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表情轰炸

作品:《不协和音[破镜重圆]

    公演当天的后台弥漫着压抑的躁动,音棠刚化完妆,起身去检查乐器的时候,正好看见盛言到了。他脸色阴沉,眼底沉淀着一圈浓重的黑晕。音棠心下惴惴,暗自留意着他的动静。


    化妆师见他来,扬声唤他上妆,他只应了声:“等一下。”就径直把晏彤叫进了一间空排练室,然后关上了门。


    其他人都自顾自地为公演做着准备,但仍有零星几个人注意到盛言的动向,往那间排练室望去。


    音棠好奇心起,不由自主地缓缓挪向那扇紧闭的门。


    门内出乎意料地安静,没有众人预想中的争吵声浪。时间在沉默里拉长,直到门猛地被拉开。音棠猝不及防,整个人暴露在盛言凌厉的视线中。


    “你在偷听?”他的目光淡然却带着一丝玩味。


    音棠挤出一丝笑:“没有,这里比较凉快。”


    盛言嘴角一弯,丢下一句:“那你就继续待着吧。”转身就走。


    晏彤跟在他身后出来,脸上一片茫然。音棠想问他们是否和解了,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默默缀在他们后面回去候场。


    她看见盛言走到陈奇胜跟前,低声说了句什么。陈奇胜紧绷的肩膀明显一松,长长吁了口气,像是为乐队终于解决了人际关系上的隐患而放松。


    终于轮到“回声机”乐队上台了,陈奇胜目光扫过队员的脸,脸上透出一股破釜沉舟般的郑重感。


    他定了定神,指尖拨动琴弦。前奏响起,盛言的声音低哑,缓缓响起:“当我们的回忆变成废墟/你是否也曾怀疑永恒是场骗局/那场淹没一切的大雨/如今依然在我的脑海里延续”。


    他专注的眼神偶尔掠过镜头,眸中深藏的破碎感让人心头一揪。音棠的心跟着那嘶哑的嗓音沉下去,又浮起来,为他歌声中的深挚情意而心动不已。


    Bridge部分,盛言的贝斯solo在聚光灯下炸开。他指尖奏响的声声嘶鸣牵扯着听众的心,而他周身仿佛镀上了一层近乎神性的冷光,仿佛是从乐声中诞生的神祇,在那耀目的辉光中渡世济人。


    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音棠回过神,只听台下掌声如潮水般涌起。导师的赞誉很高,但谁都看得出,成员间的配合存在裂缝。晏彤的偶然失神,分明在宣告着后台未散的硝烟。


    导师采访后,他们走下台,与即将登场的“裂隙生花”擦肩而过。那一瞬间,音棠耳边似乎捕捉到一声极低的“加油”,可猛回头,只看见盛言匆匆离去的背影。


    台上,音棠和边曼柔眼神一碰,无需言语,旋律便自然流淌开来。她仿佛慢慢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挥动鼓锤的幅度愈发暴烈,身体还在与鼓面共振,魂魄却早已醉倒在节奏的洪流中。


    一曲终了,观众和导师的掌声热烈而真诚。急促的呼吸缓缓平复,音棠听着自己战鼓般猛烈的心跳声,感觉某种灼烫的东西正在胸腔中疯长,嘴角情不自禁地浮起一丝微笑。


    所有队伍表演完毕,选手们在候场区焦灼地等待着最终成绩的宣布。音棠实在憋闷,起身到走廊里透气。


    隐约的人声从角落传来。她循声走近拐角,晏彤带着哭腔的声音忽然撞进耳朵:“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情绪,拖累了大家。”


    “临场状况而已,你别太自责,我们都不怪你。”对面陈奇胜的声音透着安抚的意味,“盛言那小子也有责任,脾气太冲。可他那人就那样,冷脸不是针对你,是为整个乐队着急。”


    比起盛言的冷硬,陈奇胜更像是温润的调和剂,多年跑场的经历使然,他很擅长在形形色色的人们之间周旋,也因此成了许多人倾倒情绪的树洞。


    晏彤听他替盛言解释,非但没恼,反而迟疑着说:“其实上台前他主动找我讲和了。可能那天聚餐时,我的态度确实让他多心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可是我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昨天还有点自暴自弃,没怎么把心放在排练上,所以今天才会掉链子的,真对不起。”


    音棠听着,默默叹了口气:因为人际交往的冲突耽误了比赛,确实很不值当,可是覆水难收,只能祈祷结果别太糟糕吧。


    她怕被发现,屏住呼吸想悄悄退开。刚转身,后背便猛地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原来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堵在了身后。


    音棠不禁惊叫出声。陈奇胜和晏彤闻声赶来,撞见的便是这样一幕:音棠满脸震惊地紧贴在墙上,盛言就站在她面前,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慢悠悠地开口:“你的好奇心还真重啊。”


    音棠又惊又恼:“你站这儿多久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惊愕的陈奇胜和晏彤,脸上堆起尴尬的笑:“那个…我路过而已,你们继续,继续……”


    “你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了。”盛言毫不留情地戳穿,“我目送你过来的。”


    音棠的脸瞬间涨红,咬着牙顶回去:“你也没好到哪儿去!盯着我干嘛?”


    陈奇胜赶紧插话打圆场:“咳,没事没事,又不是什么听不得的话。走走走,回去等结果了。”


    他说着,率先转身往回走。


    晏彤立刻跟上。音棠狠狠剜了盛言一眼,鼻子里发出轻蔑的一声冷笑,闪身抢着在他前头离开了。


    候场区的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都死死盯着显示屏,掌心捏着一把冷汗。导师祁舟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屏幕上,接着,从屏幕底部开始,一组组成绩按照倒序缓缓出现。


    每一个乐队名字的出现,都伴随着身边压抑的叹息或低声的惊呼。


    直到第五位,“裂隙生花”和“回声机”依然不见踪影。镜头扫过剩余几组乐队成员的脸,每一张都绷得很紧,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焦灼。


    终于,屏幕上弹出了“回声机”乐队的名字。


    “回声机”乐队的成员们站起身,动作僵硬地互相击了个掌,便坐了回去。晏彤挤出一丝笑容,但那份勉强显而易见。


    接着是第三名。屏幕一闪,“裂隙生花”的名字终于跳了出来。音棠心情骤然放松下来,微笑着和身旁的边曼柔拥抱在一起。


    第一名和第二名毫无悬念地分别归属了早已声名在外的地下歌手尹桐和rapper墨爻。众人心悦诚服,毕竟他们的舞台经验和气场,确实是其他素人乐队短时间内难以企及的。


    音棠的喜悦只持续了一瞬,心底的不安就悄然滋生:她必须拿到冠军,可看着前面两队那近乎碾压的成熟表现,她只觉一副无形的重担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头。


    紧接着,祁舟宣布了下一轮公演的比赛规则。


    第二场公演是淘汰赛,比赛结束后,排名前四的乐队得以保留,后六位的乐队拆散重组。两次都得到保留名额的乐队可以进入下一轮,其余乐队待定,先由导师决定ACE的去留,留下来的ACE再选人组队,无人选择的选手就只能黯然离场。


    万一表现不佳,就会提前离开比赛,所以每个人的神情更加沉重了。


    回到家,肖宁和沈明朗看她神色郁郁,还以为成绩不佳。得知是第三名,两人松了口气,肖宁拍着疲惫地倒在床上的女儿,鼓励她道:“这不是挺好嘛?走,出去庆祝一下。”


    音棠语气淡淡:“人家是半场开香槟,你这入场就开香槟。”


    肖宁笑着拧她:“你管我什么时候开呢?”


    拗不过母亲的死缠烂打,音棠只得换了衣服出门。等电梯时,沈明朗沉默半晌,还是挤出一句:“得了第三别骄傲,别忘了你跟爸爸的约定。”


    音棠心头刚升起的那点暖意黯淡下来,不耐烦地应了声:“知道了。”


    见沈明朗似乎还想说什么,肖宁狠狠拐了丈夫一下,冷笑:“哪壶不开提哪壶,又不是你把宝贝闺女的镜头截图保存下来的时候了。”


    音棠抿了抿嘴角,想起父亲捏着眼镜,凑近屏幕费力看节目的样子,一丝笑意终于忍不住从嘴角溜了出来。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震,音棠掏出来一看,消息是盛言发来的。


    屏幕上是一个表情包:一个可爱的Q版小女孩,正睁着大眼睛看着她,笑嘻嘻地举着个“加油”的牌子。


    音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手指飞快敲击:“酷哥还用这么可爱的表情包啊?”


    对面是一片沉默。然后,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一个接一个的“加油”表情包,瞬间在整个屏幕上滚动起来。


    音棠举着手机,看着满屏卡通小女孩和“加油”字样,彻底懵了。她缓缓打出一个“?”,但震动依旧。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开盛言的头像,果断设置了“免打扰”,世界终于清静了。半小时后,她坐在喧闹的火锅店里,那恼人的表情包轰炸才彻底停歇。


    又过了两分钟,屏幕上才跳出一行字:“手机放在口袋里,误触了。”


    音棠夹起一片肥牛放进翻滚的红汤里,在手机上敲击着:“咱们最近没聊过天,你怎么‘恰好’给我误触了这么多表情包?”


    盛言没有理会她的问题,悠悠冒出一句:“为了补偿对你的惊吓,我请客。”


    音棠立刻回绝:“不用,你没吓到我。”


    信息刚发出去,盛言的下一条消息已然抵达,像早已准备好的连招:“顺便感谢你对我的教诲。”


    她抿紧双唇,再次拒绝,语气更坚决了:“真的不用客气。”


    然而屏幕那头的盛言仿佛选择性失明,完全无视了她接二连三的拒绝。第三条信息紧随而至:“明晚6点,‘八分甜’。”


    不是商量,是通知。


    上高中时,每到放学时间,他们总爱去那家店坐一会儿,吃完一杯提拉米苏再回家。比起耳目众多的校内,这家甜品店的环境相比之下就自由得多了,所以那里承载了他们相当多的回忆。


    音棠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正琢磨着如何彻底推掉这顿应酬,眼前又闪出一行字:“我会一直等,你知道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