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峰顶，狼藉遍布，冰雪与碎石混杂，空间残留着法则碰撞后的扭曲波纹。中央处，一团浓郁如实质的漆黑能量被无数闪烁着星辉的符文锁链死死缠绕、压缩，化作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悬浮在半空，兀自微微震颤，发出不甘的嘶鸣。那是被镇压封印的影煞本源。


    岚天罡、洛寒星、刑铁心等学院顶尖强者环绕四周，气息虽略有起伏，但目光皆凝重地锁定着那枚封印晶体。一位魂尊级别的影族杀手被镇压，这无疑是场大胜，但无人脸上有喜色，反而忧色更重。影煞的出现，意味着影族对“钥匙”的重视程度，已到了不惜代价的地步。


    众人的目光，最终落回到了白江身上。


    此刻的白江，静立于一隅，双眸微阖，似在调息。他周身的气息与片刻前已然截然不同。不再是初入筑基后期的锋芒毕露，也不是强行吞噬寂灭领域时的狂暴紊乱，而是一种内敛到极致、仿佛与周围破碎空间、紊乱能量都融为一体的圆融与深邃。


    混沌筑基大圆满！


    借助混沌青莲关键时刻凝练的那一滴“混沌源液”，以及在生死关头对“混沌归一”意境的领悟，他不仅扛住了影煞的绝杀，更是一举冲破关隘，将道基推至筑基境的极致！丹田之内，混沌道基已不再是简单的漩涡星云，而是化作了一方微缩的、不断生灭演化的混沌世界虚影，地水火风隐约分明，清浊之气循环往复，散发着圆满无瑕的道韵。识海中，九叶青莲愈发凝实，莲台之上，甚至开始孕育出一抹极其微弱的、仿佛能照亮万古混沌的灵光。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已无激烈的混沌异象，只有一片平静的、仿佛能容纳万物的深邃。他看向那被封印的影煞本源，并未因突破而欣喜，反而眉头微蹙。


    “院长，此獠如何处置？”刑铁心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杀意。如此大敌，自然是彻底灭杀以绝后患最为稳妥。


    岚天罡尚未回答，白江却忽然开口：“且慢。”


    他走上前，目光落在那不断震颤的黑色晶体上：“它临被封印前，似乎……传递出了一道极其隐晦的波动。”


    众人闻言，神色一凛。岚天罡立刻挥手布下数层隔音与隔绝探查的结界。


    白江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缕精纯无比、带着淡淡青色光泽的混沌气流缭绕，轻轻点向那封印晶体。他没有试图破坏封印，而是将这一缕蕴含着“混沌归一”意境的混沌之气，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入封印内部，接触到了影煞那充满怨毒与疯狂的本源意识。


    “搜魂？”洛寒星眉头微挑。对一位魂尊级别的存在进行搜魂，即便其已被镇压，也凶险异常，极易遭受反噬。


    “不，是‘同化’感知。”白江平静道。他的混沌之力层次极高，此刻更带有一丝“包容”万物的特性，并非强行掠夺记忆，而是尝试与影煞的本源意识产生一丝短暂的“共鸣”，从中捕捉其最深刻、最本能的念头与信息碎片。


    这个过程看似温和，实则凶险更甚，需要施术者对自身力量有着绝对的掌控。


    随着混沌之气的探入，影煞本源的震颤骤然加剧，发出更加尖锐的精神嘶嚎，充满了抗拒。但很快，在那更高层次的混沌意境笼罩下，它的抵抗如同冰雪消融，一些混乱而破碎的画面与信息，断断续续地流入白江的感知。


    ……无尽的黑暗虚空……无数破碎的世界残骸漂浮……一座古老到难以想象的、断裂的巨型石碑，石碑上刻满了与《虚空暗影录》上类似的、却更加古老恢弘的纹路……石碑中心，有一个模糊的、仿佛由混沌之气构成的钥匙孔洞……


    ……一个冰冷、威严、仿佛由无数世界哀嚎凝聚而成的宏大意志在回荡：“……集齐‘钥匙’……开启‘源初之门’……夺回……混沌源核……主宰归墟……”


    ……影煞接受命令时的场景……那宏大意志旁，还侍立着数道气息丝毫不弱于影煞，甚至更为深邃恐怖的身影……它们被称为“影皇近卫”……


    ……最后，是一幅模糊的星图，指向魂武大陆之外，无尽虚空的某个坐标，那里标注着一个令人心悸的名称——“归墟之海”！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白江闷哼一声，脸色白了白，迅速收回了混沌之气。仅仅是短暂的感知，那影煞本源中蕴含的疯狂、死寂以及其背后那宏大意志的压迫感，就让他神魂一阵刺痛。


    “如何？”岚天罡立刻问道。


    白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将感知到的信息碎片，尤其是那“混沌源核”、“源初之门”、“影皇近卫”以及“归墟之海”的坐标，尽数道出。


    众人听完，尽皆默然，殿内气氛压抑得可怕。


    “混沌源核……源初之门……原来，‘源初之地’并非终点，那扇‘门’之后，竟是关乎‘混沌源核’的争夺？”岚天罡喃喃自语，脸上充满了震撼。这些信息，显然超出了他以往对古老传说的认知。


    “影皇近卫……看来，影族对‘钥匙’是志在必得，派出的绝不止影煞一个。”刑铁心脸色难看。


    “那‘归墟之海’的坐标……”洛寒星看向白江，清冷的眸子中带着询问。


    白江摇了摇头：“坐标很模糊，而且距离极其遥远，以我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进行跨界穿梭。但那地方，给我的感觉……非常危险，是比影界更加古老、更加死寂的绝地。”


    他顿了顿，总结道：“综合来看，影族，或者说其背后的‘影皇’，最终目标是通过集齐‘钥匙’，开启‘源初之门’，夺取其中的‘混沌源核’。而我这混沌之力，是钥匙之一。它们绝不会罢休，后续必然会有更强大的存在前来。”


    岚天罡沉默良久，最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事已至此，已无退路。‘钥匙’出现在我东岚学院，是危机，亦是机缘！若能让白江顺利成长，掌控混沌源核，或许我魂武大陆，便能在这诸天万界的漩涡中，争得一线生机！”


    他看向众人，语气斩钉截铁：“传我最高院长令：即日起，东岚学院进入‘纪元战备’状态！倾尽所有资源，助白江修行！同时，秘密联系大陆其他顶级势力，共享情报，组建‘抗影同盟’！我们必须抢在影族主力降临之前，让白江拥有足够的自保乃至抗衡之力！”


    “是！”众人齐声应道，神色肃穆。他们明白，学院乃至整个大陆的命运，已经与这个年轻的弟子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


    接下来的时日，东岚学院这台庞大的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白江的待遇提升到了最高规格。问道殿偏殿被划为他的专属修炼之地，学院宝库中所有蕴含混沌属性或有助于感悟法则的奇物、丹药，任由他取用。岚天罡更是亲自出手，调动周天星辰大阵之力，接引九天星辰精华与最精纯的天地元气，汇聚于偏殿，供他吸收炼化。


    而白江自己，则完全沉浸在了对混沌筑基大圆满境界的巩固与对更高层次的探索之中。


    偏殿之内，混沌之气氤氲如雾，将白江的身影笼罩。他盘坐于虚空，身下是自行演化出的混沌莲台虚影。丹田内，那方微缩的混沌世界缓缓旋转，每旋转一圈，便吞吐海量元气，变得更加凝实一分。识海中，九叶青莲洒下濛濛清辉，滋养神魂，推演万法。


    他不再局限于《混沌天经》筑基篇的框架，而是开始以混沌之道，重新梳理、印证自身所学。【混沌虚界】在他手中，已不再是简单的领域，时而化作坚不可摧的混沌壁垒，时而衍化出地水火风困杀敌人，时而收缩凝聚成混沌战甲覆盖己身。【归墟指】与【混沌开天】更是信手拈来，意念动间，便可引动一丝混沌法则，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他甚至开始尝试，将自身对剑道的理解（得益于洛寒星的熏陶）融入混沌之中，创出独属于他自己的攻伐之术——【混沌剑道】。虽然只是雏形，但一剑出，混沌剑气纵横，既有开天辟地的煌煌大势，亦有归墟万物的寂灭森然，威力惊人。


    这一日，他正在推演【混沌剑道】的一式变化，忽然心有所感，停下了动作。他内视着丹田内那方趋于圆满的混沌世界，以及识海中那仿佛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彻底绽放的混沌青莲，一个明悟涌上心头。


    筑基之境，已然圆满。前路，在于凝聚属于他自己的——“混沌金丹”！


    然而，如何凝聚混沌金丹？《混沌天经》中并无记载，岚天罡等人也无法提供经验。混沌之道，亘古罕见，每一步都需要他自己去摸索、去开辟。


    他回想起影煞记忆中那“混沌源核”的信息，以及混沌青莲对死寂本源的渴望。混沌，包罗万象，演化万物，那么凝聚金丹，是否也需要海量不同属性、不同层次的本源之力作为“资粮”？


    寻常修士凝聚金丹，只需精纯的单一属性元气即可。但他的混沌金丹，若要承载混沌之道，其根基必须雄厚到难以想象！或许，需要汲取诸如星辰本源、大地龙脉、九天清气、九幽煞气乃至……其他世界的本源力量？


    这个念头一出，白江自己都吓了一跳。这需要的资源，简直是天文数字，而且其中许多都是可遇不可求之物。


    “看来，闭门造车是不行了。”白江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他需要走出去，去更广阔的天地，寻找凝聚混沌金丹的机缘。一直待在学院的庇护下，固然安全，却也限制了他的成长。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岚天罡。


    岚天罡沉吟许久，最终叹了口气：“雏鹰终须翱翔天际。你的道，注定无法局限于一方天地。去吧，学院会是你永远的后盾。不过，外界如今风波诡谲，影族爪牙潜伏，你务必万事小心。”


    他取出一枚非金非玉、表面有星河流转的令牌递给白江：“这是‘星河令’，凭借此令，你可调动学院安插在大陆各处的部分暗线资源，也可在危急时刻向与学院交好的势力求援。另外，这块‘虚空定位石’你拿着，若遇不可抗之危险，可激发它，我会尽可能接应你回归。”


    白江郑重接过，心中暖流涌动：“多谢院长！”


    没有惊动太多人，三日后，一道微不可察的混沌流光悄然离开了东岚山，没入茫茫云海之中。


    白江的第一站，并未选择遥远未知的险地，而是决定先在大陆游历，一方面寻找可能存在的混沌属性奇物或本源之力，另一方面，也借此机会，深入了解这片他出生的土地，磨砺道心。


    他收敛了所有气息，化作一个容貌普通、气息只在魂师级别的青衣少年，开始了他的游历之旅。


    他走过人烟稠密的繁华都城，感受红尘万丈，众生百态，体悟那蕴含在平凡生活中的、最质朴的生机与欲望，这也是一种“生”的本源。


    他潜入过幽深的地脉岩浆，汲取地火精华，感受大地的厚重与狂暴。


    他登临过接天雪山，采集九天寒英，体悟冰封之下的极致宁静。


    他也曾进入一些古老遗迹、前人洞府，凭借混沌之力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寻到了一些残破的、蕴含特殊法则碎片的古物，虽无法直接用于凝聚金丹，却也开阔了眼界，加深了对各种法则的理解。


    期间，他也遭遇过不少麻烦。有杀人夺宝的邪修，有争夺资源的宗门弟子，也有感知到他身上不凡、暗中尾随的宵小。但对于如今的白江而言，这些连魂宗都未必能达到的对手，弹指间便可解决，连让他动用真正实力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日，他行至大陆西部，一片名为“万窟山”的奇异地域。此地山体千疮百孔，遍布无数天然形成的洞穴，深不见底，据说连通着地下世界，时常有阴煞之气和诡异的生物从中涌出。


    白江在此驻足，因为他感觉到，这万窟山的地底深处，隐隐传来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精纯厚重的……大地浊气本源的气息！而且，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稀薄、却让混沌道基都微微悸动的——混沌煞气！


    混沌分阴阳，清轻者上浮为天，重浊者下沉为地。这大地浊气，正是混沌中“重浊”一面的显化之一！若能汲取炼化，对他夯实混沌根基，乃至日后凝聚金丹，必有巨大裨益！


    没有丝毫犹豫，白江选定了一个煞气最为浓郁的洞穴，身形一晃，便遁入其中，朝着地底深处潜去。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进入万窟山后不久，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然出现在他之前站立的山峰之上。黑影望着那幽深的洞穴入口，发出了一声低沉而阴冷的诡笑。


    “终于……找到落单的机会了。混沌‘钥匙’……你的旅程，该到此为止了。”


    黑影的气息，赫然达到了魂宗巅峰！而且其力量属性，阴冷诡谲，与影族同源，却又更加凝练、隐蔽！


    它，才是影族真正派来、一直潜伏在暗处、等待时机的——第二张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