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作品:《满月归途之凤隐锦书

    “二十两!一个子儿都不能少!”那为首的混混趾高气昂地叫嚣着。


    “你们胡说!我根本没把你们打成这样!”草帽儿气得浑身发抖。


    混混们不依不饶,作势就要掀翻摊子,“不给钱,爷们儿今天还就不走了!”


    原来是讹伤药费的小混子。


    我搂紧了怀里的糖葫芦,微微弯腰,在草帽儿耳边低语,声音冷冽,“你平日学的功夫都到哪儿去了?教你拳脚,不是为了让你站着挨打的。”


    草帽儿身体一颤,拳头骤然握紧,脸上露出了被激怒的凶狠神色,“你们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我抱着糖葫芦后退两步,留出空间。


    只见草帽儿后撤一步,身形如豹子般猛地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那群混混。


    他招式虽显稚嫩,却快、准、狠,几下便将那几个虚张声势的家伙揍得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见那几个倒地嚎叫的混混想爬起身逃跑,我适时扬声喝道,“二十两?就这点伤?不够!不断几根骨头,这价钱可配不上!”


    我朝草帽儿使了个眼色。他领会了我的意思,一步步逼近那为首的、已是头破血流的混混头子,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举起拳头,结结实实又是一顿痛揍,直打得对方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只剩下连连求饶的份儿。


    我这才慢悠悠地走近,俯视着这群狼狈不堪的闹事者,冷声问,“现在,你们想要多少伤药费?”


    “不……不要了!女侠饶命!好汉饶命啊!”混混头子带着哭腔喊道。


    “嗯,”我环视一周,提高音量,“这附近的街坊邻居可都听见了,是你们自己说不要的。你要是日后再来要伤药费我们可不认了。”


    那群混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了个无影无踪。


    围观的人群见戏已落幕,也渐渐散去。我帮着乔娘把掀翻的桌凳扶起,这位坚强的妇人一边道谢,一边不停地抹着眼泪。


    草帽儿默默收拾好摊子,然后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垂着头,不安地站到我面前。


    糖葫芦抽抽噎噎地告诉我,那些坏人骂她和哥哥是没爹的孩子。


    草帽儿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精瘦的身体因愤怒和屈辱而绷得紧紧的。


    “下次他们再来你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我一边给糖葫芦擦眼泪,一边说,“你猜,如果今天是徐鸮遇到这种事,他会怎么做?”


    草帽儿抬起通红的眼睛,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会把他们都宰了。”我平静地伸手拉住他沾着血迹和尘土的手,“当然,会用更聪明、更不留痕迹的方式。下次别再犹豫,不然敌人的刀就会砍到自己头上。”


    草帽儿重重地点头,从我怀里接过妹妹,用力抱紧,声音坚定,“我记住了!一定!”


    乔娘强打起精神,露出勉强的笑容,重新生火准备继续卖馄饨。日子再难,总得咬牙过下去。


    这时,我有些意外地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赵泽荫不知何时已站在街对面,似乎已旁观了许久。他缓缓踱步过来,无声地在我身边的条凳上坐下,向乔娘要了一碗没有馅儿的清汤馄饨。


    “你就别吃了。”


    “知道,我出来散步消食。”


    “常客?”


    我看了一眼赵泽荫,他的表情过于平淡,不知在想什么,“嗯,你路过?”


    “原本打算去喝酒,看了一出好戏,酒瘾过了。”


    “冷血,也不帮忙。”


    笑了起来,赵泽荫尝了一口馄饨,“你处理得很好不是么。”


    “我没带钱,不然会拿钱摆平,手上抱着个小娃娃还是有些怕。”


    “明明已经身居高位了,却还是没有学会用权势保护自己,结交的也多是市井小民。黄一正,我越来越不懂你。”


    我长叹口气,给了赵泽荫一记白眼,“不需要懂我,我并不是什么有内涵的人。”


    “原来是这样的味道……走吧,陪你走走路消食。”


    玉京河畔,可见满城煌煌灯火,倒映河中,彻夜如昼。然锦州之盛,亦有光芒不及的晦暗之处。


    “看你们今日相谈,倒似颇为投契。”


    我趴在河边的栏杆上,望着顺流而下、星星点点的花灯,“不会再有交集了。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年轻有为,锋芒初露,”赵泽荫语气平淡地评价,“季寒山此人,将来未必没有大展拳脚之时。”


    “就像我把阿卡娜夸上天你也不会心动一样,”我转过头,看向他隐在光影里的侧脸,“有些人,见第一面便知道结局了。”


    赵泽荫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河面的波光映在他眼底,微微摇曳,“那……我的结局呢?”


    “无限光明璀璨。”


    “……感觉你在信口胡言。”


    我拉住赵泽荫的手,笑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你时的感觉。”


    “什么时候?”


    “冬天,你刚回京,”我回忆着,“走在还没清扫积雪的丹枫道上,大步流星,身后像披着光似的……嗯,是了,是雪反射的光,亮得晃眼。”


    “……那你在干什么。”


    是啊,我当时在干什么。


    “忘了,”我移开视线,望向漆黑的河心,“那么久的事,哪里还记得清细枝末节。”


    忽然轻轻将我揽入怀中,赵泽荫低笑出声,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罢了,今日便饶过你,不追问了。”


    “若是被人瞧见我们这般搂搂抱抱,可如何是好?”我嗅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酒气,有些疑惑,“你不是已经喝过酒了。”


    赵泽荫低头看了看我,侧过身,用宽阔的肩背将我完全遮挡在墙角的阴影里,随即一个轻若羽翼的吻落在我的唇角。“喝了些自酿的葡萄酒。看见又如何?谁敢妄议?”


    “话说回来,”我忽然想起一事,蹙眉道,“阿卡娜公主住到我府上,该不会是你的安排吧?”


    “嗯,是我。”他到坦然承认了,“我怎可能让她住进我府里?”


    我在赵泽荫腰上扭了一把,恼怒道,“你家那么大,住一下怎么了?!”


    “往下些,”男人捉住我的手,声音里带着戏谑,“不是告诉过你我的弱点在哪儿?我不想与她有任何牵扯不清的瓜葛。”


    “那你记得付账,”我没好气道,“我家人手少,照料尊贵的客人费心费力。”


    “你亲自来向我讨,”赵泽荫指尖挠了挠我的掌心,语带笑意,“我便给。”


    “不与你斗嘴了,”我挣脱他的怀抱,掩口打了个小哈欠,“我得回去睡了,明日还要进宫。”


    “慌什么,”重新拉住我的手,赵泽荫慢悠悠地沿着河岸往回走,“我自然会送你回去。”


    我有些犯困,谁知道赵泽荫聊上劲儿了,“行吧,你给我讲讲,吕遇婉,还有她表妹齐霖,你更中意哪个?或者……今日露水山下,你可有瞧上别的姑娘?”


    赵泽荫沉默片刻,方才淡淡开口,“还是吕遇婉吧,她性子静些。”


    “你别说,她确实适合你。”我客观评价,“不过,离你那个‘纯情、丰满、主动’的标准,似乎还差着点儿意思。”


    “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人?”男人轻笑一声,带着几分看透的淡然,“多是可遇而不可求。”


    “那就别求了,”夜风拂面,我语带倦意,“凑合凑合得了。”


    没再接我的话茬,赵泽荫也没送我回家,因为徐鸮来接我了。


    自打阿卡娜主仆三人住进来,我这小院便再没个清静时候,连素来沉得住气的徐鸮,眉宇间也添了几分隐忍的烦躁。


    这日天才蒙蒙亮,我就被院中的喧闹声吵醒。忍无可忍,我披衣起身,找到正指挥婢女莎杜折腾花草的阿卡娜,直截了当地问她究竟要住到几时。


    她那双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笑嘻嘻地凑近我,“你把徐鸮让给我,我立刻就走。”


    “你先前不是一心扑在赵泽荫身上么?”我蹙眉。


    这位公主殿下撇撇嘴,神情洒脱,“他不喜欢我,我为何还要喜欢他?天下好男儿多的是!”


    “……你倒是想得开。”我有些意外,却也不免劝道,“既如此,更该早些回去。说句实在话,嫁给他你必定后悔。他是亲王,将来妻妾成群免不了,够你烦心。不如回小车国,继续做你无忧无虑的公主。”


    几日相处下来,我已摸清阿卡娜的性子。她虽像夏日急雨般闹腾,心地却纯净直率,颇有几分侠义心肠。


    最令我咋舌的是她那深不可测的酒量,竟是位女中酒豪,连徐鸮那般号称千杯不醉的,都在她面前败下阵来。


    “那是自然!谁敢欺负我,我哥哥定把他捆了去喂狼!”


    “所以,”我拉回正题,“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阿卡娜冲我做个鬼脸,显然没打算认真回答,“给我徐鸮,我立刻就走!”


    我气得眼前发黑。难得一个休沐日,却要在家受这等闲气。


    越想越憋闷,想到罪魁祸首此刻定然在家高卧,我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连头发都未仔细梳理,便风风火火地出门找他算账。


    时辰尚早,何峰见我来了,面露讶异,却未通传便径直引我入了荣亲王府。


    见他伤势已大好,我便顺口问起当日与雪客一起应付祝山枝同伙的事儿。何峰只含糊道,他们二人皆不是那刺客的对手。


    说着,这年轻侍卫的脸竟微微泛红。我近来吃惊的时候实在太多,只觉下巴都有些发酸了。


    “你不会喜欢雪客吧。”


    此话一出,何峰的脸瞬间红得像烧起来的炭,支支吾吾,半晌才憋出一句,“她……她叫雪客?”


    搞了半天,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吵什么?一大清早的!”赵泽荫慵懒带着不悦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将军,黄大人来了。”何峰如蒙大赦,禀报一声便溜得无影无踪。


    赵泽荫眯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走到廊下。


    我正是一肚子火,快步上前,本想揪住他衣襟理论,奈何这人素日里衣衫不整惯了,露出结实的胸膛,令我无从下手。


    我只得奋力踮脚,冲着他那张写满倦意茫然的脸低吼,“你倒是去劝劝那位公主殿下,让她赶紧回去!她整日缠着徐鸮,我这几天脑袋都快被他们吵炸了!”


    “……黄一正,谁让你来的?”


    我恶声恶气道,“我难得休沐一日,别说睡懒觉,连想安安静静看会儿书都不能!公主究竟来做什么的?人要找,她找到了;和亲的人选,她也相看过了。到底几时才走?”


    赵泽荫慢腾腾地伸了个懒腰,随手将外袍脱下,走到院中武器架前,淡淡道,“现在知道我被缠上时,是何感受了吧。”


    说罢,他竟自顾自地演练起武艺来。


    我简直哭笑不得,好好好,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今日便进宫去!


    打定主意要走,赵泽荫却突然手腕一抖,长枪如毒蛇出洞,直向我心口刺来!枪尖在离我胸口仅一寸处骤然停住,带起的劲风扑面而来。


    他脸上没有任何戏谑或笑意,唯有冰冷的专注,手臂上青筋虬结,稳如磐石。


    “这么急着要给我开膛了?”


    “若是旁人,胆敢这般吵醒我,”他声音平直,“此刻尸体早已凉透。”


    我伸手,推开那冰凉锐利的枪尖。它只需稍一用力,便能轻易刺穿我的身体。“阿卡娜来找你,究竟所为何事?”


    “……”


    “她性子豁达,你若明确拒绝,她绝不会纠缠。说是好奇丁半夏,人也见过了。无缘无故在此逗留……王爷,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赵泽荫背过身,未置一词,转而换了一把长刀。我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尚未走出院门,冰冷的刀锋已架在了我的颈侧。


    “我准你走了吗?”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不出情绪。


    我缓缓转身,对上赵泽荫那双熟悉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审视与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能决定我生死的,只有皇上。”我一字一顿道,“而你——不行。”


    我后退几步,见他并未再有动作,立刻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亲王府。


    走在清晨的街道上,我心绪纷乱。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我高估了赵泽荫对我的容忍限度,他果然是个阴晴不定的人,永远摸不清他的底线在何处。即便有了看似亲近的关系,依旧无法真正触及他分毫。


    想起明途曾对我的再三告诫,心中涌起一阵不甘。他是真的了解他这个二哥。


    这世上,似乎没什么能诱惑或动摇赵泽荫——权势不能,美色更不能。除了等待他主动,似乎别无他法。


    我心里骂道,出家去吧,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回到家,我看徐鸮生无可恋坐在屋顶,朝他招招手。


    “套话?别看他们闹哄哄的,嘴巴很紧。”


    我搂住徐鸮的脖子,低声道,“就看你的能耐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知道了。”


    给徐鸮安排了事儿,我准备进宫去。


    这些日子明途基本都召燕贵人侍寝,这等恩宠可以说仅此一人。


    玉珍见我来了颇有些意外,昨儿明途歇在永宁宫,这会儿才刚刚起床。昔日的小燕子摇身一变成了最得宠的燕贵人,整个人像是变了一样,初获荣宠的感觉让她甘之如饴。


    明途好像没太睡好,一路都在打哈欠,“怎么了,谁惹你了。”


    侍卫和太监宫女们不远不近跟着,走到未央台时,我和明途一起登上去,高处有风,终于不那么闷热了。


    “这次小车国求亲,他们国内阻力也大,毕竟有卑陆在侧,夹在中间确实难办。”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阿卡娜太反常了,想提前看看嫂子长什么样只是借口,应该还有其他目的。”


    明途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房屋,整个锦州尽收眼底,“再观察一下吧。哎,有点烦人了,又多了个小燕子,一天天的。”


    我拍拍男人的背,也跟着叹口气,“稍安勿躁,我暂时也不清楚她奔着什么来的。”


    有些丧气,又有些不甘,明途握住我的手一脸埋怨,“够了,和她们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让我觉得煎熬。”


    “哎,你要学会享受。”


    “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


    “我最近太忙了,自己都没时间玩,哪里顾得上你。”


    赵明途别过脸去,嘟起的嘴都能挂油壶了,“吝啬的家伙,不带我玩,最近也不让我亲,你就只想了我一天。”


    “我去太医院了,难得想清静一下。”


    “玥儿!”明途从我背后抱住我,小声道,“别生气,我也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罢了。”


    [小丑]大将军你怎么敢惹黄大人[化了][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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