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深夜对话
作品:《不协和音[破镜重圆]》 音棠低头看着手机,头也没偏一下,冷冰冰地回答:“不用。”
她不死心,再次尝试,见屏幕依旧固执地锁着,只得气馁地垂下手臂。眼角余光里,她瞥见盛言点开了打车软件,条件反射般伸手拦住了他:“别!我自己来。”
盛言没说话,把手机举得更高了些。音棠见状忙踮起脚去够,身体因酒意微微摇晃,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他下颌。
他低头看她,半晌才惊觉这样的姿势过于暧昧,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给自己叫车回家呢。”
音棠怔了怔,酒精让思维有些迟钝:“行,你继续。”说着,她便面色尴尬地退到一边,继续和手机较劲。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才你进店看见我的时候,是想逃走的吧。为什么?”他突然开口。
音棠扯了扯嘴角,在酒精的驱使下,吐出毫无温度的字眼:“看见你影响食欲。”
盛言像是被噎了一下,扯出一个难堪的笑:“前两天我们不是聊得好好的吗?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那是礼貌。”音棠终于等到手机解锁,努力集中注意,终于成功输入密码,点开了打车APP,“别自作多情,我其实根本不想看见你。”
盛言脸上的表情僵住,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这么直接?”
空气凝固了,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罩在两人之间。
音棠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叫的车终于快到附近了。盛言几次想开口,最终只挤出一句干涩的试探:“你们乐队今天排练顺利吗?”
音棠头也没抬地回他:“挺好。怎么,你想刺探敌情?”
“那倒不至于。”盛言的声音沉了下去。
直到那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停在面前,两人之间再无一字。
车窗升起,隔绝了外面那个沉默伫立的身影。音棠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任由霓虹灯汇成的流光在眼皮上不停地闪过。
音棠的车终于停在小区楼下,她下了车,一摇三晃地上了楼。
钥匙转动锁芯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肖宁披着睡衣从卧室走出来,睡眼惺忪,语气里满是担忧:“怎么这么晚?下次打电话让爸妈去接你,太不安全了。”
她嗅了嗅音棠身上的酒气,不禁大惊失色:“你还喝了酒?这么晚了——”
“嗯,知道了妈。”音棠含糊应着,快速走进浴室,把肖宁的关心隔绝在外。她冲了个澡,将一身酒气和莫名的烦躁冲刷干净,然后倒头便睡。
次日一早,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唤醒了宿醉后的她。餐桌上,沈明朗喝着粥,对刚坐下的音棠说:“今天爸爸赶早八的课,送你去排练。”
音棠乖乖点头。
车子驶入清晨的车流,肖宁坐在副驾,沉默了片刻,才转头看向后座的女儿:“比赛的时候,那个盛言没再纠缠你吧?”
音棠一愣,缓缓抬眼正视母亲:“没有啊。”
“那你昨天怎么喝成那样,妈妈还以为他欺负你了。”肖宁松了口气,但眉头并未舒展开来,“有什么事,一定告诉爸妈,别自己扛着。”
“昨天是因为和队友一起吃饭,不知不觉就喝多了。”音棠笑了笑,“而且我已经长大了,这点小事还是能处理好的。”
她顿了顿,疑惑地问:“不过你为什么觉得他会纠缠我?”
肖宁的目光转向窗外飞逝的街景,语气不禁染上一丝疑虑:“你难道没怀疑过,小培又不是多显眼的孩子,盛言为什么会主动提出给你表弟补课?”
音棠的心一沉。她从未在盛言面前提起过小培,更没给他看过照片。
“还有你出国之后,每到假期,我就会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听到我的声音,对面立即挂断,回拨过去又打不通。你明白这情形多诡异吗?”
“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肖宁斩钉截铁地总结道,“我不想你再因为他受伤害。”
音棠黯然点头,车子终于在电视台楼下停稳,她推门下车,将父母的担忧和那个盘旋心头的疑问暂时抛在身后。
她推门进入排练室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了,一股宿醉后的萎靡气息在整个房间蔓延。边曼柔揉着太阳穴调试效果器,邱哲和江雨也是哈欠连天。合练磕磕绊绊,几遍下来才勉强找回点状态。
音棠坐在架子鼓后,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所有的杂念都压下去,强烈的求胜欲占据了她的全副心神:她不能输,尤其不能输给盛言的乐队。
然而,她也因此愈加浮躁。几次关键的节奏点,她的鼓棒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要么抢拍,要么迟疑,硬生生打断了流畅的演奏。
边曼柔停下拨弦,锐利的目光扫过来:“休息十分钟。音棠,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音棠默然起身,走向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刚推开隔间的门,她就听见外面传来刻意压低却难掩愤怒的女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
“他就是在针对我,一会儿说我抢拍,一会儿说我四肢不配合。他以为自己是谁?ACE什么都没说,他啰嗦什么!因为我昨天跟他吵起来了,他至于这样公报私仇吗?”
另一个声音相对冷静:“不至于吧?他也许只是要求严格点罢了。明天集体彩排,导师会来看,到时候让他们评评理呗。”
音棠一愣,听出那是晏彤的声音。她们在埋怨盛言?看来他的乐队也不太平嘛。
她面无表情地按下冲水键,哗啦的水声打断了外面的交谈。她推门出去,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
镜子里映出晏彤和另一个女选手面面相觑的窘态,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噤声。
音棠掬起冷水泼在脸上,试图浇灭心头的烦躁,然后抽出纸巾擦干,转身离开了。
背后传来两人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听说她以前跟盛言交往过,不会去告状吧?”
“告就告呗!”晏彤不屑地冷笑着,“我怕他知道?”
门在身后合拢,将那令人不快的议论隔绝。音棠靠在墙壁上,深深吸了口气。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他们之前交往过的事?
这感觉简直像被剥光了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她更加窒息。
时近中午,几人各自离开吃饭,边曼柔则独自在排练室里吃外卖。休憩结束后,音棠重新握紧了鼓棒。
她咬着牙,将所有的杂念都灌注在每一次挥臂和踩踏中。节奏流畅,力道精准,边曼柔终于忍不住投来赞许的一瞥。
然而,只有音棠自己知道,这看似酣畅淋漓的爆发,并非她的巅峰。那份对成败的在意,依然阻碍着她的发挥。
夜幕低垂,城市灯火渐次亮起。为了保证队员能以最佳状态迎接明天的彩排,边曼柔早早叫了停。音棠看看天色尚早,决定坐地铁回家。晚风带着凉意拂过面颊,吹散了排练室里的闷热和疲惫。
走到地铁口,音棠习惯性地摸向口袋,才发现自己把家门钥匙忘在排练室的桌子上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转身折返。
穿过空旷的走廊,她依次路过其他排练室。门缝里透出灯光,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乐声和焦灼的讨论。
看着那些仍在灯光下挥汗如雨的身影,音棠心底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了一分。
走到“裂隙生花”的排练室门前,里面一片漆黑。她转了转门把手,门却在里面被谁锁上了。片刻寂静后,门内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门应声而开,边曼柔揉着惺忪的睡眼出现,声音也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落东西了?”
音棠有些错愕:“柔姐,你关着灯在里面干嘛呢?”
边曼柔没说话,侧身让她进来,反手轻轻带上门。黑暗中,她压低声音说:“别跟别人说,我就是太累了,想眯一会儿。”
排练室里弥漫着乐器特有的木质气息,音棠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到角落里那张窄小的旧沙发:“你怎么不回旅馆睡,在这怎么能睡得好?”
边曼柔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苦涩:“节目组说能报销住宿费,可那不得先自己垫钱吗?这儿挺好,省钱,晚上也清净,没人打扰。”
音棠心头一紧:“那你还请我们吃烤肉?钱的事,你可以跟我借啊。在这睡多难受,而且你不害怕吗?”她想起边曼柔夜里独自一人待在这偌大空寂的楼里,就觉得毛骨悚然。
“没事,习惯了。”边曼柔看着音棠关切的眼神,沉默了几秒,终是卸下了一点防备,“我之前自己组乐队,折腾了几年,欠了点债,不是什么大事。”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要是比赛输了,没公司签,还债是慢点。大不了再跑跑音乐节呗,总归有点名气了。”
昏黄的灯光下,音棠看着眼前这个仿佛无坚不摧的ACE,终于明白她身上承载着怎样的重压和孤注一掷的决心。
为了迎合市场和整个团队的喜好,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用心血浇灌成的作品被一遍遍修改打磨,在众人面前还得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这份坚韧和担当,让音棠肃然起敬。
她斩钉截铁地道:“柔姐,我们一定会赢的。”
边曼柔微微一怔,定定地看着音棠。女孩的眼中没有怜悯,只有燃烧的斗志和坚定的承诺。
她也微微弯起嘴角:“嗯,会的。但答应我,别告诉其他人。他们不需要知道这些,你也不用有负担。”
“我明白。”音棠重重地点头。
“快回去吧,”边曼柔拍了拍她的肩,“好好休息,明天彩排,咱们一定要拿出最好的状态。”
音棠拿起桌上的钥匙,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的那一刻,她感觉肩上的担子似乎更沉重了。
但奇怪的是,这重量不仅并未让她感到惶恐,反而让她的步伐更加沉稳,目光更加坚定了。
因为她不再只为自己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