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雨总来得没征兆，周五清晨的雨丝比周四更密些，织成一张朦胧的网，把整个校园裹进湿润的凉意里。林思婉背着书包走进教学楼时，裤脚已经沾了圈浅湿的水渍，她低头拍了拍，抬头就看见走廊尽头的江厌——他没打伞，校服外套搭在肩头，手里攥着半块咬过的面包，正靠在栏杆上慢吞吞地吃，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下来，落在衣领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林思婉的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想等他先走。可江厌像是没看见她，吃完最后一口面包，把包装袋揉成一团，精准地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随后才直起身，慢悠悠地朝教室的方向走。擦肩而过时，林思婉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着雨水的清冽，比之前的薄荷味更让人安心。


    “早。”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飘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江厌的脚步停了半秒，侧过头看她，眼神里没了平时的冷淡，倒多了点刚睡醒的惺忪：“早。”两个字很轻，像雨丝落在伞面上，随后他就转回头，继续往前走。林思婉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悄悄翘了起来，攥着书包肩带的手指也松了些——原来和他说“早”，也没那么难。早读课刚结束，数学课代表就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来，把本子往讲台上一放：“昨天的压轴题有点难，老师说错得多的同学，下课后去办公室找他。”林思婉心里一紧，昨天那道题她算了半节课，最后还是没算出结果。果然，她翻开自己的作业本，最后一页画着个醒目的红叉，旁边还写着“步骤混乱，重新推导”。


    她趴在桌上，盯着那道题皱起眉。草稿纸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可越算越乱，连最初的思路都混了。“哪里错了？”忽然，旁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林思婉抬头，看见江厌正偏着头看她的作业本，眉头微微蹙着，手指点在其中一步：“这里，辅助线画错了，应该连接AC，不是BD。”


    他的指尖在纸上轻轻点了点，指甲修剪得干净，指腹带着点薄茧。林思婉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她赶紧低下头，按照他说的重新画辅助线，笔尖划过纸页时，手都有点抖。“再用勾股定理算一遍。”江厌的声音又响起来，比平时柔和些，“注意边长的对应关系，别搞混了。”有了他的提醒，思路突然清晰起来。林思婉顺着步骤往下算，没过几分钟，就得出了正确答案。她抬起头，想跟他说谢谢，却看见江厌已经转回头，正低头翻自己的错题本。那本错题本的封面是深蓝色的，边角有点磨损，上面还贴着一张小小的梧桐叶贴纸，和他之前那支笔上的薄荷贴纸风格很像。“你的错题本……”林思婉忍不住开口，话刚说一半又顿住，怕打扰他。江厌却没在意，把错题本往她这边推了推：“想看就看。”林思婉犹豫了一下，轻轻翻开。里面的字迹很工整，每道错题旁边都写着详细的错误原因，还有不同的解题思路，甚至连容易混淆的知识点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了出来。翻到中间一页时，她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题——正是昨天那道压轴题，江厌的解法比老师讲的更简洁，旁边还写着“适合基础薄弱者参考”。她抬头看了看江厌，他正低头写着什么，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原来这个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意的男生，在学习上这么认真。“谢谢。”林思婉小声说，“不光是这道题，还有……错题本。”江厌没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笔尖在纸上继续滑动，可林思婉却看见，他的耳根悄悄红了。


    中午吃饭时，夏沫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刚才去办公室，听见数学老师夸江厌了！说他虽然看起来冷淡，但是特别热心，上次班里的张浩数学不好，江厌还主动帮他补了半个月的课呢！”林思婉咬着筷子，想起早上江厌帮她讲题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原来他的冷淡，只是保护自己的外壳，内里藏着这么多温柔。


    下午的自习课，林思婉把重新算好的压轴题拿给江厌看：“你看，这样对吗？”江厌接过作业本，认真地看了一遍，点点头：“对了，步骤比之前清楚多了。”他把作业本还给她时，不小心把自己的笔也带了出来，滚到了林思婉的脚边。林思婉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笔杆，就看见笔帽里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画着一只纸飞机，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今天的雨，比昨天小一点。”她抬头看江厌，他正假装看窗外，可耳尖却红得明显。林思婉把笔递给他，小声说：“你的笔，里面有张纸条。”江厌的身体僵了一下，接过笔，赶紧把纸条抽出来，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声音有点不自然：“不小心夹进去的。”林思婉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原来他也有这么慌张的时候。


    放学时，雨已经停了。夕阳透过云层，在天空洒下一片橘红色的光。林思婉收拾书包时，发现桌肚里多了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只纸飞机，旁边写着：“明天周六，图书馆三楼有数学竞赛的资料，你要是想补错题，可以去看看。”字迹很工整，和江厌错题本上的字一模一样。她抬头看向江厌，他已经收拾好书包，正站在教室门口等她。见她看过来，他赶紧转回头，声音有点轻：“走了，再不走，图书馆要关门了。”林思婉拿起纸条，放进书包里，快步跟了上去。走廊里的灯光落在他们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会重叠在一起。


    走出教学楼时，林思婉看见操场边的梧桐树下，有几个小朋友在折纸飞机。纸飞机乘着风，飞过草坪，落在了不远处的篮球场上。她想起江厌昨天抛纸飞机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喜欢折纸飞机啊？”江厌的脚步顿了顿，沉默了几秒，才轻声说：“小时候，我妈妈经常陪我折纸飞机，她说，纸飞机能带着心事飞很远。”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怀念。林思婉没再追问，只是跟着他往前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更长，梧桐叶落在他们脚边，发出轻微的声响。她摸了摸书包里的纸条，指尖残留着淡淡的暖意，心里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会有很多不一样的故事，正悄悄开始。


    走到校门口时，江厌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纸飞机递给她。那只纸飞机的机翼上画着梧桐叶，还贴着一张小小的薄荷贴纸，和他之前那支笔上的贴纸一模一样。“给你。”他的声音有点不自然，“下次要是有解不开的题，就把它折成纸飞机，说不定会有灵感。”林思婉接过纸飞机，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像触电似的缩了一下，却紧紧攥住了纸飞机。


    “谢谢。”她抬起头，看着江厌的眼睛，认真地说。江厌的眼神顿了一下，随即转开视线，声音很轻：“不用谢，朋友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帮忙。”“朋友”两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林思婉的心湖，漾起一圈圈涟漪。她看着江厌的侧脸，夕阳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温柔得不像话。


    分开时，江厌转身往左边走，林思婉往右边走。走了几步，林思婉忽然回头，看见江厌也正回头看她。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都笑了。江厌挥了挥手，转身继续往前走，背影渐渐消失在巷口。林思婉握着手里的纸飞机，站在原地，心里暖暖的。她低头看了看纸飞机，机翼上的梧桐叶画得很认真，薄荷贴纸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回到家，林思婉把纸飞机放在书桌的台灯下，又翻开江厌借她看的错题本。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还有那些详细的注解，她忽然觉得，转学到这所学校，或许是她今年最幸运的事。她拿出笔，在自己的错题本上写下：“今天，学会了一道很难的数学题，还收到了一只纸飞机。原来，冷淡的人心里，也会藏着这么多温柔。”


    写完，她抬头看向窗外。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挂在梧桐树枝桠间，洒下淡淡的清辉。林思婉想起明天要和江厌一起去图书馆，嘴角忍不住又翘了起来。她把纸飞机轻轻放在错题本上，心里悄悄期待着，明天会有更多不一样的故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