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怎么成奸相了
作品:《暴君总怀疑我没死透》 “吱呀——”
房门再次被推开,云卿迟寻声看去,一道挺拔冷峻的身影逆光而入,玄色劲装,腰佩横刀。来的不是祁承衍,而是另一位故人——大晏皇室近卫军,骁骑卫首领林惊羽。
他听见林惊羽踏进房间的脚步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朝自己走来,在他的身前几步站定后,又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得出结论:“果真像得紧。”惊羽的声音听不出丝毫个人情感,全是公事公办的调子,“在此安分待着,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否则……”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充满了警告:无论你长得多么像那位,此刻都只是敌国的一个俘虏,是一个身份不明、极度危险的疑犯。
“我们陛下不喜见人穿青衣,你那身衣袍我遣人收了起来,日后莫要再穿。”
简单地嘱咐了几句,惊羽便招来了守在外面的两名骁骑卫。这是一对容貌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面容俊秀,眼神却锐利的发亮。
“看好他。在我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接近,也不许他离开半步,不得妄议不该议论之人。”
“是,首领!”兄弟二人齐声应道,声音清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但行动间却透出训练有素的干练。
交代完毕,惊羽不再多看云卿迟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阁内只剩下云卿迟和这对双胞胎骁骑卫。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云卿迟能感觉到两道充满审视和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垂下眼睫,做出顺从的姿态,内心却在飞速盘算。
或许,能从这两个年轻的侍卫口中,套出一些他死后这五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斟酌着准备开口,一道声音却比他更先一步,简言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和那个谁,什么关系?”
“那个谁?”云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与困惑。
说话的少年撇撇嘴:“就是那个……”
“哥!”双胞胎弟弟简意急忙打断哥哥的发言,警惕地瞪了云卿迟一眼,“首领说了,不许多言!”
哥哥简言似乎也意识到失言,悻悻地闭上了嘴,但眼神里的打量却更加直白。
云卿迟心中一动,面上愈发显得茫然无措:“这位大人……我、我方才听你们陛下和首领提及,我长得像一位……故人?不知和您口中的那个谁是不是……”
兄弟俩对视一眼,简言终究是没忍住,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口无遮拦:“哼,何止是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不是你带着那劳什子玉璜铃,年纪也对不上,我真要以为……”
“哥!不要命了!”简意脸色一变,双手忙去捂住兄长的嘴,转而用眼神对云卿迟发出危险的警告。
“怕什么,首领不是去追敌将了吗?四下无人,我又没提名字……”简言掰开弟弟的手不满的嘟囔着,但声音还是小了下去。
他顿了顿,似乎在观察云卿迟的反应,见对方只是茫然,整个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悄声道:“不过,那是个奸相!大大的奸臣!要不是他祸乱朝纲,我们大晏几年前也不会内乱不止!幸亏陛下英明,早就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奸相?谁?季书昀?
我怎么成奸相了?
云卿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简言没注意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带着一种世俗的笃定:“所以说啊,长得像他,能是什么好事?”
简意深深再一次瞪了简言一眼,二人沉默了片刻,最终简意还是带着一丝未泯的同情低声道:“唉,其实……大家私下都说,奸臣之子亦是奸臣,祸乱朝纲,死有余辜……陛下恨他,也是理所应当。”
“说的对啊!奸臣之子亦是奸臣!他父亲就是个大大大奸臣!你顶着这张脸,就别想着能有什么好下场咯!”简言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甚至还特地补上一刀。
奸臣之子亦是奸臣。
云卿迟简直哭笑不得,季氏父子二人都恶名昭著吗,有意思。季家老祖宗要知道了得气得棺材板都给掀了,想到这里,云卿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竟然有一点爽。
“喂!这有什么好笑的!”简言以为云卿迟嘲笑他一个哥哥还要被弟弟管教。
“不好笑,我只是想到了其它好笑的事。”
一晚上下来,虽然简言健谈,但在简意的盯梢下终究没问出什么很有用的信息。
只知道他死后,祁承衍用近乎残暴的手段止息内乱,魏国公魏文忠不知为何深受祁承衍倚重,翰林院大学士北堂容婉、镇远王祁桓虽拥护祁承衍却与祁承衍面和心不和,大理寺卿顾展白升了左丞相兼代两职,是个兢兢业业做实事的好官。祁承衍嫌朝堂太吵听了魏文忠的谏言御驾亲征躲清静,如今是祁桓监国,顾展白辅政,北堂容婉坐镇吏部科考,祁承衍在外开疆扩土,而那个曾受万人追捧的文人之首、帝师季书昀被全大晏忌讳成了所谓“奸相”。
另一边,夜色如墨,将云阳城南的残垣断壁浸染得一片模糊。
许均芜借着阴影潜行,身形如狸猫,悄无声息地翻上了破损的城楼,正环视着四周可能囚人的地方。她必须确认九殿下云卿迟的生死,最好是能带回去。
脚步刚落定,四周火把骤然亮起,将她所在的位置照得无所遁形!
“在城楼上!快拿下她!”
厉喝声与箭矢破空声同时袭来!许均芜心中一惊,长枪疾舞,格开冷箭,火星迸溅间,她毫不恋战,转身便要向城外密林方向急退。
“真是一帮甩不掉的苍蝇……”她低声啐道,将速度提到极致。
然而,一道比她更快更凌厉的身影精准地拦在了她的退路之前,冰冷的声音自她的身前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许将军,深夜来访,有何指教?”
“祁家疯子?!”许均芜瞳孔骤缩,双腿不受控的往后退了两步,她握紧枪柄,肌肉紧绷,寻找着一丝突围的契机,心却早已沉到了谷底。
与此人硬碰绝无胜算。
“疯子?”祁承衍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更浓的兴味,“你们家女帝背地里也是这么叫朕的吧?还真是不礼貌呢。”
他飞身上前,剑尖凝聚内劲,一道凌厉无匹的气劲撕裂空气,直取许均芜命门!
许均芜察觉致命威胁,强行扭身,她提枪将剑刃挡住,巨大的冲击力将她狠狠击退数米,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阵阵发黑。
“看来,朕抓到的那只小野猫,比朕想的还要金贵。”祁承衍手持利剑缓步逼近,他的声音如影随形,带着恶劣的笑意,“竟能劳动许将军亲自犯险。”
许均芜以枪拄地,强撑着站起来,抹去唇边血迹,眼神锐利如初:“你对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许将军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祁承衍笑声低沉,剑光却已至她胸前!
铿——!
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许均芜硬接这一剑,虎口崩裂,内腑震荡,长枪几乎脱手!
“大晏陛下说笑了。”许均芜忍着肺腑的伤痛继续格挡对方的剑招,“那位虽带着玉璜铃,却也不过是一个痴呆儿,在下只是看在他的皇室身份,想过来收个尸罢了。”
她咬牙,将再次涌至喉头的腥甜强行咽下。她自然可以不计一切代价救人,可她如今是大楚的主帅,百姓于不能不顾一切,而九殿下……
只得从长计议了。
“能让大楚女帝最信任的将军拼死来救的‘痴儿’?许将军,你的谎话,和你的人一样,不堪一击。”祁承衍犹如一头凶猛的野兽,毫不留情地发动着猛烈的攻击。他的每一招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仿佛要将对手撕裂成碎片。
“既然殿下已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大晏陛下当知道,我大楚并不弱!”许均芜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却不曾停顿,调转方向后便借力向前疾奔。“后会无期!”
下次救人定要更小心的避开这煞神!
祁承衍正欲追击,倏然间,数枚玄铁暗器从极刁钻的角度疾射而来,直逼他的面门!
速度之快,角度之狠,令他不得不侧身回防。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间隙,一道黑影掠下,一把捞起重伤的许均芜,足尖连点,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与废墟深处。
“追!”祁承衍挥开暗器,面色阴沉得能渗出血。
惊羽安置好云卿迟后姗姗来迟,闻令急忙带着一队骁骑卫追了上去。
直至后半夜,惊羽才回云阳城复命。
城墙之上,祁承衍负手而立,夜风掀起他玄色的披风,猎猎作响。惊羽无声地落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属下无能,让她跑了。”
祁承衍望着远处漆黑的原野,脸上看不出喜怒:“能坐上大楚柱国大将军这个位置的人,这么容易被捕,反倒无趣了。”他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声音低沉,“惊羽,那个小俘虏……你看如何?”
惊羽沉默片刻,如实回答:“他与季……与那位,确实十分相似。但,总归是带着玉璜铃的人。人死不能复生,陛下还需谨慎提防,莫中了楚人的圈套。”
祁承衍嗤笑一声,笑声在夜风中显得有些苍凉:“圈套?你刚见到他的时候,难道就没恍惚一下?就没以为……是他回来了?”
惊羽垂首,没有回答,但答案昭然若揭。
“太像了……”祁承衍喃喃自语,像是说给惊羽听,又像是说服自己,“像到朕都要觉得,他当年是假死了。”
“陛下!”惊羽猛地抬头。
祁承衍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眼里一片冰冷:“朕知道。朕当年……可是亲眼看着他跳崖自尽的啊。”
话音落下,城墙上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如同无数亡魂的哭泣。
良久,祁承衍才缓缓开口,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最大的疑团,也是最大的诱惑:“你说……楚人送一个长得和他如此相像的人到朕面前,究竟是何目的?”
惊羽仍旧是沉默。
夜风再次掠过,祁承衍望着离云阳不远的浮州方向,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大楚这个硬骨头他啃了三年了,偏偏是要打到浮州的时候,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大楚皇室”。
“……若这是大楚的局,那京城里,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然而就在祁承衍还在为如何处置云卿迟发愁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晏京已然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