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4天桐庐寺聚首，玄岳探旧踪


    桐庐寺山门前的两尊丈高石狮子，狮身覆着香火熏出的暗黄色痕迹，山门上方黑底金字的“桐庐寺”匾额边缘已有些磨损。石狮子旁挂着块黑板布告，写着“因内部修缮，对外闭寺数日”——赤翎儿清楚，这不过是寺庙为护香客安全设的临时措施。


    她按约定抵达山门，本是要与佛剑一说大师同往玄岳，却见两道身影也恰好走来。一道是黄发蓝瞳、异域相貌的二流侦探铁棘，另一道是身着白色道袍、腰间挂着木剑的白发老道，正是此前听闻的逍遥子。


    “这是第二次了。”铁棘看着赤翎儿，语气带着几分熟稔。


    赤翎儿揉了揉眼睛，似有些不敢相信：“铁棘前辈，以及逍遥子前辈？你们也是来到此处有事？”


    “嗯，老道来找佛门的人问一件事情。”逍遥子说着，抬手轻轻叩响寺门，“我想知道涅槃之法是否真的存在。”


    “涅槃……”赤翎儿指尖无意识攥紧袖角，眼神飞快飘向远处的竹影，随即挠了挠后脑勺，露出几分刻意的笑，“好熟悉……总感觉在哪里听过的说法。”


    “我见一人与我弟子样貌一致、思想一致，却性别不对、年龄不对、出生不对，就想问问世间是否真有能让人涅槃转世的法子。”逍遥子解释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困惑，“毕竟世间存在两朵一模一样的花，可能性几乎为0。”


    “敢问逍遥子前辈的这位弟子姓名为何？”赤翎儿追问。


    “害，你这孩子怕是也难知晓，那孩子是两百年前才出名的。”逍遥子轻叹，“世人叫她‘花面刀神玉千胜’，她的真名嘛，叫伊沽酒。”


    赤翎儿这才想起，此前江湖上确有逍遥子广发寻人帖寻徒的传闻，她摇了摇头：“如此的话，翎儿确实不知……”


    铁棘想起些什么，“飞蓬也在找。”


    “谁也在找？”逍遥子立刻追问，“可否与老道介绍？”


    “景天。”铁棘答得干脆。


    “哦，她啊，无语小友已经和我说过了。”逍遥子摆了摆手，“只是老道因为另外一些事情，还没去找她。”


    恰在此时，佛剑一说大师的身影从寺内缓步走出，他双手合十，向逍遥子微微行礼：“逍遥施主。今日相逢亦是缘，不知施主此来，可是为护持正道而来？”


    逍遥子身形一晃，瞬间便到了佛剑面前，语气急切：“老道就是想问问，世间上有没有让人涅槃出另外一世的涅槃法。”


    “涅槃。”佛剑沉吟片刻，目光先扫过赤翎儿，再落回逍遥子身上，“苦境之大，容纳百川，正所谓‘一花一世界’。涅槃之说并非不存在，只是具体如何、该如何达成，尚有诸多疑问。且涅槃并不保证上一世与下一世完全一致——犹如佛门转世，此世与上一世哪怕稍有相同，所承载的业力亦有不同。”


    “老道不求这法子，只是好奇。”逍遥子解释道，“因为有一人，除了性别和出生，思想、样貌都和老道弟子一模一样，甚至他出生的时间，还刚好是我弟子刚消失的时候。”


    “如此这般，只能说在特性上或有相似。”佛剑坦诚道，“但贫僧于此法门亦不熟悉，若后续有消息，可转达于逍遥施主。不知到时该如何联系？另，为佛门屠戮案，贫僧今日尚有别事，需与赤施主去别处一趟。”


    “已经不能说相似了，因为真的太像一个人了。”逍遥子叹道，“不过也多谢小友了，无需转达，老道只是求解——我也不需要这种法门，活一世就够了。人与世上，就是因为有尽头才有其璀璨，太过长久反而不好。要是想找老道，就来青云观吧，老道基本上都在那里；有什么你们解决不了的麻烦，也可以找老道，毕竟你不找冼迹那小子，他应该也会来找的。”说罢，他摆了摆手，转身便要离开。


    “求真亦执着。”佛剑没有挽留，目送逍遥子远去后，转向铁棘，“铁棘施主今日是与我、赤施主一同前往玄岳吗？佛门屠戮案如今只剩下这最后几步，待寻至九莲脩峰，或许真相便可确定。”


    “那当然了。”铁棘点头，语气坚定，“朋友的请求，在下定当全力以赴。”


    于是，佛剑、赤翎儿与铁棘三人，一同踏上了前往玄岳的路。


    北嵎王朝境内的玄岳，山体呈青灰色，主峰海拔千余丈，顶部常年被白色云雾笼罩，裸露的岩石多为黑褐色——因地处王朝北部、山势陡峭深邃，被奉为龙脉。玄岳分布着十余座次峰与五条深谷，仅南侧山脚开辟有石阶步道，其余区域遍布荆棘碎石，少见人迹。


    行至玄岳半山腰，一处直径约百丈的平缓台地映入眼帘。台地北侧，三丈宽的瀑布从十余丈高的岩壁落下，水流冲击岩石后汇入台地中央的池塘，塘面漂浮着粉、白两色莲花，三尺宽的荷叶上沾着水珠，晶莹剔透。


    按谭无语此前所说，三人很快发现了瀑布后方的洞天——岩壁上有个高五丈、宽三丈的溶洞入口，左侧立着块六尺高的青石碑，碑面“九莲脩峰”四个楷书大字笔画深三寸，边缘光滑无崩裂，显然是内力刚劲雄厚且精于书法之人一气呵成。


    溶洞内分三层厅室，由石阶连接，每层均为五十丈见方，地面铺着平整的青石板。岩壁上刻满隶书经文，多为“清心咒”“镇厄咒”，部分字迹因风化已模糊不清。三人仔细探查，发现了三处异常区域：


    入口处，石碑右侧的岩壁有两丈见方的焦黑痕迹，边缘呈不规则锯齿状，内侧岩壁却完好无损；中层厅室中央，十五丈见方的莲塘内种着黑莲，现存的莲茎高约五尺，却无叶片与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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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塘顶溶洞有个三丈直径的圆形孔洞，阳光透过孔洞投射在塘面，形成一圈光斑；顶层厅室最深处，摆放着一具长七尺、宽三尺的石棺，棺盖表面刻着莲花纹。


    “就是这里……我梦境里面见到大师的地方就在这里！”赤翎儿看着溶洞内的布局，激动地指着中层莲塘，那些焦痕、莲池，让她本能地想起梦中颐莲大师以圣气场抵挡魔焰的场景——这莲塘，正是她梦中守护黑莲之地。


    见此，佛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目光落在莲塘深处。


    铁荆棘先检查了顶层的石棺，打开棺盖，里面竟是衣冠冢：左侧放着件掉色的灰色僧袍，衣料已呈絮状；中间堆着多卷发黄发脆的纸本典籍，边缘残缺；右侧是本封皮脱落的线装笔记，内页仅能辨认“颐莲”二字。“赤翎儿，你还记得颐莲大师圆寂的时候，具体是在这洞窟哪里吗？”


    赤翎儿绕着溶洞转了一圈，终于找到记忆中的禅座，却未见遗体。很快，三人都发现了真相——莲塘之下，竟藏着颐莲大师的舍利，正所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我想……也许铁棘所见的黑袍人和孤剑封禅可能其实是同一人……不过也许是不同的人格之类的？呜哇，好复杂。”赤翎儿皱着眉，说出自己的猜测，“结果大师不会完全没有度化魔性，而是把他和人性分开了之类的吧……”


    “阿弥陀佛。”佛剑双手合十，没有否认，“眼下真相大抵已出，佛门屠戮案的真凶，正是当年颐莲大师所度化的‘吞佛’之魔——也就是如今剑榜排行第二十的孤剑封禅。而颐莲大师所照顾的黑莲，已转生为人，便是当今剑榜排名第二十一的剑邪雪无名。”


    只是铁棘仍有疑惑：他所见的黑袍魔气人与孤剑封禅模样大相径庭，且江湖传闻孤剑封禅近些年一直在找雪无名，两人之间的纠葛尚不明确，不知是否与佛门屠戮案有关。


    “不知赤施主有何想法？”佛剑看向赤翎儿，“颐莲遗世，赤施主已是对当年之事最为清楚之人，且你也承认仍守着对颐莲大师的承诺。你的建议，会决定我何时行动、何时报告给圣域。此外，颐莲大师的佩剑莲谳、遗体位置变动，以及衣冠冢是何人所设，尚不得知。”


    “唉？我吗？”赤翎儿指了指自己，随即正了正神色，捏了捏手指，“事不宜迟，不能再有更多的牺牲了！至少先把他控制住才行，至于通报圣域的事情，倒是可以之后再说。大师也是希望他可以不再为魔，不管怎么说，还是先不要报告给圣域较好。”


    “好。”佛剑点头应允，又转向铁棘，“此事我亦需与剑子、龙宿他们一说，不知铁棘施主可否代劳？”


    铁棘颔首：“自然。”


    三人达成共识，便按计划离开了溶洞，朝着捉拿真凶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