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与陈玄一模一样的身影，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混沌虚空之中，明明是相同的五官，相同的轮廓，却仿佛是光与影的两面。


    陈玄是跳脱的、鲜活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狡黠；而“他”，则是沉凝的、古老的、蕴含着开天辟地以来所有悲悯与孤寂的混沌本身。


    陈玄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习惯性地挂上一副“你瞅啥”的表情，试探着吐槽道：“哥们儿，cosplay玩上瘾了？私生饭追到试炼空间里来了？还是说……我嗑人参果嗑太多，终于产生幻觉了？”


    面对这连珠炮似的现代梗轰炸，那盘古化身毫无波澜，他缓缓开口，声音不似陈玄的清朗，而是如同无数面巨钟被同时敲响，每一个音节都震得空间法则嗡嗡作响，直抵灵魂本源。


    “你以为系统是你最大的依仗？”


    “错了。”


    “它是你觉醒的钥匙，而我，是你未曾认知的‘本来’。”


    “本来？”陈玄眯起了眼睛，大脑飞速运转，“所以你是盘古大神死后不散的残魂？赖我身上想夺舍重生？我告诉你，我这身子骨可是经过九年义务教育和社畜生涯双重淬炼的，百毒不侵，想都别想！”


    盘古化身缓缓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悲悯之色更浓了：“我不是他，亦不是你。我是你每一次反抗宿命时，从洪荒本源中，为你撕裂出的那一道光。”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空之迷阵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三千维度所构成的稳定结构轰然崩塌，无数条因果丝线断裂、燃烧，化作毁灭性的空间风暴，从四面八方朝着中心唯一的两个“活物”挤压而来！


    这不再是考验，而是纯粹的抹杀，要将他们连同这片扭曲的时空一同碾为齑粉。


    “我靠！聊天就聊天，怎么还带拆房子的！”陈玄脸色一变，刚想催动全身仙力进行防御，却见身前的盘古化身已然动了。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结出一个无比古朴玄奥的法印。


    那法印并非由任何已知的灵力或法则构成，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根本的“概念”的具象化。


    那是一枚符文，一枚比鸿钧在紫霄宫讲道时所用的三千大道更早、更源头的“先天道纹”！


    “记住，”化身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这不是赐予，是归还。”


    下一刻，他屈指一弹，那枚流淌着混沌光泽的先天道纹，便如一道划破永夜的流星，瞬息之间没入了陈玄的眉心！


    轰——！


    陈玄的识海仿佛被引爆了一颗宇宙奇点。


    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用尽全力挥出了那开天辟地的一斧，那斧光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斩断一切宿命的决绝与悲壮。


    他又看到了，万千神魔在初生的洪荒大地上争夺道统，血流成河，而某个至高的存在，只是孤独地坐在时间的尽头，俯瞰着这一切，眼中是无尽的孤寂。


    最后，画面定格在他刚刚穿越到洪荒，于五庄观山脚下瑟瑟发抖的那一瞬。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并非毫无目标的随机选择，而是在感应到他灵魂深处那一丝不属于这个时代、不甘于被安排的“反抗”之后，才做出的精准“呼应”！


    系统，是回应他而来的！


    人枢岛，神殿之外。


    一直闭目盘踞的烛龙猛然睁开了双眼，那对如同日月轮转的龙目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骇！


    “那是……盘古本源烙印？！怎么可能！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连准圣都不是的蝼蚁身上！”


    他那庞大的身躯微微一动，便要强行撕裂空间，干预试炼。


    这股力量的出现，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设定的考验范畴，这足以颠覆整个洪荒的格局！


    然而，就在他即将出手的前一刹那，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沉重、仿佛来自整个洪荒大地心跳的意志，悄然无声地笼罩了他。


    一道苍茫而温和的声音直接在他心底响起：“烛龙，住手。”


    烛龙身形一僵，龙目中的惊骇化为了凝重：“地脉主宰？你竟为了此子苏醒？”


    “非为他，为洪荒。”那声音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此子所承，非窃取，乃回应。你若毁他，便是逆洪荒之心。”


    烛龙沉默了。


    他能感觉到，这股意志虽然温和，却蕴含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与整个洪荒的意志为敌？


    即便是他，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良久，他缓缓收回了即将探出的龙爪，重新闭上了双眼，只是那声音里多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那就让他走完这条路。我倒要看看，这‘回应’，究竟有多重。”


    试炼空间内，风暴仍在肆虐。


    接收了本源烙印的陈玄，双目紧闭，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混沌光晕。


    他终于明白了所谓“因果剥离术”的真正用法。


    那不是像他之前那样，靠着“薛定谔的状态”让因果线无法附着。


    真正的剥离，是“跳过前提，直指结果”！


    只要我认定了我要达成的“结果”，那么中间所有的“前提”与“过程”，都将被我的意志强行跨越！


    这是一种唯我独尊的霸道法则！


    “原来如此……系统，老子悟了！”


    陈玄猛然睁眼，眼中精光四射。


    他心念一动，发动了系统面板深处一个从未被点亮过的隐藏功能——【力量具象化】！


    “给老子出来！”


    伴随着一声爆喝，他体内那股因本源烙印而彻底沸腾的盘古之力，疯狂地涌向他面前的化身！


    原本只是虚幻轮廓的盘古化身，在海量力量的灌注下，迅速变得凝实、清晰，最终彻底化为一尊与陈玄一模一样，却散发着滔天战意的实体！


    他不再是虚影，而是真正站定于这个维度的存在！


    化身默契地一抬手，无尽的混沌雾气在他掌中汇聚，凝成一柄模糊却霸气绝伦的巨斧虚影。


    陈玄咧嘴一笑，与化身并肩而立。


    一个手无寸铁，笑容玩世不恭；一个手持巨斧，神情悲悯肃杀。


    在崩塌的三千维度之中，这一幕仿佛是远古开天神话的滑稽重现。


    就在此刻，烛龙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宣告着第二关的结束与第三关的开始。


    “时空已碎，真实自现。第三关：生死幻境。”


    话音未落，周围所有的毁灭风暴瞬间静止，然后如潮水般退去。


    一座散发着浓郁血腥与死亡气息的祭坛，从虚无中缓缓升起，横亘在二人面前。


    祭坛之上，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正是陈玄自己。


    他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胸口处，正插着一柄古朴、森然、刻着两个篆字的杀伐之剑——诛仙！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在陈玄脑海中弹出，冰冷的机械蓝屏上闪烁着刺目的红字：


    【警告！


    检测到极端死亡模拟！


    是否立即启用‘复活协议’？


    Y/N】


    陈玄看着祭坛上那个死状凄惨的“自己”，又看了看系统弹窗，忽然笑了，笑得无比轻松：“玩尴尬的是吧？在这儿给我演恐怖片呢？我知道这是假的。”


    他身旁的盘古化身，却死死盯着那具尸体，那双见过开天辟地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不再是悲悯，而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恐惧与痛苦。


    他缓缓地、不受控制地单膝跪了下去，对着那具“尸体”，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出了一句令整个空间都为之颤抖的话语：


    “这一次……我不想再死了。”


    话音未落，那座原本死寂的血色祭坛，竟猛地一震。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响应这句跨越了万古的悲鸣，从死亡的尽头，挣扎着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