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里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凝固。


    王玉玲和赵晓芳等人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默默退到一旁。


    方丽君正要开口打圆场，林慕慕却抢先一步，笑着迎了上去：


    “大舅，您来得正好！快尝尝我哥的手艺，他这盘醋溜白菜可是得了我妈的真传！”


    她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拿过一双干净筷子递到方建军面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自豪：


    “您看看这刀工，尝尝这味道，是不是有模有样了？”


    方建军板着脸，目光扫过儿子身上那件沾着油点子的围裙，又落在那盘看起来确实不错的醋溜白菜上，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接过了筷子。


    他夹起一块白菜帮，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尤其是方圆，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父亲的表情。


    方建军脸上没什么表情，细细品了品，又夹了一筷子带着芡汁的白菜叶。


    半晌，他才放下筷子，目光锐利地看向儿子，语气听不出喜怒：“这就是你不好好上班，天天往这儿跑，鼓捣出来的玩意儿？”


    方圆喉结滚动了一下，鼓起勇气迎上父亲的目光，声音虽然还有些发紧，却异常坚定：


    “爸，我不是不好好上班。我只是……找到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我喜欢在厨房，喜欢研究这些吃食。商场的工作是很清闲，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成天张嘴闭嘴就是你想要你想要！”方建军声音提高了几分，


    “我托人给你找那份工作容易吗？那是铁饭碗！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要呢！”


    “哥！”方丽君见势不妙，赶紧上前一步，挡在方圆身前，语气恳切，“你先别急，听孩子把话说完。方圆他不是胡闹，这孩子是真有心……”


    “有心？有心能当饭吃吗？！”方建军瞪着方圆，“你以为开饭馆那么容易？起早贪黑，烟熏火燎，看看你姑跟你妈，一天天的都累成什么样儿了！”


    “爸！”方圆猛地抬起头，眼眶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但他努力克制着，声音带着颤抖却无比清晰：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想给我找个轻松、安稳的出路。可那份安稳，对我来说是煎熬！


    是，在姑姑店里做饭是辛苦，但是我心里痛快！我愿意吃这份苦！”


    他往前迈了一小步，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围裙的边缘，仿佛要从中汲取力量：


    “您看看我这双手，”他摊开手掌，上面有新添的刀痕和烫伤，“这么多的伤，我一点都不觉得疼！因为这是我为自己想走的路付出的代价！


    我在商场一天八小时往办公室里一坐，看着表等着下班，那才叫煎熬，那才叫浪费生命！”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父亲，几乎是在恳求：“爸，我不是一时冲动。


    我偷偷练切土豆丝，练到手抽筋；我一遍遍试做一道菜，直到味道对了为止。


    我喜欢钻研姑姑带回来的那些菜谱，我觉得那里面的学问比什么都大！咱们‘方家菜馆’现在生意这么好，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我想跟着姑姑好好学，把咱家的手艺接下来，把店经营得更好！我想跟着姑姑闯一闯，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就在方圆以为父亲会爆发更猛烈的怒火时，方建军却突然话锋一转，横眉瞪眼地斥道：


    “那你商场那边不去辞职，还占着茅坑不拉屎干嘛！”


    这话如同一个惊雷，把满屋子的人都炸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深意。


    方建军看着儿子呆愣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继续骂道，声音却莫名少了几分真正的怒意，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成天屁颠屁颠往你姑这儿跑，你当你老子是瞎的啊？你这混小子从小就不着调，现在好不容易摸着门道，知道自己想干嘛了，老子还真能硬拦着你不成？


    还跟你妈合伙儿瞒着我？把你老子当成什么了！老糊涂还是老顽固？！”


    方圆彻底愣住了，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


    刚才那股准备硬抗到底的悲壮气势，瞬间泄了个干净，只剩下茫然和……一丝不敢置信的狂喜？


    方丽君和林慕慕也面面相觑，随即眼中同时闪过恍然和哭笑不得的神情。


    合着她们在这儿提心吊胆地打圆场，方建军心里跟明镜似的，早就默许了？


    王玉玲和赵晓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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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更是悄悄松了口气，互相递着眼色，紧绷的肩膀都松弛了下来。


    “爸……您、您是说……”方圆结结巴巴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您不反对？”


    “废话！”方建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冲，但那股恨铁不成钢底下，分明透着一丝别扭的关心，


    “我要真反对，你小子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儿？早他妈一脚把你踹回去了！


    你个小王八羔子肚子里那几根花花肠子，能瞒得过你老子我？”


    他背着手，在原地踱了两步，目光扫过后厨里熟悉的灶台和锅具，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感慨：


    “你当你爸我真就是那号老古板，非得按着牛头强喝水，逼你往那条你走不痛快的道上挤？


    我是你亲爹！我能看不出来你在商场里待着不痛快？”


    他停下脚步，重新看向儿子，眼神变得严肃而深沉：“可你从小到大，干什么不是三分钟热度？


    今天摸鱼，明天晒网，就没个长性！老子不替你下这个狠心，不逼你一把，你永远立不起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现在！你既然敢拍着胸脯说，你真想干这个，真能吃得了这份苦，那就别再瞻前顾后，给老子彻底豁出去干！


    是男人，认准了道儿，就甭回头！一边占着商场的茅坑不拉屎，一边又惦记着锅里的肉，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你这德行，能成个屁！”


    这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方圆瞬间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原来父亲并非不通情理，而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逼着他做出决断，逼着他破釜沉舟！


    一股巨大的暖流和羞愧同时涌上心头，方圆的眼眶这回是真的红了，声音哽咽：


    “爸……对不起……我、我错了……我不该瞒着您……我明天，不，我下午就去商场辞职！”


    “这还差不多！”方建军哼了一声，脸上那层严厉的冰壳终于彻底融化，虽然还是没什么笑容，但眼神里已然带上了认可，


    “既然选了这条路，就给我踏踏实实地走！别给你姑丢人，别给咱们老方家丢人！你要敢在再说‘这不是你想要的’，老子一拳锤死你个废物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