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方便复合

作品:《不协和音[破镜重圆]

    音棠本能地低下头,假装全神贯注地跟着邱哲在电脑上研究作曲,耳朵却往盛言的方向竖着。


    盛言的目光在排练室里扫了一圈,落在靠着邱哲大笑的音棠身上,唇角撇了下去。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邱哲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向这个不请自来的“探子”:“我们刚磨完歌词,正琢磨用什么Beat。你们呢?”


    盛言神色自若地走上前,将手里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递了过来。


    音棠下意识伸手去接,盛言的目光在她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将纸稳稳放在她掌心。


    纸上赫然列着他们的“战果”:


    辩题:分手后为什么还可以当朋友?


    论点一:方便复合。 (留条后路,万一呢?)


    论点二:拥有共同好友圈或事业合作需求,维持表面友好可避免社交尴尬。 (成年人的体面?)


    旁边正仰头灌水的江雨,目光恰好扫过那张纸上的内容。下一秒,她直接喷了出来,呛得惊天动地,脸都憋红了。


    她一边狼狈地擦着嘴,一边指着那张纸,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你们才憋出这点东西?还‘方便复合’,哈哈哈!”


    她好不容易顺过气,得意地挑眉:“我们第一句就直戳要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们这论点一,妥妥被我们的论点一克死啊!”


    边曼柔和邱哲也意味深长地笑了,似乎懂得了他这论点一的意思。


    盛言挑了挑眉:“这个论点是我想出来的,你们的论点一又是谁的杰作?”


    众人将目光齐刷刷转向音棠。她轻咳一声,试图缓解尴尬,盛言的目光却依然牢牢锁在她脸上:“不如透露一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辩?我好找点思路。”


    音棠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又不是打辩论,我哪有什么后手。好好琢磨旋律吧,歌好听才是硬道理。”


    盛言点点头,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那就好。”


    音棠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用意,见他转身又和边曼柔聊了几句,便作势要离开,赶紧从包里摸出那枚拨片,送他到门口,递了过去:“你的东西落我家了。”


    盛言抬眼,目光沉沉:“原来在你这,我刚才还在找呢。”


    “你落在我家沙发上了,我爸妈看见,还以为是开坚果的工具,用了一下,不好意思。”音棠仰头看着他,“不过你随身带着拨片干嘛?”


    “不知什么时候随手揣兜里的,”盛言低头,指尖缓缓摩挲着拨片上那朵小小的海棠,失望如同薄雾般在他眼中弥漫开来,“看来叔叔阿姨不知道它是我扔在那里的,可惜。”


    她以为他在心疼拨片的遭遇,讪笑着岔开了话题:“昨天早上,你是什么时候走的?”


    “6点多吧,我醒过来就赶紧走了。”盛言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当时本想跟你道别的,看你睡得很沉,就没打扰。”


    音棠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自己睡相不佳的模样,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视线。


    盛言嘴角牵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前天晚上我喝断片了,不知道史承泽为什么会把我送到你家,你别介意。”


    “那没什么,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音棠耸了耸肩,“欠你的两顿饭,我也会请的。”


    盛言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句盘桓在心头的话几乎要冲口而出。他很想问她,对他那天剖白的心迹,她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触动?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她脸上近乎淡漠的平静时,所有勇气瞬间溃散。


    她果然还是无法理解他的痛苦。一股沉重的失落感带着他坠入一片虚无,他扯了扯嘴角,最终只挤出一句:“那我走了。”


    音棠点了点头,目光追随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已经明白高中时他对校规近乎偏执的恪守,是父亲违法阴影下的应激反应,他是在用绝对的“规则正确”来对抗深入骨髓的耻辱;她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对沐惜莞处心积虑的报复讳莫如深。


    可是,理解了他的苦衷,却让眼前的困境变得更加尖锐。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骨子里是自私的,此时她最担心的,仍然是他的身世会不会成为自己冠军路上的绊脚石。比赛结束之前,她不想把话挑明。


    音棠转身回屋,把注意力全都转移到排练上。屋内的空气越发沉闷,汗水浸透衣衫,但她却在这近乎窒息的节奏里,尝到了一丝充实感,仿佛每一次敲击,都让她离冠军更近了些。


    然而随着赛程的推进,他们对于新风格的尝试却在现实面前碰了壁。当刺耳的不和谐音在排练室炸开的瞬间,所有人的神情都凝固了。


    她看着谱架上被荧光笔涂得密密麻麻的谱子,那些她们呕心沥血设计的华丽变调、曾引以为傲的即兴转音,此刻都变成了最恶毒的嘲笑,无声地鞭挞着她们的无能与狂妄。


    刚才,他们还在为那段融合了爵士切分和电子音效的改编欢呼。可当邱哲踩着效果器把旋律推向更癫狂的顶峰时,边曼柔的吉他弦又不堪重负地断掉了。


    她们甩着酸痛的手臂,无言相对。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不仅饱含着她们对自身能力上限的无力感,还有对如何抓住观众耳朵和心跳的茫然。


    更让音棠心悬一线的,是今晚将要上线的第二次公演。对节目组会如何剪辑的疑问缠绕在她的心头,在每一次排练间隙侵蚀着她内心的平静。


    她终于忍不住打开手机,微博热搜榜上,“祁舟高情商发言”、“袁晋为选手怼节目组”的的词条赫然在列。她指尖微颤,点进节目片段。


    这一次,节目组竟意外地放了他们一马。盛言那些光芒四射的舞台瞬间被完整保留,评论区更是风向陡转:


    “我比流言蜚语更早认识盛言小哥哥!”


    “没跟风黑过盛言胜过99%的网友!”


    “他只是个对舞台要求严格的普通人,他有什么错?”


    ……


    一场失利,竟意外为他收割了汹涌的善意与拥趸。而音棠自己,也因比赛中被彭华翰点名的高光表现,圈住了一波热烈的新粉。


    手机震动,舒窈的消息跳出来:“上线营业啊棠老师!趁热打铁,跟粉丝互动起来!”


    音棠从善如流,指尖在屏幕上飞快跳跃,回复着一条条热情的留言,又鬼使神差地点开盛言的头像。他的主页依旧沉寂,寥寥数语,与她这边热火朝天的“营业”景象形成强烈的对比。


    放下手机,不祥的预感却悄然爬上心头。


    是她对节目组的成见太深,还是这次表面的风平浪静,不过是另一场猛烈风暴降临前的虚假和平?


    排练室的灯火终于在午夜熄灭,众人拖着透支的躯壳离去。她本该下楼回家,迟疑了一下,脚步却拐向了那条通往剪辑室的走廊。


    门缝下透出一线微弱的光,她敲了几下,没等里面回答,就推开门,只见阿满猛地从电脑前抬起头,显然刚刚惊醒。屏幕幽蓝的光映出他充满警觉的眼神:“又是你?”


    因空气不流通而弥漫的酸腐气扑面而来,音棠脚步一顿,深吸了口气,又踏了进去。


    “不好意思,”她歉疚地对他说,“上次害你挨训了,这次我是来道谢的。”


    “没什么可谢的。”阿满茫然地抓了抓头发,“这节目不是我一个人剪的,而且我上次说过了,导演组才有生杀大权。”


    音棠点头,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阿满的座位挪动。


    阿满立刻像受惊的刺猬般绷直了背:“有事?”


    音棠停住脚步,有些尴尬:“第三次公演的原片到你们手里了吧?导演组有指示了吗?”


    阿满的眸光闪烁了一下:“给了,但上面还没发话。”


    失望如冷水浇下,音棠看着他抵触的姿态,只得转身:“那好吧,谢谢。”


    就在她握住门把的瞬间,阿满的声音像幽灵般从身后飘来:“你不用总盯着我。”


    音棠顿住脚步,回头望着他。


    阿满没有看她,无意识地敲着键盘:“能做手脚的地方太多了,不止剪辑。”


    音棠心头一沉:“什么意思?”


    阿满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终于抬眼看向她:“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一档节目,不止剪辑一个部门。有人专门喂料给营销号,有人围着广告金主转。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他们。”


    音棠满腹疑云,却也只能道谢离开。直到次日踏入电视台大楼,她依旧想象不出那句话在暗示什么。


    刚上楼,便有工作人员拦住她,盛情邀请道:“老师,赞助商那边需要您配合拍个广告,效果好,每期节目都会穿插,曝光绝对足!您现在方便吗?”


    她自然乐意,跟着工作人员到了拍摄的房间,目光下意识扫过人群,看到了盛言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


    此时他正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广告剧本,下颌线绷紧,脸上充满了近乎狰狞的痛苦。


    音棠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想过去一探究竟,却被化妆师秀秀按着坐在化妆镜前:“老师,先来化妆。”


    “他们让盛言做什么?”音棠颤声问她,“他的脸色很吓人。”


    秀秀飞快地瞥了一眼盛言所在的方向,压低声音对音棠耳语:“好像是让他给那个‘金樽’啤酒拍广告。”


    啤酒广告?音棠无法理解这为何会让他如此失控。她强迫自己坐正,任由粉刷扫过脸颊,视线依然牢牢锁在盛言身上。


    只见一个工作人员正对着盛言咆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不拍?我们好不容易拉来的赞助,赞助商又看中了你,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