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编曲争论

作品:《不协和音[破镜重圆]

    “怎么了?”音棠心头一紧,连忙把她拉进来。


    舒窈换了鞋,把带来的零食放在桌上,整个人却像失了魂,声音有些飘忽:“我在路上遇见纪若莹了。”


    音棠一惊:“她又找你麻烦了?”


    舒窈摇摇头,眼神十分空洞:“我刚从超市里出来,一转头就看到她一瘸一拐地朝我冲过来,吓得赶紧跑了。”


    纪若莹自高三时摔断了腿,舞蹈梦和所有光环也都随之破灭。曾经围绕在她身边的姐妹们作鸟兽散,校外那些给她撑腰的混混也消失无踪。音棠曾一直以为,这是她作恶多端的报应。


    可上次在公交车上那次偶遇,纪若莹歇斯底里的控诉让音棠心里涌起了一丝疑惑。


    如果当初真是沐惜莞把纪若莹推下楼梯的,那她的动机仅仅是为了抢夺角色而已吗?


    她茫然地搜索着《天鹅湖》的内容介绍和订票信息,运气不错,过两天正好有一家芭蕾舞团在大剧院演出这部剧目,便毫不犹豫地抢了两张票。


    而舒窈听罢纪若莹在公交车上对音棠说的话,眉头微蹙:“纪若莹向来爱装模作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沐惜莞同样不清白,我也不会信她的。”


    “我不觉得。沐惜莞曾经那么喜欢跳舞,后来为什么放弃了?”音棠的眼神异常明亮,“我有预感,这次演出她一定会去看的。到时候,也许一切谜题的答案都会揭晓。”


    舒窈本来对纪若莹的遭遇嗤之以鼻,但既然音棠这么感兴趣,她也只好陪着去,就当是散心了。


    两个人在家待了一整天,挤在厨房里洗菜、切肉、熬煮麻辣烫的汤底,忙得不亦乐乎,直到傍晚舒窈才起身告别。


    有了舒窈的支持,她更加确定,盛言不对她坦诚,她也没必要赔上未来陪他赌。


    短暂的休憩时光转瞬即逝。翌日清晨,阳光灿烂,音棠踏着明媚的日光走向电视台。排练室里,人很快聚齐。


    边曼柔将《追梦人》的谱子摊开放在桌上,征求大家对改编方向的想法。


    音棠沉吟片刻,提出了自己的思路:“我想用现代电子音色或者合成器音效去解构它,完全颠覆原版的风格。”


    邱哲则表示反对:“这样搞,歌词营造出的漂泊意境就完全毁了,我觉得改编成迷幻风会更好。”


    音棠和邱哲就这一分歧争论了良久,边曼柔思忖片刻,采纳了音棠的意见。


    自始至终,江雨只是抱着贝斯,眼神放空,一副随波逐流、听之任之的模样。


    邱哲见状,连忙急切地寻求她的认同:“你也觉得这样改好?”


    江雨飞快地瞥了一眼边曼柔,声音细若蚊蚋:“我怎么都行,没意见。”


    邱哲无奈地瞪了她一眼,站起身向外走去:“咱们去看看别人是怎么改编的吧,过犹不及。”


    音棠跟着他出了门,踏着走廊里或激昂或迷幻的乐声,在挂着“留声机”乐队牌子的排练室门前停住了脚步。她犹豫片刻,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争论声热火朝天。陈奇胜正唾沫横飞地指挥新来的键盘手用合成器捣鼓音效:“这段solo必须抻长了干,把情绪顶上去。副歌直接给我怼到前头,开门见山。”


    盛言背对着门,正低头看着谱架。听到敲门声,他转过头,紧蹙的眉心舒展开来:“有事?”


    音棠状似随意地踱步进来,目光扫过散乱的乐谱和效果器:“没事,我来取取经。”


    “遇到瓶颈了?”


    “我们队的键盘手觉得我的改编路子太野了。”音棠抿了抿唇,不以为然。


    盛言没说话,修长的手指在谱架上轻轻敲了敲,似乎在思考,然后便将面前摊开的乐谱翻转过来给她看。


    洁白的纸页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蓝批注,像一张复杂的作战地图。副歌部分的弦乐编排被红笔重重圈出,旁边潦草地批注着一行行修改意见。


    “我们也在头疼类似的问题。”说着,他便示意键盘手,“放一下刚才那段。”


    键盘手按下播放键,一阵失真的吉他咆哮猛地撕裂空气,带着原始的破坏力。“胜哥非要把布鲁斯那味儿揉进city pop的底子里。”


    盛言无奈摇头,话还没说完,音响里就爆发出一段极其违和的旋律。键盘手试图将一段充满蓝调推弦韵味的吉他solo强行塞进原本轻快流畅的合成器音墙里,结果制造出一种如同金属摩擦玻璃般的噪音。


    “带劲不?”陈奇胜却兴奋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要的就是这股子糙劲儿,规规矩矩还叫摇滚?”


    手机震动声响起,盛言瞥了一眼放在谱架旁的手机屏幕,神色骤然一僵。


    音棠的目光下意识地追过去,他的锁屏壁纸,赫然是他们高中时的合影。背景是喧闹的操场,他们并肩而立,笑容青涩而灿烂,仿佛穿透了四年的时光直抵她的内心。


    盛言迅速按熄了屏幕,欲盖弥彰地解释道:“这张照片拍得挺好,我就一直没换。”


    “没事。”音棠撇过头,装作毫不在意地向外走去,“看来比我思路狂野的选手大有人在,这样我就放心了。继续加油排练吧,这次比拼我不会让着你的。”


    背后传来盛言坚定的回答:“我也不会。”


    音棠心里再清楚不过,在大部分路人眼里,盛言已被打上了“疯子”、“网暴网友”的标签。他想靠舞台表现本身来翻盘,在当下的舆论漩涡里,难度不亚于逆水行舟。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掉以轻心,因为她太了解盛言在音乐上的爆发力了。


    回到排练室,邱哲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固执地道:“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边曼柔叹了口气,总结陈词:“你说的迷幻风虽然保留本味,但听上去与原曲并无明显差异,这次就按音棠的思路来吧。”


    匆匆扒了几口午饭,几人便像上紧发条的机器,一头扎回排练室。鼓槌在音棠手中翻飞,终于磨破了她的虎口,每一次敲击都带来钻心的刺痛,她却咬牙坚持住了。


    汗水浸透了衣衫,但依然没有人喊停。她们明白,只有让身体形成本能般的记忆,才能在瞬息万变的舞台上,在那仅有一次的机会里毫无保留地绽放。


    就在她们几乎要榨干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时,几人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群里弹出一条通知:“因电视台整体安排调整,即日起,各乐队创作 排练时间压缩至48小时,彩排时间调整为明日下午三点。请知悉。”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48小时,开什么玩笑?这时间够塞牙缝吗!”


    工作人员的回复像一纸判决书:“合同条款明确约定,节目组拥有最终解释权。前两轮为适应期,已给予充分时间。作为专业选手,应具备高效率的创作排练能力,此乃行业常态。”


    边曼柔盯着手机屏幕,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铅云:“这样导师那边的时间也会临时调整,他们就不怕导师掀桌子吗?”


    邱哲的声音里也压抑着怒火:“要是昨天通知,大家还能调整计划,现在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愤怒像野火般在排练室里蔓延,却又被现实死死摁住。赛制的枷锁沉重地套在每个人脖子上,除非身体垮掉,中途退赛意味着天价违约金。他们只能将这口恶气生生咽下,在沉默中积蓄力量。


    边曼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无奈地道:“我去打电话把今晚的兼职推了,邱哲,你也一样。现在除了加紧排练,我们没有第二条路。”


    她决绝地转身走出排练室,邱哲也只得阴沉着脸跟了出去。临时放鸽子,兼职那边少不了一番责难,但他们必须做出取舍。


    音棠亦向舒窈倾诉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得到了对方洞悉一切般的回复:“这大概也是节目组制造冲突、博取眼球的手段之一,看来他们是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了。”


    夜幕四合,排练室的灯光显得格外惨白。音棠用干净的纸巾按住伤口,暗红的血迹一点点洇开,虎口处新磨破的皮肉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击鼓都像有针在扎。


    边曼柔瞥见,立刻停下拨弦,关切道:“先别练了,你去买点止血药,处理一下伤口吧。”


    音棠忍痛点头,放下鼓槌,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排练室。电梯口,金属门映出她苍白而憔悴的脸,还有身后那个靠近的身影:“去吃饭?”


    她回过头,盛言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随即敏锐地向下移动,落在了她那只受伤的手上。他的眉心骤然拧紧:“你的手受伤了?”


    音棠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藏了藏,故作轻松道:“没事,在学校排练也常这样,我去买点止血药就好。”


    电梯下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机械运转的嗡鸣。音棠靠在轿厢壁上,忍不住抱怨:“这临时通知真要人命啊。”


    盛言的表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近乎冷酷的嘲弄:“这下好了,所有人都能尝到我当时百口莫辩的滋味了。”


    音棠听出他话语里压抑的怒火和自嘲,苦笑了两声,试图转移话题:“看来你们排练得挺顺利?”


    “差不多了。”盛言的目光投向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语气漠然,“大不了一起死,要是节目收视率扑街了,也是沐惜莞那群人应得的报应。”


    音棠感受到他话语里那股压抑不住的戾气,选择了沉默。


    电梯终于到达一楼,她一边低头翻看手机地图寻找附近的药店,一边冲盛言挥手告别。没想到刚走出几步,身后的脚步声就跟了上来:“我陪你一起去。”


    音棠轻声笑道:“不用担心,我这只是小伤口而已,买点药敷上就好了。”


    盛言几步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行,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谁说我担心你了?只是顺路找个伴而已。”


    她没有戳破他的借口,自顾自到药店买了止血绷带和药膏,正要回排练室,只见盛言指了指药店门口供顾客休息的长椅,对她说:“坐下,我给你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