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


    兴许是今晚喝了几口酒，现在有些上头，林雨初第一次这么干脆地拒绝他。


    她直接往前走，又想起前面是顾廷川家的方向，于是转身准备原路返回。


    顾廷川眉头轻蹙，他停了车，拎着车钥匙大步赶上林雨初的步伐：“怎么，在生气？”


    “没有。”


    她加速往前走，想把顾廷川甩在身后，现在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只想一个人发呆。


    顾廷川看着她背影，在原地伫立片刻，还是跟了上去：“雨初，你要去哪？我送你。”


    “不用，我要在大街上闲逛。”


    “我陪你。”


    “不要你陪，我要一个人散步到明天早上，看日出。”


    顾廷川察觉到林雨初的异常，眉间一动，“你喝醉了？”


    “我没醉。”


    她说着就要证明给顾廷川看，跑到路沿上走直线，她伸出双手保持平衡，走路依然些摇晃，步伐也有点飘。


    顾廷川叹了口气，走过去。


    他伸手护在她腰侧，防止她因为走路不稳而摔倒：“好，你没醉，我信了，快走回来吧。”


    林雨初像没听见一样，依旧固执地向前走着，有车从她身侧驶过，灯光掠过她洁白的裙摆，顾廷川皱眉，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到靠里侧的步行带。


    “顾廷川，你干什么？”


    林雨初抬头瞪他，脸气鼓鼓的像包子一样。


    “别靠着马路边走。”


    “我偏要。”


    她用力挣脱顾廷川的控制，结果没挣开，反倒被他拉得更近。


    风从他们中间拂过，她乌黑的发丝被轻轻扬起，眼睛依旧明亮，眼尾却泛着些红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酒味。


    顾廷川看着她这幅样子，喉结滚了滚，最终还是慢慢松开手。


    顾廷川有些头疼，他不会照顾酒鬼，也不会哄人，于是直接发问：“心情不好？要不要说出来给我听听，没准我能帮上忙。”


    “我才不跟你说呢，”林雨初扭过头，“昨天我问你，你都没有告诉我。”


    他没想到林雨初还记着昨天的事，沉默片刻：“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啊？你觉得我不想听你讲话，还是觉得我帮不上你？”


    林雨初把他刚刚说的话原封不动地甩了回来，说完又赌气般的往前走。


    顾廷川不想在现在这个时候解释昨天的事，他换了个话题：


    “怎么才能让你开心一点？”


    “我说了，我要在外面散步，一直到明天天亮。”


    没想到林雨初那话竟不是一句玩笑，他从林雨初的眼眸里看出了接近固执的认真。


    他缓缓跟在林雨初身后，思考是否要直接把她抱回车里。


    林雨初突然嘟囔了一句，顾廷川低下头询问：“什么？”


    “今天没有星星。”


    林雨初仰头，喃喃地说。


    顾廷川顺着她的视线瞥了一眼天空，大片灰白的云朵覆盖了蓝黑的夜空。


    顾廷川看着她侧脸，沉默几秒。


    “想看？上车。”


    林雨初停下脚步：“真的？”


    她跟着顾廷川走回到车边，顾廷川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林雨初却突然犹豫：“你不会想骗我回家吧？”


    “我在你眼中是这么不讲信用的人吗？”顾廷川缓慢靠近她，微微弯腰，与她视线齐平，“我们看完星星就回家，好不好？”


    “再说吧。”林雨初一脸狐疑，但还是坐上了车。


    顾廷川呼出一口气，利索地关上车门，启动车辆。


    很快到了目的地，顾廷川在路边停车，带着林雨初来到了一片临江公园。


    夜风从河面吹来，带着一点潮气。此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大部分散步夜跑的人都已经回家了，公园里人影稀疏。


    几艘观景船晃晃悠悠地飘荡在河中，船头橘黄色的照明灯闪烁着，河面映着碎金般的光。


    顾廷川带她从马路旁的台阶绕进公园里，他们下了台阶，来到河边。


    河岸的草地长得有些高，路灯的光线也有些昏暗，景观船从她身边游过，漾起的水波轻轻拍打着岸边。


    林雨初听着这声音，觉得有些害怕，脚步也慢下来。


    小时候，妈妈坚决不让她和姐姐晚上到水边去，她从普法节目里找过很多相关案件播放给她和姐姐看，姐姐比她胆子大，丝毫不害怕，可这些案件却如同阴影一般一直印在林雨初心里。


    南城九月的天气依然如夏日一般燥热，她却觉得后背发凉。


    竹林里突然发出几声虫鸣，林雨初猛地一抖，扑到顾廷川身边，紧紧抱着他的胳膊。


    他被她突然的一下弄得一愣，手臂顿时僵住，她贴得很近，透过薄薄的衬衫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


    “怎么了？”他嗓音带着些哑意。


    “我有点怕。”林雨初抬头看他，皱着小脸，眼神又湿又亮。


    顾廷川没在她脸上见过这么丰富的表情，他刻意让自己语气保持平稳：“怕黑？抱歉，马上到了。”


    林雨初点头，双手依旧紧紧环着他的胳膊。


    顾廷川失笑：“你这个胆子，还说要走到明天早上？”


    “怎么了？马路上有路灯，一点也不可怕，”林雨初立刻反驳，“这里光线又暗又阴森，我才会害怕的。”


    “好，是我选的地方不好。”


    顾廷川带她走进一条石子道，随后便停下了脚步：“到了。”


    周围只有茂密的草坪和竹林，林雨初抬头看了看头顶，云朵依然将星星遮得严严实实，她大失所望：“什么啊？”


    她低下头，却发现草丛间浮动着阵阵绿光，忽明忽暗。


    “哇，是萤火虫吗？”


    “嗯。”


    林雨初望着四周漂浮的小生物，她只在网络上看见过萤火虫：“好美啊，但是它没有我想象中的亮。”


    “夏天快要过去了。”


    “是啊，蝉鸣都安静了，”她仰头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萤火虫啊？”


    “之前开车路过。”


    林雨初有些疑惑，但也没再多问：“我还以为你只知道公司和会议室的路。”


    萤火虫在草丛林间闪烁，像散落的星光，给这一片昏暗的小天地添了几分静谧和灵动的感觉。


    夜风轻拂，她的轻盈的裙摆风微晃，轻轻擦过他西裤的布料，像一阵不经意的触碰。


    小姑娘似乎觉得双手环绕着他的胳膊还不够，脸也靠了上来，他能感受到她温热柔软的肌肤，指尖不自觉收紧。


    他喉结滑动，垂眸看她，只能看见她头顶露出一个可爱的发旋，和她忽闪的睫毛。


    “我们走吧。”林雨初拉着他走出石子路，随后便松了手，晃晃悠悠地走在他身前，还小声哼着不成调的歌。


    手臂失去了女孩子的依赖，一下子变得空荡荡，夜风吹过，竟有点凉。


    “不害怕了？”


    “我什么时候害怕了？你看错了。”


    林雨初语气很夸张，顾廷川轻笑一声，嗓音低低的：“好，那我们现在回家。”


    回家的路上，林雨初格外安静。


    到家后，顾廷川拉着她录入指纹锁，她自己尝试开锁，推开门，便看见玄关处放着一捧花。


    扑面而来香甜的气息让她忍不住猛吸一口，随后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问顾廷川：“是送给我的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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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买的？”林雨初依然追问。


    “对，我买的。”他下意识放慢了语速，“我不是答应过你？”


    “哦。”林雨初回答得很简单，但脸上很快露出了笑容。


    她换好鞋，抱着花束走到客厅的茶几前，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她的小公寓，而是顾廷川家。


    “找什么？”


    “花瓶，我想把花插起来。”


    “家里没有，明天让小宋去买。”


    林雨初肩膀微微一沉，整个人忽然安静下来，灯光落下，她抱着那束花也不说话，就那么直直地盯着顾廷川。


    “怎么了？”


    “明天下午文化广场有一个创意市集，我想去那里看看，你陪我一起，顺便买花瓶。”


    林雨初声音清亮，说话干脆，落到顾廷川耳中，却莫名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他想起明天下午有一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要开，理智告诉他不能答应，他思考片刻后正要开口，林雨初却默默把花束放在茶几上。


    “不行就算了。”


    她声音轻轻的，仿佛带着失落。


    顾廷川的心脏像被细软的羽毛挠了一下，他从未在任何场合被情绪左右，却偏偏在她面前没了抵抗力。


    “好，我陪你。”


    “真的？”林雨初眼睛亮晶晶，闪烁着欢喜，“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洗澡睡觉了。”


    她说着要回房，却走错了方向，顾廷川轻轻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回带：“这里。”


    他不免担心起来：“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当然，我又没醉。”林雨初瞪大双眼：“你不会是想要趁人之危吧？”


    “林雨初，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顾廷川被噎了一下，无奈极了。


    他收回手，轻声道：“晚安。”


    “晚安。”


    林雨初转身回房，随后立刻反锁上房门。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林雨初坐起身，脑袋里一阵发胀，不是宿醉的难受，而是信息量过大的混乱感。


    昨天她做的事，说出的话她一点点在脑海中回放，她想起自己在马路上摇摇晃晃走路的时候，顾廷川搂着她的腰，想起在公园河边，她被吓得一头扎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胳膊。


    回想当时的姿势，她抬起手在空气里比划了两下。


    不会吧，她该不会整个人都贴上去了吧？


    林雨初一瞬间脸红耳热，倒回床上，不敢再往下想。


    太丢人了！


    她懊恼地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发出一声长叹。


    她现在只希望顾廷川能赶紧出一个月的差，这一个月她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喝酒误人啊！


    她明明只喝了一杯果酒，怎会威力如此之大？


    就像是加了吐真剂一样，喝了之后她的脑子就不管用了，心里怎么想的，嘴巴就毫无遮拦地说了出来。


    林雨初百思不得其解，翻出昨天的账单明细，记住了那瓶果酒的品牌，暗暗发誓以后坚决不会再喝这一款酒了。


    她换好衣服，耳朵紧贴着房门听了一会儿，房间内寂静无声。


    林雨初打算趁这会儿溜出去，至少现在她不想和顾廷川碰面。


    林雨初拿出小时候暑假偷偷溜出去玩的谨慎状态，缓慢又小心地解开卧室的反锁，然后轻轻开门，踮着脚走了出去。


    她大气不敢喘地越过顾廷川的卧室门，来到客厅。


    屋内依旧一片安静，阿姨也没有来做午饭，她内心狂喜，攥紧了手中的手机，胜利就在眼前。


    就在她马上走到玄关处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


    “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