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作品:《满月归途之凤隐锦书

    一出山庄,我即刻将那身着长裙的雪客塞进马车,命车夫速返驻地。赵泽荫抱臂倚车,饶有兴味地打量我们,“怎的,这便是徐鸮所言的那位女护卫?”


    雪客扯下面纱,冷嗤一声,“暂代的罢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泽荫指尖轻点我额际,笑道,“你看这丫头看得眼珠都快跌出来了,总不会是因你黄一正其实喜好女人?”


    雪客蹙眉道,“她喜欢男人。”


    我此刻心情松快了下来,呼口气,“你又怎么知道的。”


    雪客向来口无遮拦,只听她道,“你喜欢鸮哥哥,不是吗?”


    赵泽荫坏笑着凑近,“哦?有多喜欢?”


    我正欲掩这丫头的嘴巴,却被赵泽荫抢先握住手腕。


    雪客撇撇嘴,颇显得意,“他们总同榻而眠,这不就是两心相许?当然,她也很是花心,不止鸮哥哥一个男人。”


    “……”


    趁赵泽荫怔忡,我挣脱他的手,急忙阻止雪客再说话,“你这丫头,还是闭着嘴巴时更似美人!”


    赵泽荫轻声笑一下,斜睨着我,“黄大人,看来你作风有点糟糕啊。”


    我干脆不解释不争辩,闭着眼睛再不看这二人。


    返回暮秋堂,却见孔金堂候在门外。我叫夏姑安顿雪客,随赵泽荫去了客堂。


    原是为安新县郊遇刺一事。艾卿带人日夜追查,已查明刺客身份,匪首名白晟,常在洛川一带打家劫舍,官府业已出兵剿捕余党。


    赵泽荫点点头,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看来与艾县令筑堤之事关联不大。本王与黄大人遭遇贼匪,不过巧合罢了。既事发丰州,便由丰州处置。”


    孔金堂擦擦汗,连忙告退。


    待人离去,我向赵泽荫道,“这白晟并无黑鱼寨刺青,却与先前袭船的水匪头目相貌相似,不可能没有关系。”


    赵泽荫沉吟道,“黑鱼寨不过是走卒,到底是谁在指挥他们,尚无线索。”


    我也叹息,眼下线索实在太少了。


    “黑鱼寨主叫火篻。船上袭击你们的,是蝰蛇寨杀手白绛——与白晟是兄弟。二人行事狠毒,死了正好,为民除害。”


    赵泽荫抬眼看向不叩门便闯入的雪客,倒不怪她莽撞,“江湖中事,自然是你们更了解。说说,悬赏令究竟如何?”


    雪客歪着头想了想,指着赵泽荫说道,“你,赏金六十万两。而你,不在名单上。”


    我一怔,我不在名单上?难道贼人本就是冲赵泽荫而来?可我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赵泽荫并不意外,托腮垂着眸,“如此说来,倒是本王连累了黄大人。”


    我走近他,正色道,“我绝不会让你有事。无论敌人是冲你来还是冲我来,我绝不退让,绝不留情。”


    “你不好奇,他们为何要取本王的命?”


    我盯着赵泽荫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你很重要。”


    赵泽荫自嘲一笑,起身道,“还是操心你自己的事吧。本王岂会为这些蛆虫费神。”


    见赵泽荫拂袖而去,雪客凑上前来,嘟囔道,“你惹他生气了。”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何处开罪于他。回屋更衣盥洗后,叫雪客与我一起睡,未料这丫头一下子蹦得老远,面红耳赤地骂我“厚脸皮”,死活不肯依从。


    纠缠半晌,我终于败下阵来——这丫头不是一般的执拗。望着雪客紧闭的房门,我颓然坐在廊下。


    此时夜雨又至,见赵泽荫屋内犹亮着灯,我还是上前叩门了。


    门未掩实,已嗅得淡淡酒气。见赵泽荫正临窗独酌,我一个箭步上前夺过酒杯。


    “你受伤未愈,不能喝!”


    “……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黄一正。”


    我轻叹一声,在赵泽荫身侧坐下,“你是否也察觉了……那些杀手,是冲你而来?”


    “那日你不曾细看么?悬赏令上,唯我一人画像。”


    我并非未曾留意——白晟率众袭来时,他们展开的画像上确实唯有赵泽荫。可我心中总觉此事另有蹊跷。


    “黄一正。”正失神间,赵泽荫裹着纱布的手在我眼前一晃,面上看不出情绪,“你说要护我周全……可是知道谁想杀我?”


    见我目光闪躲,赵泽荫倏地捏住我下颌。唇峰几乎贴上我的鼻尖,四目相对间,我的惶然无所遁形。


    “或许很快你便会知晓答案。但在真凶浮出水面之前,我不敢妄言——因你必然不会信我,只会觉得我蓄意挑拨、搬弄是非,居心叵测、其心险恶。”


    “何时才能改掉你这答非所问的毛病?莫非面圣时你也总是语焉不详?还是你觉得……我好敷衍?”


    陡然间,灵光乍现——那份隐约的不对劲,原来在此!是安新县意图伏击我的那个瘸子,北荻!


    “那个厨子……我既不在悬赏令上,他又是从何得知杀我有赏?”


    赵泽荫蹙眉沉吟,终是松手,倦怠地靠向椅背,“看来,得把这厨子找出来了。”


    可恶!当日竟放走了他。如今人海茫茫,难不成要翻遍安新县所有饭铺庖厨?


    “那个对你评价‘中肯’的小保镖,该派上用场了。”


    雪客擅暗中行事,此事交给她再合适不过。


    我正起身欲走,临出门前却又折返。赵泽荫正又斟了杯酒,被我夺过一饮而尽。


    “我回答你的问题。在王爷能摒除成见、予我公允的评价之前,我实难坦诚相待。毕竟你也说过,别轻易袒露真心——”我迎上赵泽荫的目光,“很危险,甚至可能一败涂地。”


    赵泽荫轻笑着抬眼,“这么巧,本王……也不爱输。”


    “那便继续僵持,看谁先投降。”


    赵泽荫撇撇嘴,“本将军一生,从无‘投降’二字。宁站着死,不跪着生。”


    真是块硬骨头,完全啃不动。我咬着下唇暗忖,总会等到逼你低头的那天,我有的是耐心。


    次日,雪客换上一身男装,清丽面容反被衬出几分英气。她领命而去,身影利落。


    我掐指算来,徐鸮他们已去了十数日,却杳无音信,说好的飞书也未见一封,也不知顺不顺利。


    闲来无事,见雨势渐小,我便想出去走走,特意去邀赵泽荫同往。他放下书卷,抱怨我总闲不住。


    其实我只是不愿太多人跟着——有赵泽荫在,起码安危便无须忧心。


    信步至永宁码头,我寻觅良久,竟不见我们的船只。赵泽荫说此前遭水匪袭击,船要修缮,故不在此处。


    我站在栏杆处望着渡口繁忙的景象,逐渐陷入沉思。


    五月已至,若夏汛七月便来,眼下这般僵持恐难做足准备。是否该考虑做两手准备?或者再等等,待余款拨下再设法?可那样的话,就彻底回天无力了。


    我不停劝诫自己耐心,一定要静待契机。忽而又想起临行时高佑所说,尽人事,听天命。


    由于在走神,有人叫我都没听到,还是赵泽荫用胳膊肘提醒了我。


    看去,是那个身如立鹤的男人,见我看过来,宋鹤这才谨慎上前行了礼,“二位大人好兴致,在码头赏雨。”


    “黄大人闲情雅致,酷爱赏雨。本将军不过是个没存在感的撑伞将。”赵泽荫阴阳怪气地晃了晃负伤执伞的手。


    我忙接过伞,努力伸直胳膊。赵泽荫冷哼一声,竟挺直腰背,害我几乎踮起脚来。


    “宋公子,怎如此巧遇?”


    宋鹤拱手道,“草民备了批物资,正收货入库。”


    顺他所指望去,十余名脚夫正在卸货。我好奇上前一看,竟是粮食。


    宋鹤也不遮掩,带我们到他在码头的仓房看看,不大的仓库几乎堆满粮袋。


    我蹙眉问道,“你不会是想等水患后粮价飞涨,狠赚一笔吧?”


    宋鹤忙摆手笑道,“草民实是受艾卿大人所托,先行储粮备灾,部分用以冲抵工钱,价钱日后结算。也算为安新县乡亲略尽绵力。”


    “未料宋公子竟有一番乡土情怀。”


    在仓库后巷中,宋鹤并未因赵泽荫讥讽语气而动容,仍含笑应道,“回王爷,宋某家乡在曲州琳琅县,来丰州经商不过数载。只因曾受周扈大人恩惠,无以为报,唯尽此薄力罢了。”


    赵泽荫负手而立,眉眼弯弯,一副人畜无害之态,“你这么一说,倒勾起本王听故事的闲情了。”


    “二位大人若不嫌弃,可往草民茶楼小坐片刻。虽不及笙磬馆华美,观景却尚可。”


    此时我撑伞的手已酸得麻木,只得将伞搁在赵泽荫肩上暂歇。未料伞一斜,竟泼了他一肩雨水。


    我忙道,“若方便,正好去你那儿为王爷擦擦雨水。”


    遂登马车随行,宋鹤则披蓑衣骑马先走一步。


    “你看,出门转转总有收获。”途中我笑道。


    赵泽荫抱怀莞尔,“倒比你说的什么狐狸故事有趣些。”


    我一愣,他竟然记得。我凑过去问道,“那么多狐狸里,你喜欢哪个狐狸。”


    “狐狸姐姐。”


    “……”


    见我呆住,赵泽荫摸摸下巴,“里面除了几只年纪大的狐狸,可就只有狐狸姐姐是雌性,我当然喜欢狐狸姐姐。”


    好吧,逻辑上没毛病。


    下车前,我忍不住又问了上次那个的问题。


    真相重要吗?


    赵泽荫还算有风度,掀起帘子扶我下车,漫不经心道,“重要,尤其对当事者而言,没有什么比真相更重要。”


    宋鹤已先一步候在茶馆门前,微欠着身将我们迎上二楼。


    说是茶馆,实则是个茶铺。一层经营生意,二层设了几间雅室供人品茗休憩。


    落座后,我依例对桌上的茶点逐一检查,随即拈起一块热腾腾的绿豆饼尝了起来。


    赵泽荫在不大的茶室中踱步,端详着墙上的字画与散置的书籍。


    不多时,宋鹤亲自引赵泽荫去更衣。这脾气古怪的男人行至门口忽又折返,朝我晃了晃受伤的手。


    我无奈瞪赵泽荫一眼,匆匆咽下口中茶饼,接过宋鹤备好的衣物,“我来吧。”


    在隔壁厢房内,赵泽荫颇显得意地候着我为他更衣。温热的肌肤触感,比我的手温略高。


    “黄一正,动作温柔些。”


    我恨不得在赵泽荫腰侧拧上一把,面上却莞尔,“下官粗手笨脚的,王爷海涵。”


    赵泽荫扫我一眼,忽漾起坏笑拉住我手腕,“其实本王有怕痒之处……不过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我尚未回神,赵泽荫已牵住我的手缓缓向下探去。我惊叫着欲挣脱,却被他捂嘴转个身,牢牢按在墙上。


    赵泽荫几乎贴着我,我全力绷劲抵抗,而这男人仍笑盈盈凝视着我。


    “羞什么?不是你说同朝为官,不必当你作女人?”


    我的手最终僵在赵泽荫胯骨上方,一动不敢动。


    “戏弄我很有趣?”


    赵泽荫朗声大笑,“此行为数不多的乐事。”


    见赵泽荫似要收手,我忽环住他腰身,抬眸道,“既如此,那我可不客气了!”


    心一横,手向其下身袭去。男人迅疾扣住我受伤的手臂,疼得我连声呼痛。


    “你!”赵泽荫松手连退两步,耳根已红,不可置信地打量我,“脸皮极厚!”


    我翻个白眼反嘲,“还以为王爷多大能耐,不过如此!”


    接下来,宋鹤缓缓道出前安新县令周扈的旧事。


    我一边静听,目光却不由落向墙上那幅丰州舆图——安新与芮县两县相邻,皆倚洛川支流风波江而建。


    去年风波江洪水肆虐,冲垮了安新县段的堤坝。县令周扈既未及时抢修溃口,也未组织百姓疏散,致使洪涛席卷村落,淹没良田屋舍,酿成大灾。


    然而蹊跷之处在于,毗邻的芮县同样临江,却堤防稳固,未见溃决。


    赵泽荫只是听着,半晌,晃着茶杯说道,“按宋公子所述,这安新县真是奇怪,周扈之前有师同光,后有艾卿,三任知县都是人品贵重务实有为之人,怎么就是修不好安新县这小小的堤坝。”


    宋鹤只是风轻云淡道,“也许是这个地方受到水神诅咒了吧。”


    我回头看着宋鹤,斥道,“什么水神,纯属无稽之谈。分明是某些人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草菅人命!”


    宋鹤也不急,继续慢悠悠道,“大人就当听个乐子,毕竟只是些闲闻野趣罢了。”


    “既说到水神,怎么没在安新县看到祠堂?”


    [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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