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龙潜南疆(上)

作品:《太子爷的掌心谋

    太子仪仗离京三日,已行至淮南地界。殷天傲轻踢马腹,乌骓马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稳稳向前迈步。他抬手微微调整了缰绳,目光扫向前方延伸的官道。这三日来,他心中始终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牵挂,像有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他的心神。


    时值深秋,官道两旁的稻田早已收割完毕,只剩下整齐的稻茬在秋风中微微摇曳。殷天傲侧目看去,农户们正将最后几捆稻草扎好,准备运回村中。远山如黛,层林尽染,枫叶火红,银杏金黄,一派萧瑟景象。他的目光在这秋色中游移,却始终无法真正专注。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听雪轩中那个身影,宁殊此刻在做什么?是否安好?那双温柔的眼眸是否还带着笑意?


    三千铁骑行进在官道上,队伍绵延数里。殷天傲抬手示意放缓速度,马蹄声如雷鸣,在空旷的田野间回荡。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旌旗,那面绣着金龙的太子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旌旗蔽日,遮挡了大半天光,惊起沿途飞鸟无数,它们扑棱着翅膀从田间飞起。殷天傲抬眼望去,只见成群的雁鸟排成人字形掠过天际,向南方飞去。


    他收回目光,双手握紧缰绳,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若能化身飞鸟,此刻便能飞回京城,飞回听雪轩,看一眼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殷天傲端坐于乌骓马上,腰杆挺直如松。他微微调整了坐姿,让身体更加稳固。玄色大氅随风翻飞,衣角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他抬手将被风吹乱的衣襟整理好,动作从容不迫,可内心深处,却又再一次回荡起离京前宁殊那句”平安回来…",带着让人心安又心疼的温度。


    可纵使思念如海,但身在军中的殷天傲也绝不会因私废公,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沿途地形,先是观察左侧的山势,又转向右侧的水系。殷天傲眯起眼睛,仔细辨认远处的地标。他伸手指向前方一座土丘,对副将说了几句什么。时而凝神思索,眉头微蹙,似在心中推演着什么。时而对身旁的将领低声吩咐几句,手指在空中比划着行军路线。


    “停。”殷天傲突然抬起右手,掌心向前。


    行至一处狭窄谷地时,殷天傲突然抬手示意。他用力一拉缰绳,乌骓马立刻停下脚步。整个队伍立刻停下,前锋迅速勒马,后队也随即止步。训练有素的骑兵们迅速变换阵型,左翼向外扩散,右翼紧紧收拢,呈防御姿态。


    “殿下?”随行的兵部侍郎李崇义驱马靠近,他拉住缰绳,马匹在殷天傲身侧停稳,面露疑惑地看向太子。


    殷天傲指着前方山谷,手臂笔直地伸出:“此地两侧山势陡峭,你看那山壁,几乎垂直而下。”他转动手腕,指向谷口,“中间通道狭窄,最宽处不过三丈,若在此设伏,只需五百精兵,便可阻我三千铁骑。”


    李崇义仔细看去,他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眯眼观察。果然见山谷幽深,谷底一片阴暗,林木茂密,枝叶层层叠叠,确实是个设伏的绝佳地点。他倒吸一口凉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传令,”殷天傲声音冷峻,他挺直腰板,目光如炬,“派''影卫''先行查探。”他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亲卫上前。


    “是!”一名将领抱拳领命,转身向后队传令。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队伍中掠出,身形矫健如豹。此人脚尖轻点马背,借力跃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之中。他的身影在树梢间闪现,转瞬即逝。殷天傲看着那道消失的身影,眼神越发深沉。影卫是他一手培养的暗卫,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忠心耿耿。这些人手,原本是要用来保护宁殊的,现在却不得不分散在路途中应对杜允谦的算计。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黑影便返回禀报。他单膝跪地,低头道:“殿下,山谷两侧确有埋伏,约百余人,装备精良,看身手像是江湖人士。”


    殷天傲冷笑一声,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某些人倒是谨慎,不敢动用官兵。”他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嘲笑。


    他转头对李崇义道,目光凌厉:“李侍郎,你带一千人马从左侧迂回,”他抬手指向左侧山坡,“张将军带一千人马从右侧包抄。”又指向右侧,“其余人随本王正面推进。”


    “殿下,这...”李崇义有些犹豫,他握紧缰绳,手背青筋暴起,“若是强攻,恐怕伤亡不小。”他咬了咬牙,面露难色。


    “谁说我要强攻?”殷天傲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眼中闪过精光,“传令''影杀'',”他抬起左手,做了个斩切的手势,“一炷香内,我要看到山谷两侧的埋伏全部清除。”


    “影杀?”李崇义一愣,他瞪大眼睛,满脸困惑,不同于东宫卫是摆在明面上的太子亲卫,他以及很多人也还知道太子有一支藏暗中的力量,不过殷天傲并未隐藏他们,但无人知道到底有哪些人身在其中,只知道他们精通情报刺探、审问等手段,名为“影卫”,但从未听说过这支力量里还有暗杀组织。他张了张嘴,想要询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只见殷天傲微微颔首,抬起下巴。几十名长着一张大众脸的军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仿佛从虚空中凝聚而成。这些人就像平常士卒一般,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的才能。他们的出现没有带起一丝风声,没有惊动任何人,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去吧。”殷天傲淡淡吩咐,挥了挥手。


    几十人如鬼魅般潜入山林,瞬间消失在了山林深处。不过片刻,山谷两侧便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叫,声音尖锐而短暂,随即归于寂静,连鸟鸣都停止了。


    “清理完毕。”为首的一人返回禀报,他单膝跪地,面上溅着几滴鲜血,在阳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声音低沉而冷漠,仿佛刚才做的不是取人性命,而是完成了一项再普通不过的任务。


    殷天傲微微颔首,抬手轻轻点了点,挥手示意大军继续前进。他踢了踢马腹,乌骓马迈开步子。


    李崇义看着那几十人悄然消失在队伍中,完全融入其中,再也分辨不出,心中骇然,后背冷汗涔涔。他咽了口唾沫,手心全是汗水。看向殷天傲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畏,也多了几分困惑。这位太子殿下,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现在太子就在他的面前将这些展示了出来,而知道了这些秘密的自己……是否应该思索一下,应该何去何从了……


    队伍顺利通过山谷,马蹄踏过山谷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当晚在一处驿站驻扎,士兵们卸下甲胄,牵马入厩。


    夜深人静,驿站内渐渐安静下来。殷天傲独自站在驿馆窗前,他推开窗棂,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望着天边那轮残月,月光如水,洒在他脸上。秋风萧瑟,带着丝丝寒意,吹动他披散的黑发,发丝在风中飞舞,更添几分孤寂。他抬手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宁殊...”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轻得几不可闻,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眸,还有那抹温柔的笑意。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自从离京,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听雪轩中的那个人。他每日清晨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宁殊是否安好。杜允谦老奸巨猾,既然敢调他离京,必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每一步都算计周密。殷天傲握紧拳头,指节发白。


    “影七。”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唤,声音平静。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如同从黑暗中生长出来,单膝跪地,低头抱拳:“主上。”


    “京城情况如何?”殷天傲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向影七。


    “听雪轩外发现多处暗哨,”影七沉声禀报,“都是杜相的人,分布在各个角落。宁公子深居简出,足不出户,暂无危险。不过...”影七顿了顿,抬起头,“杜相的人在暗中调查宁公子的过往,翻查旧账,似乎对他的转变很是疑惑。”


    殷天傲眼中寒光一闪,瞳孔骤然收缩:“加派人手保护宁殊,”他冷声道,“若有异动,不管白天黑夜,立即禀报。”他上前一步,俯视着影七。


    “是。”影七低头应道。


    “还有,”殷天傲沉吟片刻,他背过身去,望向窗外,“让''龙骑卫''随时待命,磨好刀剑,备好快马,若京城有变,立即驰援。”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影七抬头,面具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瞳孔微微放大。龙骑卫是太子手中最具有破坏力的力量,不同于“影杀”主要行暗杀之责,清理敌方首脑或者小规模敌人,他们是最后也是最强的杀手锏,也是一支真正能决定战争胜负的军队,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动用。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劝阻。


    “主上,龙骑卫若是暴露...”影七犹豫着开口,声音中带着担忧。


    “按我说的做。”殷天傲语气不容置疑,他转过身,目光凌厉如刀。


    “是。”影七领命,他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悄无声息地退下,身影融入黑暗。


    殷天傲继续望着窗外月色,月亮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他抬起手,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温润的玉佩,指腹感受着玉的温度。那是离京前夜,宁殊赠予他的护身符,上面还留着宁殊的体温。他将玉佩贴在胸口,感受着那份温暖。


    “等我回来。”他对着京城方向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承诺,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温柔,那是只有面对宁殊时才会显露的神情。他握紧玉佩,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远方的那个人。


    而此时,远在京城的宁殊,正对着一局残棋独坐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