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琼章对他招招手，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对待忠心的下属，她总会时刻自我反省，不要把古代封建地主那套腌入味儿了。


    裴言眼睛一亮，迈开长腿朝她毫不犹豫地走来，又在对上她目光的时候下意识低头，满怀歉意地说：“夫人，是我没有保护好您。”


    薛琼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记住，下次不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刀子。那些人要找的是我，短时间内又不会真的对我做出什么，但你不同，从你身上撬不出利益，这些人对你不会客气。”


    裴言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些犹豫，可还是说了：“夫人，您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薛琼章无奈地拍拍他的胳膊，少年人如竹节，身形愈发修长，比起她刚穿来见到他的时候，已经长高了半个头，她需要抬高手才能触碰到裴言的肩膀。


    对于这种“主辱臣死”的观念，她是受用的，可薛琼章同时也是矛盾的。


    在她心里认为，所有人的命都同样可贵，对她尽职尽责就好，不用愚忠。


    过道上不好说话，回了舱室，她才将绷直的脊背放松开来，躺在了阿月的怀里，想到船老大房间里有炭火的温暖，忍不住有些酸涩。


    “阿月啊，做人太累了。”


    薛琼章疲惫地闭上眼睛，没有注意到谢灵筠始终阴沉的脸色，注意到了她也猜不透这混世魔王想做什么。


    深夜，门吱嘎一声被人打开，一道身影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带起的冷风让薛琼章醒了一瞬，在阿月有节奏的拍打下，她又陷入黑甜的梦境，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谢灵筠再次回来的时候，脸上那得逞的笑，在对上裴言冷静沉默的眼神时，僵硬了一瞬，他抬手就想勾肩搭背，企图蒙混过关，被裴言躲开。


    裴言：“三郎君，你这样做会给夫人惹麻烦的。”


    谢灵筠耸耸肩膀：“只是一些小手段而已，旁人查不到是我做的。”


    裴言的手里拎着油纸的一角，眼神带着询问：“是吗？那这个是什么？”


    看见那沾着油渍和碎渣的油纸上还有可疑的触角，似乎还能感觉到虫子在里头爬动的声响，谢灵筠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翻了个大白眼：“难道就这样让那些冒犯母亲的人渣，逍遥快活吗？”


    裴言道：“我来。”


    清晨的尖叫声将附近的舱室惊醒，谢灵筠盯着大熊猫似的黑眼圈装作迷迷糊糊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是疫病，有人被邪毒入侵了，邪毒会传染给每一个人，大家快趁着疫病没有爆发之前，把这个几个人扔下船吧！”


    薛琼章快速擦洗，听到与瘟疫有关，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差点迎面跟人撞上，裴言扣住过路人的肩膀将其扶住，说了句“打扰”就跟上薛琼章的步伐。


    好在等见到那几个脸上疑似长了毒疮的人，薛琼章松了口气，“不过是被虫子咬了。”


    准确的来说是蟑螂，她也不知道蟑螂在古代被称作什么，但现代人有一句名言，当你在身边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蟑螂的子子孙孙已经占领了整个房间。


    她头皮像是被蚂蚁爬过，恶心得想吐，又不得不撑起精神稳住船客们的情绪。


    “诸位，如果他们生了疫病，那么同一个舱室的人都会被传染，身上会有很明显的特征，但目前只有这三个人脸上被咬破了相，与他们同住之人皆相安无事。”


    周大娘冷笑：“这能证明个啥子？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害死大家，所以故意说这种话。”


    李婶开团秒跟：“就是啊，琼娘子，你一个妇道人家就别充大头了，你懂这些吗？我要上没记错的话，这三个汉子都曾经得罪过你吧，你们说巧不巧，他们昨日才开罪了琼娘子，今日醒来脸就烂了，说不准……”


    她拖长语调，看向薛琼章的眼睛里恶意毫不掩饰：“说不准这人就是个神婆！巫女！是她给这三人下了咒，行巫蛊之术，害得他们感染上了邪毒，进而害死一整船的人。”


    薛琼章的目光在破相的三个船员脸上停留，若有所思。


    她目光一动，踩住了角落里想飞速爬过的蟑螂，示意众人去瞧，“我并非医者，但我知晓一个道理。就是事情未见分明之际，要将事情交给能管事的人来处理，而不是在这里胡乱造谣。”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会巫术？我还说，是你嫉妒我家庭和睦，姊妹兄弟向着我，出于嫉恨，才故意放虫子咬与我有过节之人，就为了嫁祸于我呢！”


    薛琼章慢条斯理地抬脚，任由蟑螂胡乱往人群窜进去，恰好就冲向了李婶子的方向，吓得她踩住了旁边人的鞋子，一下子带倒好几人。


    一时间骂声遍地。


    “一大早吵吵嚷嚷的，没事做了吗？没事做就滚下船，少在这给老子找事。”


    船老大的吆喝声由远及近，他如铁塔一样的身躯震慑住了看热闹的人群，人们纷纷在其他船员的安排下离开。


    现场只剩下李、周两位大娘，以及薛琼章等人。


    “又是你，不是说了一路不太平，安生一些吗？”


    船老大不耐烦的语气，激怒了谢灵筠，他原本还有些心虚，怕母亲猜到这事儿是他干的，可母亲没戳穿他，就是默认了站在他这一头。


    谢灵筠有了底气，、昂着脑袋大声嚷嚷：“吵死了吵死了！！你们带炒黄豆了吗？”


    周大娘被这傻子吼得愣在原地，心里窝火，听见他要炒黄豆，气不打一处来：“吃吃吃，你是猪吗？一个傻子嘴那么馋是能带到地底下去啊？”


    薛琼章冷下脸色，望向她，目光冰寒：“我已经多次给你面子。”


    她快步上前，抬起手，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干脆利落地给了周大娘和李婶子一人一耳光。


    随后她扔出两个铜板：“补偿。”


    “再让我听见你们咒我弟弟，不是说我会巫术吗？我专门扎小人，让你一辈子发不了财，儿孙皆苦命。”


    她说出这话，谢灵筠震惊愣在原地。


    感动的同时，有些疑惑，母亲从前，有这么的……泼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