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独守与独醒
作品:《重逢于夏末》 秋意渐浓,老宅的院子里,银杏叶开始泛黄,风一吹,便如碎金般簌簌落下,铺了满地。
林知夏每天清晨都会扫一次院落。扫帚划过石板路的声音,清脆而孤独,像一首无人聆听的序曲。他不再急着等谁归来,而是学会了在寂静中与自己对话。
沈叙白走后的第七天,他打开了那架旧钢琴的琴盖,开始重新谱写《白山茶》的后半部分。
起初,指尖生涩,旋律断续。他总在某个小节卡住——那是沈叙白离开那天戛然而止的音符。他试了无数次,却始终无法自然地接续下去。仿佛那道裂痕,无法用音符弥合。
直到一个雨夜,他梦见沈叙白站在山间小屋的窗前,背影清瘦,手里握着那1095封信,一封封投入火炉。火光映照下,沈叙白回头看他,说:“知夏,别等我了,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他惊醒,冷汗浸透睡衣。
第二天,他没有碰琴,而是翻出了沈叙白留下的信。他一封封读,从第一封到最后一封,读到眼眶发烫,读到心口发痛。然后,他提笔,开始写回信。
“叙白:
今日晴,风大。我扫了院子,银杏叶落得厉害。你说过,这棵树是你爷爷种的,它活了六十多年,见证过三代人的悲欢。现在,它也在看着我等你。
我不是在等一个归人,我是在守一段关系。你走时说‘等我回来’,我便信了。不是因为傻,是因为爱。
你说你怕拖累我,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你的日子,才是真正的拖累?
我决定把《白山茶》改名为《重逢于夏末》。因为我们的故事,不是结束于离别,而是开始于重逢。
等你回来,我要弹给你听。
——知夏”
写完这封信,他坐在琴前,指尖轻落。
旋律忽然流畅起来。
不再是哀伤的追忆,而是温柔的等待,坚定的守望。音符像秋日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心上。他终于写完了那首曲子——不是为了沈叙白归来,而是为了告诉自己:他可以独自完整,也可以为爱坚持。
?
某日,苏晚又来了。
这次她没带点心,而是拎着一盆绿植——一株小小的山茶花,花瓣洁白,花蕊淡黄。
“我查过了,”她把花盆放在窗台,“白山茶,耐寒,喜阴,但只要给它一点光,就能活很久。像你。”
林知夏笑了:“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些了?”
“不信。”苏晚坐下,看着他,“但我信你。你以前总说,爱一个人就要为他牺牲一切。可现在,我看见你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你写曲子,修房子,扫院子,甚至学会了修水管。你不再是那个只会等他回来的林知夏了。”
“我不是变了,”林知夏望着窗外的银杏树,“我只是明白了——爱不是依附,是共同成长。他回来,我欢喜;他不回来,我也能活得很好。但既然他承诺了,我就愿意再信一次。”
苏晚沉默片刻,忽然说:“我离婚了。”
林知夏一怔:“什么时候?”
“上个月。”她笑得平静,“我和陈哲,三年婚姻,败给了‘合适’。我们太合适了,合适到没有激情,没有争吵,也没有拥抱。我们像两个合租的室友,连床都分着睡。后来我才发现,我一直在拿他和你比——不是比谁更好,而是比谁更敢爱。”
林知夏轻声问:“你还爱我?”
“不爱了。”她摇头,“但我知道,你教会了我一件事——爱要勇敢,哪怕会痛。所以,我选择了结束,去重新寻找那个让我心跳的人。”
她站起身,拍拍他的肩:“知夏,你很好。别因为等一个人,忘了自己也值得被坚定选择。”
?
当晚,林知夏把那盆白山茶搬到天台,用旧木箱改造成花架,又在旁边挂了一盏小灯。
他坐在灯下,翻开沈叙白的信集,开始写第二封回信。
“叙白:
今天苏晚来了。她说我像这株白山茶,只要有一点光,就能活很久。我想,你就是我的光。
我开始明白,你当年的离开,不是不爱,而是太爱。可现在,我希望你回来,不是为了救我,而是为了和我一起生活。
我修好了厨房的漏水,换了新的灶台。我还学会了做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虽然焦了。
老宅在变好,我也在变好。
等你回来,我们不必回到过去,我们可以一起,创造新的日常。
——知夏”
写完,他抬头看天。
秋夜澄澈,星河低垂。
他忽然想起沈叙白说过的那句话:“等下雪那天,我在雪地里为你弹一首曲子。”
他笑了,轻声说:“那你可得快点回来,今年的雪,不会等你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