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作品:《与长姐换亲后,谢相公长命百岁了》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抱抱自己的女儿。
最终却只是生疏的拍了拍她的手,殷殷嘱咐道:“照顾好自己,也别忘了在公主和驸马膝下尽孝。”
言罢,起身接过小厮手中大氅给她披上:“明日为父还要依你长姐的请托去刑部天牢捞个人,你便早些回公主府吧,月底参加过婚礼宜早早启程回漠北,药王谷少谷主哪有长留京城的道理。”
苏盏玉晕晕乎乎的脑子一下清醒了。
想到灵萱的话,她猛地抓住定远侯的手:“父亲要捞的可是一位杨姓的新科进士?”
定远侯突然被打断,反应了半天才挠了挠头:“是这个人,今岁恩科探花,前两天顶撞圣人被下了刑部天牢,你也知道?”
她何止知道啊,她还能将杨探花被下狱的原因猜个**不离十。
无非是求圣人收回赐婚圣旨,被看穿心思后套上顶撞圣人的名头扔到刑部。
刑部天牢,这不是妥妥任谢松仪搓扁捏圆出气报复的意思吗?
他们这位圣人,还真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不过敢压上官身和性命与天作赌,这位杨探花倒是个血性男儿,又被点了探花,想必容貌也是不差的,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做到从六品员外郎,除了家世助力,能力也可见一斑。
想到这,她往门外走的脚步生生拐了个弯。
对定远侯笑颜如花:“伯父说的对,长姐大婚,嫁衣我怎么也该绣上几针,我去后院了,您公务繁忙,不用管我。”
说着就一溜烟儿跑过月拱门,留下定远侯在原地越发摸不着头脑。
“咚咚”独有的敲门声响起。
苏盏玉甜甜道:“长姐。”
“你来啦,坐吧。”
容貌姣好,气质娴静的女子正坐在床边绣嫁衣,一针一线都极其认真。
苏盏玉凑近瞧了眼,疑惑道:“怎么绣了金鱼纹?”
因名字里带个“云”字,苏云芝又是个云淡风轻,不争不抢的性子,她素来爱用的是祥云纹饰的衣裳和首饰。
而鱼和玉同音,伯母与长公主倒是常会为苏盏玉置办此样式的衣裙。
随手捡了一两样配饰看,她更一头雾水了。
“全是鱼和花花草草的,还有几样药材,长姐你这嫁衣不知道还以为是为我绣的呢。”
苏云芝无奈叹气,手指戳了戳她没心没肺的小脸:“我的傻妹妹,这就是给你绣的。”
“啊?”
她自以为省了劝说长姐的喉舌。
欢欢喜喜的扑到嫁衣上打了个滚,抬头眯着眼对长姐说:“嘿嘿,长姐你就放心吧,我嫁到谢家,保准折腾的谢松仪爬不起来床,给你和杨探花报仇!”
苏云芝闻言柳眉倒竖,抄起鸡毛掸子吓唬她。
嗔怒:“长姐还在,谢家那火坑哪里要你去跳!”
“那长姐给我绣嫁衣做什么?”
苏盏玉嘟着嘴做鬼脸,躲到月洞床夹层里躲打。
苏云芝隔空掐了她一把,手上的绣活儿没停:“待我嫁入谢家,便是一族主母,晨昏定省,事务繁多,哪里抽的出空,再者说那谢松仪也不知能活到哪日,总不能叫我一边为夫守孝,一边给你这顽猴儿绣嫁衣吧?”
说着,一尾锦鲤就绣好了,浮光跃金,好似真的要从衣摆上跃出来似的。
“你已经十七了,嫁人不过这一两年的事,一件也是绣,两件也是绣,就是不知等你成亲,这嫁衣的式样会不会过时……”
苏盏玉揪着线头咧嘴笑,超不经意:“哦,长姐疼我。”
苏云芝的愁绪被她打断,一时失笑。
屋里各自忙碌的婢女们也纷纷掩嘴偷笑,还齐齐应承她:“是啊,大小姐最疼的就是姑娘您了。”
夜晚,苏盏玉趴在长姐身边看她穿针引线。
想起白天没得到回答的那个问题,她又问了一遍:“长姐,你是不是心悦杨探花啊?”
“嘶!”
血珠从苏云芝手指尖冒出来,吱哇乱叫的人却是苏盏玉。
她捧着长姐的手指尖不住吹气,也不再问了。
长姐这反应实在无需多问。
好烦,遭瘟的赐婚,遭瘟的谢家,遭大瘟的谢松仪!
翌日,丫鬟来敲门服侍二位小姐洗簌。
苏盏玉随长姐去拜见定远侯夫人。
说起月底同谢家的婚事,母亲泪早流干了,眼下只想全了女儿最后一点念想。
早早便吩咐:“侯爷从刑部回来请他来我院里。”
不多时小厮传信回来,定远侯来了。
他浑身狼狈,官服上竟还沾着零星血迹,把母亲和长姐吓得魂飞魄散。
苏盏玉快步流星上前要给他把脉,定远侯一屁股坐在官帽椅上止住她动作:“为父没受伤,这血都是那杨员外郎的。”
一句话落,长姐面上血色褪尽。
眼神带上前所未有的执拗,只片刻便泪流如雨:“父亲,他……”
母亲搀扶住长姐摇摇欲坠的身形,心疼的对着侯爷气急败坏:“你这是诚心要我们母女的命啊!我苦命的云奴,怎么就摊上你这个没用的爹呦!”
定远侯看着眼前景象,哪还有不明白的。
先是怒斥一句“云奴你,你糊涂啊!”,扬起手来便要打。
长姐乍闻噩耗心如死灰,冷笑一声,干脆闭上眼等着巴掌招呼在脸上。
苏盏玉惊吓之下顾不了许多,一把推倒博古架拦在父亲和长姐之间。
“玉奴!”母亲的惊呼声被淹没。
金玉瓷器碎了一地,她毅然站在原地挡住长姐。
瓷片迸溅划过她的眼睑,只差一毫就能让她成为半瞎,她却浑然无感般目光炯炯,直视着气喘吁吁的定远侯。
“这就是您说的您会看护好长姐?”
定远侯惊怒,脚步定在原地,很快如泄气皮球一样瘫坐下来。
他鬓间已然花白,没了精神气后老态立显。
此刻痛心疾首的字字含血:“我何尝不知要云奴你孀居谢家是穷鸟触笼,可一切都为时尚早,你千不该万不该踩了一个将死之人的痛脚!”
谢松仪十一岁待诏弘文馆,一篇《新税论》改三州税法,外放为官期间为太子党积累声誉,为人冷酷却被尊称谢青天。
这样一个除了寿数什么都不缺的人在刑部三年,看遍世情险恶,人情凉薄。
他骨子里对礼教的偏执恪守和对人性不抱任何期待的无情,早就在背上早死诅咒那一刻成了对未来新妇的鸩毒。
嫁给他,自此他生是他妻,他死亦不可改嫁。
不管是苏云芝对杨探花的那一丝心动搭救,还是杨探花宁死直谏圣人收回成命,都足够让谢松仪预见自己死后的情景。
这二人既然有胆子不将他这个“将死之人”放在眼里,想要让他成为史书上后世的笑柄,就要做好他小惩以大戒的准备。
“为父今日在刑部看了一场好戏。”
父亲的声音将姐妹二人的思绪拉回现实。
定远侯苦笑,如今他才反应过来,谢松仪这是在借他的眼来警告苏云芝。
“杨探花买通狱卒行刺谢侍郎,谢侍郎不怒反笑,解了他的重枷请他回谢家上座,满园红绸喜灯,他将本是一对的大雁杀死,一只放进聘礼箱笼,一只送给杨探花。”
“杨探花当场便被气得呕了血,抬回刑部大牢时已然出气多进气少。”
“够了!”母亲抱住浑身颤抖的长女。
“父亲想说什么。”
苏云芝木然回首,衣袖下的手攥的紧紧的,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人气极呕血的模样。
心如刀绞,原是这般滋味。
定远侯看着大女儿,眼神中杂糅着心疼和无奈,咬牙复述那残忍至极的一席话。
“他说,杨探花一日不娶妻便关在天牢一日,一世不娶妻,便关到老死。他死了,还有谢太傅,谢太傅之后还有谢刺史,刺史之后还有谢御史,他若是想熬,谢氏阖族为官者皆奉陪到底。”
苏盏玉听罢只觉得荒谬透了,她扶起长姐,倔强的抹着眼泪执意要带她走。
苏云芝唇角带着抹笑,对她摇头。
她淡定的像是认命了。
苏盏玉从未有过这么慌张的时候,她死命拖着苏云芝的手臂往外拽,颤抖着声音不住哭求:“长姐,长姐……”
“长姐你不要嫁了,不要嫁了,谢松仪他连杨探花都容不下,他不会对你好的,你说的对,那就是个火坑,你跟我走吧长姐,我们逃去漠北,或者西南,实在不行去岭南,天大地大总有一口饭吃……”
“玉奴,不要闹了。”
“皇命难违,你我姐妹有一人幸福便足够了。
静,静的只能听见啜泣和哽咽声。
良久,苏盏玉终于下定决心。
她抬头,拉住长姐的手看着她眼睛:“那杨探花呢,你真的要让他在天牢里等你等到老死吗?”
苏云芝愣神片刻。
苏盏玉毫不犹豫挥袖迷晕她,接住软倒的身体,在她耳边轻轻说:“可这次我想让你幸福,长姐。”
她看见一行泪从长姐眼角流下,温热的落在她掌心。
定远侯和母亲惊的如被雷劈,看向她的眼神如同看一个从未认识的人。
苏盏玉却只平静的对定远侯道:“我会求父亲和长公主以侯府名义与杨氏议亲,婚期,就定在月底,与长姐同一天。”
说完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递到母亲手里,逼她收下。
“这是软筋散,对身体没有害处,每日放一匙与木樨香同燃,让长姐好生休憩一段时日吧,她绣嫁衣累坏了。”
阳光透过重重缝隙照在她脸上,满枝新雪,她张开手接住雪花,感受它融化时带来的彻骨寒意。
母亲捂着嘴痛哭:“玉奴,你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雪水顺着指缝流淌,她坚定道:“如果自由要浴着长姐的血和泪,那我宁愿亲自去跳这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