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童年玩伴
作品:《野蛮生长》 叶蛮儿两三岁时,王秀兰在自家附近的学校找了份代课老师的活儿,既能贴补家用,也方便照看孩子。
日子慢慢有了起色——叶雄后来转正,工资稳定了些,叶墨也时常念着兄弟情分,从县城捎些钱或物资接济他们家,家里的经济状况渐渐宽松,不再像从前那样,连孩子看病都要四处借钱。
可日子安稳了,家里的争吵却从没断过——婆婆的懒惰、不讲理和偏心是明面上的导火索,更让王秀兰委屈的是叶雄的态度:他带着几分愚孝,心里总偏着母亲,每当婆媳间起了争执,他从不会护着王秀兰,只会含糊地劝王秀兰“别做太过分,让着点我妈”;
再加上当年两人经人介绍结婚时,叶雄一穷二白,王秀兰的母亲打心底看不上他,这份轻视成了叶雄心里的刺,连带着对王秀兰也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偏见。
这些矛盾缠在一起,把这个在外人眼里“体面”的家搅得支离破碎。
外人只看见,叶蛮儿的公公是退休校长,叶雄和王秀兰都是老师,家里还能得叶墨接济,觉得这家人日子和美,谁也不知道关起门来的鸡飞狗跳。好在这些没耽误叶蛮儿长大。
她渐渐褪去了小时候的病弱,身边有两个常一起玩的伙伴,总跟着大家在村里疯跑。
有一回,她和同村的一个小男孩,还有另一个玩伴去地里拔葱,趁人家不注意下手,结果被主人家抓了个正着——其他人跑得快,就他们三个慢了半步,最后还是几家大人凑钱,一起平摊了赔葱的钱,这事也成了村里好一阵子的笑谈。
叶蛮儿从小有两个玩得极好的伙伴,其中一个是比她大4岁的流姐。
流姐家条件远不如叶蛮儿家,日子过得紧巴,连擦屁股都用竹子削成的薄片,流姐妈妈还格外抠门,家里的东西哪怕旧得快散架,也看得比啥都重。
流姐常因为小事被妈妈责骂,每次躲在屋里委屈抹眼泪时,叶蛮儿就会悄悄揣上家里的硬糖或半块饼干,绕到流姐家窗户下,轻轻敲敲玻璃。
等流姐探出头,她就赶紧把零食从窗缝里塞进去,小声哄:“流姐你吃,别难过啦。”
平日里,流姐要帮家里放自家养的牛,叶蛮儿总爱跟着一起去山里。路过别人家种的板栗树时,流姐会悄悄摘几个熟得咧嘴的板栗塞给叶蛮儿;放牛间隙,还会从兜里掏出自家带来的水果,找片树荫坐下,和叶蛮儿玩简单的打牌小游戏。山里的风裹着板栗的香和两人的笑声,成了叶蛮儿童年里难得的轻松时光。
有一回,叶蛮儿去流姐家玩,不小心碰到了流姐家那只早就褪成浅白色、脆得一碰就晃的脸盆,盆当即裂了道大缝。
流姐妈妈见状,立马追到叶蛮儿家,非要她赔两块钱。王秀兰又气又无奈,辩解“这盆子用了多少年了,本来就快坏了”,可流姐妈妈不依不饶,最后王秀兰还是憋着气掏了钱。
这事像颗小石子,在叶蛮儿心里落了印。
后来有一次,她去同村人家玩,不小心踩断了人家红凳子底下的踩脚杆——那木杆断得彻底,根本修不了。叶蛮儿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地攥紧衣角,慌着问“多少钱?我赔你”。
主人家被她紧张得快红眼眶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摆着手说“不用赔,旧凳子了,断了就断了”,叶蛮儿这才慢慢松开皱成一团的衣角,松了口气。
除了比她大4岁的流姐,还有一个同年的女孩张圆。
张圆总爱跟叶蛮儿说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叶蛮儿正一个人撅着屁股玩泥巴,张圆远远看着,觉得这个小孩格外有意思。
可叶蛮儿对这段初遇毫无印象,只记得两人熟络后,天天黏在一起的日子。
张圆的爸妈都在外打工,她跟着外婆长大,性子懂事又刻苦——周六周日有空,就去弄蘑菇的大姨家帮忙,装一袋蘑菇能挣点钱,每个星期能攒下10块钱当零用;学习上更是不用人催,成绩一直很稳。
两人在隔壁班上学,每天早上,有时间观念的张圆都会早早趴在叶蛮儿家窗户下,脆生生地催促:“蛮儿,快点快点,要迟到了!”
而叶蛮儿总磨磨蹭蹭地应:“没事没事,还早着呢。”有时候中午没睡够,两人上学路上都困得睁不开眼,叶蛮儿会闭着眼睛扶张圆的肩膀,或拉着她的手让她带路;偶尔张圆也困,就换叶蛮儿撑着精神,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学校走,也算在路上“偷睡”了一会儿。
可这份情谊里,也藏着叶蛮儿的小别扭:她有爷爷和父亲辅导功课,张圆全靠自己,可每次考试,张圆总比她高几分。
更让她在意的是,家里人特别喜欢懂事的张圆,每次张圆来家里玩,一被问起成绩,叶蛮儿就少不了挨训斥。
气不过的叶蛮儿,会趁着两人独处时找“场子”——她小时候体格偏壮,张圆偏瘦小,便时不时对张圆动手动脚。
有一回,张圆被打急了,红着眼眶说:“你不要打我好不好?真的很疼。”
说完就哭唧唧地回了家,之后一个星期都没理叶蛮儿。
慌了神的叶蛮儿赶紧找机会哄她,编了个荒唐理由:“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格,我控制不了,是我的第二人格出来了。”
单纯的张圆居然真的相信了,两人又像从前一样黏在了一起。
叶蛮儿有时会偷偷嘀咕,张圆看着老实,可俩人能玩到一块儿,张圆未必是啥“省心的”——她自己都觉得,能跟她混熟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呢?
叶蛮儿记忆里一直存着段被蛇追的模糊经历,具体前因后果却记不清了。
有次跟张圆聊起这事,张圆笑得前仰后合,这才帮她补全了这段回忆:“那回是跟你去河边玩,我俩撞见一窝蛇蛋啊!”
张圆边笑边说,当时她故意逗叶蛮儿:“你踩一下,看看这是啥东西?”
叶蛮儿没半点犹豫,“啪”地一脚就踩了上去,结果满脚都是黏糊糊的黄色蛋液。
俩人当时还围着那堆蛇蛋嬉闹了好一会儿,叶蛮儿压根没当回事。
可往回走的路上,俩人总觉得背后发凉,像有东西盯着。回头一看,一条蛇正吐着信子、立在路边盯着他们,俩人吓得魂都飞了,慌不择路地往家跑。
刚跑回家,机灵的叶蛮儿立马想起村里有个专门抓蛇的人,赶紧跑去找他,手舞足蹈地形容:“那个地方有蛇!好大一条,黑黢黢的,好吓人!”那人听了就赶紧拿着工具去了。至于最后有没有抓到蛇,叶蛮儿早就忘了,只记得当时吓得心都要跳出来。
现在回想起来,她更觉得张圆也不是什么“好鸟”——要不是张圆撺掇她踩蛇蛋,哪会有后面被蛇追的惊魂一幕。
其实被辅导功课是叶蛮儿永远的噩梦。叶蛮儿的爷爷,也就是王秀兰的公公,脾气温和,是叶蛮儿最喜欢的辅导人——爷爷从不会凶她,哪怕叶蛮儿用谎话哄骗,也从不生气,只会不厌其烦地反复讲解,直到叶蛮儿真正明白为止。
不过叶蛮儿有时候也挺烦爷爷的——爷爷要是兴致上来,就会给她买不少课外练习题,还会在自家的小黑板上,出她最害怕的数学题让她做。
可叶蛮儿玩疯了的时候,根本顾不上写这些题,一道题能搁在那儿好几天没动静。
这时候,爸爸叶雄就会出来训她;哪怕她写了,只要写错了要挨骂,没写更是要被狠狠说一顿。
叶蛮儿最怕爸爸叶雄辅导功课。叶雄本身脾气就不好,一道题只要多讲一遍,脸上就会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语气也变得急躁。
叶蛮儿越听越害怕,越害怕越容易出错,陷入了恶性循环。
有一次,叶雄一道题给叶蛮儿讲了三次,问她:“懂了吗?”叶蛮儿脑子里一片空白,却还是小声诺诺地点头:“懂了。”可当叶雄让她写出来时,她瞬间懵了,脑子嗡嗡作响。
叶雄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题讲了几遍还不懂,不懂就算了,还不懂装懂。他忍不住反手一巴掌抽在叶蛮儿脸上,叶蛮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本能地哇一声大哭起来。
叶雄皱着眉,不耐烦地呵斥:“你哭什么?”叶蛮儿顾不上别的,只觉得疼。
后来,叶雄从抽屉里抓了一把糖扔到她面前:“吃,别哭。”叶蛮儿连看都没看糖,依旧哭。叶雄更不耐烦了,威胁道:“你再哭,再给你一巴掌。”
这句话让叶蛮儿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清楚,糖吃不吃不重要,再挨一巴掌肯定更疼。
那是叶雄唯一一次对叶蛮儿动手。虽说叶雄脾气暴躁,对叶蛮儿总是没耐心,但也没有真正动手打过她,家里的农活也极少让叶蛮儿接触,还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叶蛮儿最好的生活条件,叶雄只是不擅长用温和的方式对待孩子。