑裴以绥了,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林珩年呆呆仰头,虽然是疑问句式,却带着几分肯定:“我现在是在梦里?”


    裴以绥见林珩年没有多大反应,自认为他接受良好,心情瞬间有些愉悦,他微笑着摇了摇头:“不。”


    “我是真实的。”


    裴以绥说完,再次压了下来。


    “林珩年,我现在要开始吻你了。”


    这一次,两个人的唇舌充分交融、缠绕,带着初恋的生涩和迷人的诱惑力。


    裴以绥吻上来的一瞬间,林珩年的身体似乎先一步察觉,整个人的感官开始极速退化,外界的任何语音都渐渐远去,只剩下一片嗡鸣……


    那种潮湿的错觉又开始漫上心头,像是涨潮时起起伏伏的海浪,带给人一种强烈的晕眩感。


    “唔……”


    林珩年的腰向后反弓着,他想往后退一点,裴以绥却一点都不给他机会,像是个掠夺机器一般往前向他靠近,以至于他掌握不住呼吸节奏,缺氧般在唇齿相隔的间隙无意识哼了一声。


    这种黏黏糊糊的感觉让他忽视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林珩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裴以绥从地面抱离,硅胶材质的拖鞋挂不住脚,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空凉的感觉一路向上,蔓延至林珩年心头,他轻微打了个哆嗦,然后整个人被裴以绥放在了自己穿的帆布鞋鞋面上。


    林珩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脚沾上外面的灰了……


    外面刚下过一场雨,雨后初晴的天空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湛蓝色,被太阳光点缀,向四周透射出无数条光线,蒸发着地面浅洼中的雨水。


    又湿又热。


    “……”


    其中一束光线恰好穿透客厅的落地窗,照射进没什么温度的客厅,被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反射到林珩年脸上,他无声眯着双眼。


    刺激会让大脑产生多巴胺,林珩年觉得他现在体内的多巴胺正在飙升,以至于整个人头皮发麻,想不起自己接下来究竟要干什么。


    “林老师,在想什么?”裴以绥在林珩年再一次产生强烈的缺氧感之前,先一步撤开,面对面跟林珩年隔着咫尺距离,静静观察着对方的每一帧反应。


    林珩年暂时获得自由,下意识大口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


    被裴以绥悄悄揉乱的头发顽固地立着,随着呼吸一上一下跳动,像是一群欢快的小精灵。


    他脸上晕着一层淡粉色,显然是刚才被憋出来的,耳朵已经红透了。


    他们两个侧身对着大落地窗,林珩年后知后觉自己被裴以绥带到了落地窗跟前,阳光落下打在人身上,在地板上投射出有些暧昧的剪影。


    “……”


    他下意识绷着身体朝对面看了一眼,害怕被人看到两个人此刻的动作。


    过了几秒之后,林珩年才慢半拍地想起来,当初他安这个落地窗的时候选的是单面材料,外人根本不会看到屋内发生的一切。


    “嘶……”


    就在他看着窗外愣神之际,唇瓣上的软肉忽然被人叼住,然后传来刺痛感。


    稍微带着点酥酥麻麻的痒。


    林珩年下意识捂住自己嘴巴,瞪圆眼睛怒视裴以绥:“你属狗的吗?!”


    裴以绥笑了笑:“不,我属兔。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认为我的属性是狗,我都无所谓。”


    “你放开我!”


    林珩年看着裴以绥脸上气定神闲的表情,心里产生不平衡感,下意识抬脚踩了对方一下,而后忽然意识到对方鞋子上沾着灰。


    林珩年:“……”


    他忽然像个没骨头的猫,脖子往旁边一歪,带着一股淡淡的死感。


    裴以绥见状手往下一捞,面对面抱着林珩年走到沙发旁,把他端到沙发上放好,忍笑道:“至于么。”


    他说完之后眼睛巡视客厅,走到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边,抽了两张湿巾纸返回来,利索给林珩年脚底过了遍水,然后把刚才遗忘在原地的拖鞋拿过来给对方穿上。


    “好了。”


    裴以绥站起身,挨着林珩年坐下。


    林珩年眼珠转了转,在瞥见对方看着自己的那一瞬间又倏然收起目光,前所未有地感到了巨大的不适感。


    他刚才好像做了一场梦,梦到裴以绥在亲吻他。


    下一秒,唇瓣上就又热了一下。


    裴以绥带着响亲了他一口。


    “……”


    哦,不是梦啊。


    林珩年仿佛丧失了所有的手段和力气,坐在沙发上愣神放空自己。


    他又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林珩年。”


    裴以绥忽然喊了他一声,“不要放开我。”


    第89章 身为粉丝


    裴以绥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特别普通的语调,以至于林珩年听到的时候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下意识“嗯”了一声。


    亲吻这件事情仿佛给林珩年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他有些呆愣地靠在沙发上缓神,同时也在思考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这几年冷静惯了, 习惯所有事情都在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之内,没出过什么特别令他意外的事情。


    今天的事情算上一件。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不过一般人告白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林珩年摸了摸自己刚才被咬过的嘴唇, 而后简单的下了个结论——


    裴以绥是狗。


    他的嘴唇现在已经被咬破了。


    摸起来有轻微的刺痛感。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 裴以绥已经又对着他说了一堆话, 心情很好地走开了。


    林珩年刚才一直呆愣愣的, 只看到对方嘴巴跟金鱼似的一开一合, 说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你去干什么?”


    林珩年有些困惑地看着裴以绥在客厅转来转去。


    林珩年现在住的地方说不上很大,但是架不住家具少, 看起来没什么活人气, 乍看起来像是个刚装修完不久、也没住多久的新房子,客厅尤其显得空旷。


    以至于裴以绥转来转去的身影显得异常突兀。


    像是在巡视新得来的领地。


    “家里的垃圾桶在哪里?”


    裴以绥在林珩年面前来回晃了几圈之后,又折返回来, 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问道。


    已经使用过的湿纸巾刚才被他放在了地上, 现在又跑到了他手中。


    他似乎没想在林珩年面前逗留, 随时准备着等得到答案之后就立刻离开, 但眼神却很直白地停留在林珩年身上。


    仿佛要违背身体主人的意志,自己留在原地坚守岗位。


    “……”


    林珩年清楚记得刚才咬他嘴唇的时候, 裴以绥也是这个表情。


    “……在卧室。”


    说来有点好笑,家里一个人住,林珩年就只在客厅弄了一个装杂物垃圾的垃圾桶,在那天晚上吃完泡面之后被他给拎进了卧室放着。


    裴以绥得到林珩年的答案之后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站在原地继续盯着他, 眼神意味不明。


    过了几秒钟时间,裴以绥才掀了掀嘴唇,问道:“家里就这一个垃圾桶吗?”


    “厕所和厨房还分别放着一个,不过厨房的没有套垃圾袋……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珩年有些纳闷地抬头,面带疑惑。


    难不成裴以绥还要帮自己把垃圾给扔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裴以绥瞬间恢复之前有些散漫的表情,脚步轻快地转身,走到客厅中央,他才想起自己不认得卧室是哪间,于是又不厌其烦地转头问道:“卧室在哪?”


    林珩年:“……”


    这垃圾就非扔不可吗?


    “……我去把垃圾桶拿出来。”


    林珩年慢悠悠地起身,走到卧室拿起床边放着的垃圾桶。


    就在他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之前被他摆在床头的向日葵留声机忽然咔咔响了两声,开始往外吐字。


    “林珩年!”


    这三个字的分贝已经超过了正常面对面交流的音量,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点刻意模仿出的情绪。


    林珩年骤然被喊,原本就吊着的神经敏锐地跳了一下,吓得他条件反射把手里的垃圾桶给扔了出去,恰好罩在向日葵脑袋上。


    里面零散扔着的纸壳哗啦两声,掉在了床头柜上。


    那一瞬间,林珩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立刻去把垃圾桶给摘下来,还是该安抚自己七上八下的心脏。


    “我知道你在里面!”


    向日葵被闷在垃圾桶里,依旧不死心地喊了一声。


    酷似小黄人的声音吵得人头疼,林珩年走到床头柜旁边隔着垃圾桶拍了向日葵一巴掌:“我也知道你在里面。”


    他几乎有些嫌弃地将垃圾桶从桌面上拿下来,伸手捏着向日葵的底盆,让它用脸把桌面上的纸壳子给扫进垃圾桶。


    “这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


    林珩年扫完之后把留声机放在地板上,端着一张严肃脸跟向日葵讲。


    他说完之后拍了拍双手,拎着垃圾桶转身,却猝不及防看到了倚在门口的裴以绥。


    “刚才听到点动静,过来看看。”裴以绥解释道。


    他说完之后眼神缓缓下移,堪堪落在地上的留声机上面。


    林珩年回头瞥了眼刚沾过垃圾的向日葵,晃了晃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裴以绥的视线。


    他刚开始有些心虚,拿人家送给自己的礼物扫垃圾,而后又觉得裴以绥估计已经忘了这两个小东西的存在,才稍微坦然了一点。


    其实林珩年的垃圾桶里除了纸壳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就连垃圾袋也是新换的,留声机看起来还是原来干净的模样。


    “没事。”他回了裴以绥一句,拎着垃圾桶走到门口,“把垃圾放进去吧。”


    裴以绥:“好。”


    两个人跟傻子似的完成垃圾的交接任务,才一起回到了客厅。


    林珩年刚把垃圾桶放下,忽然注意到玄关前的门似乎漏了条缝——


    之前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场景有点混乱,根本就没心思仔细检查后面的门。


    林珩年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他和裴以绥是在开着门接吻。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立马小跑了两步奔到门口,利索把门给拍上。


    然而,大门在咔哒一声响之后,发出不堪重负的一声“吱呀”,又漏了一条比刚才还要大的缝。


    林珩年:“?”


    什么情况?


    这时,外面的风透过走廊吹到林珩年家门口,带着深秋的凉。


    林珩年不死心地抬手捏住门把手,往下按了一下。


    啪——


    即将报废的门把手直接被林珩年给拽了下来。


    孤零零的大门被风吹得来回晃。


    林珩年:“???”


    他维持着刚才握门把手的姿势在原地愣了良久,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几秒钟后,他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想起裴以绥之前在手机上给他发的最后那条消息。


    再不开门,我就要撬锁了。


    林珩年以为“撬锁”这个动作是个将来时态,没想到在裴以绥那里已经是过去时了。


    他盯着吱呀作响的门,第一次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他就应该在看到裴以绥的那一刻直接把人给丢出去!


    恰在此时,被咬破的嘴唇忽然传来一跳一跳的疼痛,没有很剧烈,但却很磨人。


    跟裴以绥这个人的风格如出一辙。


    眼前的种种状况都在向林珩年昭告着裴以绥的罪行,林珩年心中久违地产生出一种纯粹的怒火。


    他深呼了口气,扭头对着裴以绥恶狠狠道:“裴以绥,你是土匪吗?!”


    那些细软的头发因为忽然扭头这个动作炸得像颗海胆,在干燥的空气中微微摩擦出静电,跟猫咪生气时竖起的毛如出一辙。


    裴以绥在看到林珩年走向门口的那一刻就开始坐在沙发上装死,听到林珩年的控诉,他眸光一凝,整个人忽然像是被电似的抖了一下。


    之前撬门用的电梯卡还装在他口袋里,那一刻他甚至想指着这张小小的卡片对林珩年说一切都是它干的。


    不过,下一秒他就毫不犹豫起身走到门口,把林珩年手中捏着的门把手接过来放在旁边的桌面上,张开手臂抱住了对方,连带林珩年的两条胳膊,完全包裹进怀里。


    虽然才刚确定关系没多久,裴以绥却很喜欢这么贴着林珩年。他抱着恋人将两人的位置调换了一下,自己背靠着不堪重负的门,认错道:“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裴以绥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情,眉目耷拉下去,解释道:“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都不回,我在外面听着手机铃声心慌。”


    林珩年原本火气上头,觉得裴以绥不管干什么都少不了流氓行径,想让对方收敛一点,却在听到这句话时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几乎已经忘了裴以绥是因为什么才找上门的。


    也是在这一刻,林珩年才忽然意识到,裴以绥已经成为自己男朋友了。


    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浪漫,有的只是手忙脚乱和生涩。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自己的话,估计处理得也不会比裴以绥好。


    林珩年抿了抿唇,迟来的感到有些懊恼。


    “我刚刚有点情绪上头了,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关心我,抱歉。”


    “那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吧。”裴以绥笑了下,凑上去亲林珩年,“反正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记忆。”


    林珩年猝不及防被裴以绥亲得微微仰起头,含混“嗯”了一声,等亲完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嘴唇一阵阵发麻,连疼痛都感知不出来了。


    他自己伸手摸了摸,已经开始肿起来了。


    裴以绥见状走到开放式厨房那块区域,打开冰箱看了眼,抽出一瓶矿泉水轻轻贴到林珩年嘴唇上。


    “嘶——”林珩年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好冰啊。”


    刚从冰箱拿出来的水,瓶身还聚着一股冷气,慢慢凝成小水珠,大片大片从瓶身滑落往下滴。


    裴以绥:“我去用水冲一下。”


    林珩年趁等待的时间从网上下单了一个上门换锁业务,等放下手机的时候就看到裴以绥正举着冰水往自己脸上贴。


    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做精准的实验研究,边试边冲。


    林珩年忽然觉得好笑,微微弯唇,察觉到疼痛之后又立刻绷直嘴角。他觉得自己现在这种情况跟拔牙有异曲同工之妙,做起表情来像个傻子。


    裴以绥冲好之后拎着矿泉水走到林珩年身边,缓缓把瓶身贴到林珩年唇上。


    林珩年几乎感觉自己嘴唇有些火辣辣了,被半冰的水贴着恰到好处缓解了疼痛,忍不住发出感叹:“好舒服……”


    “很乐意为您效劳,长官。”裴以绥见此情形,说了句俏皮话。


    “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这是你应该做的……”林珩年咕哝了一句,发现这么贴着不好说话,伸手一扒拉裴以绥的小臂,扭头看着对方命令道:“你下次不要咬我嘴唇了,我刚才连笑这个动作都做不了了。”


    他表情有些严肃地补充:“再咬我可能就成面瘫了。”


    “笑?”裴以绥迅速抓住重点,“宝贝儿你笑什么呢。”


    林珩年愣了一下,真开始牙疼了:“你叫我什么?”


    裴以绥假装淡定地瞥了他一眼,满嘴跑火车:“不可以吗?这是恋人间的专属称呼,代表着亲昵,我想跟你亲昵,你不想吗?”


    “或者说,我跟着你粉丝叫你年年,你觉得怎么样?年年——”裴以绥拉长声音,故意逗林珩年。


    ……不怎么样。


    林珩年觉得这两个称呼半斤八两,听着都挺别扭的。


    “你又不是我的粉丝。”林珩年反驳了一句:“况且他们都只在线上这么叫。”


    裴以绥不想在这个时候把刚确认关系没多久的恋人给惹毛,于是顺着问道:“那他们现场都叫你什么?”


    “唔……”林珩年还真想了想,“嗓门大的小女生都喊我‘林珩年!’,有一些男生会喊我‘老大’,还有些个子高的女生会喊我‘哥’,她们虽然声音不高,但我能读懂唇形。”


    “谁说我不是你粉丝的,林老师,我可是喜欢你十年的老粉。”


    裴以绥挑了挑眉,反驳道。


    他说完之后拿脑袋蹭了蹭林珩年的下巴,惹得对方不得不眯着双眼。


    “胡说八道。”林珩年被蹭得有点痒,伸手虚掩了一下裴以绥的脸,“那时候我还没进入娱乐圈呢,你上哪儿喜欢我,下次想好了再编,简直是漏洞百出。”


    “哄你开心。”


    裴以绥勾起唇,随口说。


    上门换锁的师傅很快就到了单元楼下,但是身上没有电梯卡上不来,林珩年下去把人接上来。


    师傅在看到门口倚着的裴以绥时,吃了一惊,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落后一步的林珩年,才说:“小伙子,又见面了。”


    裴以绥看着眼前装备齐全的看门大爷,迟疑道:“您……昨天不是还在当小区保安么,怎么今天就辞职了?”


    “谁说我是保安呐。”大爷闻言愣了。


    “您昨晚不是穿着保安服在外面巡逻吗?”裴以绥也懵了。


    大爷意识到闹乌龙了之后乐得哈哈大笑:“啊……那个是我出门儿的时候穿得薄,人小伙子看我冻得直哆嗦,借给我穿的,我这么大年纪了谁要我啊。”


    他笑着笑着突然低下头,跟对情报似的悄悄问裴以绥:“这就是你喜欢的男生啊?”


    裴以绥“嗯”了一声,把路让开,让两个人进来。


    林珩年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认识吗?”


    第90章 孔雀开屏


    大爷:“哦, 我们——”


    裴以绥:“不认识,来的时候在楼下碰到聊了两句。”


    “你们小区的人真热情。”


    大爷刚兴致勃勃地想要开口,话头就被裴以绥给打断了, 于是偷偷觑了眼裴以绥,见这小子一脸道貌岸然的淡定模样, 顿时心领神会,连说了一串“不认识”, 转身把自己带来的工具给放到地上。


    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典型。


    林珩年狐疑地走进破门儿, 带着疑问走到流理台边, 抽出一把长刀在水流下清洗干净, 又走到冰箱拿出一个西瓜。


    他一直惦记着想要给客人切西瓜吃。


    裴以绥窝在门口观摩大爷换锁, 这么高的个子站着像根柱子,林珩年刚才从那边走过来的时候, 对方还在大言不惭地向他夸口说这次观摩完下次家里的锁都让他来换。


    林珩年心道锁都是被你给撬坏的, 不然这门还能再坚持几年,根本就用不上这业务。


    西瓜刚从冰箱拿出来有点凉,林珩年切好之后就放在桌面上晾着, 打算回房间把刚才落垃圾的床头柜给清理一下。


    他平常来这块地方的次数屈指可数, 对很多东西的摆放都不太熟悉, 放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旁边摆放盘子的架子, 哗啦一声上面为数不多的瓷盘全都滚到了地上摔得稀碎。


    林珩年愣了一下,下意识蹲下去捡, 谁料裴以绥在门口听到动静之后立马朝这边奔过来,人还没到声音先行,“林珩年!”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喊猝不及防,林珩年手不稳抖了一下,正好扎在碎瓷片上。


    “……”


    裴以绥:“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三两步走到流理台旁, 先看了眼蹲在地上的林珩年一眼,之后才将视线放在碎瓷片上,跟着蹲下,“林老师真有艺术细胞,这还是个爱心,是在向我表白吗?”


    林珩年:“……”


    你有完没完。


    “手怎么了?”


    林珩年起身的一瞬间,裴以绥恰好看到他刚才被瓷片划伤的那只手,眉心一拧。


    “被你吓的。”


    林珩年转身走到水龙头前冲手,不甚在意。


    裴以绥跟着走到水龙头前,盯着林珩年冲水。林珩年手上的伤口不算深,流出的血液被水给稀释成了淡粉色。


    裴以绥冷不丁来了句:“听说唾液能快速止血。”


    “嗯?”


    裴以绥的话被水流声盖过,林珩年疑惑扭头。


    裴以绥:“我帮你舔一舔。”


    林珩年:“???”


    当天晚上,林珩年入睡之后就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他站在一片草原上,被一只长着裴以绥脸的大狗追着狂奔,裴以绥脸上露出狞笑,嘴里一直在念叨着“我帮你舔一舔”,他边跑边拒绝,差点把肺给跑炸,最后还是被裴狗给扑倒,在他身上边舔边咬。


    林珩年是在一阵惊慌失措中被吓醒的,醒的时候差点从床上滚下来,昨天被裴以绥咬过的嘴唇混合着梦里还没消散的情景,疼得他倒抽气。


    裴以绥果然是属狗的,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梦境中都不肯放过他。


    他醒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半了,他没有赖床的习惯,果断起床准备洗漱。


    走到洗手间镜子面前时,林珩年猝不及防和里面的自己来了个对视。


    昨天被咬破的嘴唇仅在一夜之间就结起一层薄薄的痂,从里面渗出的血丝变成红褐色,看起来像是被磕了一下。


    这么几秒的观察,他发现连自己的嘴唇都稍微有点肿。


    应该不能吃辣了。


    ……好像有点惨。


    林珩年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又看到身上的另一处伤。


    昨天被瓷片划伤的那根手指上正包着一片创可贴,明晃晃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裴以绥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没有真上嘴,不知道从哪儿搞过来一个创可贴和云南白药,小心翼翼把他手指头给包了起来。


    当时大爷还没走,坐在远处边啃西瓜边笑,笑得林珩年心里发毛。


    他将手放在灯下看了眼,果断把创可贴给拆了。


    太丑。


    洗漱完之后,林珩年照例给自己烤了片面包叼着,边吃边窝在沙发上拿着一张纸和一根笔记录自己最近的灵感。


    距他上次发歌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林珩年昨天晚上睡觉之前登了下微博,恰好看到有粉丝在催他发新歌。


    经过综艺节目的曝光,尽管外界对林珩年的骂声依旧非常高,但同时也收获了不少赞美,微博短时间内涌进了大批新粉。


    他正专心改之前随手记的旋律,外面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林珩年笔尖一顿,几乎要对这种声音产生ptsd了,他侧身瞥了眼门的方向,起身去开门。


    昨天在换锁的时候,林珩年把钥匙锁换成了指纹锁,在最后送裴以绥出门的时候,他还产生过换门的念头。


    现在听着外面的敲门声,林珩年再一次产生了这个念头。


    这门迟早被拍烂。


    他这么想着,把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人,而是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


    那束花几乎贴着他的脸举着,视线范围内全部都是红色,不算淡的花香争先恐后钻进他鼻腔。


    林珩年表情一愣,而后迅速冷了下来,二话不说把门关上,发出“砰”地一声。


    玫瑰花被门风吹得颤颤巍巍,裴以绥换单手拿着,抱在胸前,他看着紧闭的大门,禁不住有些困惑——怎么又给关上了?


    裴以绥今天穿得很清新,跟他以往冷酷的冷色系风格截然相反,薄荷绿的短款休闲牛仔衣,里面是淡粉色休闲衬衫,裤子是做旧的磨砂牛仔裤,衬衫扎进裤腰。


    头发似乎也抓了下,像个开屏的花孔雀。


    他一大早去最近的花店订购了新鲜的玫瑰花,想要给林珩年一个惊喜,不过过程好像不太顺利。


    裴以绥在外面喊:“林老师?”


    林珩年刚冷着脸回到沙发前,还没坐下就听到了裴以绥的声音,表情一怔。他扭头盯着门看了几秒,又哒哒跑回去,把门打开。


    “早上好。”裴以绥在看到林珩年的瞬间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男朋友。”


    林珩年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裴以绥把玫瑰花递给他,他就老实抱着,然后默默把位置让开让人进来。


    “刚才怎么了?”裴以绥随口问。


    “没事。”林珩年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不知道是你。”


    裴以绥从这句话中品出了一丝味儿,唇角一勾,扭头看着男朋友,说:“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就不给开门?”


    他说完之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开始得意起来。


    男朋友好爱我。


    “你——”林珩年被裴以绥的脑回路惊到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我是那个意思吗?”


    “不是吗?”裴以绥挑了挑眉,“无所谓,我喜欢就好。”


    他说完之后趁机凑上去亲了林珩年一下。


    “牛奶味儿的。”裴以绥没忍住点评了一句。


    林珩年:“……”


    他其实还是有点别扭的,昨天刺激的兴奋感退却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异常强烈的不真实感。


    大概是之前一个人生活惯了,世界里突然闯进来一个人,关系还是亲密的恋人,林珩年觉得自己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裴以绥。


    林珩年情绪没跟上,导致他此时此刻有一种割裂感,热情的那面想要积极迎合,冷漠的那面试图冷眼旁观。


    他抿了抿嘴,问对方:“你怎么过来了?现在才七点半,还是早高峰,路上一定很堵。”


    他们两个职业特殊,不能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林珩年猜测裴以绥大概是开车过来的。


    这要起多早?


    裴以绥眼神闪躲了一下,含糊道:“还行吧……”


    他说完之后转移注意力道:“你怎么也起这么早?刚才在干什么?”


    果然,裴以绥一问别的,林珩年的注意力就被转移走了,他说:“在写旋律。”


    “旋律?”裴以绥来了兴致,“是新歌吗?那我能有机会当这首歌的第一位听众吗?”


    “差不多吧。”林珩年把已经落灰的大花瓶拿到洗手池清理完接上清水,又把新鲜玫瑰花插上放好。


    他走到沙发旁坐下,拿起纸笔解释:“不过大概是公益性质的,如果这首单曲能够顺利发行,之后所有盈利的部分都会捐出去。”


    林珩年说完之后顿了下,才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么酷。”裴以绥随时随地给情绪价值,他凑到林珩年身旁坐下,腻腻歪歪地贴着男朋友,瞄了眼上面有些潦草的字迹,“我一万分愿意。”


    林珩年闻言纳闷扭头,问他:“你现在怎么这么油嘴滑舌?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黏黏糊糊的,都不像你自己了。”


    “你说的我好伤心。”裴以绥拿碎发蹭了蹭林珩年,“不喜欢的人才是油嘴滑舌,喜欢的人那叫甜言蜜语。”


    “好痒……”林珩年受不了,“别蹭。”


    "你嫌弃我。"


    “我没有。”


    “那我多蹭蹭。”


    “……”


    两个人还没坐多久,门铃又响了,同时林珩年放在一边的手机发出“叮”地一声响。


    林珩年匆匆瞥了一眼,发现是凌薇发的消息,说她现在就在门外。


    “我来开门?”裴以绥问。


    “我来吧。”林珩年想到凌薇之前打电话跟他说的那些话,瞬间有些羞耻,他前脚跟凌薇说自己没跟裴以绥谈恋爱,后脚就打了脸。


    如果现在开门的是裴以绥,凌薇估计会疯。


    林珩年走到门口开门让凌薇进来,凌薇没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裴以绥,边换鞋边说:“年年,这两天过得还好吗?”


    林珩年动作微顿,看了眼不远处的裴以绥,说:“还可以。”


    “那就好。”她换完鞋之后边走边说:“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s——”


    凌薇抬头看到坐着的裴以绥时瞬间消音。


    他怎么在这儿?


    裴以绥一脸淡定地回视对方,矜持地点了点头,颇有种小三的做派。


    凌薇回头看向林珩年,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尴尬的表情。


    联想到几天前自己给林珩年打电话时听到的消息,她瞬间心领神会。


    是裴以绥自己贴上来的。


    她作为林珩年的助理,再加上实际行为上的经纪人,自认为有替老板解围的尴尬,于是二话不说走到裴以绥旁边坐下,打算夹在两人中间。


    然而,林珩年在她坐下之后从茶几后绕了一圈,坐到了裴以绥的另一侧。


    凌薇:“???”


    年年你是不是坐错位置了。


    三人这么一坐,好像比之前更玄妙了。


    凌薇心想,这怎么这么像狗血伦理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