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我苏栖棠,不当也罢

作品:《失明后,侯府假千金她变绿茶了

    果然,太夫人紧接着开口,带着几分犹豫,却还是说出了口,


    “大长老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她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说服众人,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虽也疼爱棠棠,把她当成亲孙女看待,可嫡位关乎家族血脉传承,是侯府百年根基的象征,不能有半分含糊。”


    说到亲孙女三个字时,她的声音下意识地轻了些,目光飞快地扫过苏栖棠苍白的脸,又慌忙移开,落在供桌的牌位上。


    “棠棠,在府里这十几年,我待你不薄。你的月例比京都里的那些小姐都要高,往后你仍是侯府的小姐,这些待遇也绝不会少。” 她顿了顿,喉咙发紧,


    “只是这嫡女之名,确实该还给明月,毕竟她才是我儿的亲骨肉,是我的亲孙女儿啊。”


    她知道阿野定会反对,可昨日大长老特意找她谈了许久,说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纸终究包不住火,若是日后苏栖棠的身世被有心人捅出去,不仅阿野的前程要受影响,侯府百年声誉也要毁于一旦!


    不如现在就将嫡位还给苏明月,让苏栖棠以养女的身份留在府里,对外也能说是念及旧情,不忍舍弃,既保住了血脉正统,又博了个善举的名声。


    “血脉正统,便是规矩!” 苏良翰见太夫人也站在自己这边,愈发激动,


    “百年传承的侯府,靠的就是血脉纯正四个字!今日若是我坏了这规矩,让一个外姓女占着嫡女之位,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靖远侯府无规无矩?先祖在天有灵,也难安息啊!”


    二长老看了看太夫人,又看了看大长老,终究还是附和道,


    “大长老说的是,血脉一事,不容含糊。嫡位该归正统,这是祖训,不能改。” 他心里虽觉得苏栖棠可怜,可大长老的威严摆在那儿,他又是旁支,不敢得罪这位手握族权的长辈。


    三长老面露难色,看着苏栖棠的眼神里满是不忍,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他素来忌惮大长老的脾气,终究还是没敢开口反驳,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垂下了眼帘。


    苏辜野的脸色早已铁青。他刚想开口反驳,却听得苏栖棠先一步说道,


    “哥哥,我想说几句话。”


    苏辜野转头看向她,只见苏栖棠脸上竟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虽眼神无神,却像是透过大长老,透过祠堂的烛火,望向了供桌上先祖的牌位。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想来是昨日头疼折腾得没休息好,可那笑容却透着一股通透的平静。


    他心头一软,到了嘴边的怒火瞬间消散,便不再作声,只默默退到一旁,给她留出说话的空间,目光却始终护着她。


    苏栖棠在杏儿的搀扶下,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太夫人与长老们的方向微微躬身,深吸一口气,


    “大长老所言,栖棠听懂了。太夫人的意思,栖棠也明白了。栖棠眼盲,看不见先祖的牌位,也看不清那族谱上的朱批,更看不清所谓的血脉正统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栖棠心里清楚,认祖归宗,敬的是祖,重的是心,而非我的出身,更非一个嫡女的名头。”


    她顿了顿,缓了口气,声音温柔,却字字句句都落在众人心里,


    “当年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亲生母亲换给了靖远侯府。我在府里住了十几年,太夫人不曾苛待我,胡氏母亲也未曾对我打骂,哥哥更是护我护得紧。”


    苏栖棠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几分哽咽,却没有哭,


    “我自知侯府上下待我不薄,也早已将这里视作自己的家,将大家视作亲人,将先祖视作自己的根。我虽眼盲,却时刻记着,在外时,我代表的是靖远侯府的体面。在家时,我守的是侯府的规矩。”


    说到这里,苏栖棠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傲气,


    “我请问,我对先祖的敬、对侯府的情、对亲人的真心,难道比不上一个嫡女的名头吗?今日大长老说血脉正统是规矩,可我倒想问问,侯府的规矩,难道就只有血脉,没有感恩,没有诚心吗?哥哥如今护我,看中的是我的血脉,还是我们十几年的兄妹缘分?太夫人如此疼我,看中的是我的身份,还是我对侯府的这份真心?”


    祠堂内瞬间陷入死寂,连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都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被苏栖棠这番话问住了。


    大长老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却被 “感恩”“诚心” 二字堵得哑口无言。


    太夫人垂下眼帘,捏着帕子拧成褶皱,温热的泪液顺着眼角滑进鬓发,洇出一小片湿痕。


    她对苏栖棠的好,并非全是虚假。可这份真心,终究掺了杂质。


    自翠儿说棠棠与五公主走得近,她便常叮嘱棠棠多去宫里,盘算着借公主的宠爱稳固侯府地位。


    给棠棠翻倍的月例和最好的衣料,也总想着补偿她前些年的苦,却忘了这份补偿里,藏着多少私心。


    可苏栖棠对她的好,却是纯粹的。


    这份真心,的确比任何名头都珍贵。


    想到这儿,她心脏发紧,连呼吸都轻了几分,更不敢抬头看苏栖棠的眼睛。


    二长老与三长老相互对视,眼里也满是动容。


    廊下的苏晚儿也听得愣住了。


    她一直以为苏栖棠占着嫡位是为了风光,为了嫁个好人家,却没想到苏栖棠竟看得这么通透。


    苏栖棠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


    “嫡女之位于我而言,从来不是争抢的筹码,而是一份责任。可如今既然族里认血脉、重正统,明月姐姐有侯府血脉,是先侯的亲女儿,我若再占着嫡位,反倒显得我不懂事,辜负了哥哥与太夫人的情谊,也扰了侯府的和睦。”


    她说完,对着供桌的方向,松开杏儿的手,自己摸索着跪下身,认认真真地行了个三叩九拜的大礼。


    她的动作标准,没有半分敷衍。


    起身时,她不再扶着杏儿,而是自己站直了腰杆,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今往后,这靖远侯府嫡女之位,我苏栖棠,不当也罢。”


    话音落下的瞬间,祠堂内的烛火忽然 “噼啪” 一声,烧断了一根灯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