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作品:《与长姐换亲后,谢相公长命百岁了》 “本宫不准!”
护甲拨开纱布,长公主仔细瞧了她眼睑上寸长的口子,心疼的直皱眉。
苏盏玉趴在长公主膝头撒娇:“母亲母亲母亲,我是真的想好了,嫁谢松仪绝不是一时兴起,我是去报恩的。”
她摇头晃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您不正是因爹爹救过您,才同意了侯府的求婚吗?”
保养极好的女人觑她:“本宫看你是昏了头了,你身为本宫之后,将来便是不承袭女爵也是大雍万人之上的郡主,这天下没有你嫁不得的高门大户,可唯独这谢家,于你亦是虎狼窝。”
苏盏玉唇角展开一个娇俏弧度,全然一副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姿态。
她将头枕在长公主膝上,“我才不怕呢,我有娘亲疼我,我娘亲可是大雍长公主,谁敢给我气受?”
长公主狠狠戳了下她的脸蛋,“你啊你,肆意放纵,如今连婚姻大事都敢自己做主,是我娇养你太过。”
明明说着恨铁不成钢的词句,却是用最宠溺怜惜的语气道出。
苏盏玉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明明是娘亲爱我如珠似宝,却口不对心,偏说将我惯坏了。”
风雪如絮,火盆里的木炭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火星迸溅时暖融融的光芒映照在小女儿脸颊畔,一如她远赴药王谷那日夕阳为她渡上的金边。
女人扶着鬓发摇头,长久沉默后开口:“道法自然,人一生应当活个随心所欲,此番既是我的女儿想嫁,那便嫁。”
苏盏玉闻言惊讶,楞楞地抬头仰视她,却只见向来高傲的长公主殿下弯腰俯首,和她额头贴着额头。
说出让她此生难忘的一番话。
“母亲只告诉你一点,无论侯府如何时势变迁,未来夫君待你好与不好,母亲的公主府永远不会成为娘家,它永远都是你的家,家里有爹爹和娘亲等你,受委屈了就回家搬救兵,记住了吗?”
苏盏玉哽咽,酸楚漫上心头,抱着长公主泣不成声:“记住了,娘亲,玉奴一辈子都不会忘,玉奴是公主府的人,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儿。”
德佑三年冬月初五,宜纳彩。
天刚亮,谢、杨两家人就带着聘雁和礼物登门。
生怕自家来的比对方晚,准备的礼物没对方多,结果十余架马车一南一北浩浩荡荡堵死了整条巷子。
谢氏来的是定远侯同窗和长公主故交,杨氏则是曾担任公主府长史的大理寺丞和定远侯娘家姐妹。
杨家人下马车,嗤笑一声后干脆掩目行走。
谢家人下马车,冷哼一声后掏出奏折奋笔疾书。
到府门前因为谁先进谁后进争得脸红脖子粗,最后逼的定远侯和长公主一人领男客从东门进,一人引女眷由西门进。
到正厅坐下,在场诸人代表的是四家高门。
定远侯府与公主府嫁女,东郡谢氏与弘农杨氏娶妻。
两个百年世家,代代相传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公主府上一秒请了杨氏过府,谢氏子弟下一秒就客气的把杨探花放出刑部大牢。
谢松仪甚至含笑与杨探花拜别:“不知下次见面,我当唤杨兄姊丈,还是妹婿?真是叫人期待。”
他说期待,是因为确实猜不透谁会成为自己的妻子。
长身玉立在刑部门前,他笑的饶有兴味:“苏盏玉,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奇女子,你能为你那软弱多情的长姐牺牲到什么地步,本官拭目以待。”
因无人知晓侯府和公主府的决定,今日两家来的长辈皆是两位,一位与定远侯亲厚,一位与长公主亲厚。
看似一团和气,实则是在要两府给出一个准信。
到底要将哪一位姑娘嫁到自己府上。
苏云芝,标准的大家闺秀,贤良温婉,世家主母的不二之选,且与杨探花两情相悦,按理说杨家应该极力争取她。
但考虑到杨探花当日能做出为苏云芝驳斥圣人,行刺谢松仪的疯癫行径,杨家长辈一致认为不能让他夙愿得偿,免得为情所累,落个情深不寿的下场。
而谢家娶亲本就是为了给谢松仪续命,苏盏玉药王谷少谷主的身份和不掺杂一丝水分的“神医”名号简直正中他们心巴。
于是场面一度混乱。
长公主故交挽着她的手臂念叨:“殿下,你我十几年坐而论道的情分啊。”
前公主府长史谢寺丞不干了,假模假样以袖掩面痛哭:“殿下,臣为长史时日虽短,但臣是看着小主子长大的啊,臣教过她《诗三百》、《幼林琼学》,臣是蒙师啊!”
长公主一个头两个大,三人目光一起转向驸马。
苏景华:“……”这个家什么时候有我说话的份儿了。
无奈硬着头皮尬黑自己爱女:“小女顽劣,性格乖张跳脱。”
两人异口同声:“着实无妨。”
“人之常情。”
苏景华绞尽脑汁:“她自幼无人管束,一身反骨恐让家宅不宁。”
故交:“公主之女,谁不要命敢管束?”
谢寺丞:“玉牒宗亲,每天给她上柱香都行。”
苏景华:“女工女红,她一窍不通。”
“杨氏自有绣堂,不烦主母躬身。”
“令爱肯低就谢家,哪有令她操劳之理。”
长公主:“……”叹为观止。
苏景华最后试探着:“她醉心医术,不会困于内宅,你们郎君也能接受?”
“二郎一力赞成家中姐妹外出读书游历,中探花前也曾远赴漠北闻驼铃,归京后对药王谷游医善举赞不绝口,现任家主与主母也年轻力壮,驸马爷实在无需顾虑。”
“早闻民间百姓爱戴苏神医,结合‘神农医仙’与‘扁鹊妙手’为其冠以‘妙救仙’美名,你说巧不巧,我家长公子亦有‘谢青天’之誉,夫妇齐心,救民于水火,这可不就是佳偶本天成!”
长公主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娇蛮任性除了医术和相貌都拿不出手的女儿会被两家争抢。
天知道她都做好两家争苏大姑娘,嫌弃玉奴的准备了,连骂他们有眼无珠的话都想好了。
对此场景旁边的侯府大房也是目瞪口呆,但勉强保持住了镇定。
定远侯开口缓解尴尬:“婚姻大事,自古父母之命为先,不若先听听长公主殿下的意思?”
谢寺丞和公主故交这才偃旗息鼓,口道:“这是自然。”
众人目光汇聚在长公主身上,期待,焦灼,不安,别提多精彩了。
长公主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清了清嗓:“那就请两位将自家郎君的生辰庚帖放在面前长桌上吧。”
两家人唱念做打闹了一上午,终于到揭晓答案的时候了。
谢家人上前将赤红鎏金镶嵌夜明珠的扁盒放在左侧。
几乎同时,杨家将绯红缂丝镶珍珠多宝盒放于右侧。
长公主和定远侯对视一眼,同时倾身伸出手去取。
长公主拿了谢家的鎏金扁盒,选了谢家。
定远侯拿了杨家的珍珠多宝盒,择了杨家。
“嘶——”
杨家人虽心下叫苦不迭,但此事就此尘埃落定,绝无更改可能,因此立马换上一副喜不自胜的笑脸。
对定远侯拱手拜谢:“往后苏杨两姓便是一家,亲上加亲,喜上加喜,真是可喜可贺啊!”
谢家人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还要表现得从容不迫,“长公主信任谢家,谢家必不让您失望。”
殊不知说这话时一把山羊胡子都快翘上天了,看的长公主牙疼。
按理说纳彩定亲之后,便是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但由于谢松仪的头疾实在是等不了。
本来要大半年的流程一减再减,缩短至一个月。
纳征干脆和亲迎安排在一起,送走聘礼抬来嫁妆,库房都不用开第二遍。
婚礼当日,三更。
在梦里啃大猪蹄子的苏盏玉被隔壁长姐流云斋里的吵闹声吵醒,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欲要继续睡。
丫鬟灵萱慌慌张张扑到床边在她耳边说:“小姐,大小姐醒了,知道您要去谢家,现下哭着不肯嫁杨探花,您快去劝劝吧。”
苏盏玉一个鹞子翻身蹦起来,不允许!
她千辛万苦把自己都搭进去才将姓杨的捞出来,又好不容易促成了长姐和他的婚事,岂有说不嫁就不嫁的道理。
这般想着,她急急忙忙披上斗篷就冲出门。
还没进门就听见长姐的四个大丫鬟围着她声泪俱下劝说,任凭她们舌灿莲花,苏云芝就是不配合梳妆打扮。
她拍了拍冻僵的脸,推门而入:“这是怎么了,我的好长姐,大喜的日子,你这个新娘子倒闹起脾气了。”
她坐下故作思考地打趣:“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京城第一贵女,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的苏大小姐吗?”
苏云芝眼眶红肿,跪在床上泪水不绝:“我若知你会为我舍身嫁人,在你回京当日便一顶小轿入了谢家,玉奴,我累你至此,愧为长姐。”
“便是嫁给他,我心难安。”
苏盏玉不赞同的嗔她,亲自拧了帕子为她擦去脸上泪痕,宽慰道:“长姐着相了,我岂是委曲求全之人?”
她对长姐露齿一笑,认真道:“长姐你当毫无愧疚的嫁给杨探花,因为这桩与谢松仪的婚事,我很满意。”
苏云芝不解:“可他……”
“生于世家大族,女子婚姻本就由不得自己选择,一生归宿不是王侯府邸,就是天子宫阙,可我有一颗济世安民的心,有一双治病救人的手,我不愿作他人妇,只想做我的‘妙救仙’,谢松仪他有一千个一万个坏处,却有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处。”
“他是个好官,我是个好大夫,我们都想着让这天下黎民有朝一日,无饥绥无病痛。”
苏云芝愣住了,她看着妹妹久久回不过神。
半晌方喃喃一句:“可你们终究有夫妻名分,夫妻之间若无感情,怎能长久,怎会幸福……”
苏盏玉闻言但笑不语,她偏头示意丫鬟来为二人梳洗打扮。
满目欢庆颜色,金玉琳琅,大婚的气氛终于在小小一室蔓延。
直到菱唇点朱,花钿覆额,苏盏玉握住长姐的手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我与他皆不是耽于情爱者,我们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所以长姐,我们都如愿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