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贝斯拨片

作品:《不协和音[破镜重圆]

    说完,她像是处理完一件令人厌烦的垃圾,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纪若莹发了一声喊,扑上去死死扯住了沐惜莞的衣袖。


    沐惜莞显然没料到她会动手,身体被拽得一晃。但她非但没有挣脱,反而立刻惊恐地尖叫起来:“打人了,救命啊!”


    这突如其来的骚动瞬间打破了剧院的平静,正在附近巡逻的剧院经理闻声,带着两名保安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经理皱着眉头,目光扫过拉扯的两人,最终落在衣着光鲜、惊魂未定的沐惜莞身上。


    沐惜莞指着纪若莹,带着哭腔控诉道:“这个保洁员,先是故意用脏拖布弄脏我的鞋,后来又对我动手动脚,简直无法无天!”


    经理的脸色沉了下来,用毫不掩饰的厌恶口吻斥责纪若莹:“这个月第几次了?上次骚扰演员,这次骚扰观众,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再有一次,立刻给我卷铺盖滚蛋!”


    纪若莹只觉脸颊滚烫,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沐惜莞则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的窘迫,唇角微扬:“哦?你还骚扰演员?”


    剧院经理仿佛嗅到了让她消气的机会,立刻落井下石:“可不是嘛!她经常对来演出的男演员犯花痴,眼神直勾勾的,影响很不好!”


    “只有一次,不是经常!而且我只是想和他跳一支舞而已!”纪若莹眼眶通红,声音因激动而尖利起来,不管不顾地朝沐惜莞扑去,“我本该是首屈一指的芭蕾舞者,有一对爱我的父母,可是——”


    “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她造的孽!”


    沐惜莞却像早有预料,轻盈地侧身一闪,讥笑道:“得了吧,瘸子也可以跳舞,别给自己找借口了。再说,跳不了舞,你爸妈就不爱你了,那他们的爱也太浅薄了吧?你怪不得我,我不过是帮你认清了这点而已。”


    她不再看崩溃的纪若莹,转向剧院经理,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希望贵剧院能好好约束员工行为。否则,我不介意拨打市民热线,投诉一下这里的管理问题。”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瞥了音棠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如你所见,她遭遇的所谓报应,都是人为造成的,仅此而已。


    随即,她就像一只高傲的黑天鹅,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刚从卫生间出来的舒窈,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剧院经理仍在喋喋不休地训斥着纪若莹,而纪若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脸上是深入骨髓的羞耻和绝望。


    纪若莹看到舒窈的一瞬间,头垂得更低了。命运如此讽刺,偏偏让她在最狼狈不堪的时刻,遇见这个曾被自己狠狠践踏过的人。


    舒窈看着纪若莹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先是难以置信地愣住,随即,心头便被一丝快感占据,快步走到音棠身边,用汗湿冰凉的手拉住了她的衣袖:“发生什么事了?”


    音棠摇摇头,茫然地向外走去,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沐惜莞方才的话语:父债子偿,多么天经地义的逻辑。


    可当她想起徐辉醉醺醺的拳头砸在盛言脊背上的淤青,想起他额头的伤疤,心里还是打了个突。沐惜莞报复盛言,真的会对那个死有余辜的人造成什么伤害吗?


    “等等!”这时,纪若莹一瘸一拐地追了上来,拽住了音棠的手腕,“现在你信我了?可以帮我了吧!”


    音棠回头,眼底晃动着破碎的光:“我信或不信重要吗?我帮不了你,你可以去报警的。”


    纪若莹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我报警了!可是他们都不信我。因为当时她蒙上了脸,附近又没有监控,警察不信我。但当时她一直穿着那件外套,我不会记错的,一定是她!”


    音棠眉头微蹙:“你如何确定那件外套只有她穿过,万一是撞衫呢?”


    “就是她!”纪若莹激动地喊道,“就在出事前几天,她来找过我,问我能不能互相交换一下角色。谁不想演主角,但我用得着她让?她分明就是瞧不起我!”


    “然后呢,她就因为这个把你推下楼梯了?”音棠不可思议地挑起了眉头。


    纪若莹眼神闪烁,似乎在挣扎,半晌才低声解释:“我随口说了一句‘我不让,你能怎么样?让你妈把我带走吗?’其实我就是开玩笑的,我都不知道她爸妈死了,不是有个小品这么说的嘛...”


    音棠蓦地明白过来,纪若莹那句随口的玩笑无意间戳中了沐惜莞内心关于生身父母早逝的伤疤,这恐怕才是真正点燃杀机的导火索。


    纪若莹一向口无遮拦,这句话出自她的口中,音棠一点也不意外。听到这话,一旁的舒窈脸色也变得极其不自然,显然也想起了某些不堪的往事。


    像是突然意识到舒窈的存在,纪若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拉住她:“上次在街上见到你,你怎么跑了?其实我很后悔当初那样对你……”


    舒窈却像被烫到一样避开她的触碰,似乎对音棠相信纪若莹的话感到不满,又或许是纪若莹此刻的示好让她更加烦躁,加快脚步赶紧跑了。


    音棠趁机摆脱了纪若莹的纠缠,举步追了上去,但舒窈怒气上头,一路狂奔之下,她根本追不上。直到舒窈终于体力不支,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停下来,音棠才追上了她。


    音棠的手刚搭上舒窈的肩膀,对方就转过身,气得浑身发抖:“她嘴里什么时候有过一句真话?上次她追着我阴阳怪气,这会儿装什么可怜!你难道相信她的话?”


    音棠的手没有收回,反而更稳地扶住了她:“她没有理由在这件事上说谎。而且,刚才沐惜莞告诉我的事,让我确认了她这样做的原因。”


    然后,音棠就一五一十地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舒窈震惊地望着音棠,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那你打算怎么面对盛言?”


    “我不知道。”音棠缓缓摇头,无力地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但法律已经做出了最终裁决,沐惜莞凭什么越过法律,随意审判盛言?”


    “而且,纪若莹辱骂了她的父母,她就要让纪若莹摔断腿。那是不是意味着,纪若莹也可以用她自己的方式,再报复回去?”


    “谁叫她嘴贱!她就是活该!”舒窈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愤怒与快意,“你当然不会懂,当初被欺负得抬不起头的人是我。我现在只觉得痛快,这是纪若莹应得的报应!她有什么脸谈报复?她配吗?”


    “冤冤相报何时了…”音棠幽幽地叹息,转头看向身旁咬牙切齿、被仇恨吞噬的舒窈,眼前却猛地闪过那天盛言气急败坏的脸。


    人心隔肚皮,她再能共情旁人的痛苦,终究也无法真正钻入另一个人的皮囊切身感受。她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自己确实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安慰舒窈一番后,她就坐车回家了,踏进家门时,她的父母正在看电视。肖宁闻声抬头:“去哪了?”


    音棠心头一虚,挨着沙发坐下,目光在父母脸上逡巡了一番,见他们神色如常,才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昨晚盛言的造访并未惊动他们。


    她松了口气,刚靠在沙发背上,尾椎骨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哎呦!”她惊呼着弹起,手忙脚乱地从身下摸出个硬物。


    那是一枚小巧精致的拨片,在电视的微光下,映出上面若隐若现的一小朵海棠花。


    疑问电光火石般闪过她的脑海:这是贝斯拨片?他昨晚来她家,带这个做什么?


    肖宁被她的动静吸引,好奇地凑过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音棠强作镇定,随手将拨片丢在茶几上,语气轻飘:“谁知道呢,大概是开坚果的工具吧。”


    沈明朗闻言,眼睛一亮:“正好还有夏威夷果!”他立刻起身翻出坚果罐,兴致勃勃地抓起那枚薄薄的拨片,对着坚硬的果壳撬了下去,发出“咔咔”的脆响。


    音棠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睁睁看着那枚拨片在父亲手中沦为撬壳的工具,光滑的塑料面上顿时留下道道白痕。


    “啧,这玩意儿不好使啊!”沈明朗皱着眉,嫌弃地掂量着被坚果碎屑玷污的拨片,随手一抛。


    那拨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嗒”一声落入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音棠的视线瞬间锁定了那个小小的垃圾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如坐针毡,连电视里的欢声笑语都毫不在意了。


    直到夜深人静,父母的卧室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才悄无声息地溜到垃圾桶边,伸手探入残渣与果壳之间,摸出那枚沾着污迹的拨片。


    她冲进卫生间,用香皂把拨片洗干净,又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吸干水渍,将它塞进了随身的背包深处。


    明天,一定要还给他。


    次日清晨,导演组公布了本次比赛的规则:上次公演作为对手的两支乐队,将围绕一个辩题创作歌曲进行辩论。


    当盛言代表“留声机”乐队抽到“分手后还能不能做朋友”这个辩题,并选择了正方“能”时,“裂隙生花”乐队的四位成员只觉眼前一黑。这意味着她们必须在48小时内,围绕反方观点“不能”创作完成一首歌。


    四人面面相觑,只觉脑袋都大了一圈:让一群玩音乐的人打辩论,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


    边曼柔倒不觉得怎样,果断拍板:“两两分组,分为一辩二辩,先找论点,再填歌词。”


    接下来的时间,排练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绞尽脑汁的叹息声和偶尔爆发的低声争论。直到下午,歌词才勉强成型。


    音棠看着初稿,心里没底。她一心想去问问盛言他们进展如何,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速,脚步也变得迟疑起来。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时,敲门声响起。边曼柔喊了“请进”,紧接着,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我们组有点卡壳,想过来看看,大家写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