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窟山地底，黑暗是永恒的主题。只有岩壁上某些散发着幽蓝、惨绿磷光的苔藓，以及地缝中偶尔涌出的、带着硫磺气息的暗红色岩浆，为这无尽的深邃提供些许诡异的光源。


    白江身形如一道青烟，在错综复杂、四通八达的洞穴网络中悄无声息地穿行。越往深处，那股厚重、沉凝的大地浊气本源便越是浓郁，其中夹杂的那一丝混沌煞气也愈发清晰，引得他丹田内的混沌道基微微嗡鸣，传递出渴望的意念。


    他并未被这机缘冲昏头脑，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时刻扫描着周围。这地底世界绝非善地，除了天然形成的险恶环境，更潜藏着无数适应了黑暗与煞气的凶戾生物。他已经感知到数股相当于大魂师级别的气息在远处蛰伏，只是似乎慑于他无意间散逸出的那丝混沌道韵，未曾靠近。


    “此地浊气之精纯，远超外界，若能在此处闭关一段时日，当能极大巩固我的筑基圆满之境，甚至为凝聚混沌金丹打下坚实基础。”白江心中思忖，速度却不减，循着那本源气息的指引，不断向下。


    不知下潜了多深，周围的空气已然粘稠得如同液体，庞大的地压足以碾碎精钢。寻常魂师在此，恐怕连呼吸都难以维持。但白江周身的混沌虚界自然流转，将那恐怖的地压与侵蚀性极强的浊气煞气尽数隔绝、乃至缓缓吸收。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


    空间中央，并非预想中的地脉岩浆，而是一片浩瀚的、如同墨玉般漆黑沉静的——地下湖！湖水并非寻常之水，而是由精纯到极致的大地浊气与混沌煞气液化而成！湖面平滑如镜，倒映着穹顶垂落的、如同钟乳石般的黑色晶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沉重与死寂。


    而在湖泊的中心，有一方不过丈许的黑色石台，石台之上，静静悬浮着一团不断扭曲、变幻形态的暗黄色气流，那便是此地大地浊气与混沌煞气的源头——浊煞源眼！


    “找到了！”白江眼中精光一闪。这浊煞源眼蕴含的本源之力，比他预估的还要庞大精纯！


    他不再犹豫，身形一动，便欲掠过湖面，直取源眼。


    然而，就在他脚尖即将触及那墨玉般湖面的刹那，异变陡生！


    他身后，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黑暗虚空，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一道模糊的、仿佛由纯粹阴影构成的利爪，无声无息地探出，直刺他的后心！


    这一击，时机刁钻到了极点！正是白江心神被源眼吸引，旧力已发、新力未生之际！而且，攻击中蕴含的力量阴冷、凝练、诡谲，带着一种专门针对灵魂与生机的侵蚀力，其气息……与影族同源，却又更加隐蔽、狠毒！


    魂宗巅峰！而且是擅长隐匿暗杀的魂宗巅峰！


    白江浑身汗毛倒竖，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笼罩全身！他甚至来不及转身，完全是凭借无数次生死搏杀锤炼出的本能，以及混沌道基对危险的极致预警！


    “混沌虚界——逆转！”


    他心中狂吼，那原本向外扩张、吞噬能量的混沌虚界，在这一刻骤然向内坍缩、凝聚！不再是领域，而是在他身后瞬间形成了一面凝实到极致、流转着混沌符文、仿佛能隔绝一切的黑灰色盾牌！


    同时，他强行扭转身形，左手并指如剑，看也不看，反手一记【归墟指】点向那阴影利爪！右手则快如闪电般抓向那近在咫尺的浊煞源眼！


    他要在抵挡偷袭的同时，强行收取源眼！


    “嗤啦！”


    阴影利爪狠狠抓在混沌盾牌之上！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盾牌剧烈震颤，表面符文明灭不定，竟被那利爪硬生生抓出了几道深深的痕迹！一股阴冷蚀骨的力量穿透盾牌，试图侵入白江体内！


    而白江的反手一记【归墟指】，也与那利爪悍然相撞！


    轰！


    沉闷的能量爆鸣在地底空间炸响！墨玉湖面被激起滔天浊浪！白江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沿着手臂传来，整条左臂瞬间麻木，气血翻腾，身形不受控制地被击飞出去，狠狠撞在远处的岩壁之上！


    而那偷袭者，也被【归墟指】中蕴含的寂灭之力逼得显出了身形，向后滑退了十余丈，周身阴影波动，显然也并非毫发无伤。


    那是一个完全笼罩在扭曲阴影中的人形生物，看不清面容，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阴影中闪烁，充满了残忍与戏谑。


    “反应倒是不慢。”阴影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可惜，还是要死。”


    白江从岩壁上落下，压下喉头的腥甜，眼神冰冷到了极点。他看了一眼依旧悬浮在石台上的浊煞源眼，又看向那阴影杀手，心中已然明了。


    “影族的走狗？倒是比之前的杂鱼强上不少。”


    “牙尖嘴利！”阴影杀手冷哼一声，不再废话，身形再次融入黑暗，下一刻，四面八方同时出现了数十道扭曲的阴影之刃，如同一个死亡的囚笼，向着白江绞杀而来！每一道阴影之刃都蕴含着腐蚀魂力、切割空间的恐怖威力！


    白江深吸一口气，知道遇到了真正的劲敌。此獠隐匿之术极高，攻击狠辣，修为更是达到魂宗巅峰，比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都要难缠！


    他不再保留，混沌筑基大圆满的修为全面爆发！周身混沌气流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将那灰暗的地底空间都映照成了一片混沌之色！


    “混沌开天——剑域！”


    他并指如剑，向前猛地一划！不再是单一的指劲，而是引动了初步领悟的混沌剑道！无数细密的、蕴含着开天辟地与归墟寂灭双重意境的混沌剑气，以他为中心，骤然爆发，如同一个急速膨胀的剑气宇宙，迎向了那漫天阴影之刃！


    嗤嗤嗤嗤——！


    密集如雨的切割湮灭声响起！混沌剑气与阴影之刃疯狂碰撞、绞杀、湮灭！整个地下空间都被这两种极端对立又同样恐怖的力量充斥，岩壁如同豆腐般被削落，墨玉湖面掀起狂涛！


    阴影杀手的身影在剑气领域中不断闪烁、明灭，试图寻找白江的破绽，但那无处不在、属性变幻莫测的混沌剑气，却让它如同陷入泥沼，攻势屡屡受挫！


    “怎么可能？！他的力量层次……”阴影杀手心中骇然。它明明感觉到对方只是筑基圆满（相当于魂宗初期），但这混沌剑气的威力与难缠程度，却远超寻常魂宗巅峰！那种仿佛能演化万法、又能克制万法的特性，让它有种无处下手的憋屈感！


    “不能在它的领域里跟它耗！”阴影杀手眼中猩红光芒大盛，它猛地咬破舌尖（如果它有的话），喷出一口精血般的黑色雾气，融入周身阴影之中！


    “影遁——九杀！”


    它的身影瞬间一分为九，九道凝实无比的阴影从不同角度，无视了大部分混沌剑气的阻隔，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白江周身要害！九道攻击，封锁了所有闪避路线，蕴含着必杀的意志！


    这是它的搏命杀招！


    面对这绝杀一击，白江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闪过一丝决然与……疯狂！


    他竟不闪不避，甚至主动散去了周身的混沌剑域！只是将所有的混沌之力，所有的精神意志，尽数灌注于右手，并指如剑，指尖那一点“归墟之黑”凝聚到了极致，甚至隐隐引动了周围空间的坍塌！


    他放弃了防御，将所有的力量，凝聚于这一指之上！


    以攻对攻！以命搏命！


    “混沌——归墟一指！”


    他无视了另外八道致命的阴影攻击，目光死死锁定九道身影中，气息最为凝实、杀意最为核心的那一道！一指点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缓。


    另外八道阴影攻击，毫无阻碍地轰击在白江身上！护体的混沌气流瞬间被撕裂，他身上爆开团团血雾，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般被狠狠击飞，鲜血狂喷，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但也就在同一时刻，他那凝聚了全部力量与意志的【混沌归墟一指】，也后发先至，点中了那道核心阴影的眉心！


    那阴影杀手脸上的残忍与戏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与难以置信！它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寂灭”之力，瞬间摧毁了它所有的防御，湮灭了它的魂核，抹杀了它的生机！


    “不……可……能……”它发出最后一声嘶哑的呓语，身躯如同风化的沙雕，从被点中的眉心开始，迅速崩解、化为虚无！


    另外八道分身也随之溃散。


    砰！


    白江重重摔落在墨玉湖畔，又是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喷出。他浑身衣衫尽碎，遍布深可见骨的伤口，左臂扭曲，胸骨塌陷，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硬抗八道魂宗巅峰的舍身攻击，即便他混沌道基强悍，肉身经过多次淬炼，也已然重伤濒死！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那依旧悬浮在石台上的浊煞源眼，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只差一点……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模糊之际，识海深处，那株一直静静悬浮的混沌青莲，似乎感受到了宿主生命本源的急剧流逝，以及外界那精纯庞大的浊煞本源，猛然间光华大放！


    九片莲叶疯狂摇曳，莲台中心，那抹微弱的灵光骤然变得炽亮！一股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混沌本源气息，混合着一股玄奥至极的“生”之法则，如同甘霖般瞬间涌遍白江的四肢百骸！


    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断裂的骨骼自动接续，损耗的本源被迅速补充！不仅如此，那混沌青莲更是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主动牵引着石台上那团浊煞源眼，以及整个墨玉湖中浩瀚的浊煞之气，疯狂涌入白江体内！


    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吸收，而是霸道的吞噬！


    轰隆隆——！


    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震颤！墨玉湖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那团浊煞源眼更是如同找到了归宿般，欢快地投入白江的丹田，被那混沌道基瞬间包裹、炼化！


    海量精纯的大地浊气本源与混沌煞气，在混沌青莲的引导下，与他自身的混沌道基疯狂融合、压缩、蜕变！


    白江只感觉丹田内那方微缩的混沌世界虚影，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世界的边界在收缩，内部的结构在坍塌、重组，所有的混沌气流都在向着一个点疯狂汇聚、压缩！


    一股凌驾于筑基境之上、仿佛能执掌一方天地法则的磅礴气息，开始从他体内缓缓苏醒！


    不知过了多久，当地下空间的震颤渐渐平息，墨玉湖已然干涸见底，那团浊煞源眼也消失无踪。


    白江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不再是筑基境的混沌宇宙，而是两颗如同微型混沌星辰般的璀璨光点！周身气息渊深如海，磅礴的力量内敛到了极致，却又给人一种举手投足便能引动天地之威的恐怖感觉！


    他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那颗缓缓旋转、散发着永恒不动、万法不侵意蕴的——混沌金丹！


    金丹境！成了！


    而且，并非普通的混沌金丹，而是以海量大地浊气本源与混沌煞气为基，融合了他对“归墟”、“开天”意境的领悟，更得到了混沌青莲本源反哺的——至强混沌金丹！


    他心念微动，并未展开领域，但周身三尺之内，空间自然稳固，万法不侵。他感觉自己的力量、速度、神识，乃至对混沌法则的感悟，都比筑基大圆满时强大了十倍不止！


    “因祸得福……”白江低头看了看身上已然愈合、连疤痕都未曾留下的伤口，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若非那阴影杀手的绝命一击将他逼入死境，恐怕还无法引动混沌青莲如此剧烈的反应，更无法如此顺利地吞噬整个浊煞源眼，一举凝丹成功！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那阴影杀手消散的地方，眼神冰冷。影族的追杀，只会越来越猛烈。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此地不宜久留。”


    他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混沌气流，融入岩壁之中，朝着地表遁去。速度之快，远超来时，瞬息千里！


    当他重新回到万窟山地表，感受到外界清新的空气与明媚的阳光时，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此次地底之行，虽然凶险万分，差点陨落，但收获亦是巨大无比。不仅凝聚了至强混沌金丹，实力暴涨，更让他对混沌之道的理解加深了一层。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正准备继续他的游历之旅，寻找其他机缘时，怀中的那枚“星河令”却忽然传来了微弱的、带着急迫意味的波动。


    精神力探入，一段由岚天罡亲自传来的信息浮现：


    “白江，速归！‘归墟之海’坐标异动，空间壁垒急剧削弱，疑似有未知存在试图强行降临！大陆各方势力已达成初步共识，需共商对策！另，据可靠情报，影族‘影皇近卫’已出动，其目标……依旧是你！”


    信息简短，却让白江刚刚突破的喜悦瞬间消散，眉头紧紧蹙起。


    归墟之海异动？影皇近卫出动？


    风暴，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猛！


    他抬头望向东岚学院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随即化为坚定。


    “该回去了。”


    混沌金丹初成的他，已然有了直面更大风浪的底气。无论来的是影皇近卫，还是来自归墟之海的未知存在，他都将以手中混沌，一一斩之！


    身形一动，他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混沌长虹，不再掩饰气息，以比离去时快了数倍的速度，朝着东岚学院，疾驰而归！


    新的征程，亦是更大的战场，正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