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咸阳城，渭阳古渡，悦来客栈。


    薛琼章看着这熟悉的，事故多发的客栈名字，摇了摇头。


    阿月以为她又是哪里不舒服了，谢灵筠已经狗腿地上前给她捶肩膀，嘘寒问暖：“娘，阿娘，你告诉我，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薛琼章对小儿子这套已经见怪不怪，赶路之时，阿月已经将他们的计划全盘托出。


    一切都是谢灵桉的命令，薛琼章拿这个有主意的大儿子没办法，知道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后，干脆就不指手画脚了，直接照做。


    只是关于什么时候回长安，谢灵桉传达出来的意思是，还不确定。


    对谢灵筠，薛琼章自然是不能露馅，以免这臭小子半路掉链子，萌生什么他一个人跑回长安找大哥的念头。


    以他的能力，要不了一天就会被抓，被抓了肯定遭不住严刑拷打，要把她的行踪供出来的。


    薛琼章笑眯眯地说：“等开春了，你大哥会来接我们。”


    谢灵筠想到自己还有那么长时间不能见到邵蕴，就觉得无比失落，他望着路边墙面上的画像，总觉得画像上的女子很像小蕴。


    他喃喃道：“我真是糊涂了，他怎么可能在这里……等一等，好像还真是？”


    “阿娘，你看墙上的画像，除了咱们，是不是还有邵蕴啊？”


    薛琼章白了他一眼，理了理头上的粗布幞头，脚上的草鞋还在漏风，她冻得跺脚，“你要不再大点声，让官兵把咱们抓回去处刑？”


    谢灵筠捂着嘴巴，指了指不远处的墙面。


    她们各自都化了妆，薛琼章的脸色蜡黄，眉毛粗了，瞧着像个清秀的妇人，阿月身材高挑长相英气，扮作男子一点也不违和。至于谢灵筠，他浑身露出来的地方都灰扑扑的，看着像个流浪乞丐。


    三人到悦来客栈定了一间下房，大通铺，却没有进去，而是装作内急的样子跑向后院。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两个身上满是鱼腥味的人朝他们走来。


    薛琼章闻到那股味道，就想到阿月带她跑路那天，用石头将追兵的脑袋砸烂的场景，忍不住想吐。


    其中一人僵硬在原地，阿容依旧是扑克脸，但眼睛里带出一点喜悦，阿月闻到了妹妹身上鱼腥味之下的血腥味。


    意识到阿容受了伤，紧张地掏出伤药。


    薛琼章一直随身带着高令暄那儿弄来的金疮药，那家伙信用一般般，可制药的水准着实不凡。


    她取出用瓷瓶装着的金疮药说：“用这个。”


    一行人很快就转移了地点，走之前她又看了一眼附近墙上的通缉令，发现还真有邵蕴的通缉令。


    她离开长安的这些天，那些个前朝欲孽真反了？


    不知道谢灵桉和煜王的阵营有没有赢。


    很悬，毕竟皇帝过年都不召见李景和，生怕他要干点啥，但不召见，李景和也有自己的法子进京城。


    大抵就是什么清君侧吧，在离开前她就感觉那个生下八皇子的冷宫妃子要糟。


    皇帝藏在心尖上的白月光，还是前朝的公主，生了皇子，一听就是要祭天的配置。


    只希望邵蕴能活下来。


    薛琼章对这个女孩子没什么恶感，她总觉得邵蕴似乎也没有原著剧情里那样野心勃勃，她想要权势，却并非想要建立在千万人的血肉之上。


    她更多的是被人推着往前，别无选择。


    收回思绪，薛琼章等人进了一艘船。


    裴言小声地说：“我们在这里的身份是漕夫，阿容是我的妹妹。”


    薛琼章表示很理解，也愿意配合，这种非常时期，外面通缉令满天飞，当然是要改变身份比较好逃避追兵了。


    阿容点点头：“咱们要乘坐这艘漕粮商船前往灵州，再从灵州外的黄河古渡与西域来的商队会合，前往云州，秦家军会派人接应我们。”


    薛琼章点点头：“秦婉的人我是信得过的，只是我的身份是？”


    谢灵筠看着沉默的三人，不耐烦道：“赶紧告诉母亲她要扮成谁，还有我……”


    阿容咳嗽了一声，她看了一眼裴言，见他耳根发红，最后还是看在共事多年的情分上，硬着头皮道：“您现在是小裴的嫂子，也是他刚过门的妻子。三郎君是您的痴傻弟弟。”


    “嫂子，妻子？痴傻？”


    薛琼章晕了，“你们上哪弄来的身份路引？”


    裴言的语气不太自然，有些磕磕绊绊道：“从……从黑市，买来的，这家人都已经遇难，但还没有销户。”


    薛琼章心想，这里民风这么彪悍啊，三十多岁的嫂子嫁给刚满二十的小叔子。


    她也没多想，只是拍了拍裴言的肩膀，闻到他身上那刻意弄出来的鱼腥味，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几人本来聚在船舱的杂物间说话，外头有人将门很不礼貌地踹开，众人屏气凝神，一个粗鲁的妇人挎着东西，不满地说：“喂，你们这家人虽然是交了路费的，但只要借这条船偷渡，没有闲着吃白饭的。都出来干活。”


    “你，尤其是你，别以为你有了身子就能偷懒了，都是来讨生活的，救你金贵。”


    被说“有身子”的薛琼章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我吗？”


    谢灵筠当即就想反驳，他阿娘都守寡多少年了，哪来的无知小人造谣？


    薛琼章抬手拦住他，嘴角勾起僵硬的笑，开始收拾周围的杂物，“好，我这就干活。”


    她对裴言说：“你也出去做事吧，小心点，外头浪大。”


    裴言立即地往外走，那挎着杂物的妇人撇撇嘴：“哟，怪听话的呢，难怪愿意娶个老女人。”


    谢灵筠这下忍不了了，他什么人设都没拿就冲到妇人面前，妇人有些怵他，“怎么，你个傻子还想打人啊？”


    谢灵筠嘴一歪，眼一斜，大喊大叫：“欺负人了！恶毒老太婆欺负人了！杀人了！”


    他的嚎叫声穿透力很强，立即就有船员下来查看情况，薛琼章嫌丢人，上前一步打圆场：“哎，我儿……我这弟弟从小就这样，听不了旁人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