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侯府。


    霍平远看着几个小吏架着梯子，将平西侯府的大红牌匾摘下。


    自己却只能立在廊下，攥紧拳，空有一身力气无处使。


    半个月前，他兄长霍韬战死，本来按照国家律法，朝廷会对战死之人的家族有所照顾。


    但此次战役失败，折损了一支军队，全是因为主将霍韬战场判断失误，才导致了战争大败。


    皇上本来打算重惩霍家，最终因为霍家历代先辈为国尽忠，思及此，皇上和兵部对霍家没有进行处罚。


    但霍韬已经是第三代侯爵的继承人，他战死了，侯府的匾额还是被摘下来了。


    霍韬倒下来了，平西侯府这棵大树下，瞬间树倒猢狲散了。


    霍家被除爵，证明皇上对霍家的不满，京中人最擅长见风使舵，这回霍韬办丧事，只有寥寥几人来送行。


    霍平远身着缟素，亲手发送了自己唯一的亲人，灵堂空寂，兄长再不能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平远，又长高了。


    霍平远在兄长墓前叩首，流掉了自己最后一行热泪。


    他不再是京中鲜衣怒马的无忧无虑少年郎，他是霍家最后的男子，必须挑起这根大梁。


    这些天，霍平远经历了太多太多，他只允许自己在兄长面前流最后一次眼泪。


    原来对霍平远笑脸相迎的人，现在个个横眉冷对，生怕沾到他身上的霉气，京中从前在一起玩耍的纨绔也一哄而散，不见踪影。


    日前，忠勤伯府送来了退婚书，说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不宜结亲了，两家婚事从此作废。


    霍平远其实本也没打算和忠勤伯府再继续婚约，但忠勤伯府先送来了退婚书，总让人心中不快。


    霍平远活了十七年，这回落难，才算是识得人情冷暖，他做主将家中仅剩的一点钱分给了多年的老仆，让他们各自离去寻找生路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霍家在朝多年，无论如何，总归还是有些香火情的。


    霍平远决定去北疆，霍家祖辈就是在马上跟着太祖打天下，他决定走祖辈的老路。


    此去经年，若能建功立业，重振平西侯府的辉煌，那再好不过，若是不能，那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也不堕平西侯府的威名。


    霍平远不知为何，这些天总是在做一个梦，他总是梦到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姑娘，在梦里说，我愿意嫁给他，愿意陪他去北疆。


    那梦断断续续，霍平远梦到最后，却发现那小姑娘的脸居然是顾乐瑶。


    霍平远疑心自己疯了，他梦醒之后，只能疲惫地洗一把脸，顾乐瑶已经成婚了，早就嫁给了定北王，日子幸福美满。


    更何况……而且她之前多次拒绝了他。


    霍平远疑心是最近接踵而至的打击，让他精神有些错乱，才会梦到顾乐瑶。


    他告诉自己不能沉迷于过去，火速买好了去北疆装备，在一个大雪天里悄悄离开了京城。


    离开的那一天，大雪漫天，看不到回家的路。


    霍平远最后望了一眼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巍峨高大的京城如山般伫立着，一如往昔。


    可平西侯府已经倒了，他的家也没了，霍平远扬鞭回头，此后经年，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


    霍平远的事情，顾乐瑶并不知道，她此时正在给小太子收拾东西。


    自从那天从宴会回来之后，小太子就闷闷不乐，顾乐瑶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有一天，小太子突然告诉顾乐瑶，他想回家了。


    小太子想回家，顾乐瑶当然很舍不得他，她一开始觉得五岁大的小男孩人憎狗嫌，但是小太子被皇后娘娘教的很好，很懂礼貌，又机灵又可爱，慢慢地，顾乐瑶就喜欢上他了。


    但是顾乐瑶也不能不让他回宫，小太子已经离开家两三个月了，皇后娘娘和皇上估计很想他。


    顾乐瑶强压下心中的酸涩，大包大揽地让春桃和管家帮忙收拾东西，给小太子带上了给他准备的木头小马、木头小兔，还有一些新鲜吃食的方子，刚做出来的金笼牛乳酥，新鲜的马蹄莲花糕，春桃院子里刚做出的大粒草莓与一些新鲜绿菜瓜果。


    到了临出发那日，顾乐瑶和小太子都两眼泪汪汪。


    马车走了一会儿，小太子突然从马车里掀开帘子，伸出头带着哭腔大声喊，“皇婶，我一定会想你的。”


    顾乐瑶也抛着手绢，边追边喊，“我也会想你的！崇儿，有空常来玩啊！”


    等小太子一走，顾乐瑶就流泪了，李衡哭笑不得地握住顾乐瑶的手，“又不是见不着了，再过半个月，皇兄和皇嫂会喊咱们去宫里吃年夜饭，到时候你就能和崇儿又见面了。”


    顾乐瑶点点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


    小太子走后，顾乐瑶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原来，李崇在的时候，总是热热闹闹的，顾乐瑶有的时候挺烦躁的，觉得小孩子特别吵，但小太子离开了，她又觉得屋子里安静得吓人。


    顾乐瑶因为小太子走了，郁郁不乐很多天。


    这一日，春桃从绿柳出得到了很多有趣的消息，噔噔噔跑来与顾乐瑶分享。


    “姑娘，你知道吗？最近京城发生了好多事啊，之前平西侯霍韬不是战死了吗？他家被除爵，霍家二公子霍平远被退婚了，他也很厉害，居然到北疆去寻活路了。”


    这件事不在顾乐瑶的意料之外，她早就知道霍平远会被退婚，那日顾宝珠和高文昌拉拉扯扯，就证明顾宝珠已经放弃了霍平远。


    上一世原主不怕北疆苦寒，主动嫁给了霍飘远，与他一道去了北疆，两个人互相扶持，也吃了很多苦。


    这次是霍平远自己一个人去北疆，恐怕前路更加凶险。


    但这一切与顾乐瑶却没什么关系。


    春桃看姑自家姑娘兴致不高，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很快又说起另一桩事儿。


    “姑娘，最近京城有一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特别特别带劲儿。”


    春桃这是在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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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柳说话，凡事说一半留一半，目的就是想要引起听客的好奇心。


    果然，顾乐瑶微微抬起头，“什么事儿啊，还沸沸扬扬呢。”


    她记得，原主的记忆里这段时间好像没有什么大事。


    春桃神秘兮兮地说，“特别特别大的事儿，隆义侯府的二公子高文昌和一男一女嘿嘿嘿嘿嘿……”


    春桃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顾乐瑶这回是真的瞪大了眼睛，“真的吗？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春桃对了对手指，“这件事是绿柳说的，但是绿柳说消息来源特别可靠，因为她的好姐妹就是隆义侯府的丫头。”


    顾乐瑶往春桃手里塞了两个大草莓，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大草莓，催促道，“快点说！”


    春桃看着草莓吞了吞口水，她每次吃草莓都要做一番心里准备，这个水果酸酸甜甜的，为什么就不能全甜呢？


    “听说那位隆义侯府的二公子在近郊举办了一场试会，邀请了很多名媛公子前去。徐佩仪，您还记得吗？就是那位上次在菊花宴上被您掌箍的那位贵女。”


    顾乐瑶点头，她当然记得徐佩仪，那个姑娘艳丽得近乎锋利，有点像古早小说里的恶毒女配，美丽但脾气暴躁。


    春桃啊呜一口吃掉一个草莓，在嘴里嚼嚼嚼，“就是她，她不是高家二公子的未婚妻吗？听说她带人敲开了高公子的院儿门，听到里面激烈的声响，打开门之后发现了里面有两个男人，一个女人，高公子正在中间，前后夹击，欲生欲死，光溜溜的，绿柳说可刺激了，不过我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顾乐瑶本来还要吃一颗草莓，听了这话，手里的草莓不知不觉掉到了桌子上，深红色的汁水溅了出来。


    她上次只是让人去给徐佩仪传个信，希望徐佩仪不要像记忆里那样被人当猴耍，最后消失的不明不白，但顾乐瑶没想到徐佩仪这个人居然做事这么果决，行事这么狂野。


    春桃还在努力回忆绿柳对她讲的故事，“听说那个女人就是顾家的二小姐，现在已经被一顶小轿匆匆送入隆义侯府做妾，那个男人好像是高文昌的表弟，绿柳的好朋友还说高家二公子已经不能人道了，听说是那药吃得太多，累得太狠，已经站不起来了。”


    顾乐瑶已经不能用震惊二字形容自己的感受了。


    徐佩仪上一世对原主那么狠，各种打压，她现在一旦发现了顾宝珠背叛她，下手是狠上加狠。


    顾乐瑶庆幸自己离这群不正常的人远了一些，她甩甩脑袋，把这些不正常的话都甩出脑袋里。


    她下意识捂住了春桃还要继续说下去的嘴，“崇儿之前还要说吃你培育出来的超大颗草莓呢？我也得到灶房去看看，大年夜进宫不能空手进啊，咱们得带点菜去。”


    春桃过了年才十四岁，现在还处在玛卡巴卡的年纪，根本不懂绿柳说的那一些子事儿。


    但顾乐瑶是完全听懂了的，她听完后，三观大受震撼，脑子一直嗡嗡的，她晃了晃头，打算去厨房释放一下自己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