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出来喝杯水。”


    林雨初用微笑掩饰尴尬。


    顾廷川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骨节分明手指在杯壁上停留片刻，仔细确认过温度后，才递了过来。


    林雨初慢吞吞的转身走回他身边，她捧着那杯温水，小口地啜饮着。


    顾廷川看着她：“感觉怎么样，头疼吗？”


    林雨初知道他是在问自己昨天醉酒的事，她脸有些红：“没事……我昨天喝醉了，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顾廷川低笑：“昨天一直不承认自己喝醉，说了你还恼，现在倒肯认了。”


    林雨初被他调侃得有些脸热，别过头去转移话题：“你吃饭了吗？”


    “还没。你饿了吗？带你出去吃。”


    林雨初疑惑地看着他，顾廷川轻轻挑眉：


    “怎么，和我约好的事情忘了？昨晚吵着让我今天下午陪你去买花瓶，逛集市。”


    居然还有这码事？


    林雨初茫然地睁大眼睛：“不用麻烦了，我家里有好几个花瓶。而且我也在你这住两天了，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如我收拾收拾东西，现在就回去吧。”


    “回去？”顾廷川向前迈了一步，向她靠近：“是这房子不合你意，还是和我住一起不习惯，你这么急着想要回去？”


    林雨初答不上来。


    她本就在犹豫要不要搬过来和顾廷川同居，昨天又做出这么一件丢脸的事，她现在是彻底不想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了。


    “不是啊，我需要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是否要住在一起，那我这不是要回去考虑考虑吗？”


    “回去要是再遇到像昨晚那样的事怎么办？你住在我这里，我也放心一些。”


    “你尽管放心，昨晚那是偶然事件，是个意外。”林雨初扶额苦笑，“而且我昨晚也没喝醉，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现在又变成没醉了？”


    “呃，是喝醉了，”林雨初嘴硬，“即使我喝醉了，我也能自己回家。”


    两人僵持片刻，顾廷川轻轻叹息：“雨初，至少这几天你先住在这里吧，就当是让我安心，好吗？”


    林雨初看着他认真的眼眸，一时答不上话来。


    她没想到顾廷川会这么耐心执着地坚持这个要求，她败下阵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不过我需要回家再拿些东西过来。”


    “我明天找人帮你拿。”


    顾廷川一口应下，林雨初也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了，既然已经如此她也不打算往外溜了。


    她正想转身回房间，却又想起昨晚自己说的胡话，咬着牙说：“那我们走吧。”


    两人在附近的商场吃完饭，才来到文化广场。


    文化广场上搭着红白相间的小帐篷，微风吹过，彩旗轻轻晃动。


    摊位的种类繁多，还有不少卖小吃的，林雨初饱着肚子逛市集，只能看却吃不下。


    “真造孽啊。”


    她望着街边的小吃小声嘀咕。


    林雨初本来很喜欢逛集市，淘一些鸡零狗碎的小玩意、艺术品，可是现在顾廷川在身边，她整个人都觉得不自在起来。


    她恨不得穿越回昨天晚上给自己一拳，让自己别喝酒，就算要喝酒也少说话。


    顾廷川跟在她身边，也没有讲话，一副陪人逛街尽职尽责的好丈夫模样。


    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跑过来，挎着一个小花篮，花篮里插着几支用玻璃纸包裹好的玫瑰花。


    她跑到顾廷川面前停下：“哥哥，要不要买花送给这个漂亮姐姐呀？”


    顾廷川手插在兜里，不为所动，低头望向小女孩。


    小女孩仰起脸，额前厚重的刘海被汗水打湿，一绺一绺挂在额头上，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动着，看上去楚楚可怜。


    林雨初不忍心让小女孩就这么眼巴巴地等着，暗暗叹息，小女孩这算是找错人了。


    她伸手去包里掏手机：“小妹妹，一支花多少钱呀？”


    “10块钱一支。”小女孩甜甜地回答。


    “都要了。”顾廷川低声开口，掏出手机，语气不紧不慢，“早点回家。”


    小姑娘凑过去看她的手机屏幕，顾廷川也配合地半蹲下身子展示给她。


    “哥哥，你付了100块，可是我这里只有一、二、三、四、五、六朵花。”


    她的小手在花篮里翻来翻去，一支支拿出来清点数目，随后又将那六朵花合成一束，递给林雨初。


    “没事，多的钱请你吃冰淇淋。”林雨初在一旁接话。


    “好耶！谢谢哥哥，谢谢姐姐，祝你们幸福，百年好合！”


    小女孩雀跃地跳了起来，跑走了，空荡荡的花篮在她身侧一颠一颠。


    林雨初抓着那几支玫瑰，继续往前走：“没想到你还挺好心的，我还以为……”


    “什么？”


    手里还拿着他刚刚送的花，她声音不知不觉中轻下来：“我还以为那小女孩会在你这里吃瘪呢。”


    他侧头看她一眼“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近人情吗？”


    林雨初莫名又想起了昨天顾廷川耐心带自己去公园看萤火虫，哄自己回家时温柔的声线，她心里一紧，警惕地看向顾廷川。


    顾廷川看着她微妙的表情，轻笑一声：“这又是什么眼神？我可没有翻旧账的习惯。”


    “嗯，好。”林雨初心虚接话。


    她脚步停在一家卖陶瓷手工品的铺子前，店主小姐姐立马热情起身招呼：“看看喜欢什么。”


    林雨初挑了一个细长口的花瓶，花瓶身侧的花纹做得十分精致。


    她没忍住，又去看一旁成堆的小猫摆件：“这猫好肥呀。”


    “圆润一点才可爱嘛。”小姐姐笑着接话。


    林雨初拿起一个举到顾廷川面前，“你看这个，和我放在家里的那个像不像？”


    话一问出口，她心里就咯噔一声，太亲密了，顾廷川或许根本没注意到她放的那些小摆件。


    顾廷川伸手指了指另外一只卧在地上的小猫：“我倒觉得这个和家里那个更像一些。”


    “哦，确实，我刚刚都没看见呢。”


    他居然真的注意到了，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最后林雨初还是挑了一对招财猫的摆件，买下了花瓶。


    店主小姐姐帮忙打包好，装进纸袋里，顾廷川自然接了过来。


    林雨初：“好啦，我们回家吧。”


    “不再逛逛吗？我看你很喜欢这些零碎的小物件。”


    “不了，我有些累了。”林雨初撒谎找了个借口。


    顾廷川也没再坚持：“好，那就走吧。”


    回到家后，林雨初将顾廷川送的那束花拆开，插进花瓶里，又将今天新买的六朵玫瑰也加了进去。


    花束变得更加浓艳好看，林雨初十分满意。


    两个招财猫摆件则被她带回房间，摆到了她的书桌前，看着这两个憨态可掬的招财猫，不知不觉中，她的坏心情也慢慢消退了。


    周一上班时，她却收到了一个令她惊愕的消息，主管钟厉竟然要她谈话。


    虽然信息里写是例行了解情况，但她来公司一年了，从没被主管单独叫去谈话过，上周刚被谭正岩甩锅，主管就忽然来找她了解情况，林雨初很难不担心。


    她稳了稳心神，拿起U盘和手机，来到了钟厉指定的小会议室。


    钟厉还没来，她提前打开灯，挑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又拿出手机翻出了自己和谭正岩的聊天记录，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没多久，门被推开。


    钟厉没有带笔记本电脑，只端着一个装着浓茶的玻璃茶杯走进来，茶叶占据了杯子一大半空间。


    林雨初光瞄了一眼，就觉得那茶绝对苦涩极了。


    “小林？”钟厉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对，是我，我叫林雨初。”林雨初站起身，生涩地点头问好。


    “来，坐我旁边，这边有空调凉快些，”钟厉的声音十分爽朗，“你不用拘谨，我只是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好的。”林雨初捏紧了手机和U盘，又挪到钟厉身边坐下。


    钟厉先问了她几个常规问题，工作忙不忙啊、有没有什么困难、组里的氛围怎么样之类的，她回答得心惊胆战，像当初进公司面试一样。


    随后，钟厉话锋一转：“对了，上周这个小组工作汇报，你是知道的吧？当初这个任务，你们组内是怎么安排的？”


    终于问到重点了，林雨初深吸一口气：“谭组长当时发给我一些历年的汇报模板，让我按照要求来做，于是我便认真的完成了季度汇报的初稿。后续的工作我一概没有参与，也无权过问，所以也不太清楚。”


    她说着，打开手机翻出聊天记录：“您看，这是我之前发给组长的版本。”


    “好，我来看看。”


    钟厉接过她的手机，翻阅了一下PPT，很快便把手机还给了林雨初。


    “那你跟谭组长共事，感觉他平时怎么样？”


    “挺好的，平时工作上也尽心尽力地指点我们。”她斟酌着回答。


    “我听说他最近有点状态不太对，经常请假、迟到，是工作太累了还是组里太忙？”


    林雨初微微一怔，犹豫了片刻，依旧往好处说：“最近项目确实多，大家压力都挺大的。”


    钟厉又问了林雨初几个关于谭正岩的问题，随后他便喝了一口茶：“嗯，情况我了解了，你先回去吧。我看你也是一个认真上进的员工，好好加油。”


    “谢谢钟主管。”


    她起身道别，送走领导后她习惯性落在后面，把椅子摆放回原位、关灯、关门。


    她脚步放缓，走回办公区，也不明白主管找她这一番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仿佛真的只是了解情况一般，问了自己许多问题，却没有表露态度。


    林雨初有些琢磨不透，她回到工位上，心神不宁地工作片刻，注意到身旁出现一道人影。


    “您好，请问是……小林姐吗？”


    林雨初抬头，身旁的女生面容青涩，束起高高的马尾，露出饱满的额头。


    “是我。”


    女生慌忙露出笑容，露出洁白的大牙齿：“我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谭组长让我来找你的。”


    林雨初一脸茫然，谭正岩根本没有跟她提过这事，周围的同事也纷纷看向这边。


    林雨初起身：“我们去外面说。”


    两人来到办公区外的走廊，林雨初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


    【公司新来个实习生叫安栀，你抽空带带她，先教一些最基础的，之后再慢慢来。】


    好一招先斩后奏，林雨初无语地笑了。


    她带着安栀来到一个空的会议室，又返回办公区拿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胡思璇叫住她：


    “哎，刚刚那人是谁呀？”


    “新来的实习生，组长让我带她。”


    “啊？他自己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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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让人家实习生一个人来找你啊？”


    林雨初耸耸肩，回到会议室。


    她找出自己刚进入公司时留存的笔记和文档，一点点耐心介绍给安栀。


    这些都是非常基础的知识和业务，林雨初早就烂熟于心，讲起来自然非常熟练。


    “好啦，今天就学习这么多吧。给你布置的任务今天内需要完成，等我明天再来检查。还有没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我。”


    “小林姐姐，你好厉害啊。”


    安栀双手规矩地叠放在桌面上，两眼冒光，“怪不得谭组长说给我安排了一个很优秀的师傅，果然超级厉害！你讲得好好，思路清晰，能力一定很强。”


    林雨初从没被人当面这么直白地夸奖，她有些不好意思：“嗯，哈哈，你刚进入职场，这么觉得也是正常的，慢慢来，你就能达到我的水平啦。”


    这一上午，林雨初和主管谈完话后又去教实习生，压根没有空做自己的工作。


    中午时间到了，她招呼着安栀：“中午就不在食堂吃了吧，我带你出去吃，顺便熟悉一下公司附近的环境。”


    “好呀好呀。”安栀兴奋地答应下来。


    两人来到公司楼下简单逛了一圈，林雨初按照安栀的口味挑了一家味道还不错的店，请她吃了一顿午饭。


    吃饭间闲聊，她才知道安栀今年才大三，居然这么早就出来实习了。


    安栀性格活泼，又自来熟，年龄与林雨初相仿，两人相谈甚欢。


    回公司的路上，安栀还对她请客的午饭念念不忘，路过一家店就嚷嚷着，小林姐，我请你喝咖啡吧！小林姐，我请你喝奶茶吧！小林姐，你要不要吃蛋糕啊？我请你吧！


    林雨初被她吵得头疼：“小安啊，你刚来公司，我请你吃顿饭而已，要不要这么着急还回来？我们的交情就这么脆弱吗？”


    “什么交情？刚认识半天的交情吗？不过我已经决定了，以后都跟着你混！”安栀说话口无遮拦，笑嘻嘻地挽林雨初的手臂。


    两人路过一片露天停车场，走回公司。


    车内，宋逸尘正和顾廷川汇报下午要去视察的智能制造公司的情况。


    公司的智能产品产业线以往由家族企业供货，顾总之前一直不重视这一业务的发展，如今突然亲自考察外部代工厂。


    宋逸尘百思不得其解，在他印象里，顾总是极其看中投入产出比的人，没有利润的事他几乎不会浪费精力去管。


    他亲自去拜访其他产品公司，这种事情在过去根本不可能发生。


    窗外传来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宋逸尘觉得有些熟悉，他眼神瞟向窗外。


    路边，林雨初正被一个年轻女生拉着手笑闹着，那女孩晃着她的手臂，嘴里嚷嚷着要请客的事。


    林雨初笑着推她，气氛轻松愉快。


    顾廷川指尖在文件夹上点了点，宋逸尘赶忙回过神，继续汇报公司业务状况。


    汇报完成后，顾廷川沉默了片刻。


    宋逸尘内心十分忐忑，不知道顾总是对他的汇报不满，还是要训斥他上班时间走神。


    “你谈过恋爱吗？”顾廷川突然开口。


    宋逸尘愣住了，没想到顾总沉默那么久，竟然是为了他的感情问题，幸好不是自己的工作上有差错，他放下心来：“谈过，我还成功追过班花呢。”


    顾廷川轻抬眼：“怎么追的？”


    宋逸尘一头雾水：“怎么追？呃，就主动点，和对方多接触呗。”


    顾廷川没说话，只看向窗外。


    那两个人已经进了公司大楼。


    他淡声道：“她第一次见我妹妹，也像现在这么亲近。”


    宋逸尘心中大为震撼，顾总这是吃醋了？


    他大脑飞快运转着，从有限的信息里揣摩顾总的意思：“林小姐性格挺随和的，和人熟得快也正常，您的意思是，她和其他人熟悉的都挺快的，唯独和您生疏？”


    宋逸尘顿了顿，见顾廷川没有否认，他接着往下说：“您气场太强大了，又是她老板，她不敢亲近也正常，那您就得让她知道您也有普通人一面，比如让她帮您一个小忙，这样可以拉进你们的关系。”


    顾廷川侧了侧目：“帮忙？”


    “对呀，最好是那种她比较擅长的小事。”宋逸尘笑着比划，“这样她既不会怀疑您别有用心，又会觉得您需要她，亲近感就出来了。”


    顾廷川颔首，收回视线，又重新拿起文件。


    ——


    林雨初今天很晚才回到家。


    下班后，安栀非要拉着她去附近商场吃晚饭，还说有问题想请教她。


    林雨初知道安栀是想把中午自己请的那顿饭还回来，正想和她说不用如此客气，顿时又想到如果这样的话，今晚就可以不用回去和顾廷川吃饭了。


    她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她给顾廷川发了条消息：“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很快便收到顾廷川一个字的回复：“好。”


    林雨初和安栀一起吃完晚饭，又顺便逛了街，她们聊了很久，直到晚上九点才回家。


    到了家门口，林雨初莫名其妙有点心虚，她换好鞋后，发现客厅内没有人，却留着一盏小壁灯。


    林雨初犹犹豫豫地换好鞋，纠结自己回来了是否要和顾廷川说一声，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书房还是卧室，难道要去敲门吗？


    她把包在玄关处挂好，穿着拖鞋磨磨蹭蹭地走进屋内，去找顾廷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