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公演彩排
作品:《不协和音[破镜重圆]》 次日,音棠和队友又合练了几遍,便被工作人员催促着去彩排。
导师席上,除了之前看过“裂隙生花”排练的祁舟,还坐着两位重量级人物——红极一时的港台乐坛传奇彭华翰和以编曲见长的唱作人袁晋,空气中一时弥漫着无形的压力,气氛十分沉重。
盛言所在的“回声机”乐队走下舞台时,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颓丧之色,显然内部的争执破坏了他们配合的默契。边曼柔一行人看着他们沉默离去的背影,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
“他们怎么了?”江雨小声嘀咕。
音棠耸耸肩,目光从盛言略显僵硬的背上移开:“大概排练不太顺利吧。”
很快,工作人员叫到了“裂隙生花”的名字。音棠与边曼柔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火焰。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导师们脸上浮现的笑意,让他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
为了养精蓄锐,下午他们便早早结束排练。音棠透过玻璃,望见天色阴沉如墨,才惊觉自己忘了带伞。她加快脚步,想赶在雨落前冲回家。
谁知她刚到电视台门口,细密的雨丝就飘了下来。音棠无奈,只得掏出手机叫车。
眼角余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音棠转头看向他垂头丧气的侧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盛言偏头与她对视,语气懊恼:“看什么?”
音棠索性不再掩饰好奇:“你们排练崩了?晏彤到底怎么惹你了,至于闹得全队都灰头土脸的吗?”
盛言挑眉问:“这是礼貌的关心,还是纯粹看热闹?”
“看热闹。”音棠答得干脆利落。
盛言沉默片刻,忽抬手用指尖轻轻撩起额前垂落的碎发,露出那道隐藏在发际线边缘的旧疤。
“她问我这个疤是怎么来的。”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音棠的记忆被骤然唤醒:“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疤是你小时候有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顶撞了你爸一句,他用碗砸的。”
盛言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那些刻意尘封的画面因晏彤的追问再次翻涌上来,令他有些喘不上气。
他以为时间已将伤痛磨平,此刻却突然发现,那伤口只是结了痂,轻轻一碰,依旧会渗出血迹。
音棠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暴怒,却只听到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她恍然大悟:“她觉得你可怜,你就炸了?”
“我不需要任何居高临下的怜悯。”盛言的语气透着倔强。
音棠叹了口气,试图帮他们调解冰封的关系:“她或许只是想表达善意,但不懂怎么安慰人罢了。”
“你也觉得我该道歉?”盛言反问。
音棠正色道:“不是道歉,是沟通。我无意间听晏彤埋怨了两句,说她觉得你公报私仇。但我相信你对她高标准严要求,是因为你对这个乐队上心,而不是因为私人恩怨,是不是?既然有误会,你为何不试着跟她好好聊聊呢?”
她终于说出压在心头多年的话语,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坦然望向对面神色复杂的盛言。在她的注视下,他低了头默默不语,直到她叫的车碾着水花停在面前。
音棠同他道过别,便快步上前拉开车门,钻进了温暖干燥的车厢。
车子启动,被雨幕冲刷得格外模糊的车窗外,那个身影依旧伫立在细雨中,显得那样孤寂。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音棠的思绪却飘回了高中时代。当时她以为盛言额上的疤和自己身上那些疯跑摔倒留下的伤痕一样,不过是男孩子调皮磕碰的寻常印记,从未想过他的过去和自己有什么不一样。
直到那个下午,他第一次带她回家。趁他去拿饮料的工夫,她好奇地翻开了客厅茶几抽屉里的旧相册。
第一页褪色的照片上,一个肉嘟嘟的婴儿笑得无忧无虑,右下角标注着“1995年4月12日,徐欣瑞满月”的字样。
她随口问道:“徐欣瑞是谁啊?你家相册怎么有别人家小孩?”却完全没注意身后的人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自顾自翻到了下一页。
那张照片是年幼的盛言和母亲盛洁梅在动物园门口照的,她把照片抽出来,只见背面写了一行字:“2000年6月9日,B市森林动物园,一起给爸爸过生日。”
“给爸爸过生日,照片上怎么没有爸爸?”她疑惑地转头问他,“你原来是B市人?”
相册被猛地抽走,硬质的边角差点磕到她的脸颊。音棠惊怒回头,却撞进一双冷峻的眼眸。
她强压火气道:“要是你不喜欢我乱翻东西,说一声就行,犯得着发脾气吗?”
盛言沉默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
音棠被他冷漠的态度刺伤,嗤笑一声:“我想了解男朋友的过去有错?你要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麻烦先学会坦诚!”说罢,她便抓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她在楼下徘徊了很久,被冷风吹得阵阵发抖,却始终没等到他追出来。
第二天,当她顶着失眠的黑眼圈赶到校门口时,他已等在那里,沉声跟她打招呼:“早。”
她视而不见,径直往里走。身边人流穿梭,他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你不打算理我了?”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地回答:“盛主席,校规明令禁止早恋吧?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你生怕别人不知道?”
盛言松开手,注视着她紧绷的脸,语声依然冷淡:“你不用跟我装不熟,等会儿上课我们就会见面的。”
音棠被他的话噎住,胡乱找了个理由反驳他:“我可以永远不跟你说话。”
以往盛言一定会嘲笑她小学生做派,此刻他的表情却很认真,仿佛真的被她吓到了:“我们能不能只谈将来,不谈过去?”
音棠脸色一沉:“你的过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既然你执意不说,我就更要知道。”说话的时候,她一眼瞥见教导主任匆忙走进校门的身影,赶紧混进人群里离开了。
正式上课的铃声终于刺破教室的寂静,盛言踩着点回到座位,坐在了音棠旁边。
“我只能告诉你,我没害过别人,我是受害者。”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紧锁着她的侧脸。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自己判断?”她转头目光灼灼地望定他。
前排传来沐惜莞的嗤笑声,盛言却毫不理睬,声音里带着一丝隐隐的怒意:“你不相信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如果一句简单的问话就足以让你失态,那我们以后该怎么继续交往下去?如果我连到底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又该怎么避免再次伤害到你?”
盛言沉默了。时间在两人之间静默流淌,仿佛彼此之间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音棠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化作一抹自嘲的笑:“是我自作多情了,还以为自己在你心里多少有点分量,原来你只是玩玩而已。所以,你说的以后要和我一起组乐队,是不是也是假的?”
“当然不是!”盛言斩钉截铁地回答。但除了这句苍白无力的否认,他便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音棠转头不再看他。在后来的日子里,她可以和前排的沐惜莞讨论习题,可以和周围的同学说笑,唯独对他视若无睹,空气仿佛将他们彻底隔绝。
直到有一天,盛言再也无法忍受她的无视,趁课间无人,不容分说地将她拽进了那间杂乱不堪的体育器材室。
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昏暗的光线下,他呼吸急促,眼中翻涌着痛苦和决绝。
“我现在就告诉你。”他撩起额前的碎发,将那道浅淡却狰狞的疤痕暴露在她眼前,“我爸一直觉得是因为他不得不和我妈奉子成婚,才会被我们拖累,永远失去了站在舞台上当歌手的机会。”
他闭了闭眼,继续说了下去:“所以,他把所有的不甘和怨恨都发泄在我和妈妈身上。用拳头,用皮带,还用碗砸我。”
“后来他们离婚,我改名换姓,跟着妈妈离开B市,甚至把他从照片上裁掉,就是为了和他彻底断绝关系。直到现在,我也不想提起他,不想听到那个旧名字。”
音棠定定地凝望着那道疤,此时才真正看清了它背后令人窒息的暴力和他破碎童年的黯淡底色:“你用不着觉得羞耻,错不在你。”
“我知道错不在我,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更多不愉快的往事从回忆的闸门涌出,让盛言的情绪越发焦躁,“我有时嘴角挂着淤青去上学,老师反而笑我‘是不是不听话惹爸爸生气了’;我和好朋友倾诉,发生争执的时候,他们还会故意揭我伤疤‘是不是你爸打轻了’。所以我怕,我会以同样的方式失去你。”
音棠抚过他紧绷的背脊,无声地疏导着他心中那座喷发的火山。终于,那狂暴的浪潮在她温柔的安抚下缓缓退去,留下劫后余生的平静。
紧接着,她踮起脚,将温热的唇轻轻印在那道承载着无尽苦痛的疤痕上。
“不要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封闭内心。”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若磐石的决心,“谢谢你肯把伤口给我看。以后你的世界,有我撑着。”
那时的她天真地相信,爱是无所不能的良药,足以抚平他心上所有的伤痕。然而时间慢慢剥开了她天真的幻想,她渐渐发觉,他心底的暗礁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更多的时候,他更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无声地吞噬着她的所有热情。那份曾经让她充满使命感的守护,渐渐变成了一场看不到尽头的跋涉。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缓缓停下,窗外的雨幕依旧连绵不绝,将世界笼罩在一片模糊的灰暗中。
“到了。”听到司机开口,音棠推开车门,雨丝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
音棠赶紧往家的方向跑,脑海中却浮现出盛言独自站在电视台门口的身影。
也不知道他带伞了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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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公演彩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