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此间少年
作品:《乖顺》 到家的时候,谢仰淮还没回来。
一直到玄关处的时钟指向十一的时候,门才再次被推开。
温漾抱着雪顶正要去客卧,迎面和谢仰淮撞上。
谢仰淮顿了一下,眼梢沾着困倦,视线缓慢挪到她怀里,问:“哪来的狗?”
“我今天领养的。”温漾嘴角牵动,“它叫雪顶,才三个月大,很乖的。”
鼻息停顿一秒,她声音放得很轻:“我可不可以,先放在你这里养啊?马上要实习了,我到时候——”
剩下的话没说完,谢仰淮语气平淡地问她:“养在哪儿?”
温漾没明白他的意思,讷讷:“啊?”
谢仰淮随手将手臂上的西装丢到沙发上,走到她面前时,笼下一片阴影。他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准备把它养在哪,客厅还是客房?”
温漾下意识回:“客房,行吗?”
她平时说话就像是撒娇,尾音因不确定和生怕对方反悔的急切,不自觉沾上些许嗔音。
回音在宽敞的空间内晃悠两圈,她才察觉到一丝异样。
更像撒娇了……
温漾呼了口气,放缓语速又问了一遍:“我想把它的窝放在客房里,可以吗?”
谢仰淮眉头舒展开来,唇角勾起弧度,“我有说不可以吗,宝宝?”
他周身的气场是凌厉的、冷峻的,但看向温漾的眼神似是冬日融雪般的温和,笑意很浅,咬字轻慢:“在我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温漾身体有一瞬间的失重。
这样温柔的谢仰淮,既陌生又熟悉。
两道视线在半空长久地交缠,四周静谧地能听清机械钟转动的细微声响。
恍然间,辛沅的话又在耳边回荡——
“那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把你们的事告诉顾爷爷?”
“谢仰淮没告诉你,顾爷爷已经在给他物色联姻对象了吗?”
温漾眉心随着呼吸轻微跳动,嘴唇动了动:“我想……”
谢仰淮眼帘一压一抬,眉眼间透着难以忽略的疲惫,“嗯?”
面对温漾的时候,他也不是总会有很多话,非常困倦时,就会恢复往常寡言少语的状态。
温漾也察觉到他此刻的疲累,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她很浅地弯了弯唇,“没什么,想让你快点去洗澡睡觉。”
谢仰淮垂眼看她两秒,喉结忽地滚动,溢出一声笑:“你想了?”
几乎是一刹那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味,温漾立即反驳:“我没想。”
“嗯,你没想。”谢仰淮停了停,目光一瞬不移地定格在她脸上,不紧不慢地补充,“但我想。”
温漾被他这样注视着,感觉浑身像在发烧,她强装镇定,语气硬邦邦地警告:“这里还有未成年,你说话注意点。”
谢仰淮的衬衫衣领松散,冷白的脖颈蜿蜒着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极具情色意味。
他低笑了声,修长的手指扣开皮带,勾着一端,缓慢往外扯。
一举一动,溢出危险又性感的气场。
温漾眼睫小幅度抖动,话音带了些颤:“你解皮带干嘛?”
“不是要我洗澡吗?”谢仰淮眉骨轻抬,眼眸牢牢锁定她,“不解怎么洗?”
“……”温漾被噎得说不出话。
她耳后根涨红,抱着睡着的小狗往客房走,撂下这句话:“我今天睡客房。”
—
雨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淅淅沥沥的声响被闷在玻璃外。
屋内,雪顶蜷成一团,安稳地睡在新买的狗窝里,发出微末的酣睡声。
温漾侧躺在床上,呼吸间是枕头上冷茶薄荷的清冽气味。
混合着无声渗透进来的潮湿气。
很像记忆里,她第一次在谢仰淮家留宿时闻到的味道。
和现在住的不是一个地方。
那时,温漾因为帮谢仰淮捡腕表,小腿被野狗咬伤。
行动不便,加上每隔几天就要打一针狂犬疫苗,一共要打五针。
谢仰淮大发慈悲地带她回家,说:“这段时间你睡这。”
温漾坐在床边,仰头和他道谢:“谢谢你。”
默了下,谢仰淮的目光很轻地扫过她腿上的纱布,唇线抿紧又松开:“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提。”
像是不想被误会什么,他特地强调:“是老爷子的意思。”
温漾弯唇说:“那你好好复习吧,好让我对得起顾爷爷给的报酬。”
“……”谢仰淮薄眼皮下的瞳孔漆黑,就那样定定看着她,“就这个?”
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温漾点头,“如果能再给我加一点奖金就更好了。”
漫长又短暂的对视中,气流慢慢涌动。
谢仰淮嘴唇掀了掀,却没有说是否答应:“有事和陈叔说。”
夜晚,温漾独自睡在客房。
放在枕边的手机忽地振动了一下。
点开查看,是一条验证消息。
来自谢仰淮的好友申请。
他在备注那栏写了一行字:我提高一分,奖金多一千。
……
因为腿伤,温漾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住在别墅的每天都有专门的营养餐,还有私人医生上门给她换药。
周末,段伽野特地上门探望,大喇喇地推开书房的门,“小老师,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温漾温声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段伽野笑得意味深长:“可算是没白费某人的心思。”
谢仰淮眉头蹙起,“你话很多?”
“我又没和你说话,”段伽野简直就是在狮子头上撒野,“你做你的卷子,我和小老师聊天,又不碍着你。”
“……”
段伽野自顾自拉了把椅子,坐在温漾身边,“这不是我最近看上一个很乖的女孩,她说我看起来太花心,不愿意和我交往。”
“刚好小老师看起来就这类型,想来问问你们都喜欢什么样的?”
温漾微愣:“我?”
段伽野:“对,你。”
温漾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他一遍,“头发染黑,把耳钉摘了,穿得简单干净点。”
她扯唇,“主要,你不只是看着花心吧?”
段伽野不同意她的说法:“每段恋爱,我都只和一个人谈,绝对专一,我可没做过出轨的事,而且她们喜欢我怎样,我就怎样。”
他指了指谢仰淮,“我可不像他,对谁都一个态度,难怪母胎solo。”
温漾说:“他毕竟在读高中,不是大学,早恋不好。”
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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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野:“就是上了大学,估计也没姑娘敢和他恋爱。”
谢仰淮全程面无表情,仿佛他们讨论的人与自己无关。
直到这句话落下,他才掀起眼皮,眸光冷淡地扫过去,吐出三个毫无温度的字。
“你很吵。”
段伽野啧了声:“你看你看,就不能对人温柔点吗?等你哪天谈恋爱了,我看你还是不是这副态度。”
谢仰淮口吻很淡,颇有几分不屑:“我不是你,我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
“话可别说太满。”段伽野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冲谢仰淮挑眉,“等你真遇到喜欢的人,说不定比谁改变得都多。”
“小老师,你信不信?他以后肯定是个妻管严。”
温漾抿唇笑了笑,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书桌后的少年。
他垂眸做题时侧脸线条流畅,拐点清晰分明,确实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样的谢仰淮,真的会为谁改变吗?
她想象不出。
下午。
医生来给温漾换药,温漾照常礼貌道谢:“谢谢医生。”
医生笑:“其实你最该谢的是少爷,他特意让谢董给你请了国外的皮肤科专家会诊,就怕你留疤。”
温漾怔住。
在她印象的中,谢仰淮从来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他性格冷淡,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可他却因为怕她留疤,特意请了外国专家。
这完全不符合她对他的认知。
后来,她和谢仰淮道了谢,他却只是平淡回应:“是老爷子要求的。”
现在她的小腿上没留下任何痕迹,连那段时光都像是做梦一样。
谢仰淮为她做的,远比她知道的要多。
可他却从不主动提起。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试着多了解他一点?
“咔哒。”
门把被扭动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熟悉的气息在身旁床垫凹陷下去一块的同时,万分清晰地缠绕进嗅觉里。
谢仰淮的声线浸着少许清冽的雾气:“怎么还没睡?”
温漾屏息一瞬,问:“你怎么不在主卧睡?”
谢仰淮很轻地笑,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客房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后背紧贴他的胸口,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彼此置换。
温漾缓慢地眨了眨眼,在黑暗中,她看见玻璃窗上朦胧的倒影。
静谧几息,她问他:“你要联姻吗?”
谢仰淮似是顿了下,“谁告诉你的?”
温漾抿唇,又低声重复了一次:“你要联姻吗?”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不确定谢仰淮是否会坦然相告。
事实上,关于他家里事,他向来很少提及。
他并不像表面那样光鲜。
不被期待降生,却被期待着、强迫着成长,继承家族的光辉。
但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哪怕是结束,也该有始有终。
心率在漫长的沉寂中不自觉地变快,一下一下敲打着耳膜。
许久没得到回应,温漾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耳际传来了谢仰淮低哑的嗓音,他很坦荡地承认:“老爷子是有让我联姻的打算。”
“但也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