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江化作一道混沌流光，径直冲上东岚山主峰，落于问道殿前。殿前守卫的弟子见他神色冷峻，气息渊深，不敢阻拦，连忙通传。


    片刻后，白江步入空旷恢弘的大殿。院长岚天罡依旧盘坐于九层玉台之上，但此刻殿内并非只有他一人。洛寒星静立一旁，刑铁心也已在此，除此之外，还有三位气息浑厚、显然也是长老院核心成员的老者，分坐两侧。殿内气氛凝重，显然正在商议要事。


    见到白江归来，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白江，你回来了。”岚天罡目光扫过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的修为……看来北境之行，收获不小。”他显然看出了白江已然突破至混沌筑基后期，这等进境速度，堪称骇人听闻。


    “回院长，北境永冻深渊的影族主通道及祭坛，已被弟子摧毁。”白江言简意赅，将北境之事，尤其是永冻深渊一战，简要叙述了一遍，略去了混沌青莲吞噬死寂本源的细节，只说是动用秘法，侥幸功成。


    尽管他已尽量简化，但那描述中涉及的恐怖通道、庞大祭坛、魂宗巅峰的影族以及那即将降临的恐怖意志，依旧让在场几位长老脸色连变，倒吸凉气。他们虽知北境危急，却没想到严重至此等地步！


    “好！好啊！”一位红脸长老忍不住抚掌，看向白江的目光充满了赞赏，“独闯龙潭，毁其根基，白江，你此次又立下不世之功！”


    刑铁心也是面色复杂，最终化为一声长叹，拱手道：“白江，北境亿万生灵，皆承你之情。刑某……佩服！”


    洛寒星虽未说话，但清冷的眸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与骄傲。


    岚天罡微微颔首，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反而更加凝重：“你做得很好，及时扼杀了一场浩劫。但据你方才所言，那影族入侵，根本目的乃是寻找‘源初之地’的钥匙？”


    “是。”白江沉声道，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冰冷，“而且，影族对我等的渗透与监视，远超预估。弟子方才返回学院，便在葬剑谷发现了一处由内奸布置的小型祭坛，意图构建定向通道，并有一道精神力言称，名为‘影煞’的影族强者，即将降临，目标直指弟子与‘钥匙’！”


    他将葬剑谷所见详细道出，尤其是那精神力留下的警告。


    “葬剑谷？！亵渎先辈英灵？！好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勃然大怒，周身剑气冲霄，他是掌管宗门律法的剑律长老。


    “影煞……”岚天罡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深邃，“据古老卷宗零星记载，影煞乃是影族中专门负责猎杀、清除威胁的可怕存在，其实力，至少相当于我人族魂尊！且精通隐匿、暗杀与灵魂攻击，防不胜防。”


    魂尊级别的影族杀手！


    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一位魂尊级别的敌人潜伏在侧，目标明确，这对整个东岚学院都是巨大的威胁！尤其是白江，几乎是首当其冲！


    “看来，影族是铁了心要得到‘钥匙’。”岚天罡看向白江，语气严肃，“白江，从今日起，你便留在问道殿偏殿，由我与几位长老轮流护法，绝不可单独行动！”


    这是要将白江彻底保护起来，也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然而，白江却摇了摇头。


    “院长的好意，弟子心领。”他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躲藏，绝非长久之计。影煞既然锁定了我，除非我永远不出东岚山，否则它总有办法找到我。一味防御，只会让对方准备更加充分，也会让学院陷入被动。”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弟子之道，在于混沌，在于演化与抗争，在于一线生机中寻求超脱。闭门枯守，与吾道不合。弟子愿为诱饵，主动引出那影煞，与其一战！”


    “胡闹！”剑律长老喝道，“那影煞乃是魂尊级别！你纵然天赋异禀，如今也不过相当于魂宗战力，如何能与魂尊抗衡？简直是螳臂当车！”


    “未必没有一线生机。”白江眼中混沌之色流转，“弟子于北境有所领悟，对混沌之力掌控更深。且那影煞跨界而来，必受此界法则压制，实力定有折损。弟子只需争取一线时机，届时还需院长与诸位长老出手，合力将其留下！”


    他将自己的计划坦然相告。以自身为饵，主动暴露行踪，引影煞现身。然后凭借混沌之力的特殊性与近期突破的实力与之周旋，为岚天罡等学院顶尖强者创造合围、镇杀的机会！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风险极高，稍有不慎，白江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岚天罡沉默地看着白江，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决绝与自信。他深知，白江所言非虚，被动防御绝非良策，影族的手段诡秘难测。而白江身负混沌，其道途注定充满荆棘与挑战，温室保护反而可能扼杀其潜力。


    良久，岚天罡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好！便依你之言！”


    “院长！”几位长老皆是一惊。


    “不必再议。”岚天罡抬手阻止，“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白江有此胆魄与担当，我等岂能畏首畏尾？即刻起，暗中布置‘周天星辰大阵’最强禁制，封锁学院周边万里虚空！所有魂宗以上长老，随时待命！”


    他看向白江，目光深邃：“孩子，学院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但第一击，需要你自己去扛。务必……小心！”


    “弟子明白！”白江躬身行礼，眼中战意升腾。


    计划既定，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白江并未留在问道殿，而是依照计划，回到了寒星峰。他需要在一个相对熟悉，且能让对方觉得“有机可乘”的环境下，引蛇出洞。


    他盘坐于冰玉亭中，并未刻意隐藏气息，甚至主动将一丝混沌道韵散逸出去，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为那潜在的猎手指明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星峰上风雪依旧，一片寂静。但在这寂静之下，是暗流汹涌的杀机。


    白江心神沉静，体内混沌道基缓缓旋转，九叶青莲在识海中洒下清辉，将他的状态调整至巅峰。他在脑海中不断推演着与魂尊级别强者交手的可能，模拟着混沌之力的各种运用。


    夜幕降临，星辰点缀天穹。


    忽然，冰玉亭外，一片飘落的雪花，无声无息地停滞在了半空。


    不是风的静止，而是那片区域的空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彻底凝固了！


    来了！


    白江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混沌宇宙瞬间演化到极致！


    没有任何征兆，一道极细、极淡、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灰色细线，如同死神无声的叹息，凭空出现在白江眉心前三尺之处！


    这细线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没有杀气，甚至没有引起周围空间的丝毫涟漪，但它所过之处，连最基本的光线、尘埃、乃至法则概念，都在悄然湮灭！这是超越了寻常魂技、直指法则本源的绝杀一击！针对的，更是灵魂核心！


    影煞的攻击，来了！无声无息，却致命到了极点！


    快！无法形容的快！超越了思维反应的快！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江甚至来不及转动念头，完全是身体的本能，是混沌道基与青莲虚影感受到致命威胁后的自发反应！


    “嗡！”


    他周身百丈，那带着淡青光泽的【混沌虚界】骤然浮现！不再是主动展开，而是如同受到刺激的刺猬，瞬间将防御提升至最强状态！


    与此同时，他眉心灵台之处，混沌青莲虚影光芒大放，九片莲叶合拢，将他神魂紧紧护住！


    那灰色细线，毫无阻碍地刺入了混沌虚界！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灰色细线与混沌虚界接触的边界，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法则湮灭之声！混沌虚界剧烈震颤，那淡青色的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范围被强行压缩！


    这灰色细线蕴含的“寂灭”法则，层次极高，远超白江之前遇到的任何力量！混沌虚界的吞噬与同化之力，竟难以在瞬间将其完全化解！


    细线只是微微一顿，便穿透了虚界大半，依旧坚定不移地刺向白江眉心！


    眼看就要触及灵台！


    白江眼中厉色一闪，一直虚握的右手猛然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一点极致的“归墟之黑”凝聚，不闪不避，直接点向了那灰色细线！


    【混沌归墟指】！


    以攻对攻！以寂灭，对寂灭！


    指尖与细线，针尖对麦芒般碰撞在一起！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只有一种绝对的“空”与“无”，以碰撞点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冰玉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半，断面光滑如镜！周围的风雪、光线、声音，尽数被抹除！


    白江浑身剧震，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寒星峰的山壁之上，嵌入其中！他喉头一甜，一口金色的血液喷出，右臂衣袖尽碎，手臂之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瓷器冰裂般的血痕！


    那灰色细线，也终于在这一次硬碰硬中，彻底湮灭。


    “哦？竟然能挡住本尊的‘寂灭魂线’？”一个飘忽不定、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的沙哑声音，在夜空中响起，带着一丝讶异，“不愧是‘钥匙’，果然有些门道。”


    白江从山壁中挣脱，落在地上，抹去嘴角血迹，眼神冰冷地望向虚空某处。在那里，一道模糊的、仿佛由无数阴影拼接而成的身影，缓缓凝聚。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人，时而如兽，时而只是一团翻滚的黑雾，唯有一双没有任何感情、只有纯粹虚无与死寂的眸子，清晰地映照出白江的身影。


    影煞！它来了！


    “但你，还能挡几下？”影煞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它身影一晃，再次融入阴影，下一刻，白江周身上下左右，同时出现了数十道那种致命的灰色细线！编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向他笼罩而来！


    速度更快！数量更多！封锁了所有闪避空间！


    白江瞳孔收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这影煞的实力，远超他的预估！即便受到界面压制，其攻击的诡异与强大，也绝非寻常魂宗能够抵挡！


    不能硬抗！


    他心念电转，体内混沌道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识海中青莲摇曳！


    “混沌……无距！”


    他身形瞬间变得模糊，仿佛同时存在于无数个重叠的空间夹层之中！那数十道寂灭魂线穿透了他的“身影”，却仿佛穿透了幻影，未能造成实质伤害！


    这是他对空间之力更深层次的运用，结合混沌演化万物的特性，在刹那间于微观层面进行了无数次空间跳跃，避开了锁定！


    “空间法则？有点意思。”影煞的声音依旧飘忽，带着一丝玩味，“但在绝对的‘寂灭’面前，一切虚妄，皆归虚无！”


    它那阴影般的身躯猛然膨胀，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巨大黑影，将整个寒星峰顶笼罩！黑影之中，无尽的死寂与虚无意弥漫开来，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拉入永恒的沉寂！


    “领域——永夜寂灭！”


    这才是影煞真正的实力！魂尊级别的领域之力！


    白江顿时感觉周身空间彻底凝固，连思维都变得迟滞起来！他那“混沌无距”的身法瞬间被破，身形重新凝实！恐怖的寂灭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疯狂侵蚀他的混沌虚界、他的肉身、他的神魂！


    混沌虚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范围被压缩到只剩周身三尺！淡青色光泽急速黯淡！肉身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神魂仿佛要被冻结、瓦解！


    差距太大了！


    这就是魂尊级别的绝对实力碾压！


    白江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不能败！至少，要为院长他们争取到出手的机会！


    他猛地催动识海中的混沌青莲！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反哺，而是近乎掠夺般的抽取！


    九叶青莲剧烈震颤，莲台中心，一滴晶莹剔透、仿佛蕴含着混沌初开所有奥秘的——混沌源液，缓缓凝聚，然后滴落！


    这滴源液落入白江几乎干涸的道基之中！


    轰！！！


    如同在油库中投入火星！白江体内仿佛有什么枷锁被打破了！混沌道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膨胀、旋转！磅礴浩瀚的混沌气流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奔涌而出！


    他的气息，在这一刻，悍然冲破了筑基后期的界限，朝着一个冥冥中更高的层次发起了冲击！


    混沌筑基——大圆满！


    与此同时，他福至心灵，对那一直触摸不到的混沌法则，有了一丝清晰的明悟！


    他不再试图防御，而是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无尽的永夜寂灭！


    “任你万法归寂，我自……混沌归一！”


    他周身那仅剩三尺的混沌虚界，不再抵抗外界的寂灭侵蚀，反而如同一个黑洞般，开始主动、疯狂地吞噬影煞的“永夜寂灭”领域之力！


    混沌，可演化万物，亦可……包容万物！归寂，亦是混沌的一种状态！


    以混沌，纳寂灭！


    “什么？！”影煞第一次发出了惊愕的声音！它感觉到自己的领域之力，正在被对方以一种它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吸收、同化！那小子身上的气息，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暴涨！


    “就是现在！”


    也就在这一刻，早已蓄势待发的岚天罡，以及隐藏在周围的洛寒星、刑铁心等数位魂宗巅峰长老，同时出手！


    “周天星辰，封禁万物！”


    “寒星绝剑，冰封寰宇！”


    “铁血战魂，镇魔诛邪！”


    ………


    一道璀璨无比的星光巨网从天而降，笼罩整个寒星峰！一道冻结灵魂的冰寒剑意撕裂永夜！一道铁血肃杀的磅礴拳意撼动天地！……


    数道魂尊、魂宗巅峰级别的攻击，瞬间淹没了影煞那庞大的阴影之躯！


    “不——！你们竟敢……”影煞发出惊怒的咆哮，阴影之躯在多重攻击下剧烈扭曲、崩解！


    它终究是跨界而来，实力受限，又被白江那突如其来的“混沌归一”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陷入了绝境！


    轰隆隆隆！！！


    恐怖的爆炸与能量风暴，在寒星峰顶席卷开来！整个东岚山脉都为之震动！


    良久，风暴渐息。


    寒星峰顶，一片狼藉。影煞那庞大的阴影之躯已然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一团不断扭曲、试图重聚、却仿佛被无形力量束缚的浓郁黑气，以及一声声充满怨毒与不甘的嘶吼。它并未被彻底消灭，但已被岚天罡等人联手镇压、封印！


    岚天罡等人身影浮现，个个气息起伏，显然刚才合力一击消耗巨大。他们看向那被封印的影煞本源，神色凝重。


    而白江，则静静立于原地，周身气息已然稳固在混沌筑基大圆满之境，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眸中的混沌宇宙，却更加浩瀚、深邃。他成功扛住了第一波绝杀，并在绝境中临阵突破，为镇杀影煞创造了最关键的机会！


    他看向那被封印的影煞，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只有更深的紧迫感。


    影煞虽被镇压，但“源初之地”的风波，才刚刚开始。更强的敌人，或许已在路上。


    他的道途，注定与这席卷诸天的漩涡，紧密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