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4天归辰助楼主，红拂事已揭


    万仞岩的峭壁如被巨斧削过，墨色岩石上凿出的石阶蜿蜒向上，沾着晨露的青苔让台阶泛着湿滑的光。灰太狼猫着腰，沿着龙宿留下的细微痕迹一路缀行，粗重的呼吸混着山风，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 为了不被察觉，他只能远远跟着，连脚步都放得极轻。


    待爬上半山腰，一片朱红楼宇突然映入眼帘 —— 正是无艳楼。它依山而建，七栋阁楼以雕花连廊相接，飞檐翘角上挂着鎏金灯笼，虽未到夜晚，却已能想象到入夜后灯火通明、将岩壁映得暖亮的模样。“按咱们那儿的话说，这活脱脱就是个综合娱乐复合体啊！” 灰太狼心里嘀咕着，愈发好奇龙宿来此处的目的。


    就在他还哼哧哼哧爬着最后一段石阶时，龙宿早已抵达无艳楼门口。玄色锦袍上绣着暗金龙纹，袍角随山风轻摆，右手持着柄紫金箫，指节泛着淡粉，步态从容得似在自家庭院散步。正门处两排锦袍伙计见他来，立刻躬身相迎，为首的伙计上前半步，双手垂在身侧，恭敬道：“可是疏楼主人龙宿先生？我家楼主魄罗加奈已备下天字阁，命小的在此候您。” 说罢递上一枚黑木牌，牌面刻着蝙蝠暗纹，边缘嵌着细银。


    龙宿指尖夹过黑木牌，目光扫过伙计腰间鼓出的硬物 —— 想来是藏着兵器，眉梢微挑：“倒是会办事。前面引路。”


    “是。” 伙计应声转身，引着龙宿踏入正门。


    天字阁内，地面铺着整张白虎皮，踩上去软绒绒的；案上摆着琉璃盏，盏中盛着琥珀色的酒，香气清冽；一旁明窗敞开，凭栏可俯瞰山间云雾。魄罗加奈早已在此等候，而剑归辰则按楼主安排，提前进入了天字阁旁的暗室 —— 暗室墙壁上有个小孔，正好能看清阁内动静，他握着蝴蝶剑，屏气凝神，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以防龙宿谈判破裂后暴起杀人。


    龙宿与魄罗加奈一番客套寒暄后，很快切入正题。两人各执一份册子，龙宿扫过册上内容，眉峰微蹙：“魄罗加奈，你要将无艳楼全盘售出？这清单上的暗线，可都连着北嵎各府的商户。”


    “疏楼主人既是儒门领袖，接手无艳楼再合适不过。” 魄罗加奈语气平静，指尖点了点册子，“赌场风月可转作明面上的商栈，暗线正好补儒门情报网的空缺。再加这半部‘宁暗血辩’，能缓和你的吸血冲动，这笔交易不亏。”


    “你倒清楚我的‘麻烦’。” 龙宿指尖摩挲着紫金箫，“不过收购需拟契约，你既邀我来，总不会只凭两卷纸就定数？”


    “自是不会。”


    魄罗加奈话音落，指尖按向桌底暗扣，“咔嗒” 一声轻响，四面墙壁突然弹出秘银锁链 —— 链身缠着明黄符文，落地时在白虎皮上划出浅痕。地面纹路应声亮起，圣气流转间，如无形的网般将龙宿周身剑气牢牢裹住。酸枝木桌上的墨玉台面泛着冷光，炭炉上温着的银壶冒出细白热气，缠上了琉璃盏的杯壁。


    魄罗加奈取出一柄银十字短匕，匕首上萦绕的凛然高洁之气，连暗室中的剑归辰都能清晰感受。“谈契约前，得先让疏楼主人看清‘筹码’。” 他晃了晃短匕，“这圣气银十字，你应该对它很熟，毕竟是你亲手杀死了他。”


    龙宿仍是端坐椅上，只有手中紫金箫微微晃动。日光吸血族对银的本能排斥虽在体内翻涌，却被功法死死压制。他目光在银十字短匕上停顿片刻，眉梢挑起却不言语，只静静看着魄罗加奈，等着他继续。


    魄罗加奈又取出一枚残缺令牌，令牌边缘还留着剑气的痕迹：“这残缺令牌上的剑踪熟悉吗？这亦是花费数年修复而来。十三年前上任北嵎王密访儒门天下，赠以疏楼主人北嵎国宝辟商-紫龙影，求其为北嵎编史。谁知此剑第一次见人血却是在红拂山庄。此事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令狐凛。”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宁暗血辩》，我只给了半部，剩下的，要看你答不答应我的条件。”


    “...... 呵，你倒是有心。” 龙宿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慌乱，反倒添了几分嘲讽，“我可不曾料到，除了令狐凛，竟还会有人追查此事至此。” 他扫了一眼残缺令牌，确认其上剑踪后，视线重回魄罗加奈身上，“准备的倒是充分，只是不知你又是付出了多少才能做到这一步？我看这无艳楼由你这般挥霍，也难延续了。但，宁可如此也要做的交易，倒是值得我一听。” 他手中紫金箫微抬，点在桌上发出轻响，直指对面：“你设局引我至此，又何必惺惺作态。说吧，要什么？”


    “儒门天下的情报网和商业网络，与我楼共享半年，包括苦境各处的商户名录与密探联络方式。” 魄罗加奈直言道。


    “这就是你所图谋的？那真是可惜了。” 龙宿眯了眯眼，将紫金箫收回手中，“你此番经营确是废了些心血，但这碰不得的东西，你也永远没资格碰。” 说罢，他站起身似要离开，周身的秘银阵列猛地颤抖起来，他脚步一顿，显然被阵法困住。


    “锁元阵能困你两个时辰。” 魄罗加奈语气笃定，“这期间，我大可以派人把红拂山庄的事递去令狐凛的住处。何况你体内的吸血冲动，只有《宁暗血辩》能缓和，你赌不起。”


    “哦？他为何要信你？” 龙宿冷笑，“这无艳楼之下的阴暗，你莫不是以为无人知晓？消息散出，又有何人会信你这赌场，而非我儒门正道？至于吸血冲动 —— 你真以为我没有办法，非得要你这不知真假的东西不可？”


    魄罗加奈不再多言，挥起银十字短匕，匕首尖的气劲擦过龙宿肩颈，留下一道浅痕。银质触肤的瞬间，龙宿只觉内力骤然滞涩，而体内的吸血冲动，竟真的弱了几分。“你看，我说的都是真的。” 魄罗加奈收回匕首，“当然，这种事也确实需要时间思考。”


    “何需思考？” 感受到银十字的影响，龙宿眼中闪过厉色，瞬息间剑已出鞘 —— 那是柄剑鞘覆着珍珠的华丽长剑，剑身出鞘时携着紫龙吟啸，猛然刺向魄罗加奈，狠厉果决，直取命脉。


    “辟商 - 紫龙影。哈。第一步，总算成了。” 魄罗加奈早有防备，袖中突然弹出紫红短刃，以自身受轻伤为代价，堪堪避开致命一击。


    暗室中的剑归辰见时机已到，低喝一声：“想不到儒门夫子中居然也有这种败类！” 剑气纵横间，他一脚踹开暗室门，手持蝴蝶剑直刺向龙宿，剑风凌厉。


    而此时，树上的灰太狼正用自己手搓的音频望远镜看着阁内动静，嘴里嘟囔着：“霍，对面这邪性男还有帮手，他们把这臭屁男打至跪地，莫不是要把他带走当星奴隶啊？” 他摇摇头，收起玩笑心思：“算了，不开玩笑了。虽然这龙宿之前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倒也不算恶主，好歹是大师之友。况且喜羊羊要是在这儿，八成已经冲上去了，还是去帮上一帮吧。先姑且把他压到大师面前，往事因果尽数吐露之后再做评判。”


    他摸了摸腰间的工具包，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况且你灰太狼大王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娱乐综合体！红红在电视购物、网络购物上花了多少钱啊…… 一看就不像什么名门正派。嘿，看你灰太狼大王的科技发明！”


    话音落，灰太狼按下腰间的按钮，“唰” 地启动超能战甲，一阵闪现直接跨越到战场中间。他用战甲上的护盾隔开剑归辰的冲刺，又以快得看不清的手速，给龙宿戴上墨镜和耳机，随后按下另一个按钮 —— 烟雾弹和闪光弹同时引爆，白色烟雾瞬间弥漫了整个阁楼，刺眼的光芒让众人下意识闭眼。


    混乱中，灰太狼还顺手拿走了案上那半部《宁暗血辩》，对着龙宿大喊：“嘿，走干什么，愣着呀？还不跑等啥，等对面再砍一剑上来吗？现在可不是秉持优雅的时候了，大少爷，现在该往脚底抹点油咯！”


    剑归辰握着蝴蝶剑的手紧了紧，眉峰微蹙，忍不住“啧”了一声——他本是受魄罗加奈之邀，来见证疏楼龙宿的“卑鄙”，却没料到龙宿竟还有帮手，局势瞬间偏离了预想。他转头看向魄罗加奈，语气带着点务实：“对面看起来跑路了，怎么说，楼主？虽然我也很想表现得不在意俗物，但是我很穷，所以追杀是另外的价钱。毕竟单纯干保镖可不会结仇。”


    魄罗加奈的目光先落在灰太狼身上，冷着脸，指尖攥紧了袖中紫红短刃的柄：“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他？”随后他转向龙宿，语气平淡却像是在质问：“你要逃吗？”


    “唉唉唉，别误会啊！”灰太狼连忙摆了摆手，战甲的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我可是在不到小半天前，还被这大少爷指着鼻子骂和威胁了一通！”他顿了顿，语气软了些，“但是吧，对我们有恩的人和这位是朋友，而且我看这聪明脑瓜，虽然嘴上有点臭，行为上还是说得过去的。况且，包包大人的审判还讲证据呢，被告方的证词连说都还没说，现在就下判决可不怎么好。青青草原是讲法律的，因为我是乡巴佬，所以对这边的规矩……嘿，可一问三不知嘞！”


    他转过头，望向犹疑的龙宿，语气诚恳了些：“以下话语出自一个粗人，大少爷——真正的优雅又不只限于外表。你要外面打扮的人模狗样，心里面烂了，或者说闷着，那可照样丑不拉几的咯！”


    魄罗加奈没再理会灰太狼，转头对剑归辰道：“加价。无艳楼出得起。”


    龙宿自然明白魄罗加奈的意思——若自己真逃了，笑傲红尘令狐凛很快就会得知红拂山庄的真相。他沉着脸瞥了眼絮叨的灰太狼，下一瞬视线便凝在魄罗加奈身上，声音冷得像冰：“——我倒是看，你没时间了。”


    话语未落，龙宿手腕一动，玄色锦袍翻飞，剑声嗡鸣如龙吟，一道紫影直取魄罗加奈命门，杀意奔涌，半分不留手。


    “屮！不用加了！”剑归辰见势不妙，剑出如虹，半路截击龙宿的剑势。龙宿持剑的手向身侧一挥，紫影化作一道弯弧，剑气依旧直冲魄罗加奈，换了方向的剑身却稳稳抵住蝴蝶剑，“铮”的一声脆响，剑身相接，又传来几声嗡鸣。


    “呵，不要钱，不要命。那又何必挡路，自裁便是。”龙宿冷哼一声，袖袍一摆，剑气如针般袭来，显然是决定先除掉剑归辰这个障碍。


    “钱很重要，但是怎么拿也很重要。”剑归辰横剑格挡，手臂被剑气震得微麻，却仍硬声道，“这不是你们儒家说的吗？”


    “三先天之一，儒门龙首，你可还记得一句话——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魄罗加奈配合着剑归辰，紫红短刃与圣银十字同时攻向龙宿，声音里满是压抑十二年的愤怒，“当年你对红拂山庄下手，可想起过半分儒门先人？”


    “那你们今日便留在这，一同去找口中的儒门先人吧！”龙宿话中狠厉不减，眉头微蹙，手中长剑招式频出，竟想以一己之力招架二人。紫龙吟啸间，剑上的珍珠被震得阵阵作响，光华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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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剑归辰手持蝴蝶剑，招式比之前多了几分灵巧——想来是记着蝴蝶兰前辈的指点，不再一味直来直去。


    三人战成一团，剑光、刀气与战甲的金属光泽交织，灰太狼立在一旁，竟一时无从入手。虽秘银阵法克制着龙宿的体质，可在他强悍的剑势下，阵法的影响微乎其微——疏楼龙宿，何其华丽，又何其强悍！


    龙宿不再回应剑归辰的挑衅，只手一用力，硬生生由下而上破开二人夹击。长剑携着强风直指天际，剑气先收敛，下一瞬却炸开席卷四方，凝实的剑气聚而成龙，仿若真龙环绕，威慑八方。龙吟震天，势如破竹，一剑落下，无数锋利剑气将周身之人尽数卷入。


    “蝴蝶兰前辈所说不错，我的剑法确实太直来直去了。”剑归辰的招式被剑气打断，不得不暂时退后，蝴蝶剑的剑身还沾着细碎的木屑——那是被剑气扫中的桌角残渣。


    “落在手中的冰，懵懂无依，迷惑难解意义；落在手中的冰，冷漠人心，今对前程茫茫。”魄罗加奈望着龙宿的剑势，愤然暴起，口中低喝：“夜刀穿月——”


    银色光华骤然绽放，刀气如月下净莲般瞬展，硬生生逆转了颓势！十二年的追寻、十二年的愤怒，尽数凝聚在这一刀之中！龙吟剑气遇上雪夜红莲，竟节节溃败！


    “无情者伤人命，伤人者不留命！”魄罗加奈的声音带着颤，却格外坚定，“疏楼龙宿，你败了！”


    龙宿闷哼一声，剑气溃散，躲闪不及被魄罗加奈一刀刺中，净莲般的刀气绽于身前。他手中的剑依旧紧握，剑上的珍珠在月华下却失了光泽。抬眼看向剑归辰与魄罗加奈，或许是因负伤，或许是因未能灭口，脸色愈发阴沉：“呵，倒是把自己说的像那高尚之辈，叫嚣着讨伐我便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吗？可笑！”


    说罢，他又是一剑挥出，龙吟再起，仿若刚才那招。可就在剑归辰与魄罗加奈正欲格挡时，那剑招并未凝实便已落下，剑气仅斩断了之前谈判用的酸枝木桌。烟雾彻底散去，龙吟声消失，龙宿与一旁的灰太狼早已没了踪影，只余几片暗红血迹落在白虎皮上，格外刺目。


    “疏楼龙宿，我知自我，你又何知？想要《宁暗血辩》，下次就带着九天惊虹来见我！”魄罗加奈望着空荡的门口，声音冷冽。一场涉及十二年前江湖惨案的纷争，暂时拉下了帷幕，而天字阁内一片狼藉：破碎的琉璃盏、断裂的木桌、散落的符纸，无艳楼的工作人员很快入场，开始收拾场地。


    魄罗加奈——剑归辰此时才知道他的名字——转向剑归辰，语气缓和了些：“刚才谢谢。酬金等下人收拾完毕后会给你。四楼黄字间三号将为你开放，你可到那儿稍作休息。”他将圣银十字短匕和夜刀收好，转身便要离开。


    “契约已成，何必言谢。”剑归辰摆了摆手，“我稍作休息便走，但是听之前之言，疏楼主人他身上是有病症？”


    魄罗加奈的脚步顿了顿，侧脸在残光下显得格外冷漠，声音平淡得没有波澜：“不是病症。他与我一样，只是不是人。”


    剑归辰睁大眼睛，像听小时候的传说故事般，挠了挠头：“？不是人？那你们两个是同类？原来世间真有传说中的怪…异族。但是非人是怎么能成为儒门首领的？原来真有如此有教无类吗？”


    “他原本是人，但命运令他不当人。”魄罗加奈闭了闭眼，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复杂，“我原本不是人，但命运令我想当人。”


    “看来楼主也有自己的爱恨情仇。”剑归辰点了点头，语气诚恳，“对方似乎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样子，若是有需要，楼主再找我便是。”


    魄罗加奈不置可否，转身离开了天字阁。


    剑归辰在黄字间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一名伙计便送来一个锦盒——里面是此次保镖的酬金，沉甸甸的银锭泛着冷光。他收下锦盒，掂了掂分量，转身离开了无艳楼，只留下阁内收拾残局的声响，在山间回荡。


    而同一时间，文渊书阁，来了一位访客。


    文渊书阁二楼书阁，檀木书架高至梁上，每层摆着蓝布封皮的线装书籍。中央案几铺浅灰布，摊着本翻开的《北嵎全志》，旁置一方墨锭、一支缠红绳的狼毫笔。阁外老槐树的蝉鸣偶尔飘入，与翻动书页的“沙沙” 声交织。


    剑子冼迹掀帘而入，白衣素净，须眉交白，拂尘搭在臂弯，白色尘尾垂至腰际。他看向柜台后整理典籍的管事，声音带点轻快：“劳烦问下，疏楼主人可在阁中？”


    管事抬头，放下手中的线装书籍：“龙宿先生一个时辰前就走了，走时说若剑子先生来，让小的转告您，他应邀去万仞岩见一位故人。”


    剑子闻言，拂尘在掌心轻敲两下，眼底掠过丝无奈：“这龙宿，偏赶在我找他说正事时跑了。” 他走近中央案几，指尖扫过书页边缘，“我还想着跟他核对下金身案的线索，这下倒好，只能等他回来。”


    管事递过杯凉茶：“剑子先生要等吗？小的给您留着靠窗的座。”


    “不了，” 剑子接过茶，浅啜一口，“我还得去趟断云崖云海崖际，晚了怕赶不上和佛剑碰头。” 他放下茶杯，转身掀帘，“若龙宿回来，你跟他说 —— 他欠我的那坛雨前龙井，得加一坛才够赔这趟扑空的功夫。” 说罢，白衣身影消失在帘外，拂尘的尘尾扫过帘边，带起缕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