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消失前，她似乎看见了青莲惊慌失措的脸，她正朝着自己扑过来，李昭月张开嘴想说“快走”，接着就堕入无边的黑暗。


    她应该在梦中。


    眼前这一幕是她的前世，侯夫人冷漠地袖手旁观，丈夫宠爱薛芷儿宠到了骨子里，李昭月怀疑，薛芷儿想要天上的星星，丈夫都会给她想方设法摘来相似的讨她欢心。


    李昭月歇斯底里地质问，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为何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丈夫的真心？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像是看一只可怜的臭虫，随意地用长剑割断了被她拽住的一角衣袖，道：“自然是因为，从始至终我都是迫于皇帝的压力才娶了你，我真正爱的，只有表妹一人。”


    李昭月的眼角流出一滴泪来，她发誓若有来生，她定要将其挫骨扬灰。


    带着砂砾般粗糙的触感落在她的眼角，李昭月从梦中惊醒，对上男人熟悉的俊美面庞，她下意识用力挣扎，嘴里骂道：“别碰我，负心薄幸之人，都应该下地狱！”


    尴尬地后退了一步，但为了避免这里的动静惊动守卫，他还是在李昭月仇恨的眼神中，抬手捂住她的嘴巴，在她耳边低声道：“郡主，我是来救你的，不要声张，我们现在位处于漠海族的王城，一块名为擎云岗的高地上，王城以东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出了这里是漠海族人的居所。这里离锁阳城有1500里。”


    “我们要离开这里，就必须穿过草原，经过塞姆湖，再沿着斡难河的河道前行，进入沙漠地带，沿着商道会有一支商队接应，抵达绿洲，有一支骑兵护送。”


    谢灵泽这一大串的信息钻入脑袋里，把刚苏醒过来的李昭月差点砸晕了，她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征伐西域小国的路上，而不是藏在漠海族，身上还穿着漠海族人的服饰，看衣料还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


    若非清楚此人滥情不假，但他对自己的家人还是在意的，她都要以为，谢灵泽已经通敌叛国了。


    她眼中的怀疑几乎要凝为实质，谢灵泽气笑了，他刚想说什么，外头传来少女斥责守卫的声音。


    李昭月的漠海语不够熟练，只能依稀听懂女孩是在说：“谁让你们……放……进来的？”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道：“这个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贺兰部别燕，里头的客人是阿史那台吉带回来的，您不能擅自伤人！”


    守卫急了，走进来找谢灵泽评理：“薛先生，她说要将台吉的客人带走，您快帮帮忙，回头我没法跟台吉交代！”


    别燕是漠海族对贵族年轻女子的称呼，而台吉，则是对可汗之子的称谓。


    阿史那啜虽然是养子，但却是光明正大的继承人之一，李昭月捕捉到这点之后，从厚厚的毛毯中起身，无视那用眼神暗示她的谢灵泽，而是面带嗔怒地说：“阿史那啜人呢？既然说我是他的贵客，为何要在酒中下药，强行将我掳来？我要当面和他对峙！”


    李昭月的漠海语虽然磕磕绊绊，但她气势不小，那阵仗，把兴师问罪的贺兰琪琪格吓了一跳。


    她瞪大眼睛，道：“不是说中原女人都很害羞吗？你为什么这么凶悍？难道……难道你是阿史那啜得不到的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李昭月在对方那双中原人眼睛，漠海族人长相的面孔上顿了一下，淡淡道：“薛昭。”


    “你们中原人都姓薛？”


    此话一出，李昭月下意识去看谢灵泽，没想到对方也正好看过来，两人别开眼那不自然的神情，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有猫腻。


    贺兰琪琪格将自己的名字说完后，绕着李昭月转圈，她头发上的饰品发出叮咚的脆响，纤长有力的身躯像一只幼年猎豹巡视自己的领地。


    “你们是亲戚？听说中原人一辈子能娶好多个女人，也许你们是一家人。”


    她说着说着，神色变得柔和起来，伸出手毫无预兆地将李昭月搂入怀中，高兴道：“既然你不是来跟我抢薛先生的，那么，欢迎你，中原来的小娇雀。”


    李昭月被她这个奇怪的称呼恶心到了，推开人，蹙眉道：“我有名字，我叫薛昭。”


    “你是漠海的贵族之女吧？你有资格见可汗吗？”


    琪琪格愣了一下，以为她是要在可汗面前控诉阿史那啜的野蛮行为，被掳进这里的中原人都有这么一遭，她直接拒绝了：“我是不会为了你得罪阿史那啜的。他很可能是下一任可汗。”


    李昭月勾唇，“那我只好将你的薛先生抢走了。”


    “没人告诉你吗？中原人之中，表兄妹是可以成婚的，中原有一句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了，我们之间经历过的事情，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即使如此，你还是不愿意带我去见可汗吗？”


    琪琪格怒了，她没想到自己刚才还有些同情这个中原女人，对方就如此狡猾，明明已经有阿史那啜了，还想对薛先生下手。


    她很不高兴地应下了李昭月的请求，怒气冲冲走了出去，甚至没顾得上和谢灵泽说上一句话。


    等人走后，李昭月冷淡地问：“说说吧，你来这里的目的，以及你和刚走的那个姑娘是什么关系？”


    她活动了一下双手双脚，确定迷药的后遗症正在消退，并且身上的东西都还在后，这才放松下来，掀开帐子，守卫不敢拦她，只好不远不近地跟着。


    谢灵泽在她身后，语气意味不明，“我还没问你，和那个下任可汗继承人，是什么关系呢。”


    李昭月回头，在守卫错愕的视线中，狠狠给了谢灵泽一耳光，这一耳光甩出去，她在噩梦中那种怎么也无法说出口的委屈和憋闷，总算是有了个出口。


    她冷笑道：“婚约虽然还在，可你早就已经没资格跟我谈这些，谢灵泽，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如今套了个守卫边疆的荣光，就觉得过往所作都能抵消吧？”


    “若让我发现你玩弄小姑娘感情，你就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