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作品:《满月归途之凤隐锦书》 病去如抽丝,缠绵两三日后,我终于恢复了精神。这日正午,我在营地仔细洗净长发,又擦遍身子,正觉神清气爽时,丁半夏神秘地凑近,说发现一株奇特的植物,邀我同去观赏。
为挡烈日,我戴上斗笠,唤上白小白随行,跟着丁半夏往驻地后的树林走去。
途中我假意踉跄,丁半夏本能伸手相扶,借这机会,我学着赵泽荫平日试探人的手法,指尖掠过她的虎口——薄茧隐现,掌心却光滑,是惯用匕首之人。
行至林深处,一株双生树突兀而立。
浓密的树冠几乎隔绝天光,四周阴冷潮湿。只见一株榕树如蟒蛇般紧紧缠绕着中间的铁树,虬结的根茎已深深陷进宿主的树干,近乎将其绞杀至枯死。
丁半夏轻轻抚摸那扭曲的藤蔓,叶隙间漏下的光斑在她脸上晃动。
“有趣么?为争一线生机,自相残杀。”
“绞杀植被,林中并不罕见。”
丁半夏眯眼轻笑,“看来是这榕树要赢了。”
话音未落,远处骤然传来兵刃相交之声与女子惊叫,瞬间撕裂林间静谧!白小白身形如电,瞬即护在我与丁半夏身前,低声道,“使团遇袭!”
四周簌簌声起,衣袂掠过草叶之音从八方涌来。
我屏息凝神,掌心沁出冷汗。转眼便见四名蒙面人自林间跃出,刀锋寒光凛冽。
我故作惊慌,失声喊道,“公主小心!”同时一把将丁半夏紧紧环住。那四人闻声果然调转目标,直扑她而去!
我急忙退到树后,见丁半夏僵立原地——身怀武艺却不敢施展,唯恐暴露。趁白小白正与三人缠斗,另一歹徒趁机掳起丁半夏欲逃。
千钧一发之际,兆业率侍卫赶至,厉声令下,“放箭!”
箭矢破空,擦着树干呼啸而过。不过片刻,歹徒纷纷中箭倒地,鲜血染红了黄土的林土。
“臣等来迟,害公主受惊了!”
丁半夏镇定自若拍拍裙裾,语气平淡,“无碍。”
返回途中,我拉住丁半夏,指向那株双生树,“榕树并没胜利。此地气候本就不适合榕树生长,即便绞杀铁树、攀至顶端争得阳光,等待它的,仍是枯亡的结局。”
丁半夏微蹙眉头,嘴角却衔着一丝讪笑,并未应答,径直回了营帐。
我轻叹一声,目光穿过纷乱的人群,落在那道熟悉的身影上。赵泽荫如山屹立,狼背蜂腰的轮廓在血腥中更显凌厉,手中长刀血珠滴落,浅色眼眸却静如深潭,仿佛方才的厮杀不过清风拂面。
我取出帕子拭去他颊边溅着的血,轻声道,“只是些毛贼,并非那伙人。”
“嗯,我知道。”
使团中仅有数人轻伤,多是受惊所致。三岔大营乃拱卫京畿的精锐之师,有兆业将军坐镇,对付这等山野贼寇自是游刃有余。
离开瑞金府后便入山路,盘踞于此的亡命之徒多为求财而来。
举目四望,山间林木已染秋黄,与先前蓊郁青翠迥然有异,平添了几分萧瑟和苍凉,仿佛暗藏着未知的危险。
兆业增派巡逻人手后,不由感叹,“同庆公主临危不乱,着实不简单。”我随声附和,直言自己方才吓得腿软。
“哈哈,黄大人放心,末将定不教这些宵小伤您分毫。”
贺尘戈送嫁的公主少说也有五位,对此等变故早已司空见惯,完事后便回帐中品茗阅卷,浑若无事。
夜幕垂落,军士燃起簇簇篝火。我与小白、茂行坐在角落,二人饮酒谈笑,全然未将白日袭击放在心上。
借跃动的火光,我仔细看着药铺掌柜誊写的药单——多是镇痛安神之药,心下渐生疑窦。
“接着。”
忽然一黑黢黢的东西凌空抛来,我未及反应,那东西已砸在膝头,烫得我险些惊起。却见赵泽荫咬着烤山药踱步而来,墨发松松束起,嘴角噙着狡黠笑意。
见白小白忙替我剥开焦黑的薯皮,茂行打趣道,“了不得,小白君是真的懂得体贴人了。”
赵泽荫拂衣落座在我身旁,只眼风一扫,那二人便识趣退开。
“难得见你束发。”
“总不能任火星燎了头发。”
“快吃,带你去个地方。”
我瞪他一眼,压低声音,“不去,这附近不安全,别乱跑。”
“怕什么?总不至于让你被山贼掳去当压寨夫人。”并不理会我的无语,赵泽荫摸了摸我的辫子,继续说道,“白色也挺好看。”
“啊!险些忘了说,你赠的那对耳环被玉烟夺去,怕是找不回了。”
“……无妨。”
不等我吃完,赵泽荫径自牵来骏马,揽我乘着月色徐行。山风沁骨,说我不忐忑是假。直至攀上一处高岩,但见营地篝火如星子散落,远山凝黛,银河垂练,一轮孤月照得层峦如浸水玉般,我才放心下来。
玉川啊玉川,名副其实。
“好看吧。”
“嗯,尘虑尽涤,万籁俱寂。”
“到了白马关,带你看更盛的月色。”
我侧首望着赵泽荫含笑的眉目,“王爷好像很喜欢月色。”
“最爱满月。”
心口蓦地一跳,我急转开脸,“为何?”
“说不清…总觉得那轮圆满亦有生命,我望月时,月亦在望我。”
见我久久不语,赵泽荫伸手将我揽近,指尖抬起我的下颌,眼底漾开浅淡的笑意,“满口胡言的小猫,明明有手刃恶匪的胆色,偏要在人前装得弱不禁风。”
“总不能任你独对险境。”
“行吧,也算你保护了我。”
“王爷您多担待,我能力有限,只能说尽全力保护你。”
赵泽荫吻了吻我轻颤的眼睫,月色流转成温柔的水色,“一正,其实我……其实我不厌恶你。”
“你到底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见你在朝堂宫闱间八面玲珑,对谁都巧笑逢迎,我便觉得心里闷堵。”
“……又没碍着你。”
赵泽荫低笑,鼻尖蹭过我的鬓角,“既肯费心讨好他人,为何不肯好好讨好我?”
我揪住他衣袖连声叫屈,“没良心!你想想今年春节宫宴,你用的酒杯是何样式?”
赵泽荫歪头想了一下,说道,“是玉兰花琉璃盏。”
“那是我特地给你准备的,其他人可没有这个待遇。”
“……我府里那几株星花玉兰,也是你遣人送的?”
“不然谁吃饱了没事做给你送花赏玩?”
赵泽荫眸光微动,指尖自我颊边掠过,“你怎么知道我钟爱玉兰?”
“那年你自西域还朝叙职,恰逢琼花苑的玉兰盛放,你每回下朝总要绕道去看上一刻。”
“一正,你……”
“莫非我猜错了?”
赵泽荫摇头,将我往怀里带了带,望向天边的玉魄,“''月下浑无色,枝头暗香凝''——我确实偏爱玉兰。”
“但也不能老给你看玉兰,偶尔看看沙枣花也很好对吧。”
在我耳边落下一吻,赵泽荫笑道,“有心了一正。”
“留在锦州吧,这样我才有更多机会讨好你不是吗?”
“既应了你,此番必返。”
我望着月亮,轻声道,“好,那以后的事,咱们以后再说。”
夜风习习,吹不散聚光成海的星群,带不走坚定不移的明月。
使团在这片苍茫山群中又遭遇了几次小规模的袭击,虽未造成大碍,却始终扰得人心惶惶。据兆业将军派出的探子回报,这深山中竟还藏有一个极为凶悍的匪寨,恐怕正在暗中窥伺,等待时机对我们发动致命一击。
谈及这一带的山势匪情,在场诸将皆十分熟悉。赵泽荫神色淡漠地说道,“那匪首名叫刀疤,此番必会前来劫掠使团。”
我不禁疑问,“为何叫刀疤?”
赵泽荫撇撇嘴并未作答,倒是身旁的茂行笑着接过话头,“大人有所不知,那人脸上的刀疤,正是五年前王爷亲手所赐。自那以后,咱们就都管他叫‘刀疤’了。”
我一听,顿时心头火起,狠狠瞪向一脸不以为意的赵泽荫——他又在兵行险着,就像之前故意引水匪袭船一样!
可此次使团中还有许多不会武功的宫人,岂能如此冒险?
偏偏兆业将军也是个热衷硬碰的冒险派,与赵泽荫可谓臭味相投。他竟撸起袖子,跃跃欲试打算迎头痛击山贼。
我急忙转向贺尘戈,劝他出面说几句,哪怕是谈判周旋也好。谁知这贺大人只是一副早已认命的表情,轻轻摇头——他与兆业共事多年,深知这位老友的脾性,怕是早已习惯了这等雷霆做派。
在场的人只有我干着急。
进山之前,我跑到贺尘戈帐里请他再去劝劝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二人。
“黄大人,坐,喝喝茶。”
说着这温吞的男人竟给我表演了一套茶艺,我只能一边欣赏一边说,“贺大人,要不我去谈,无非是图财,一切好商量。”
“诶,不要慌,要谈也是我去谈,怎么能让黄大人去。”
“诶诶诶,怎么还密谋上了。”
背后响起赵泽荫的声音,我叹口气,不满地瞪着他。
坐下身,赵泽荫倒是优哉游哉品起了茶,“下次喝茶找本王,黄大人不懂茶,只会牛饮。”
“不懂可以学嘛,常来,常来。”
微笑着送我们出去,贺尘戈乐得清静。
明日便要拔营启程,我心中却莫名烦躁——在此地盘桓实在浪费时间。忽而生出一计,我将赵泽荫拉到一旁,低声道,“山贼必有常用的水源,不如暗中搞点动作,兵不血刃?”
赵泽荫摩挲着下巴,不以为然,“真刀真枪杀一场,才叫痛快。”
我见说不动他,干脆不劝了。是夜,趁着赵泽荫和兆业二人合谋时,我叫来茂行和小白,说出了我的打算,给山贼搞点巴豆吃,不战而胜!
小白大吃一惊,连忙说使不得是不得,不能坏了王爷的好事。
“你这个山药脑袋!刀疤被王爷重创过,就等着他来要报仇雪恨呢,使团里这么多人,万一出点岔子怎么向皇上交代!那天你我都看到了,他们奔着公主来的!”
茂行挠挠脑袋,“大人说的在理,王爷安危要紧,公主安危也要紧。”
白小白犹豫片刻,咬牙跺跺脚,“行吧,干!”
我探头,看赵泽荫还在和兆业商量,小声道,“他们必定准备主动出击打贼人一个措手不及,有点赶时间,咱们也早点行动!”
“巴豆会不会太显眼了大人?”
“天真!跟我来!”
来到存放物资的地方,我吩咐医师把巴豆给我找出来,又叫人把巴豆滚碾出油装了一小瓶,随后谨慎将残渣掩埋处理好,前后不过花了半个时辰就准备妥当了。
白小白看着我,半信半疑把巴豆油装好,“这,这么点能奏效吗?”
“当然,足够药翻所有贼。对了,见机行事,务必得想办法让他们吃下去,这我就不擅长了。”
茂行扭了扭肩膀,摩拳擦掌道,“放心,剩下的事儿我们擅长!”
说完二人便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被拨出去一半随赵泽荫和兆业夜袭贼窝的护行军队还没回来,我有些焦躁地在掩埋巴豆残渣的树林里等待。
“喂,坏女人。”
我闻声仰头一看,只见祝山枝站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我连忙要往营地跑,刚迈出腿,那高大的家伙已经挡在我面前了。
“警告你,我只要一喊叫就会有精兵强将来把你打成八瓣!”
“卑鄙,是你指使人下了药吧。”
“……成功了?”
祝山枝皱着眉,一副嫌弃的表情,“整个山寨臭不可闻,别说拿刀迎袭了,都来不及提裤子。你好狠啊黄一正!”
我大喜过望,不由自主手舞足蹈,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小白和茂行真能干!
“你干嘛一路跟着我?!究竟想干什么!”
“我散步,关你什么事。”
“你有毛病吧,在深山老林里散步?”
见祝山枝没有像往常一样戏谑我,我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呼吸急促,眼中布满血丝,头发也是湿的。
突然一个趔趄,这个杀手竟然有些体力不支靠坐在树下。出自本能,我伸手扶了他一把,却不想这个家伙双目一震,猛地一掌将我的手打开。
承下这极其用力的一巴掌,我的手背立刻红了。我气不打一处来,扑上去抽出匕首抵住祝山枝的脖子,他并没有还击,任由我在他身上乱摸。
“我的匕首呢?!”
可恶,除了一张药方,并没有匕首。
“丢了。”
“什么?!那是世间仅有一把的匕首,削铁如泥!你竟然弄丢了,你算什么杀手,废物!”
祝山枝猛地攥住我手腕,剧痛之下匕首从我手中坠地,又被一把踢远。
“不准骂我废物,你才是废物,坏女人!”
男人掌心滚烫如火,绝非常人体温。我捏住他下巴逼他抬头,只见他瞳孔涣散,浑身灼热。
这是中了巴磷蛇毒——毒发时浑身烧灼,他必是在山泉中浸泡良久,才弄得一身湿透。
“你要杀我可以趁现在。”
[吃瓜][吃瓜][吃瓜][吃瓜][吃瓜]祝山枝不由自主想来找黄大人。可惜呀,黄大人一心只想搞事业。分段,修文,崩溃(10.1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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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