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作品:《满月归途之凤隐锦书

    出了侍卫司,我低声对岳东胜嘱咐了几句。他神色一凛,立时躬身应道,“卑职明白,这就去训诫众人,必使上下谨言慎行,再不敢妄议中宫。”


    身心俱疲如潮水般涌来,我却仍强撑着精神,决意将此事彻底了结,便又匆匆赶往昭阳殿。


    夜色如墨,昭阳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殿外尚有几位面生的官员在风雪中静候召见。


    我将范杰文唤至廊下,低声道,“待乐正景伤愈,仍遣他回兴庆宫当值。否则皇后娘娘若再因此事郁结于心,伤了凤体,你我都难辞其咎。”


    范杰文闻言,连连称是,额角竟渗出细汗,“多亏大人提醒!下官险些酿成大错……”


    诸事交代已毕,我再度折返兴庆宫。


    果不其然,迎蓁仍强撑着不肯就寝,执意要等我回来。我温言告知她,乐正景只是染了风寒,待病愈便会回来。她这才噙着泪珠,乖乖躺下。


    许是白日哭闹耗尽了心力,我的故事才开了个头,她便已呼吸匀长,沉入梦乡。


    “还是大人有法子。”


    我轻抚迎蓁酣睡的侧颜,对如琪低叹,“她纵使心性纯真,亦是大梁皇后,凤仪威严不容轻侮。日后你若再遇宫人言行不谨,大可拿出掌事姑姑的威仪来,不必畏首畏尾。”


    如琪连连点头,也许她长久以来也有许多委屈,因迎蓁心智不全,她也无法硬着腰杆,宫人偶有言行冒犯她也不敢随意处置。


    丹枫道上已有宫人在清扫积雪。我心头仍有些燥热,便慢慢走着。


    却见风雪深处,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渐行渐近。


    脚步微顿,我驻足原地。待那面容冷峻的男人行至面前,只微微欠身算是见礼。


    赵泽荫亦无片刻停留,挺拔的背影很快湮没在漫天飞雪中。我仰首望着天,任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化作一声悠长叹息。


    今年的最后一天,就这样快要结束了。


    明途仍在案牍劳形,而我,也依旧在这宫闱深处奔波不休。


    究竟何时,我们方能停下脚步,好生喘一口气?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有个小太监探问,是否需要把伞。


    我摇摇头,这雪夜如此美如此静谧,只需要好好感受就好了。


    出宫已是亥时,徐鸮仍在雪中等候。他抬手轻轻拂去我发间的落雪,唇角微扬,“瞧这一脸倦色。”


    我不禁失笑,与他并肩而行,“这一年,辛苦你了,阿鸮。”


    他不动声色地握住我冰凉的手,语气平淡似水,“时间过得真快,认识你已四年了。”


    “明年……也要劳你费心了。”


    “明年的事,且待明年再说。”


    回家原本打算泡个热水澡,叫上府里的众人一起喝酒聊天,欢送最后一天。可我实在太累,泡澡时便已睡着。


    梦中,但见漫天烟花无声盛放,流光溢彩凝固在夜幕之上,仿佛连时间都为之驻足。


    那极致绚烂的美,竟带着几分决绝的意味,执意要在这自毁的瞬间成为永恒。


    忽而,清风湖畔的烟火又在梦境深处点亮。我仰望着明明灭灭的光影,耳畔似有人轻声问。


    好看吗?


    一切再次归寂于黑暗,这才是梦最本真的底色。


    一月初四,寒风依旧凛冽。


    我刚探望完纯嫔,转身便遇上了吕遇婉。许久未见,她似乎出落得愈发娇艳,许是那袭绯红斗篷衬得她肌肤胜雪,顾盼间平添几分明媚。


    闲聊见,她向我抱怨赵泽荫的那个表妹向凌薇天天缠着她的泽荫哥哥,明天就是赵泽荫的生辰了,她昨天才把礼物送去。


    我有些好奇是什么礼物,遇婉掩嘴笑,说是一只玉兰琉璃茶盅。


    我心想,竟然不是蘑菇大杂烩么。


    辞别遇婉,又逢李泉匆匆来传皇上口谕。


    行至昭阳殿外,但见冬日暖阳正好,虽朔风扑面,我仍解下风帽,任阳光洒落在肩头。


    恰与议政归来的赵泽荫擦肩。他目不斜视,衣袂带风,仿佛我不过是道无关紧要的影子——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轨迹。


    明途正在批阅奏章,见我来了便挥退左右。


    李泉熟练地落下垂帘,他知道这个时候谁都不能来打搅我们说话。


    “好几日不见你踪影。”明途搁下朱笔,含着笑向我看来。


    “实在分身乏术。待明日荣亲王寿宴过后,应当能清闲些。”我绕至他身后,指尖轻按他紧绷的肩颈。


    明途反手握住我的手腕,转身笑问,“给他备了什么贺礼?”


    我便将杨颂之事与赵泽荫近日的冷淡细细道来。


    明途听后静默片刻,轻叹,“玥儿,你错失了良机。他跑了。”


    “算了,我也不想再纠缠,他太难搞定了。”


    “二哥其实再简单不过。”明途神色认真,“当他裹足不前时,你只需主动迈出一步,他必以双倍热忱回应。”


    我摇摇头,索性跌坐他怀中,“我终日忙得脚不沾地,哪还有余力去揣摩他心思?况且他既默许杨颂前来,态度再明白不过。这样也好,也算他听懂了什么叫做一刀两断。”


    明途撇撇嘴,说道,“哎,顺其自然。不过他最近总是摸肩膀,许是箭伤没好周全,你顺路去看看。”


    “叫个太医去瞧瞧呗,我不专业。”


    捏捏我的鼻子,明途笑道,“都不知道派了多少太医去,他门都不开。”


    “你瞧瞧,这人怎么这么惹人讨厌。”


    明途朗声大笑,靠在我肩头,“玥儿不妨再试一次?我倒真想看看,你们二人究竟谁能更胜一筹。”


    “我看你还是不够忙。”


    亲吻我的额头,明途笑道,“改天有空,一起出宫玩吧。”


    此时殿外传来求见之声,我只得告退。


    去太医院的路上,余清恰巧正寻我,将一瓶伤药塞入我手中,“荣亲王旧伤的药该用完了,你既路过,便代我送去吧。”


    我握着微凉的瓷瓶,心下无奈,为何人人都要围着那个臭脸王打转?


    下午跟着玉珍去把明天的家宴场地人员餐食都再次检查了一番,我看看菜单,执笔将所有菇类菜肴尽数划去,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染了风邪,别吃蘑菇了。


    玉珍大吃一惊,直言这段时间只要荣亲王留在宫里用膳,都会特地把蘑菇吃得干干净净,没想到他不能吃。


    我心中暗骂,有病吧,染了风邪还不忌口。


    忙到入夜,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行经荣亲王府时,不由放缓了脚步,指尖在袖中摩挲着那个小小的药瓶,几番踌躇,我终究还是转身朝府门走去。


    刚要出门的何峰见到我先是一愣,随即绽开惊喜的笑容,待瞥见身后的徐鸮,更是喜上眉梢。


    "我来给王爷送药,你——"话音未落,这人竟如离弦之箭般转身冲回府内,将我晾在原地。


    想起初次送药时连吃数日闭门羹的窘境,我心头一紧,大叫不好!连忙拽住徐鸮的衣袖欲要离去。


    "大人留步!"何峰却去而复返,忙不迭地拦在我身前,"您快请进!"


    我心想速度挺快,这么快就通传了?这小子挠挠头告诉我说,没去通传,他才想起来王爷吩咐过,黄大人来不必通传,敞开门让我自由进出。


    徐鸮闻言笑道,“贵宾待遇。”


    "向小姐与总督大人不在府中?"我试探问道。


    何峰摇头,"王爷嫌烦,已请他们往别院安置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我可不想和向柏打照面。


    "大人,"何峰忽又腼腆开口,"可否邀徐大哥同去饮两杯?"


    我驻足端详他泛红的面颊,"莫不是想打听雪客的事?"


    "正是想多了解她些……"何峰耳根更红了。


    徐鸮会意地拍拍何峰肩头,"走吧,还等什么?"


    说着二人抬脚便向反方向走,我一时愣住了,还没引我到地方呢!


    可恶,酒有什么好喝的,不如醪糟炖蛋!


    沿着青石小径,询问沿途仆从,我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那个男人大冬天,竟然**着上身在武枪。


    我驻足檐下,卸下风帽。灯火阑珊处,赵泽荫神情专注,似在沉思,全然未觉我的到来。


    正欲将药瓶置于石阶,赵泽荫却倏然收势。


    长枪顿地,他怔怔望来,目光中满是惊诧,就这样凝在原地。


    僵持片刻,我局促地晃了晃手中瓷瓶,"我来送药……是何峰未曾通传,并非我擅闯。"


    银枪铿然倒地。男人步步走近,高大的身影遮去灯火,将我全然笼罩在阴影之中。


    取走药瓶的刹那,赵泽荫终是开口,"不怪他。确实是我吩咐,你来不必通传。"


    "记得按时用药。"我垂眸避开他的视线,"余清交代,需将药油在掌心揉热,于肩头缓缓按摩,效用最佳。一日两次。"


    "知道了。"


    "那我告辞了。"


    "……"


    静默在夜色中蔓延。


    良久,赵泽荫方轻声问,"怎的还不走?"


    我抬眸望进他眼底,那双总是冷峻的眉宇此刻竟柔和得不可思议。视线不经意掠过他起伏的胸膛,却察觉那结实的肌理正微微颤抖——是因为太冷么。


    “我还以为你会留我喝杯茶什么的。”


    “想喝什么茶。”


    “随便吧,我只是有点口渴。”


    进了屋,夏姑正端来热水。见到我时她明显一怔,却碍于赵泽荫在场,只默默置下铜盆,悄然合门而去。


    茶水温热,屋内暖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细密的汗珠不知不觉沁出额间,我解开斗篷系带,端起茶盏四下打量——这竟是赵泽荫的寝居,我似乎还是头一回踏足。


    虽是寒冬,暖炉却烧得不算旺,倒是旁边小几上密密匝匝摆满了各色药瓶,看得我心下一惊,好家伙,竟有这么多药。


    凑近细看,尽是舒筋活络的药油药膏。想必是各方知晓赵泽荫负伤,纷纷送来的心意。


    可无一例外,几乎全都原封未动。


    早知如此,何必多此一举送药来?这里的存量够他用上整年了。


    "帮我擦身。"


    待回过神来,手中已握着赵泽荫递来的帕子,正拭过他宽阔的脊背。他微微俯身,温热的鼻息拂过我额发,蒸得人愈发燥热。


    "我是来送药的。"我试图强调此行的本意。


    "那便替我上药。"


    也罢,送佛送到西。


    侍候赵泽荫擦洗完,我将他按在凳上,倒出药油在掌心搓得滚烫,顺着箭伤旧痕徐徐推按。掌心触及他温热的肌肤,几乎在相触的刹那,指节便不由自主地忆起了曾经的触感。


    伤处已大致愈合,只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


    余清曾说,我这样的生手能处理到如此地步已属不易——毕竟人能救回来最要紧,手法粗粝些反倒无妨。


    这凹凸不平的伤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除了送药,可还有别事?"


    "没有了。"


    "不,你有。"赵泽荫凝视着我,缓缓道,"我提醒你,黄一正。你还欠着一个承诺未兑现。"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倚在桌边,没好气地瞪着这个执着的男人。


    怎么还记着这茬?究竟是有多在意。


    "丰州并无什么稀罕物产,所谓特产不过是姜糖梅子之类甜腻之物,你既不嗜甜、又厌姜味,不如作罢。至于人……我原想将阿卡娜荐与你,纯真丰艳又主动,样样合你要求,可惜你不中意。这承诺,便算我兑现了。"


    赵泽荫眸光一暗,突然揽住我的腰身,"你还欠着我另一个承诺。"


    "啊?还有?什么承诺?我怎不记得!"


    赵泽荫似是无奈,又似恼火,臂弯猛地收紧。


    我慌忙扶住他肩头,急道,"警告你别动手动脚。"


    “你果然忘了,罢了,我给你提示,没法等你自己想起来了,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他手臂一用力,将我揽得更近。


    鼻尖几乎相抵,我屏住呼吸,脑中飞快回溯,却一片空白。


    握住我的手腕,赵泽荫的话语一字一句凿入耳中。


    “小车国。你说过——你说你会原谅我。这个承诺,此时此地就可兑现,黄一正!”


    小车国?我想起来了,一个有关背叛和原谅的承诺。那日的对话如潮水倒灌,汹涌扑回意识之中。我的心猛地一跳,终于明白他为何执意要我许下那句原谅。


    原来他一早备好了退路。


    早知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触我憎恶,他便提前讨要了这份“原谅”,作他全身而退的令牌。


    我注视着近在咫尺不复冷静的男人,他用力捏着我的手腕,胸口开始剧烈起伏,目光如炬令人不敢直视。


    "黄一正!"赵泽荫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兑现你的承诺!"


    我竟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快说!"


    "我……我原谅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赵泽荫就这样深深望着我,眼中翻涌的愤怒、急切、难过、不甘,到最后都化作一片释然的平静。他缓缓松开我的手,低声道,"嗯,很好。一笔勾销。"


    我慌忙洗净手上残留的药油,不知为何眼眶阵阵发烫。强忍着泪意用力眨眼,我低头抓起斗篷就要离开。


    赵泽荫却越过身来按住门扉,指节抬起我的下颌,眼底怒意未消,"太久了……你让我等得太久了,黄一正!"


    "谁是黄一正!我不是!"


    “……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说了原谅你,就是原谅了。”


    “心里也要原谅!”


    “你都还没有给我道歉!做错事不需要道歉吗?”我一把打开赵泽荫的手,累日积攒在心中的怨怒再也抑制不住,“我不是黄一正,又怎么了?我何曾害过你一分一毫?我拼了命地救你、帮你、维护你,可我换来的是什么?是你的猜疑、你的攻击、你的背叛、你的构陷!”


    我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自觉扬高,“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若厌我、烦我,大可将我推开,很难吗?何必一边说着喜欢,一边却要我忍受你的欺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喜欢!你说我是骗子?你呢?赵泽荫,你才是个中高手!你不只是个骗子,更是个没有心、血都冷透的大骗子!”


    “……不准哭。”


    “我就要哭,你管得着吗!我现在就明白白告诉你,我不是黄一正,我的生日就是七月初七!”


    “别哭,你一哭我就没辙。”


    "你竟还要把我流放到越州那种鬼地方!我最讨厌越州,湿热难耐,蚊蚁毒虫多得吓人!"


    "……没你说得那般不堪。"


    “你竟默许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杨颂来找我,你什么意思!”


    “……想气气你。”


    “你风邪又是怎么回事!”


    “……叫尧哥运了两车猫儿刺,最近都在喝。”


    猫儿刺?我怔住了。怪不得会诱发风邪,加之在宫中不忌口地食用蘑菇,这才又起红疹。


    我抹去泪痕,细看赵泽荫身上红疹,确已消退大半。


    “风邪症状渐轻了?慢慢适应了猫儿刺。”


    "嗯。初时有些排斥,如今却越来越喜欢……已然离不开了。"


    “你坐着我再观察一下。”


    检视赵泽荫周身症状,红疹确已消退殆尽。桌上还剩半坛未饮尽的酒,我浅尝一口,正是猫儿刺特有的微苦,过喉时带着短暂的麻意——这般滋味,究竟谁会喜爱?


    看来轻微的敏症确能逐渐适应。或许待这两车酒饮尽,赵泽荫便不会再对猫儿刺起反应了。


    “猫儿刺毒性不强,以后可不要想着去适应其他会诱发敏症的东西。”


    赵泽荫伸手环住我的腰,将头埋在我胸前,声音闷闷的,"知道了,都听你的。"


    "虽然我原谅了你,但我们仍是一刀两断。"


    "我不同意。"赵泽荫抬起眼眸,目光灼灼,"但我可退让一步——我们从头开始,一正。"


    "你身子有些凉了,先把衣服穿好。"


    披上衣袍,赵泽荫却突然将我打横抱起。


    天旋地转间,后背已陷入柔软床榻。我抵着他胸膛急道,"不是说从头开始吗!"


    赵泽荫将我的手腕按在两侧,俯身逼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唇畔,“没错是从头开始,但是一步到位,没有耐心等你主动了!你这个坏蛋!”


    令人窒息的吻几乎夺走了我的呼吸,眼前泛起细碎的金星。赵泽荫喘息着稍稍退开,指腹轻柔地描摹我的眉骨,反手扯下床幔,又要欺身压下。


    "等等!"我慌忙向床内侧缩去,试图坐起身来,"这太快了!徐鸮说过,目的性太强会惹人疑心……"


    赵泽荫喉结滚动,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最终只是将我拥入怀中,掌心轻柔地抚过我的脊背。


    耳畔是他沉稳的心跳,规律的节奏让我几乎要沉入梦乡。


    "可还记得在丰州时,我说''他来了''?"赵泽荫忽然低语,"祝山枝替他传话,说你是假冒的黄一正,受高佑指使潜入宫中,蛊惑了皇上,坐上这内政司司正之位。"


    "我究竟是不是黄一正,皇上最清楚。"


    "……可皇上只命都察院秉公审理。"赵泽荫的指尖轻抚我的耳廓,声音沉了下去,"你要当心,这世上最无情的,便是帝王。"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只想弄清你的真实身份,从未想过要与你断绝往来。"


    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我强撑着眼皮,望进赵泽荫深邃的眸中,"我是谁……当真重要吗?"


    "已经不重要了。"


    "那我实话告诉你,我不是黄一正。"我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我是个无名无姓的女鬼,借了这孩子的身子还魂。"


    "……那你还魂所为何求?"


    我本欲玩笑,却被他这一问怔住。


    是啊,女鬼借尸还魂,图的是什么呢?


    "终日奔波劳碌,就为了那点微薄俸禄?"


    我一时语塞。这女鬼的境遇,听着确实凄惨。


    不行,绝不能被赵泽荫牵着鼻子走。


    我撑起身子,伏在他胸膛上,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不对!她立志要吸尽天下坏男人的精魄,以求长生不老!"


    "来,尽管吸。"赵泽荫低笑,臂弯收得更紧,"我一个人的精魄便够你享用了,不准去祸害旁人。"


    "……口味会不会太单调?日日吃同一道菜,总会腻的。"


    "黄一正,"赵泽荫语气骤然认真,"要么守着同一道菜管饱,要么什么也别吃,做好饿死的准备。"


    我垂下头,困意彻底席卷而来。蜷缩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我含糊不清地嘟囔,"凭什么这么霸道……有什么了不起……我才不怕你……"


    如坚定不移的温火,虽不那么炽烈,却永远不会熄灭,我在梦里摸着这簇火苗,看着它逐渐变得热烈、变得灿烂,就如停滞在时间狭缝中的烟花,有顽强不息的生命力,不会坠落,更不会湮灭。


    妈妈是护士,因工作地离家远,她每天会很早起床给我做早饭,逐渐我的生物钟和她同步了,只要到点我就会醒,甚至比她的闹钟还准时。


    习惯了早起进宫,我摸着黑醒了过来,熟悉的呼吸声在耳边有节奏地起伏,我一时半会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儿。


    瞪着黑暗努力回想了半天,我突然坐起身来慌乱地摸了摸身边这个男人。


    糟糕,我睡过头了,原本只想眯一会儿等徐鸮喝完酒就接我回去,谁曾想一觉睡到现在。


    “干嘛去。”


    “你怎么不叫醒我,我不能在你家过夜!”


    一把将我揽在身上,赵泽荫低声道,“怕什么,问你你就大方承认,剩下的我来应付。”


    “承认什么?”


    “接着睡,还早,今天不必那么早进宫去。”


    我又窝到被子里,“据说你表妹很不好应付,我可不想和她有什么冲突。”


    “……已经叫她出去住了,叽叽喳喳实在太烦了。再说你和她能有什么冲突。”


    “她不想嫁给你吗?”


    “她准备进宫。”


    [小丑][小丑][小丑][小丑]赵泽荫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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